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丹青忙止話,侍立在齊子蟄身邊。
齊子蟄調整了坐姿,懶洋洋,一副貴公子架勢,揚聲道:“靖安,是我。”
郭靖安一聽聲音,躥上樓梯口,大笑道:“齊三爺,好些日子沒見了,你如何得知我也在石龍鎮?”
齊子蟄道:“我碰見嚴江離,聽他說的。”
郭靖安道:“嚴江離不在京裏當值,跑這兒幹什麽?”
話音一落,已瞧見齊子蟄身邊還有另一位少年男子,便道:“這位是?”
沒等齊子蟄回答,他又瞧出來,少年男子其實是女子。
別看對方穿了男裝,畫了粗眉,但這身姿,這容貌,妥妥是絕色啊。
原來齊三好這一口!
齊子蟄這時候閑閑道:“我也奇怪,嚴江離是王爺身邊得用的人,怎麽跑這兒來了?且他還知道你行蹤。”
郭靖安臉色一變道:“他查我行蹤幹什麽?”
齊子蟄補一句道:“王爺他……”
欲言又止的模樣。
郭靖安顧不上猜測李丹青的身份。
神色很懊惱,“秦王這兩年,猜疑心越來越大了,我姑父是我姑父,我是我,疑我姑父就……”
他一下止了話。
齊子蟄:豁!秦王!
李丹青:豁!秦王!
李丹青腦袋“轟轟”響了起來。
啊,齊三得罪了一個皇子。
蒼天,得罪皇子,有活路嗎?
齊子蟄也驚住了。
他伸手揉揉臉,掩飾神態,招呼郭靖安道:“坐,喊你來,是有話要跟你說。”
郭靖安見案幾上隻有一隻茶杯,連茶也沒有,擺擺手,先走到樓梯口,朝下喊道:“香兒,上茶!”
又揚聲道:“你家姑娘呢?齊三爺這樣的貴客,她不來服侍,倒跑了,連茶也不上。”
洛蘭的聲音在樓下道:“郭公子,你可別冤枉我,是齊公子不要我服侍的。”
齊子蟄朝郭靖安道:“巧雲服侍著我呢。”說著指指李丹青。
郭靖安這才過去落座,又看看李丹青,笑道:“原來是巧雲姑娘。”
李丹青便含羞道:“見過郭公子。”
郭靖安看向齊子蟄,笑而不語。
未待說話,聽見樓梯口有腳步聲,便看過去。
洛蘭主仆端了茶壺和茶杯上來。
香兒斟茶,斟完站到一邊,侍立在李丹青身側。
洛蘭落座,款款端茶,先奉與齊子蟄,再奉與郭靖安。
郭靖安端茶呷一口,笑道:“這茶還行,但來了這兒,喝什麽茶?該整治一桌酒菜上來。”
他轉頭喊香兒,“去,讓人上好酒好菜!”
說著伸手指點洛蘭的鼻子,“你呀你,有眼不識泰山。”
“京城裏那個香香樓的頭牌姑娘,擱了話,齊三爺若肯去見她,她上好酒好菜,不要錢,純倒貼。就這,齊三爺還不去。”
“沒想到,齊三爺到了你這兒,你連茶也不上。”
“若在京城裏,這會兒不知道多少樓裏的姑娘羨慕你。”
在郭靖安到來之前,洛蘭對齊子蟄和李丹青,還是存了戒備的。
這兩人雖然相貌出色,但突然出現在她馬車上,當時身上還有血腥味,到底讓人嘀咕。
縱然說以後會幫她贖身,給她養老等語,但她又不是無知小兒,焉會一聽就信。
至於好酒好菜什麽的,得砸出錢來,再上。
這兩人上了樓,一分銀子不掏,上什麽好酒好菜?
萬一他們突然跑了,她豈不是賠本?
現下郭靖安來了,言語極奉承這位齊公子,洛蘭終於相信,對方是京城貴公子。
畢竟郭靖安在樓裏一砸千金,用錢證明了身份。
他奉承著的人,身份必然比他還要貴重,也必然比他有錢。
洛蘭當下站起,朝齊子蟄行禮道:“齊公子恕我慢待之罪,今晚,定好好服侍齊公子。”
齊子蟄擺手道:“洛蘭姑娘無須多禮。”
他微抬下巴,“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跟靖安說。”
洛蘭會意,笑道:“兩位公子放心說話就是,不得吩咐,我們不上來。”
說著領香兒下樓。
待她們主仆一走,郭靖安笑嘻嘻道:“齊三爺挑在這兒說話,有趣得很。”
齊子蟄擺擺手道:“行了,知道你的想法。”
他伸手拉李丹青坐下,朝郭靖安道:“巧雲是我新得的人。”
“我想帶她回京,她跟我矯情,就是不肯。”
“你知道我的,什麽時候對女子低聲下氣過?”
“偏,就著了她的道。”
郭靖安朝李丹青拱手,“巧雲姑娘道術太高了,佩服佩服!”
李丹青嫣然一笑,伸手捶打一下齊子蟄,嬌嗔道:“又編排我。”
齊子蟄捉住她的手,不讓她亂捶。
見她嘴唇有些幹,又伸手斟茶,舉杯到她唇邊道:“先喝點茶。”
郭靖安一副沒眼看的模樣,歎道:“天還沒黑呢,就恩愛起來了。”
李丹青就著齊子蟄的手,喝了一杯茶,抬頭輕啐一口道:“郭公子也是吐不出象牙的人。”
郭靖安“哈”一聲笑,看齊子蟄道:“瞧吧,把她縱成這樣。”
郭靖安看著李丹青的作派,心下肯定,這絕色女子出身風塵,很有媚人手段。
鬧不好,齊三真個是著了她的道,被迷住了。
齊子蟄摸摸李丹青的頭道:“她這是真性情。”
“京裏那些貴女,太端著,看了難受。我就愛巧雲這樣的。”
郭靖安:齊三真的被迷住了!
他“咳”一聲道:“適才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齊子蟄似乎才想起來,點頭道:“是巧雲要問幾句話。”
李丹青坐正身子,看向郭靖安,有些緊張道:“子蟄要帶我回京,說會好好安置我,但我有些疑慮……”
“我聽洛蘭說,郭公子也是京城貴公子……”
她聲音漸低,“我是害怕到了京城後,子蟄家人不接受我,到時把我打出來,我就無處可去了。”
“我就想問問,子蟄家人性情如何,容不容人?”
“子蟄提起自己家人,當然一味說好。”
“我想聽聽郭公子的說法。”
郭靖安有些為難,看了看齊子蟄。
咳,你家的事,你自己難道不知道?
你爹能容你帶一個妓進門當妾?
到時打斷你的腿。
齊子蟄道:“靖安,我家是什麽作派,你隻管告訴她。”
“她聽了,跟不跟我回京,是她的事。”
他攤手,“你照實說。”
郭靖安又看一眼齊子蟄,見他迅速眨眨眼,頓時就明白了。
這小子……
看樣子,齊三迷上這姑娘,不舍得放手,想哄回京,但又想讓這姑娘放棄進齊家當妾的念頭。
既如此,自然照直說。
郭靖安臉色嚴肅起來。
“巧雲姑娘,我就說實話了,齊家的門第有些高,你要有心裏準備。”
“子蟄的父親,是聖上親封的武安侯,母親是謝家貴女。”
“他雙親這樣的身份,眼界自然極高,等閑女子入不得他們的眼,給兒子抬個妾,也要看妾的出身,你看……”
李丹青呆了呆。
齊子蟄父親是武安侯!
哇哦,哇哦!
來頭一樣不小哦!
下一刻,她把頭枕到手臂上,“嗚嗚”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暗喜,哦豁,魏家人要弄死的,是武安侯的兒子。
若他們得知齊子蟄真正身份,還敢下手嗎?
到時武安侯不滅魏家滿門?
等等,魏大郎攀上的是什麽權貴?
若他也攀一位侯爺,或者一位王爺……
哪這事兒……
齊子蟄在郭靖安提到武安侯三個字時,腦子出現一些隱隱約約片斷,隻是連不起來。
他凝神一想,那些片斷又散了,聚不起來。
神思不屬間,聽得郭靖安道:“巧雲姑娘別哭了,真喜歡子蟄,就先跟到京城,之後再做打算。”
齊子蟄便也柔聲道:“巧雲,你且先跟我上京,我到時先在外間置一所宅子安置你,待我慢慢設法,得了時機,自然帶你進府。”
郭靖安幫腔道:“巧雲姑娘,石龍鎮這兒雖好,到底不若京城繁華,你就當到京城見識見識也行。”
李丹青不答,繼續嗚咽。
齊子蟄撫她肩頭道:“到了京城,不管發生何事,我總養著你就是。別的不能保證,衣食無憂這點,還是能保證的。”
李丹青止了哭聲,抬起頭道:“郭公子給我做個見證,到時他要是負我,你得幫我。”
郭靖安幹笑一聲道:“他要是負你,我幫你捶他。”
李丹青抹一下眼,站起來道:“我去看看酒菜整治好沒有。”
待她一下樓,郭靖安一拍掌道:“三爺,巧雲姑娘確實是尤物,但你帶她回京,就不怕……”
齊子蟄道:“她身世有些來曆,須得帶回京。”
郭靖安身子俯前,“什麽來曆?”
齊子蟄伸手敲他的頭,“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說著壓低聲音,“聽聞,這回來石龍鎮的,除了嚴江離,還有另四個得力的。”
郭靖安神色不安,也壓了聲音道:“不瞞你說,我適才在路上,就碰見朱峰了,他攔下我的馬,大刺刺問話,一副審犯人的模樣,叫人……”
齊子蟄馬上知道,郭靖安嘴裏的朱峰,是上一輪捉他和李丹青的朱老大。
他隨口問道:“朱峰問什麽了?”
郭靖安撇嘴,“問我來了這兒多久,可有見到別的京城貴公子。若有,不得隱瞞,趕緊告訴他。”
“不過一個走狗,狐假虎威,裝得像那麽一回事。”
這會兒,李丹青和洛蘭看著人抬了食盒出廚房,走到前麵,正欲上樓,卻聽一個聲音喊道:“洛蘭姑娘。”
聲音極熟悉。
李丹青抬頭一瞧,魂飛魄散。
來人,是朱老大。
她瞬間又安撫自己,不怕不怕,這一輪,朱老大還沒見過她,不知道她和齊子蟄是一夥的。
得趕緊讓齊子蟄知道,朱老大也來了倚雲樓。
得趕緊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