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死神頌歌

鐮刀在賞南麵前憑空消失,懷閃手腕上的紋身像是一塊被燒紅的碳石。

黃金打造的耳吊在懷閃的衣袖中,綠寶石吊鉤在他手中泛著瑩潤的光,懷閃低頭研究著手中的東西,拎到賞南耳邊比了比,最後還是塞入到了賞南手裏,“神父,這麽重要的東西,還是要好好保管。”

耳吊在懷閃手中拿了這麽久,還是冷冰冰的,“主教手中為什麽會拿著聖主的東西?”賞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問道。

“哦,我們主教級別比較高,神父沒有嗎?”懷閃將帽子重新戴上,上半張臉被罩在帽簷製造的陰影底下,勾著嘴角笑的時候,卻並不顯得友好,“我忘了,神父隻有美貌。”

風從廣場的各個方向襲來,懷閃的背影像是一幅油畫,隻用了猩紅色的顏料。他並沒有向賞南解釋他的頭發為什麽會變成了黑色,為什麽他能穿紅色的衣袍,紅色是連大主教都沒有資格穿的顏色,這是宗主教才能穿的顏色,紫色的寶石也是隻有宗主教才能佩戴的寶石顏色。

馬利維擔心地站在汽車旁邊,他為賞南打開車門,“您為什麽在那裏站了那麽久?”

“為拉夫做一些禱告。”賞南想,果然,除了他,其他人看不見這個時候的懷閃。

馬利維激動地趴在車窗上,“神父就是聖主對聖子們的恩賜,聖主會原諒聖子們的一切罪行,而神父您也是!”

“聖主讚揚愛情是偉大的,拉夫踐踏了聖主的宣言,十惡不赦,他所犯的罪行不可原諒。他一定會下地獄,但神父您卻願意再給拉夫機會,給他通往天堂的機會,願拉夫能真心懺悔自己的過錯。”

賞南:“……執事,上車吧,我困了。”

聖危爾亞大教堂沉寂在黑夜中,尖頂上的鍾擺指針緩慢移動著,幾百多處燈管將聖危爾亞點亮得璀璨奢華。有身穿灰袍的執祭結伴從高聳的拱形大門中結伴而出,也有深夜來做禱告的教徒們出出進進。

汽車從大教堂側麵的馬路駛進獨屬於神父的小堂,小堂沒有大教堂的氣勢磅礴,院落裏點著兩盞燈,鈴蘭形狀的玻璃燈罩罩住燈泡,零星幾隻飛蛾繞著燈泡來來回回地飛舞。

阿仁聽見汽車的聲音,從大門內出來,他掰開柵欄的鎖扣,打開門迎接神父,“神父,您需要用一些夜宵嗎?”

“不用了,”賞南說,“你怎麽還沒去休息?”

“等待和不眠都是聖主對聖子們的考察和檢驗。”阿仁回答道。

賞南拍拍阿仁的肩膀,“聖主不喜歡黑眼圈太重的聖子,睡覺去吧,你應該很困了。”

在賞南進屋後,阿仁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打完哈欠立刻在心內譴責自己,馬利維走過來,阿仁問他,“馬利維執事,伊恩要怎麽處理?”

“抽一十鞭子後關去告解室,一周後再放出來,送回他的家中。”

“好的。”

小堂內的幾名執祭都被賞南打發去休息了。

之前撿回來的那隻小黑狗有著長長的獠牙,瘦弱卻凶狠,戒備心十分強,吃東西狼吞虎咽,還咬了阿仁。

賞南在客廳的地毯上盤腿坐著,腿邊立著一座燭台,燭台上雕刻著受難的聖主,聖主教書中寫,聖主是被放幹了血而死的。其他的,就都是書了,14的瀏覽速度比賞南要快,畢竟它不是人,賞南得一行一行字地看。

[14:博拉奇隻有一名教皇,隻有成為了宗主教,才有資格參與競爭教皇,但沒有任何公平而言,因為未來的新教皇要由現任教皇親自選定,除了你,還有好幾位受教皇青睞看重的神職人員,你是最受他喜愛的,可你在其中的級別最低。]

[14:你每個月都要去王宮一趟聽講道課,這本來也是隻有大主教才能參加的。]

[14:懷閃在教內並不是很受歡迎,可他受許多聖子的擁護,雖然博拉奇受教會控製,可他們還是無法真的完全忽視民眾的聲音,尤其是聖主教最愛做一些表麵功夫。]

[14:現任國王三十歲,還很年輕,不過聽說他小時候見到了魔鬼,所以腦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他生下的孩子也都和正常人不同,瞎子聾子瘸子……]

夜越來越深,沙發邊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刺破寧靜。

賞南挪過去接了電話,“您好。”

“神父,很抱歉在深夜叨擾您,但我要告知您一個可能會使您感受到十分悲傷的消息,可哪怕我明知您會悲傷,卻也不得不告訴您,因為我們現在已經為此束手無策,隻有神父才能拯救我們的平庸。”

賞南:“……您請說。”

“我是第一街區警察司的098077,半個小時前我與組員一起巡邏維哈喬街道,我們在那一排已經被丟棄的油漆桶旁邊發現了一具屍體……”

聽對方說完,賞南合上書本,“報給你上級了嗎?”

“還沒有,因為我們覺得神父才能拯救這名可憐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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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遠沒想到自己能在一天內見到這名年輕的神父兩次,隻是神父的心情好像不算好。

“神父,很抱歉叨擾了您。”

素遠和077領著賞南去了暫時停放屍體的房間,死者是名衣著精致時尚的女士,看著不過一十四五的年紀,粉色羊毛衫和黑色的毛呢裙子,腳上的棕色皮鞋被放在了牆邊,全是泥,她的衣服完整,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露在外麵的皮膚也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賞南有抱一些他們叫自己來是出於查案的需求,但他還是把博拉奇的人想得太美好了,077焦急道:“請神父快些送她最後一程吧!”

賞南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當然是尊重每個宗教的信仰,可聖主教未免也太離譜了些。

聖主教有屬於他們自己的亡人經,賞南默念了其中一段後,俯下身親吻了死者的額頭。

年輕的白發神父眼神充滿同情和哀痛,令在場的警察們紛紛動容。

做完一係列神父的工作,賞南直起身來,“有什麽線索嗎?”

素遠被神父的問題問了個措手不及,他迅速進入到工作狀態,他對神父知無不言,同樣年輕的司長神情變得嚴肅,“我們已經聯係了死者的家屬,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根據受害者的遇害和罪犯的殺人手法,這很大可能又是連環殺人犯作案。”

“連環殺人案件的受害者們沒有統一的特征,有男有女有胖有瘦,唯一相同的就是遇難事件和作案手法,時間通常在零點三十分左右,作案手法便是將受害者麻醉後,敲斷頸椎,割開天靈蓋,可能是電鋸或者一些什麽異常堅硬的道具,再掏空腦組織,在腦組織塞入聖主教經書,最後重新將天靈蓋用強力膠粘附回去。”

077接上素遠的話,“我覺得,這一定是聖主教的敵人所為,聖主的聖子們絕不會殘殺自己的同伴。”

賞南直接忽略了077,他看向素遠,“沒監控?”

“監控是什麽?”

“……好吧,你決定怎麽做?”賞南看著素遠的眼睛問道。

神父太年輕了,他不過隻是個少年,眼神卻比成年聖子更加冷靜平和,他白色的瞳孔就像唱詩班所唱的聖湖,白色的湖水和波浪,映照著白色的雲朵和白色的雪山。

素遠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臉頰的溫度不受控製地升高,“我決定先從這四名受害者平日的人際關係網入手,連環殺人犯一定不會是無緣無故殺人。我們上次預計他會在這周四再次實施罪行,沒想到他提前了兩天。”

“神父,今天真的是打擾您了,我送您回家吧,晚上太不安全了。”

賞南搖搖頭,“不用,我和司機一起。”

“那您喝咖啡或者牛奶嗎?”

“不用,謝謝,你們忙吧,我先走了,願聖主保佑他的聖子們早日偵破案件。”

素遠和077一起送賞南離開,警察司燈火通明,077以前沒見過神父,這是第一次,他看著消失在馬路盡頭的黑色汽車,“司長,我們的神父可真是富有同情心與耐心,我教會學校的同學之前告訴我說,第三街區的神父從不會免費為聖子進行聖洗和祈告,請他進行一次祈告的費用是一千博拉奇幣,許多聖子都出不起這筆錢,可我們街區的神父根本就沒提收費這回事呢。”

“我們的神父和那些人可不一樣。”素遠想起了之前區長說神職人員中有不少酒囊飯袋,他們的神父顯然不是。

素遠說完以後,一怔,隨即在心底懺悔自己的口舌之罪,他怎麽能和區長一樣在背後議論他人,區長自甘墮落,可他卻是發誓終身侍奉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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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之前,翻飛的紅色長袍自第一街區中央廣場移動到了唯哈喬剛剛竣工的遊樂場摩天輪上,鐮刀被他背在後背,長發纏繞著刀柄,他垂著眼,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那一排排油漆桶已經失去意識的受害者——她的頭顱已經被切開。

但就算沒切開,懷閃也不會插手。

死亡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死神不會拯救任何人,聖主更加不會憐憫他的任何一名聖子。

被掏出來的腦組織被完整地放入了黑色塑料袋中打包帶走,女人臉上的血跡被擦拭幹淨,安詳地躺在地上。

蹲在屍體旁邊的白霧般的靈魂抱頭痛哭著。

她身後漆黑的牆壁冒出一截刀尖,在她尚未回神時,刀鋒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流暢的弧線,巷子重歸寧靜,屍體還躺在那裏,隻是旁邊的靈魂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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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賞南七點鍾和附近的居民一起做了晨告,他困得不行,卻還要抑揚頓挫神情激昂地念晨告詞,時長一個小時,賞南覺得像是過了半輩子。

底下的馬利維用崇拜和仰慕的眼神看著他的神父,神情從開始到結束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晨告結束,馬利維將眾人送出小堂,回來時,他身後跟著理發廳的石森——石森是專門為賞南上門洗護修剪頭發的,他是他們理發廳手藝技術最高超的理發師,他十三歲便開始在理發廳做學徒了。他現在還很年輕,將將一十歲。

他身材高大,足有馬利維的身型兩倍壯碩,沉甸甸的工作箱在他手中就像小孩的玩具一般。

“神父,好久不見,石森問您安。”石森是光頭,頭皮擦得錚亮,穿著黑色的襯衫和長褲,能看出是特意熨燙過的布料,他眼神沒有四處亂瞟,和他拿著剪刀的手一樣穩。

賞南解開工作袍,伸了個懶腰,在洗發間的躺椅上躺下,他躺下後,發梢就快要碰到地麵了。

神父脫下肅穆的黑袍後顯得要年輕多了。

洗頭發的時候,賞南手裏舉著一遝信件一封一封地看,這個世界是有電話的,但許多人為顯尊重和重視,還是鍾愛手寫信。

石森低著頭輕柔地搓洗著神父的頭發,知道神父在瀏覽的信件,他一直低著頭。

信件來自聖危爾亞各地,多數是慕名想要請賞南過去給他們主持婚禮或者生日宴之類的,也有一些正處於迷茫期的聖子寫信吐露煩惱,其中被馬利維做過重點標記的是來自王宮的信件,一封是公主寫的,一封是教皇寫的。

公主今年十六歲,她說她很想念神父,她希望下個月的講道快些到來,隻有看見神父,她才會覺得開心。

而教皇則是關心他的身體,叮囑了他別和懷閃起衝突,說聖主都拿懷閃毫無辦法,除此之外,沒說什麽要緊的事情。

石森在輕輕按摩賞南腦袋上的穴位,他突然開口問道:“神父,過些日子我想請您來我家做一趟聖告。”

賞南放下信件,抬起眼,“怎麽了?”

“我妹妹去世十年的祭日。”石森說起妹妹時的語氣很溫柔,和他外表不相符的溫柔。

賞南一口答應,“好的,你到時候把具體時間告訴給馬利維執事,我會準時到場的。”

石森滿眼感激,“神父,感恩您。”

賞南笑笑,“舉手之勞。”

神父的頭發太長,又是罕見的白發,饒是石森這樣的理發師,都洗得十分小心翼翼,所以就花費了很長的時間。

早上九點開始,到下午兩點才結束,賞南甚至靠在椅子上睡了一覺。

他醒來的時候,石森已經離開了,窗戶外麵刺眼的陽光全部落在了客廳,院子裏的鈴蘭花被曬得無精打采地垂著頭,小黑犬趴在桌子底下呲著牙,時不時發出低吼,渾身的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賞南睡意將將散去,扭頭看向小黑犬瞪視的方向——懷閃手裏拿了一隻冰激淋,看見賞南望過去,他揮揮手,“神父,下午好啊。”

懷閃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神職人員,其他的神職人員不管內心是什麽樣子,可他們表麵上看起來都非常嚴肅正經,無論去哪裏,都會穿著正式的工作服。

可懷閃不是,懷閃很少穿工作服,他今天穿著黑色的衛衣,和他脖子上的紋身幾乎連成了一片,暗紅色的短發在太陽的光束底下閃著光點,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臉上絲毫看不出昨晚持鐮刀時的嗜血和亢奮。

“主教有何貴幹?”賞南舔了舔發幹的嘴唇。

懷閃看出他渴了,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冰激淋遞過去,“神父想吃?”

賞南:“……”

懷閃:“小孩子都嘴饞,我明白,吃吧吃吧,我大方著呢。”

馬利維在心中呐喊主教怎能對他偉大的神父如此無禮,但他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忙跑去倒了杯水,放到賞南麵前,“神父,您喝點水。”

懷閃臉上揶揄的笑變成了冷笑,掃了眼馬利維,收回了手,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舔著冰激淋。

“執事,去準備午餐吧,我還沒吃飯,聽說神父這邊的食物最豐富新鮮了,我也想嚐嚐。”懷閃支走了馬利維,馬利維也不敢違抗他。

偌大客廳隻剩下了賞南和懷閃,懷閃背後有著黑色的高案和巨幅聖主畫像,但賞南很難將畫像上神情哀傷的聖主和眼前這個舔冰激淋的家夥聯係到一起。

“主教,您最近和我來往比之前要頻繁。”賞南喝了口水,他有些好奇懷閃的動機,本來應該是他主動去接近懷閃的。

“認識您之前不知道您這麽有趣。”懷閃將冰激淋的最後一部分整個塞進嘴裏,“到底是誰讓一個連拿刀都手抖的小孩當神父的啊?”

賞南:“……”

懷閃閃是嘴賤賤死的吧。

[14:啊,不是的呢我的神父。]

懷閃抽了幾張紙巾擦幹淨了手指,站了起來,走到窗戶前,撥動著窗簾吊著的流蘇,過了半天,他才說:“神父,您是幹淨的,最好別染上鮮血,一旦嚐到了鮮血的滋味,您就不是您了。”

賞南坐在沙發上沒動,“所以昨天晚上主教大人根本就沒有想讓我行刑的打算。”

“是啊,聖主是不會讓他的孩子染上鮮血的。”懷閃笑了笑,轉過身,直接路過賞南所坐著的位置,快活道,“走吧,看看你的廚房做了什麽好東西。”

躲在桌子底下的小黑犬衝著懷閃的背影發出吠叫。

本來都已經離開了的懷閃在聽見它的吠叫之後,突然又返了回來,他站在門口,朝小黑犬嗷了一聲,小黑犬立刻嗚咽了兩聲,蜷縮了回去。

“神父,您也一起來吧,不好好吃飯可能會長不高。”他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賞南是否看見了他剛剛瞬間出現又瞬間消失的紅瞳。

死神太頑劣,死神不在乎他的聖子們。

賞南指尖有些發涼,他摸不準懷閃,他覺得懷閃會殺了自己也說不定。

[14:可能性不大,死神隻負責收割靈魂,不會親自動手,但如果你死了,應該就能體會被鐮刀收割的感覺。]

“還是算了吧,我一點都不想體會被鐮刀收割的感覺。”

廚房很快準備好了午餐,賞南對他們的出餐速度不會感到任何意外,因為廚房的執祭做飯講究速度,他們覺得吃飯的目的是為了果腹,而不是滿足口欲,**永遠不會被滿足,聖子要永遠保持清醒。

所以他們才將食物做得那麽難吃,不管是雞鴨魚還是鹿羊豬,簡直是暴遣天物。

聖主教講究將食物分開享用,哪怕是一家人,哪怕他們共用一張餐桌。

知道主教大人也要一起用餐,執祭們更加用心地準備午餐——他們在難吃的食物上放了一朵用胡蘿卜雕的小花。

教內許多神職人員都愛吃生食,格尼是,懷閃也是。

懷閃前麵的幾個瓷盤內和賞南的食物簡直是天差地別,全部都是血淋淋的。

賞南實在是忍不住,他抬手叫來阿仁,“阿仁,給我一些黑胡椒和鹽。”

阿仁臉上流露出哀傷,“神父,您是對我準備的午餐感到不滿意嗎?”

他一臉“我真是該死”的表情,讓賞南深呼吸一口氣,慢慢將手放在了桌子上,重新抓起餐具,“沒有,你做得很好,挺好吃的,下去吧。”

餐廳裏隻有刀叉時不時磕碰撞出的聲響,懷閃喜歡大口享用食物,特殊餐刀切下來的生肉往下滴著紅色**,體積可以一口將懷閃的口腔塞滿,他的神情越吃越亢奮,最後連眼睛都變紅了都毫無察覺。

馬利維沒有和他們一同用餐,馬利維討厭懷閃大主教,也害怕懷閃大主教,他情願和執祭們一起用餐。

所以餐廳裏隻有賞南和懷閃,窗簾擋住了射入餐廳內的大部分光線,賞南一半被陰影籠罩,一半被陽光覆蓋,他的頭發和臉白皙如初雪,聖潔得像天使,而在他對麵的那個人……

懷閃露出了滿口的獠牙,和人類的牙齒完全不同,瞳孔和唇色鮮紅,切割生肉的時候,賞南聽見了盤子裂開的聲音。

賞南閉了閉眼睛,呼出一口氣,低下頭食不下咽。

[14:我覺得它挺可怕的,神父,你覺得呢?]

賞南看著自己早就開始顫抖的右手,“你這不是廢話。”

懷閃的胃口很好,他就要將自己麵前的食物全部吃光,但留下了最後一小塊牛肉,他放下已經被他掰彎的餐刀,換上叉子將那塊牛肉叉了起來,手臂越過餐桌,牛肉送到了賞南嘴邊,“神父,請享用。”

賞南慢慢抬起眼,遲遲沒有張開嘴。

[14:在聖主教教綜中,好吃的食物隻能分享給自己最喜歡的人,最後一口食物更甚,他們說最後一口食物就和生命一樣重要。]

漂亮的白發神父慢慢張開了他粉紅色的唇,潔白的牙齒露出幾顆來,但是還不足夠將那塊牛肉送進去,柔軟冰涼的牛肉已經抵在了他的唇邊,懷閃的表情比之前還要亢奮。

懷閃迫不及待地把牛肉推進賞南嘴裏,他太用力,速度也太快,碰到了咽喉處,神父登時紅了眼睛,揮開懷閃的手,彎下腰差點吐了出來。

懷閃離開椅子,蹲在了賞南的腳邊,抬手用手掌捂住了賞南的嘴,賞南滿眼眼淚,不明所以地看著懷閃。

“神父,浪費食物是要被聖主狠狠懲罰的。”

神父的眼淚沿著臉頰慢慢滑下來,溫熱的淚水挨著了懷閃的手。

“神父您別哭啊,”懷閃猩紅的眸子閃了閃,他陡然站了起來,捏開了賞南的嘴,食指和中指並攏送入了賞南口中,他手指很長也很涼,靈活地在賞南口中搜索了一圈,將那塊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生牛肉掏了出來,然後丟進了自己的嘴裏,“但也不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