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管家一行人, 在山石前耽擱了一陣。
到達石龍鎮城門時,城門正好關了。
他們無奈,隻好在城外尋地方安歇了一晚。
第二日早上, 一行人忙忙進城,循著地址一路尋人問, 終於尋到李家老宅所在。
老宅卻隻有一位守門的老仆,不見其它人。
一問, 說是主人搬到新宅了。
張娘子多了一個心眼, 給了老仆一串銅錢,跟他打聽李家的事。
將軍還犯著頭痛症,記不全老家的事,且得幫著打聽一番。
老仆得了銅錢,喜笑顏開, 把李家的事全說了。
李家兩兄弟, 老大李大鼎,老二李二鍋。
老大打小習武, 一身好武藝。
早早娶妻生女。
還因著一個緣故,將女兒大虎許給魏家子。
不想妻子體弱, 過幾年便去世了。
他傷心之下, 把家財並幾歲大的女兒寄在弟弟家,自己出門去散心。
這一散, 十幾年不見回來。
老二在魏氏族人的商鋪中當掌櫃,娶的妻子宋氏十分潑辣,把著家財,日子尚可。
幾年前, 大虎自己給自己起了一個大名,叫李丹青。
李丹青已到了待嫁年齡。
宋氏見魏家遲遲不來說親, 便認為婚事不成了,自動帶著李丹青去魏家退親。
不料魏大郎見得李丹青,一見鍾情,決意娶之。
張娘子聽至這兒,問道:“所以,大虎娘子已嫁進魏家,當了魏家婦?”
老仆拍大腿道:“大虎娘子嫁得太好了。魏家大郎才貌雙全,年前上京趕考去了,聽人說,他必高中的。”
“回頭要是考個狀元郎,大虎娘子就是狀元夫人了。”
張娘子與蘇娘子麵麵相覷。
顧管家問道:“魏大郎叫什麽名字?”
老仆道:“魏大郎叫淩光,字照之。讀書人的名字,十分講究的。”張娘子握了嘴,驚喜道:“大虎娘子竟嫁了狀元郎!”
蘇娘子也笑了,“如此,接大虎娘子上京當狀元夫人便可,倒不必和離了。”
顧管家也鬆口氣,將軍的親閨女嫁了新科狀元,這是好事,沒道理去拆散他們。
說著話,正打算去魏家,卻見一個老婆子小跑過來,喘著氣問老仆道:“可見過大虎娘子?”
老仆道:“大虎娘子自打嫁進魏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會到老宅來?”
老婆子擺著手,“發生大事了,大虎娘子不見了,魏家一幹人正找她。”
顧管家失聲問道:“怎會不見?”
老婆子也不避諱,嚷道:“那起嚼舌頭的,說大虎娘子私了一個名叫爾言的男子,跟那個男子跑了。”
“現下正到處找大虎娘子和那個男子。”
稍遲,老婆子帶著顧管家一行人去找李二鍋和宋氏。
李二鍋和宋氏一聽李大鼎在京城當了神武將軍,驚得下巴差點掉了。
宋氏更是一迭聲道:“送的信為何不提當了將軍?隻說在京城,要接大虎上京。”
顧管家道:“送信的人沒提麽?”
宋氏氣道:“沒有,一擱下信就跑了。”
張娘子卻是問道:“為何說大虎娘子和一個男子跑了?”
宋氏想了起來,脫口道:“我昨日還在長生寺門前見著大虎呢,那會就覺得她古古怪怪的。”
“她當時手中拿著一捆繩索,身邊倒沒有什麽男子。”
一個時辰後,李二鍋和宋氏帶著顧管家一行人出城,準備到長生寺後山尋人。
到得城門,守城小兵過來盤查。
顧管家勒馬,才要答守城小兵的話,卻有人策馬過來,喊道:“這不是顧管家麽?”
顧管家一瞧,驚喜道:“表公子怎在此?”
來人,是郭靖安。
郭靖安歎道:“說來話長。”
又問道:“你們怎在此?”
顧管家道:“將軍突然犯了頭痛症,想起以前的事,說鄉下還有一位女兒,叫我們來尋人。”
郭靖安驚訝道:“姑父在鄉下還有女兒?”
顧管家道:“可不是麽?”
張娘子聽得郭靖安的聲音,揭開車簾,下了馬車,朝郭靖安行個禮。
笑道:“夫人前些日子回娘家,說表公子出京辦事了,倒沒想到在此見到表公子。”
蘇娘子也下馬車上前相見。
郭靖安的姑母,正是李將軍繼娶的妻子郭夫人。
張娘子和蘇娘子素知郭夫人器重這位侄兒,一向不敢怠慢。
且郭夫人先前把女兒寄養在娘家,自感虧欠娘家良多。
正尋思要向娘家報恩。
郭靖安問得幾句,撫掌道:“這麽說,新科狀元魏淩光的妻子,卻是我表妹。”
另一廂,齊子蟄正帶著李丹青策馬狂奔。
近午的時候,兩人下馬休息,喝水吃幹糧。
再上馬的時候,李丹青總感覺提不起勁,有些懨懨的。
她強打起精神,一時卻又覺得腸胃不適,且頭暈眼花。
她暗道要壞。
這身體太弱,昨天折騰一天,晚上且吹了風。
一路出來,喝涼水吃野果和幹糧,身體有些受不住了。
雖則齊子蟄托顧管家遞了信給朱峰,認為朱峰諸人不會再追來。
但也說不準。
萬一還是要追殺他們呢?
她得撐著,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齊子蟄察覺李丹青越來越沉默,便問道:“你怎麽了?”
李丹青打起精神道:“有些累而已。”
齊子蟄控馬,緩下速度,問道:“要不要下馬休息一下?”
李丹青想了想道:“不用了,到前麵再看看。”
又策馬半個時辰,李丹青腸胃一陣翻江倒海,嘔了出來。
齊子蟄忙止馬,回身一摸她額角,眉頭皺了起來。
發燒了!
李丹青有氣無力道:“不能停在這兒,得到前麵,看看有沒有遮風的地方。”
齊子蟄怕她身體不適坐不住,索性把她抱到自己身前,圈在懷中,再策馬前行。
李丹青眼皮沉重,腦子開始迷糊。
昏睡過去前,她有些嘀咕。
這身體太弱,沒準路上就掛了。
可憐,輪回九次,憑智計逃出來,最後敗在身體條件上。
李丹青做著噩夢。
夢裏,她被裝進豬籠,四個準備抬豬籠的精壯男把手伸進豬籠內。
她驚惶,偏嘴裏被塞了手帕子,根本叫不出來。
下一刻,魏淩希出現了,趕走四個精壯男,站在豬籠前。
他蹲了下去,眼神癡迷,把手伸進豬籠內,一邊喃喃喊嫂子。
再下一刻,魏三娘出現了。
拿刀子戳她的臉,一邊罵她狐媚。
好難受啊!
好痛啊!
臉上鮮血淋漓。
淚水劃過傷口,如刀鑽。
豬籠被抬了起來,地下有點點血跡。
是她臉上滴下的血。
不遠處有另一攤血跡。
那是齊子蟄斷臂處流出來的血。
她和齊子蟄被沉入河塘。
河水漫過頭臉。
臉上的傷口滲了水,如萬針戳骨。
口鼻被水流輾壓,強灌。
除了窒息還是窒息。
河水好冷啊,刺骨。
李丹青哭著掙紮。
我做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
一個聲音在耳邊喊道:“丹娘,丹娘!”
一隻手覆到她額上,帶著溫暖。
身上漸漸暖了起來,有人抱著她。
那個聲音繼續喊著她名字。
李丹青掙紮著,喝斥自己道:“這是夢,快醒醒,醒了就沒事了。”
她眼皮動了動,睜開眼睛來。
齊子蟄正抱著她喂水,見她睜開眼睛,驚喜道:“丹娘,你醒了!”
說著摸她額角,“你燒了一整晚,現下燒得沒那麽厲害了。”
李丹青張嘴,發現嗓子暗啞,發不出聲音。
齊子蟄忙又喂她喝水,低聲道:“這兒是破廟。別怕,已經天亮了,咱們繼續趕路,前麵可能有醫館。”
李丹青手指動了動,在齊子蟄手背上點了點。
齊子蟄看著她道:“咱們是盟友,我不會棄下你的,朱峰等人趕來,也不會棄下你。”
李丹青閉上眼睛,嗯,果然是生死之交,靠譜。
片刻功夫,她又昏了過去。
這次,又進入噩夢裏。
夢裏,一次又一次逃脫,卻一次又一次被捉了回去。
她在夢裏奔跑,隻覺十分疲累。
“醒來,醒來!”李丹青喝斥自己。
“嚶”一聲,她醒了過來,睜開眼睛。
不是在**,不是在魏家。
不用逃,不用逃!
一個聲音喊道:“丹娘。”
是齊子蟄。
齊子蟄抱著她,坐在馬車內。
見李丹青醒來,齊子蟄忙摸她額頭,又揭葫蘆蓋,喂她喝水。
一邊道:“路上遇見商隊,見我們可憐,讓了一輛馬車給我們。”
又安慰:“商隊的人給了一顆藥丸,我捏碎給你服下,你沒有那麽燙了。到了前麵,有醫館,請大夫另給你開藥。”
李丹青點點頭
腦袋像被塞了棉花,沒有思考力。她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是在醫館裏的木板**。
大夫正給她把脈,又跟齊子蟄道:“小娘子是得了風寒,若不好生養著,危矣。”
齊子蟄道:“請務必治好她!”
大夫道:“現下不能吹風,須得靜養著,待退了燒,能吃下東西,方算好轉。”
李丹青被喂了一碗苦藥。
藥太苦,她一張臉全皺了起來。
什麽破藥啊,為什麽這麽苦?
齊子蟄見她蹙眉皺鼻。
摸摸她的頭,沙著嗓子道:“乖乖喝了,好得快。”
見她抬眼,便貼到她耳邊,“放心,沒有人追來。”
李丹青籲出一口氣,發現自己能說話了,便沙著聲音道:“這裏離京城多遠?”
齊子蟄摸她額角,發現不算燙,稍放下心來。
“我問過了,這裏離京城,也就半日路程。”
“已央托商隊的人進京後,去武安侯府報個訊,說我在醫館這兒。”
“照估算,最遲,明早武安侯府就會來人了。”
李丹青聽畢,鬆了口氣。
齊子蟄又道:“你先跟我到侯府小住,慢慢再尋你父親 。”
李丹青沙了嗓音道:“我以什麽身份跟你進侯府?”
齊子蟄道:“義妹怎麽樣?”
李丹青:“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