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李丹青回了宮, 衣裳也不換,即刻去養心殿求見皇帝。
皇帝召她進去,一眼見得她衣裳不整, 發髻散開,鼻子發紅, 頓時大吃一驚,問道:“樂陽, 你這是怎麽了?”
李丹青一見皇帝, 馬上跪稟道:“父皇,晉王妃縱其表弟王嘉若輕薄兒臣。”
“兒臣今兒去晉王府赴宴,期間離席和貴女們去錦鯉池喂鯉,晉王妃的表弟王嘉若突然出現,說有一件要緊事想單獨稟告, 兒臣便讓貴女們回避。”
“王嘉若當即分析了朝中局勢, 說秦王沒了,晉王便是諸皇子中最年長的, 曆朝曆代,立儲都是立嫡立長。還說兒臣以後一身榮辱將係於晉王身上, 讓兒臣好生想一想。”
皇帝聽至這裏, 心下已勃然大怒,嗬, 都認為皇位就是老三囊中之物了!王家沒有蕭家的本事,倒比蕭家還要鬥膽。
李丹青接著道:“兒臣正要喝斥他,眼前一黑,卻是他脫了外袍罩向兒臣頭臉, 朝兒臣撲了過來,兒臣跌在地下, 擦破了手肘,發髻也散了。幸虧盈月和藍玉在近處,馬上來救兒臣……”
“父皇,王嘉若仗著是晉王妃表弟,不將皇家放在眼裏,當眾輕薄兒臣,膽大包天。求父皇處罰他,給兒臣出氣!”
皇帝待李丹青說完,沉吟片刻道:“樂陽,你認為朕該如何處罰王嘉若?”
李丹青聽著這話大有深意,便問道:“父皇為何這樣問?”
皇帝指指禦案一本冊子道:“此是你前日上獻的三十六計,朕昨晚看了一晚,正要找借口。”
皇帝手指翻開冊子,翻到其中一頁,裏麵寫著削藩三計。
他登位這麽多年,一直未能振興朝政,如今身體漸虛,隻恐之後到了地下,無顏見祖宗。
若能搶著時間,做下一件大事載入史冊,此生也無憾了。
李丹青聽著皇帝之言,不由“呃”了一聲,所以,父皇今日正舉槍,王嘉若撞槍口上了!
她眨巴眼睛,小聲道:“兒臣全聽父皇的。”
皇帝點點頭,“敢輕薄公主,藐視皇家的,隻有死路一條。”
皇帝又尋思一下,“樂陽,朕今日動手,朝局必波動,過後恐你和子蟄之婚事,再不能成了。”
李丹青咀嚼皇帝的話,這是說,這一波動手,可能會涉及武安侯府?
她躬身道:“父皇,跟百年大計和新政比,兒臣與子蟄之事,不過是小事,實不必考慮在內。”
皇帝看一眼李丹青,喟歎道:“樂陽,你為何不是男兒身呢?”
李丹青正正臉色道:“父皇若認可兒臣,縱兒臣是女兒身,一樣能為父皇辦事,能為父皇分憂解難。”
她拜下去,“兒臣身上流著父皇的血,請父皇給兒臣機會,讓兒臣為父皇效力!”
皇帝一手拍在案頭的冊子上,笑道:“好,不愧是朕的愛女!”
正說著,便有內侍進來稟道:“陛下,晉王和晉王妃求見!”
皇帝淡淡道:“傳!”
晉王和戚書婉進得養心殿,馬上跪地,說王嘉若和李丹青之事是一場誤會,王嘉若不是要輕薄李丹青,而是看見蜜蜂,為了救李丹青才脫下外袍雲雲。
皇帝便傳王嘉若進殿。
王嘉若說了當時經過,大致意思也是看見蜜蜂,為了救李丹青方脫了外袍,並不是要輕薄公主雲雲。
他說著,朝李丹青叩頭,“殿下,借臣一百個膽,也不敢冒犯殿下。此事確是誤會。”
李丹青未說話,內侍進來稟道:“陛下,武安侯夫人求見!”
皇帝便看向李丹青,嗬,求情的人來了。
李丹青:武安侯夫人!她以為她麵子很大?
謝夫人進了養心殿,先向皇帝行禮請安,這才道:“陛下,臣妾有一件事想求一求樂陽公主殿下。”
皇帝便道:“樂陽在這兒,你隻管求。”
謝夫人走到李丹青跟前,行禮道:“殿下,臣婦準備明兒去母親墓前發個反誓,破了子蟄不能尚公主之誓言。”
李丹青看著她道:“夫人,這是你的私事,不須向我言明。”
謝夫人陪笑道:“殿下,子蟄當時從石龍鎮護送你上京,已在臣婦和武安侯跟前稟明,心中隻有殿下,非殿下不娶。隻臣婦發過誓,一時轉不過彎,沒有及時為他求娶殿下,此確是臣婦之錯!”
“殿下,臣婦明兒去發個反誓,到時再正式為子蟄求娶殿下!”
她跪了下去,“殿下,今日晉王府之事,純屬誤會,請殿下饒了王嘉若罷!”
李丹青平心靜氣道:“夫人,是子蟄一意想和我一起,期間有什麽阻礙,該他去解決。他讓我順心順意,便在一起,不讓我順心順意,我便不與他一起。”
“至於夫人發不發反誓,是夫人的事,不必拿來我跟前說,我完全不在意這件事。”
“因發誓的人不是我,為著誓言要死要活的,也不是我。”她說著,甚至還笑了起來。
“夫人太高估自己了,也高估子蟄在我心中的位置了。”
“我一個公主,有皇祖母和父皇護著,想要什麽樣的駙馬不能得呢?”
“夫人想一想我這話,以後莫要以為我和子蟄共騎過,就非他不嫁了。”
李丹青說著,還很想“呸”一聲,到底忍住了。
謝夫人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隻覺屈辱異常,偏生無法反駁。
她又記著晉王的拜托,今日若不能保下王嘉若,過後王家定要埋怨晉王妃,也要埋怨戚家。她忍辱道:“殿下訓示得極是,是臣婦想左了。”
“殿下何等金尊玉貴,臣婦不及早去解了誓言,本就是臣婦的錯。”
她認錯畢,又忍氣道:“臣婦求殿下看在子蟄當日護送殿下上京之功,饒過王嘉若一回!”
李丹青笑一笑道:“夫人,你求錯人了。父皇在座,哪有我說話的餘地?”
謝夫人馬上跪到皇帝跟前,求皇帝饒過王嘉若。
皇帝淡淡道:“夫人稍安勿躁。”
他看向王嘉若,問道:“當時池邊因何隻有你和樂陽兩人,其它人呢?”
王嘉若迅速斟酌,稟道:“臣愛慕樂陽公主,一心想要單獨說幾句話,奈何周圍人多,不得機會,便借口有要緊事稟告,讓公主遣開身邊的人。”
“雖如此,當時公主身邊兩個宮女卻在不遠處,能遙望到臣和公主之動向。”
皇帝看向李丹青,“樂陽,他當時稟了什麽話?”
李丹青便複述一遍王嘉若當時講的話,再舉手道:“父皇,王嘉若當時便是這樣說的,兒臣若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嘉若聞言,頓時麵如死灰,他當時確實這樣說,樂陽公主又發了毒誓,已是反駁不得。
謝夫人大吃一驚,一時暗悔不該進殿求情。
晉王一聽,已知保不得王嘉若。
他當即看向戚書婉。
戚書婉臉色慘白,喝斥王嘉若道:“嘉若,你失心瘋了不成,怎的胡言亂語?”
皇帝冷冷道:“晉王妃,殿前不得喧嘩。”
說著又道:“若不是你縱容,王嘉若豈敢對樂陽說這些?”
他再看向晉王,“老三,你真以為皇位是你囊中之物了?”
晉王“砰”一聲叩頭,悲聲道:“父皇,兒臣不敢!”
皇帝冷淡道:“這麽說,不是你縱容的,是戚氏縱容的?”
晉王瞬間已轉過許多念頭,若今日因此事被貶,一切苦心將付流水。
他轉向戚書婉,啞聲道:“戚氏,你縱容表弟胡言亂語,還不認罪?”
隻能先犧牲王妃了。
戚書婉顫抖了。
若不認下來,皇帝處罰了晉王,她這個王妃也一樣沒著落。
隻有認下來,方能保著晉王。過後,晉王看在兒女麵上,自會撈她。
她一狠心,叩頭道:“陛下,是臣媳言行無狀,縱容了王嘉若。”
李丹青看著戚書婉,暗歎一聲。
父皇正絞盡腦汁要削勳貴權柄,而京中最大的勳貴,便是戚家和武安侯府。
晉王妃啊晉王妃,你這是撞槍口上了。
父皇正好借著此事,壓一下你們戚家的氣焰。
也削去晉王一隻手臂。
皇帝此時已開口道:“王嘉若言行無狀,輕薄樂陽公主,有謀逆之心,來人,拉出去,當殿仗斃!”
王嘉若才呼一聲“冤枉”,已被如狼如虎的殿前侍衛堵了嘴,拖出了養心殿。
諸人瑟瑟發抖。
戚書婉嚇癱在地下。
皇帝又開口道:“晉王妃戚氏縱容表弟王嘉若圖謀不軌,革去王妃稱號,貶為庶人,送去家廟麵壁思過,沒有旨意,不得回府。”
又道:“戚家教女不嚴,下旨,著戚公上罪己狀,罰俸一年。”
戚書婉昏了過去。
皇帝又看向謝夫人道:“武安侯夫人,你用子蟄的婚事拿捏樂陽,不將皇家人放在眼裏,知罪不知罪?”
謝夫人見著戚書婉的下場,本已心驚膽顫,當下嚇得跪地叩頭道:“臣婦知罪,求陛下看在侯爺麵上,饒過臣婦一回!”
皇帝淡淡道:“饒不饒你,且看樂陽的意思,你去求樂陽罷!”
謝夫人馬上爬到李丹青跟前,哀聲道:“臣婦知錯了,求殿下饒恕臣婦一回!”
李丹青暗爽,喲,俺可是皇帝女,豈是你能拿捏的?
她笑了,“夫人,你做錯了什麽呢?你這會定然在想,你就是生了一個好兒子,想為兒子擇一門好親事而已,有什麽錯呢?”
她“嘖”了一聲,“看在子蟄的麵上,我也不難為你,你走罷!”
謝夫人忙謝恩。
待要站起,一時天旋地轉,卻是昏了過去。
李丹青看著她,哎,怎麽這麽不經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