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噗”一聲。

魏淩希的血濺在李丹青臉上。

“讓我死吧!”李丹青似乎反應不過來,猶在哭叫。

猶捉著魏淩希的手,舉劍往脖子上架。

齊子蟄一刺得手,猛然鬆開劍。

左手把魏老太往前一推,推她去撞李丹青架到脖子上的劍尖。

魏淩希瞳孔急縮。

魂飛魄散。

若母親撞在他劍尖上,有個三長兩短。

這便是弑母。

他顧不得肩膀上插劍,忍著劇痛 ,用力把手裏的劍甩出去。

齊子蟄一躥,伸手接住魏淩希甩出的劍。

一切發生得太快,楊碧娘和兩個婆子愣一愣,才發出尖叫,想衝上去護住魏淩希和魏老太。

楊飛羽先她們一步反應過來,已揮拳打向齊子蟄。

齊子蟄手裏的劍“呼”一聲,刺向楊飛羽。

單打獨鬥,楊飛羽根本不是他對手。

況且,他還有劍。

隻兩三招,齊子蟄就刺傷楊飛羽,一腳把他踏得橫空飛出去,撞向案幾,再摔在地下,一下爬不起來。

此時,魏淩希已撥出肩膀上的劍,喝斥楊碧娘道:“還不去喊人來幫忙!”

齊子蟄在楊飛羽摔出去時,已用左手抓住李丹青衣領,拎著往外走,一邊虛張聲勢,喝道:“誰敢過來,我先殺了她!”

一出房門,他鬆開李丹青衣領,手一抄,攔腰抱起她飛奔。

奔到門外大樹下。

解開馬繩。

抱著李丹青上馬。

兩人一騎,絕塵而去。

這一回,魏淩希和楊飛羽受傷,沒有追出來。

等魏管家帶著護院追出來,已不見齊子蟄和李丹青蹤影。

門房大聲嚷嚷:“爾言挾持大奶奶,騎馬往那邊跑了。”

齊子蟄“挾持”著李丹青,策馬奔入鬧市。

這一輪,跑出來的時辰,比上一輪略早一些。

往後瞧,暫時沒有人追來。

他策馬,拐入鬧市左側一片商鋪前,分辨上一輪洛蘭姑娘馬車停靠的位置。

李丹青靠在他懷裏,這會坐正身子,指著前麵道:“就是那輛馬車。”

齊子蟄勒馬停下。

兩人一騎避在一處商鋪門前的樹下。

他們避的位置很妙,恰好能看見洛蘭馬車的動靜,但洛蘭馬車那個位置,瞧不見他們。

齊子蟄抱著李丹青跳下馬,正要說什麽,突然抬手往她臉上擦,一邊道:“全是血跡。”

血跡已幹涸,擦不掉。

是適才魏淩希肩膀上濺出來的血。

他一躍,躥到樹上,摘了幾片樹葉子,在手上一揉,再往李丹青臉上擦。

他擦得狠,血跡擦掉了,但也把李丹青的臉擦紅了。

他皺眉道:“你的臉皮太嫩了。”

李丹青翻個白眼,“齊公子,是你下手太狠。”

齊子蟄又看一眼李丹青臉上的紅印,“痛嗎?”

他記得她被魏三娘戳臉時,叫得特別淒慘。

她應該很怕痛。

李丹青垂睫,“有點痛。”

齊子蟄:“嗯,我下回輕點。”

李丹青:“……”

前麵,洛蘭的馬車停下了,車簾掀開,小丫鬟跳下來,拋一塊碎銀子給車夫道:“去買一盒上等線香。”

車夫接了碎銀子,跳下馬車,往右角處一拐,進了鬧市。

齊子蟄觀察一下,調轉馬頭,輕拍一下馬屁股。

馬兒小碎步往鬧市方向跑。

下一刻,齊子蟄和李丹青齊齊上了洛蘭的馬車。

齊子蟄一掌劈昏了小丫鬟,以防她亂叫。

李丹青則伸手掌緊緊捂住洛蘭的嘴,快速道:“洛蘭姑娘,我們沒有惡意,是我家公子有一事相求。”

“你幫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過後給你贖身。”

“贖身後,若有意中人,則幫你撮合。”

“若無意中人,便給你養老,讓你有所依靠。”

洛蘭見馬車突然跳上來兩人,丫鬟也被打昏了,本來驚惶,待見上來的一男一女皆俊美,氣質出眾,瞧著不像賊人,稍稍定神。

當下聽得李丹青說的贖身和養老諸條件,著實誘人,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李丹青籲口氣,低聲道:“如此,我就放開手了,你千萬不要叫喊。”

待李丹青鬆手,洛蘭便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要幹什麽?”

李丹青指指齊子蟄道:“這位是齊公子,我是他的侍婢,我叫巧雲。”

“公子是京城人,帶我來石龍鎮遊玩,在這兒巧遇仇家。”

“仇家現在到處追殺我們。”

“我們想求姑娘帶我們去倚雲樓避一避。”

“再請姑娘喊人悄悄兒去請京城來的郭靖安公子過來倚雲樓一趟。”

“我們有話要問他。”

洛蘭一見“郭靖安”三個字,一下鬆口氣。

因郭靖安確實是從京城來的,這幾日在倚雲樓一砸千金,極受歡迎。

這位齊公子和美貌婢子識得郭靖安,那麽他們說的話,便有幾分可信之處。

洛蘭抬眼,悄悄品度一番齊子蟄。

這位齊公子雖披頭散發,但相貌和氣度,比郭靖安勝出多多。

他還能用這樣絕色的婢子,可知出身不凡。

洛蘭沉吟一下,問道:“若助了你們,到時真個幫我贖身,給我養老?”

李丹青誠懇道:“我們公子不打虛言,他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洛蘭覷一眼齊子蟄。

李丹青會意,看向齊子蟄,輕聲道:“公子,洛蘭姑娘等你親口保證呢 。”

齊子蟄點點頭道:“洛蘭姑娘放心,等靖安到了,我當他的麵再承諾一遍,讓他做個見證人。如此,可放心?”

洛蘭一聽,喜笑顏開,點了點頭。

她又看看李丹青。

“進我們倚雲樓的,皆是男子,女子太招眼。”

李丹青記得,洛蘭身邊這位小丫鬟,極為裝扮人。

且也記得,這輛馬車內,不單備有女子衣裳,還備有男子衣裳。

她笑道:“讓你家丫鬟給我裝扮裝扮,扮成男子罷。”

洛蘭一下掩嘴笑了,“姑娘竟連香兒擅長裝扮也知道。是郭公子告訴的?”

李丹青迂回答道:“郭公子是一個愛說話的。”

萬一對方拋這句話是試探之語,也可圓回來。

洛蘭轉身去拍丫鬟香兒的臉。

“香兒,醒醒!”

香兒悠悠醒來,一眼見得齊子蟄和李丹青,正要尖叫,嘴巴被李丹青捂住了。

洛蘭擺手道:“香兒別怕,這兩位是我朋友。”

說著指指齊子蟄,“這位是齊公子,答應以後幫我贖身。”

香兒眼睛骨碌碌轉著,待李丹青鬆開手,她便拍胸口,抱怨道:“既是姑娘的朋友,上來時好好說話就行,幹嗎打昏我?”

李丹青忙伸手給香兒順背,一邊道:“哎哎,香兒姑娘,我家公子想跟洛蘭姑娘說幾句體已話,一時情急沒想太多,伸手就……”

“哎,我替公子跟你賠不是,過後,給你裁兩套衣裳。”

香兒轉嗔為喜,“行吧,不怪你們了。”

李丹青又陪笑臉道:“香兒姑娘,快幫我裝扮裝扮,把我扮成男子。我要陪著公子進你們樓裏,女子裝扮招眼呢。”

香兒見李丹青這樣的絕色良家奴婢,對她笑臉相迎,心下很妥貼。

要知道,她們這樣的身份,男子見了,隻會輕薄,女子見了,隻有唾棄和鄙視。

就沒有被人這樣“尊重”過。

正說話,車夫提著線香回來了。

香兒揭簾子告訴他道:“有客人上了姑娘的車,不去上香了,先回倚雲樓。”

車夫一聽大早上有生意,當即應一聲,揮鞭趕馬回倚雲樓。

香兒放下車簾,拿出一套男裝並束胸的東西,叮囑齊子蟄轉過身,開始給李丹青換裝。

李丹青脫下衣裳。

香兒摸了摸衣料,“嘖嘖”道:“婢子竟能穿這麽好?”

又“嘖”一聲,“姐姐這手,吹彈得破,這是一點點活兒也不用幹哪。”

李丹青笑道:“我們公子身邊,光大丫頭,就有八個,我是貼身的,吩咐小丫頭幹活就好,自己不用幹。”

洛蘭在旁邊聽著,更加堅信齊子蟄是京城貴公子,將來會幫她贖身。

香兒給李丹青束胸,換上男裝。

畫上粗眉,調整唇形,上了一點黃粉掩飾雪白肌膚。

待裝扮好,乍眼一看,李丹青便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李丹青對著小銅鏡瞧了瞧,大力誇了香兒一通,說她手巧。

香兒被誇得紅了臉。

轉個頭,又去尋了一條發帶出來,奉到齊子蟄跟前道:“公子要是不嫌,奴婢幫公子把頭發綁起來。”

齊子蟄點頭,轉過身子,任香兒幫著綁起頭發。

香兒又一眼瞧見他足上沒有著靴,脫口問道:“公子怎麽沒穿靴?”

李丹青伸手,悄悄在香兒腰上一捅,貼過去道:“你還小,別問太多。”

香兒聞言,往另一方麵猜測著,一時紅了小臉。

李丹青又問她:“馬車可有男式靴子?”

香兒道:“有是有,但是碼數小了些。”

李丹青道:“無妨,拿出來先穿一穿。”

香兒忙尋一對靴子出來,擱到齊子蟄跟前。

齊子蟄套上,雖略小,有些擠腳,到底比赤足要體麵些。

到得倚雲樓門前,洛蘭吩咐香兒道:“你去雲來客棧尋郭靖安公子,說我邀他過來一聚,務必馬上過來,過時不候。”

李丹青道:“郭公子這時候,應該在通往鎮外的路上。”

她憑上一輪出逃記憶,描述一遍路上標記。

洛蘭道:“那便去路上攔截,請他過來一聚。”

香兒應了,喊車夫趕路。

很快的,洛蘭領著兩位少年公子,進了樓上“閨房”。

她是頭牌姑娘,住的房間寬敞,分隔為前後兩間。

前麵是會客廳,後麵方是安歇的地方。

待齊子蟄落座,洛蘭又出去,站在樓梯口喊下麵的小丫頭道:“斟一杯好茶上來!”

小丫頭應了,很快端茶上樓梯。

洛蘭在樓梯口接了,揮手讓小丫頭下去,轉身親自奉茶與齊子蟄。

齊子蟄接過茶放案幾,頷首道:“多謝洛蘭姑娘。”

又抬眼,“洛蘭姑娘,你這兒平素有人上來嗎?我要交代家婢幾句話。”

洛蘭站起,福一福道:“我們樓裏的姐妹,這會兒全高臥著,沒邀請,不會上來。我今兒本打算上香,才會起早。”

“齊公子和巧雲姐姐有話說,隻管放心在這兒說。”

“我下樓去找琴師調一調琴。”

洛蘭下了樓。

她房間布置得精致,有殘存的脂粉味。

齊子蟄和李丹青對視一眼,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這數日間,每早一醒來,就是逃命,奔跑,被捉,被虐,認罪畫押,被浸豬籠。

兩人還是第一次安安靜靜對坐。

恍然若夢。

兩人視線錯開。齊子蟄端茶,才要湊近唇邊,忽然發現,小丫頭才端了一杯茶上來 。

他和李丹青早起至現下,滴水未進。

他渴了,李丹青自然也渴了。

齊子蟄毫不猶豫,把茶遞給李丹青道:“你喝。”

李丹青撫額,洛蘭下意識中,認為她隻是奴婢,不配喝樓裏的好茶,因隻喊人上了一杯茶。

李丹青猶豫一下,接過茶道:“幾輪下來,咱們也算生死之交,不必拘泥小節吧?”

齊子蟄:“嗯?”

李丹青:“一人半杯茶如何?我先喝半杯,剩下歸你。”

齊子蟄點頭。

待李丹青舉杯喝茶,他看一眼她的紅唇,莫名渴得厲害。

他忙移開視線。

李丹青喝了幾口,擱杯,推到齊子蟄跟前。

齊子蟄一瞧,還剩下大半杯茶。

他想也不想,端起喝了一大半,把殘存的茶遞到李丹青嘴邊道:“你喝。”

李丹青怔一下,推杯道:“哎哎,有你口水,我不喝。”

齊子蟄脫口道:“但我,已經喝過你口水了。”

話音一落,不由尷尬。

李丹青默不作聲,搶過杯,把殘茶喝了。

齊子蟄看得清楚,李丹青紅唇沾在杯沿的地方,是他適才沾過的。

莫名的,想起那一輪,他精赤上半身抱著她,策馬奔馳。

她隻著紅肚兜,風揚起她的長發,發絲不斷撩撥他的脖頸。

瞬間,他喉嚨發癢,耳根發燙。

這些日子一直在逃命,難免杯弓蛇影。

齊子蟄臉色一沉道:“這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