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石屋

再十多分鍾馬車也該到了,兩人索性停好車,等在路邊。

“小馮,說說趙老頭的事兒。”李重潤一副分析商業案例的口吻。

“要從哪兒說?”馮萊萊困惑問。大佬這麽問,她完全沒有頭緒。

“你不是方凱文的助理?”李重潤也疑惑了。

這是多麽離譜的誤會,馮萊萊趕緊澄清:“不是,李副總,我隻是名小小的遊戲劇情策劃,你太高看我了。”

李重潤啞然失笑:“我看你遇事冷靜,處事條理清晰……看來是我誤會了。”說完重新轉回話題,“說說馮家和趙老頭怎麽回事?知青院裏也沒人知道他和馮家是親家。”

他這樣說,馮萊萊就明白了。

她腦裏先整合了一下,“裏邊其實是有故事的。趙老頭是外來戶,名字叫趙四海,據說是有點傳承的拳師,有家傳的整骨接骨的技藝,對了,還有獨門的針灸術,反正趙水柳平常是這麽跟三個子女念叨的。李副總我隻是把我聽到的說給你聽,不保證真實。”

不確定是不是李大佬要聽的,馮萊萊先隻來了個開場。

隻寥寥幾句大概,李重潤卻被吸引,催著:“你說,很有意思。”

馮萊萊才又繼續:“他是在一九四六年初次來的沅溪村,帶著當時八歲的趙水柳,隻父女兩人,簡單的行囊,對外說是死了妻子,想找個清靜的村子定居,好好養大女兒。

因為他接骨整骨技術一流,慕名來醫治的人絡繹不絕,他日子好過了,就在東邊山腳下蓋了兩棟石頭屋。說是另一棟給女兒一家住,他早放了話將來要招上門女婿的。

他有這樣的能耐,十裏八鄉都沒有他日子富足好過,所以周邊鄉鎮家裏兒子多的人家,不少惦記把個兒子做他家上門女婿,其中就包括馮大錘。

馮大錘聽名字就知道了,他是打鐵出身的。因為趙四海總上他的打鐵鋪子裏定製器具,馮大錘有意接近,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好友。

水到渠成的,馮有順成了趙四海的未過門的上門女婿。

平靜的日子過了兩年,趙四海找馮大錘說要出門辦事,把趙水柳托給他照顧,走時還把多年的積蓄都留了下來。

錢很多,說是就他不回來,省點花,女兒女婿也夠花十幾二十年了。

原說好了最多二年就回來,可時間都過了,他人也沒回來。

其間等不及,兩年後沒等到趙四海回來,馮有順被馮大錘給鄰村的木匠做了徒弟,學起了木匠活。

馮有順二年出徒就能掙錢了,等又兩年後,他一個人掙的錢比兩個哥哥掙得都多。給他說親說媒的就沒斷過。

那會兒馮大錘不想認和趙四海的親事了,就借口馮有順不能給趙家做上門女婿了,跟趙水柳提了。

好在他也沒做絕,說改收趙水柳做幹閨女,讓她還住馮家,再一年她滿十七了,在馮家給她發嫁。

他想得挺好,卻估錯了少年慕艾,趙水柳那會兒出落的少有的美貌,多少人家的少年郎惦記娶她。馮有順也一樣,說死非趙水柳不娶。

馮大錘終沒拗過他,給兩人結了婚。

也是因為馮大錘應了兩人結婚,這麽多年,夫妻倆連帶兒女,成了馮家掙錢主力。吃苦在前,享受在後。”

說到這裏,後續基本就能猜到了。“趙老頭是哪年回來的?”李重潤問。

馮萊萊想了下:“應該是六五年底回來的。回來他就到馮家要帶著女兒女婿走,可這時馮有順已經成了馮家的搖錢樹,怎麽可能讓他帶走。

馮大錘也有道理,說趙老頭一走就是十七年,趙水柳都是馮家幫照顧的,他沒資格再要馮有順去當上門女婿。

若是不提這茬了,兩家倒是可以當普通親家走動。

趙老頭是個倔的,哪肯,有段日子天天守在馮家門口大罵,說馮大錘背信棄義,是真小人。

他是磊落性子,在錢財上看得開,對馮大錘再不齒,他也沒提一句馮大錘還占了他積蓄的事兒。

所以,外人都隻知馮大錘沒守送兒子做上門女婿的約定。

村裏人就說趙老頭離開的年頭太多了,馮大錘又在馮有順身上花費了不少心力,又養了趙水柳多年,也算有交代,趙老頭實不該這麽不依不饒。

若不是趙老頭臨走交代了趙水柳留了多少錢,這事兒可能連點旁證都沒了。

翻過年就到了六六年,到處亂糟糟的,怕再鬧連累女兒,趙老頭還是心軟了,再沒來馮家罵。

不過他也氣,覺著趙水柳和馮有順沒氣性,一直當包子任馮大錘拿捏,放話這樣的女兒女婿不要也罷,逢年過節夫妻倆帶孩子登門,他連家門都不讓進。”

沒想到還有這麽曲折的故事在裏麵。

“這麽多年,他連三個外孫子女也沒認?”李重潤確認著。

馮萊萊點頭,“是啊,所以他今天等在那裏,我都驚到了。我差點不記得有這麽個人了。”

稍沉吟後,李重潤有了決斷:“他能隻字不提馮大錘貪他錢的事兒,這老頭足夠淳厚講原則。

跟你又有這樣一層關係,咱們不妨就守著他住吧。找別的房子旁邊一樣有人家,可都沒他值得信任。

我想,就發現了什麽不對,他也不會是刨根問底的人。小馮,你覺著呢?”

大佬調研後都說行了,馮萊萊哪會有意見。

遠遠的,馬車來了,大概是裝的東西多了,足足比他們晚到了十五分鍾。

既然都找好房子了,馬車上這些東西可以直接拉過去了。

李重潤又給老王頭加了一毛錢,就談妥了,老王頭直接趕馬車給他們把東西拉到石頭屋。

看到兩人真拉著東西來了,院子裏的趙四海還是板著臉,隻扔給他們一把鑰匙,“自己看著弄,我忙著呢,沒功夫問你們的事兒。”轉頭回了自己屋子。

村裏人都領教過趙老頭的古怪脾氣,不過誰讓人家有本事呢,大家都隻有受著。

老王頭還笑著跟馮萊萊講:“還是你有福氣,讓你姥爺認了你,有他給你撐腰,往後誰日子也沒你好過。”

他說這話,眼角還往李重潤那邊掃,明顯是聽了兩人的爬床事件,聯想得有點多。

馮萊萊隻笑笑不接話,轉頭打量石頭屋周圍的環境。

和李重潤一樣,還沒進屋,石屋外頭的環境就已讓她十分喜歡。

房前的那道清澈的淺溪,馮萊萊可太喜歡了。

身後,李重潤掏出一毛錢給老王頭,謝絕了他要幫忙搬到屋裏的提議,跟著把車上的東西先卸到門口。

看著王老頭趕車走了,李重潤拿鑰匙開鎖,準備進屋。

推開厚實的木門,兩人滿懷期待地進入,卻當場傻了眼。

一室一廳的屋子,假婚夫妻要怎麽住?

之前隻顧著高興找到了合適的房子,誰會想到房間不夠啊!

村子裏的房子,都是中間堂屋廚房,兩側各一間臥房的基礎房形,子女多的,再往兩側加蓋偏房就是了。

而且這棟石頭屋外觀也沒那麽迷你,看著是比其它兩房的小些,可因為差不太多,想當然的,兩人都以為裏麵可能局促些,都沒多想。

隻住一年多的臨時住所,也不能有太多要求不是?

個人空間小點也不是不可以克服的,重點是不耽誤吃肉就好。

可現在,堂屋很大,廚房很寬敞,再進東屋,裏麵的房間也不小。

屋裏各式櫃案桌椅一應俱全,因為是好木頭打的,經了這麽多年,看著還很牢固。

這些近三十年前的家具,厚重裏凝著古意,比現在村裏正時新的家具,更附合兩人的審美。

可說,除了隻有一間房這個大毒點,這棟石屋真的再好不過了。

可也隻能忍痛放棄了,“李副總,咱們去找趙……我姥爺說不住了,他會不會揍咱們?他可是拳師呢。”馮萊萊現在比較擔心這個。

李重潤還在整體打量房間,這才收回目光,眼裏帶了認真,卻答非所問:“小馮,你覺著我這人可信嗎?”

這兩天領教多次了,李大佬這樣的開場,後續都是要引她跳坑的。

馮萊萊斟酌著回說:“李副總你當然可信啊,不止我,咱集團裏的人都信任你的。”

對她這樣很官方很製式的回答,李重潤扶額輕笑出聲,也覺著遮掩著沒意思:“小馮,我的意思是,咱們一起住在這裏,你能接受嗎?我保證秋毫無犯。”

“啊?”果然有坑,馮萊萊就要直接拒絕,可對上目光灼灼盯過來的李重潤,她還是婉轉了一下:“李副總,我絕對相信你,這個毋庸置疑。可就一個房間,洗澡,換衣服還有很多方麵都太不方便了,我覺著李副總可能比我還不能適應。不行咱們降低點要求再找找吧?”

李重潤搖頭:“小馮,這兩天,村裏的角角落落我都看遍了,要是有條件附合的,就不至於等到這會了。不是旁邊鄰居多,就是破舊漏雨蟲子也多。”想到馮萊萊是蟑螂都不怕的,他又加了句,“還有老鼠,你喜歡半夜被子上有老鼠陪你嗎?”

他很會抓七寸,馮萊萊最怕老鼠。8

蟲子她還可以克服一下,可老鼠?

她跟著就條件反射地抖了抖,語氣也不確定起來:“李副總,不然咱再好好找找?實在沒有再……”

“能找的我都找了,再瞧也隻是如何取舍。鄰居和老鼠總要挑一個做伴,你選一個,我馬上就能定下來。”李重潤一字一句說得緩慢。

那還選啥呀?

馮萊萊倒是一點也沒懷疑李大佬有什麽不良居心,想他叱吒風雲的商界超級大佬,啥風情萬種的美人沒見過?她現在立的這種女漢子人設,他肯定都不當女人。

她又快速搜索了遍記憶裏,村裏空房子的情形,確實和李大佬描述的沒啥大出入。

可想到她和李大佬從此就要同住一屋的畫麵,馮萊萊就覺頭皮要炸。

李重潤其實也很煩躁,說服小員工假結婚已經是他突破底線了。可現在,還要拉著人家同住一屋,同睡一炕,他自己都覺著沒下限了。

可吃肉是大事,別的也隻能先妥協了。

或者,將來離婚時,再給人家多點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