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晉王妃戚書婉被貶為庶民, 送去家廟麵壁後,戚父的罪己狀也呈到了禦前。
與此同時,彈劾戚家的折子紛紛飛向禦前。
戚家子弟眾多, 這些年自有一些浪**子在外欺男霸女,族中也有人收過賄賂, 做一些強買強賣之事。
戚書婉之父眼看大事不妙,若不設法, 隻怕會步蕭宇墨下場, 忙進宮請罪,自願獻上一半家產充入國庫,自貶為居家翁,不再與晉王來往。
戚家這番舉止,像是一個風向標, 京城原本圍攏在晉王身邊的勳貴, 紛紛自省,不再頻密前往晉王府。
不到半個月功夫, 晉王府門庭便冷落了不少,甚至有傳言, 說皇帝已不喜晉王, 或會在年幼的皇子中擇一位立為太子。
總歸一句話,晉王不一定能立為儲君。
另一頭, 樂陽公主成了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皇帝賜了一座公主府給李丹青,李丹青入宅這一天,京城權貴多數送了賀禮,更有許多想要拜見她的。
李丹青在公主府待了半天, 便又回宮中陪著鄭太後。
現時局勢未定,還是住在宮中比較安全。
十二月初, 宮中傳出喜訊,麗嬪產下一位小皇子。
皇帝特別高興,晉了麗嬪的位份,封她為麗妃,又給小皇子賜名天佑,十分寵愛。一時之間另有猜測,說皇帝打算封小皇子天佑為太子。
晉王門前,越加冷清。
李丹青去探望了麗妃和小皇子。
從麗妃寢殿出來時,她沉默了許久。
小皇子相貌不像皇帝,也不像麗妃。
倒有點像秦王。
自然,也可以說,兄弟相像。
但是……
李丹青不敢表現出一點疑惑,此事關係太大,鬧不好,麗妃會被滅九族。
不管了,反正是皇家血脈。
她回景陽宮時,內侍來稟,說齊子蟄回京了,剛到養心殿見過了皇帝,現在殿外求見她。
李丹青想起自己和謝夫人的矛盾,不由搖了搖頭。
她和齊子蟄之間,似乎不會有後續了。
她換了衣裳,在正殿落座,方令人傳召齊子蟄。
齊子蟄進殿時,風塵仆仆。
他躬身道:“給殿下請安!”
“免禮,坐罷!”李丹青令宮女給齊子蟄賜座。
差不多三個月沒見,兩人互相凝視打量。
李丹青先開口,“子蟄,你瘦了,黑了。”
齊子蟄則道:“殿下風采更勝往昔。”
他說著拱手,“臣有要事想單獨稟上。”
李丹青點點頭,遣開身邊宮女。
齊子蟄走到李丹青跟前,屈膝蹲下,低低喊道:“丹娘!”
李丹青“嗯”一聲,問道:“這趟順利麽?”
齊子蟄便說起出行經過,又道:“突厥果然和回紇打了起來。我適才跟陛下稟過,想趁著突厥生亂,領兵打過去,接回長公主殿下。陛下說此事須得召群臣商議。”
“現下近著年關,這番商議,估摸得商議到明年開了春才有結果。”說畢正事,他又道:“回京途經石龍鎮,已令嚴江離和朱峰殺了魏家那三人,另給洛蘭主仆贖了身,帶了她們進京。”
“明兒,再讓人給她們安排一個營生,讓她們在京城立足。”
李丹青道:“她們兩個弱女子,又長得美貌,不管做什麽營生,都怕有人騷擾。你到時讓嚴江離和朱峰去警示一番,說她們主仆是他們罩著的人,護一護她們。”
齊子蟄應了。
兩人又說幾句,齊子蟄才歎道:“丹娘,回京路上,我歸心如箭,想早點見到你。可回來了,卻發現你對我越加冷淡。”
李丹青道:“這陣子京城發生了幾件事,其中一件涉及戚家和你母親。”
齊子蟄低聲道:“今日回京,到得城門前,便見到我大哥了。你說的事,大哥已全數告訴我了。”
他捉住李丹青的手,“丹娘,我回了府,會再說服母親,讓她去發反誓。”
李丹青搖頭,“不必,我不想招駙馬了。”
齊子蟄抬頭凝視她,“丹娘,我母親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李丹青道:“子蟄,咱們確實是生死之交,情份不是別人可比,但也確實不適合在一起。”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皇帝一心要削勳貴權柄,如今隻削了戚家一半,遲早要削到武安侯那裏。
可武安侯手中有兵權,不是輕易能撼動的。
到時一動,必然要流血死人。
說不定,皇帝會殺了武安侯。
如此,就是她父親殺了齊子蟄的父親。
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齊子蟄聞言,站了起來,看定李丹青道:“縱我說服母親破了誓,你也不肯擇我為駙馬了?”
李丹青輕聲道:“子蟄,世事難料,咱們之間的事,過兩年再論罷,若那時你我還有緣,自會在一起。”
齊子蟄突然笑了起來,“丹娘,這一刻,我真希望你不是陛下的女兒。”
說著轉身朝殿門外走。
李丹青怔怔看他的背影,想起輪回那時相互扶持的情景,心頭突然漫上一片悲傷,不由自主站起來喊道:“子蟄!”
齊子蟄止步,隔一會轉過身,看向李丹青,語氣傷感,“丹娘,我有時慶幸遇見你,有時又懊惱遇見你。”
他走回李丹青身前,伸手攬住了她。
李丹青把頭伏在他胸前,漸漸紅了眼眶。
在禦前喝斥謝夫人,說不在意她發不發反誓那一刻,她與齊子蟄,就沒可能了。
除非齊子蟄不認母,否則,怎麽可能逆著謝夫人的意來當她的駙馬呢?
這樣勉強的婚事,哪會幸福?隻會一地雞毛,無邊爭端。
齊子蟄輕輕揉著李丹青的頭,啞聲道:“丹娘,我要怎麽辦呢?”
李丹青在他胸口蹭了蹭,輕聲道:“盡快娶妻生子,和妻子恩恩愛愛,時日長了,自然忘了我。”
齊子蟄問道:“哪你呢?你會擇別人當駙馬麽?”
李丹青搖頭道:“應該不會。”
齊子蟄輕聲道:“你不會擇別人當駙馬,我怎會娶別人為妻呢?”
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婚姻是兩族之事,從來不是兩個人的私事。
能怎麽辦呢?
李丹青推開齊子蟄,凝視他的眼睛道:“你還是娶別人為妻吧。”
齊子蟄伸手捧起李丹青的臉,俯下頭去。
李丹青由得他需索。
這番過後,兩人或者會成為陌路。
齊子蟄越親越傷感,怎麽就得不到她呢?
他含著李丹青的唇瓣,呢喃道:“丹娘,我必得……”
後麵的話,低不可聞。
過了片刻,李丹青到底是狠心推開齊子蟄。
齊子蟄摸一下李丹青的唇,凝視她一下,這才轉身走了。
轉眼過了年,皇帝給小皇子辦滿月宴,大宴群臣。
麗妃跟在皇帝身後,光彩照人。
她封了妃,又有子,且得寵,現時後宮嬪妃,便推她為尊了。
待皇帝走開,麗妃見李丹青過來,便屈膝行禮,笑道:“殿下!”
李丹青扶住她道:“你現時可是我庶母,不能行禮的。”
麗妃笑道:“天佑還小,要請殿下幫著照拂一二,我這禮,是替天佑行的。”
李丹青道:“有父皇呢,誰敢小看天佑?”
正說話,身後傳來鄭天奇的聲音道:“見過麗妃娘娘,見過殿下!”
麗妃知道鄭天奇是找李丹青的,便過去招呼娘家人。
鄭天奇和李丹青走到僻靜處。
他低聲道:“殿下這陣怎麽不出府?臣年前到公主府求見,一直未能見到殿下。”
李丹青道:“年前要處理宮務,事雜,未能出宮。待過段時間,把宮務移交給麗妃娘娘打理,便得閑了。”
鄭天奇道:“殿下,現下外間有些謠言。”
李丹青問道:“是何謠言?”
鄭天奇壓著聲音道:“都在傳聞陛下盛寵殿下和小皇子,以後會……,又說晉王殿下不可能了。”
李丹青問道:“可知是誰傳出來的?”
鄭天奇搖頭,“不知。”
鄭天奇迅速看一下四周,湊近道:“臣願成為殿下在宮外的耳目,任殿下差遣!”
李丹青點頭道:“如此,你就先打聽這些謠言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鄭天奇應下了。
他另外稟道:“前晉王妃戚書婉已在家廟自盡。”
李丹青大吃一驚,問道:“何時的事,怎麽半絲風聲也不聞?”
鄭天奇道:“就昨夜裏,今早我才聽到消息。”
李丹青詫異了一陣,“適才見到三皇兄,他半點不顯,像個沒事人,那到底曾是他結發妻。”
鄭天奇道:“殿下裝做不知道才好。若提此事,那起小人還要說戚書婉之死,全拜殿下所賜。說不定戚家諸人,背後狠毒了殿下。”
李丹青歎了口氣,真要較起來,戚書婉其實是晉王推出來的犧牲品。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道:“見過殿下!”
李丹青轉頭一瞧,是齊子蟄,便朝鄭天奇道:“你退下罷!”
鄭天奇不情不願退下了。
齊子蟄近前,看著李丹青道:“前晉王妃戚書婉沒了。”
李丹青點頭,“我剛聽聞。”
齊子蟄淡淡道:“戚家本也是百年世家,在京城根基極深,縱戚公辭了官,也還有人效忠於他。”
“戚書婉死了,戚公定然要遷怒於你。”
“你進出小心些。”
李丹青低聲道:“謝謝相告!”
齊子蟄湊近看著她,低聲道:“我們之間,竟到了要說謝謝的地步麽?”
李丹青轉開頭,“我去瞧瞧小皇子。”
齊子蟄低低道:“不須瞧了,他長得不像陛下。”
李丹青轉過頭,看著齊子蟄。
若當下證實小皇子天佑是秦王之子,麗妃定被滅族,皇帝也定然受不住打擊。
到時,晉王又上位了!
齊子蟄也看李丹青,“丹娘,明天早上,我過去公主府拜候你!”
“我們來商量一下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