第17章 屈服

聽到馮有順說要分家,馮有福心裏就咯噔上了。

這事要由著鬧大了可不好收場,他趕緊上前攔腰按住馮大錘:“爹,消消氣兒,有什麽事咱都好好說。老三也是剛被你說惱了,這是跟你鬧氣呢。一家子父子,把話說開了就好了。”

馮大錘也怕馮有順往後不好好幹活。

“老三,念你是頭一遭發蠻,爹不和你計較。”馮大錘撫著胸口平複著氣喘,朝劉金妹說,“你再拿五十塊錢出來給萊萊。”

“娘你不用拿。爹,咱還是說分家的事兒吧,除非你今天打死我,誰也別想我改主意。”馮有順咬死了不鬆口。

“老三,家和萬事興,咱家多好的日子,你胡鬧夠沒夠!不就嫁妝多點少點的事兒,爹也說要補給萊萊,怎麽你就過不去這茬了。”馮有福喝罵著。

“大哥,今天是叫我知道了嫁妝錢差著,別的差的,大哥你摸著良心敢說少麽?”馮有順盯著馮有福問著。

想到私底下他多拿了的,馮有福轉開眼,嘴上辯道:“我擔著裏外多少事兒,花得多些也是應該的。”

知道有些事兒是捂不住了,“那老三,你跟爹說說,這個家要怎麽分?”馮大錘在炕上重新盤腿坐好,壓著火氣問道。

“這麽多年我們三房給家裏掙的錢,爹你都有賬。蓋房子和公中花的錢刨出來,你和娘再留點體己,剩下的爹你得給我。別的,給你們養老,還有年節孝敬這些,村裏都有例,我比照著厚著給。”馮有順回得很順溜。

馮大錘氣得手抖,要真按這麽分,那他這幾年操得哪門子心。

終於在炕桌上掃到自己的煙袋鍋,他拿起來就要照著馮有順頭上敲。

他的煙袋鍋頭是純銅的,又厚有沉,真要敲到頭上可了不得了。

馮滿成哪能讓,上手一把拽下煙袋鍋,空著的手又給馮有順護到了身後。

馮萊萊就知道想和平分家的想法不可能實現,她拉住也想上前的馮滿同,小聲說,“趕緊去喊姥爺。”

馮滿同應了一聲,撒腿就往外跑。

屋裏亂糟糟的,誰都沒在意他的去向。

馮滿成這個孫輩都敢上前朝他動手了,這還了得,馮大錘隻覺著自己的威嚴被嚴重挑釁了。

跳下炕,撲過去朝著擋在前頭的馮滿成,連後頭的馮滿順一起,披頭蓋臉地就招呼過去了。

馮大錘自己動手,馮有順和馮滿成隻能擋著躲,根本不敢也不能反抗。

“滿成,別強了,你勸著三叔些。”馮有全勸著,他和滿盛不像馮有福那樣理直氣壯,知道自己這房不占理。

雖這麽想,這會兒馮大錘打人,他們卻不敢攔。

而馮有福連勸都不勸,隻袖手冷眼旁觀。

真是欺人太甚,馮萊萊眼一掃,看到櫃上收著的一套茶壺茶杯,記憶裏這是待上客時才會拿出來用一回的。

馮萊萊伸手過去,連帶托盤往外一拽,叮叮咣咣一陣響,整套茶壺茶杯滾落地上,化成一地碎瓷。

趁亂,馮萊萊瞅準了,上去把馮有順父子拖離了戰場。

屋裏人都跳腳躲著,怕被碎瓷刺到。

待看到她竟把那套輕易不舍得用的茶具給故意打碎了,短暫地都懵了一下。

現在供銷社裏再買不到這樣好茶壺茶杯了,櫃子上能擺這樣一套,都是村裏頂有門路的人家了。

劉金妹和田鳳花婆媳倆個,一起心疼得捂起了胸口。

馮大錘氣得渾身都抖了,指著馮萊萊:“你……你個孽障,幹了那樣沒臉皮的事兒,我就不該心軟容著你。你個攪家精,我今天必得打死你,省得你去外頭給馮家丟人。”

馮萊萊一點沒怕的意思:“爺,馮家家風不正,不都是你傳下來的根兒嗎?你做了初一,我才學著做的十五,跟你比,我這還差著多呢。”

這在馮大錘眼裏已是大逆不道了,厲聲對馮有福幾個:“老大,你還等什麽,是要氣死我你好當家麽,給我打死她,”最後那句,他幾乎是用吼的。

“我看誰敢動我外孫女!”以絕對壓倒氣勢,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蓋過來。隨後,院子裏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傳來,轉眼趙四海厚壯的身影堵在了門口。

真血脈的力量,前麵有馮萊萊砸茶壺,後麵緊跟著趙四海嫌半開的門礙事兒,他披手一掌,門被他震裂散架了。

姥爺閃亮震撼登場,威武!

馮萊萊就那麽看著,除了她和馮滿同兄弟,屋裏的男男女女,包括馮有順都是一哆嗦。

這姥爺也來得太快了,是早在附近等著了嗎?

她沒猜錯,馮滿同出沒幾步就遇到了人。

看到多年無交集的趙四海打上門來,馮大錘剛還高猛的氣焰一下癟了。

嘴角翕動幾下,半天才問出來:“趙……親……家怎麽來了?”

“去,給我搬把椅子來坐。”趙四海先對馮滿同吩咐道。馮滿同應著去了。

他才肯給馮大錘一個眼神:“咱倆還有舊賬沒了,我不提,你不會當就沒了吧?”

馮大錘心裏一凜,麵上還是裝傻:“親家說笑,我知道你還生氣我沒把老三給你做上門女婿。這事兒親家你不占理,滿順當年去學木匠活,我都是給他師傅把了錢的……”

趙四海才不耐聽他那些狡辯:“甭再提啥上門女婿的事兒了,我早不稀罕了。我隻問你,我的錢你該還我了吧?養水柳的錢我記得是單給你的,咱就不算了。隻我讓你幫我保管的積蓄,這麽多年,我不問,你不好當沒有吧。”

這事兒,除了田鳳花和她兩個兒子馮滿全兄弟不知道外,屋裏人都知道。

可馮大錘就有臉不承認:“親家,你這說的哪裏話,當年你就給我留的水柳的吃飯錢,那麽些年也早花到身上了,她出嫁的時候,雖說是嫁給有順,我怕她麵上不好看,還另陪了一副嫁妝呢。你這可冤枉死我了。”

趙四海卻不怕他賴,剛好馮滿同已在他身後放好了椅子,他向後大馬金刀地坐下。

這時馮有順才找到機會,拉著馮滿成,兩人分別喊了“爹”和“姥爺”,

趙四海隻“嗯”著應了。

還是對馮滿同說:“滿同,跟這兒說說,你知不知道當年你爺拿姥爺錢的事兒。”

“知道呀,不單我們一房都知道,就是為大伯我奶也都知道,家裏這些事且瞞不過我呢。”馮滿同一句話,把知情者全抖落出來了。

看著馮大錘臉上漲出了豬肝色,趙四海眼裏全是不屑。

“這筆錢當年是沒有憑證,知道的除了水柳,都是你的子孫,你是不是就當我沒法子了?那你說我出去跟人說,會有人來給我做主不?

再不行,我去跟人說你馮家一門子黑心鬼,全家合起夥來貪我的錢,這十裏八鄉的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要是馮家名聲臭大街了,那個姓魏的小子會不會嫌你大孫女丟臉?再跟人說沒同你大孫女處過對象,都幹過一次,熟門熟路了,他動個嘴皮子就完了,你大孫女兒可就嫁不出去了。

她可沒我家萊萊的福氣。”

他這一番滿含內容的話說完,屋裏靜默到針落可聞。

馮萊萊就知道,這事兒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