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魘 [含17W營養液加更]

怪物不能主觀殺人,賞南不知道那些人死了沒有,不過14沒有出聲,應該就還是沒斷氣。

那些人看見了傅蕪生,就跟瘋了一樣,他們是自願摔下去的。自己找死的話,就無人能救了。

臉上的傷口緩慢地開始將疼痛蔓延開,他以為傅蕪生最近忙,就不會常出現,結果對方其實一直在自己身邊。

[14:夢魘嘛,當然無處不在。]

[14:那些人沒死,別擔心,頂多隻是傷殘,就算當時有人阻攔,他們也不會聽勸,怪不了傅老師。]

[14:你還好嗎?我比較關心你。]

“我挺好的,”賞南壓下帽簷,“傅老師都能向前看,我也能。”更何況,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隻是受了些不小的影響。

[14:好的,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黑化值-10。]

賞南和周立一起往停車場走,黑化值的降低讓他心情好了些,“最近降得好快。”

[14:傅老師莊重正直,隻有當他把你當成自己人之後,他才會慢慢地開始正視這個時代的一切,他是為你留下來的,你越脆弱,他就會越想留在這個時代。不過不是因為這個時代有多令他覺得美好,他放心不下你而已。]

[14:傅老師一百多年前強撐一口氣活著,也是因為想給戲班的老人和自己的徒弟們遮風擋雨,想保護的人都離開以後,夢魘和黑化值就一起誕生了。]

[14:你是這個時代不被夢魘玩笑般毀掉的唯一指望。]

回到酒店,周立給賞南臉上的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依舊氣憤不已,“要是留疤……”

“算了,我先給莉莉姐報告一聲。”

賞南今天沒鏡頭,周立給全莉莉打報告的時候他去了洗了個澡,他人剛推開浴室的門,水就同時從花灑中噴了出來。

賞南呆了幾秒鍾,退後兩步,關上門,再推開門,冷水已經慢慢變熱,嫋嫋熱氣從水流中升起。

除了傅蕪生,不會有別的可能性了。

14之前說過夢魘無處不在。

被幫助的時候,賞南覺得很暖心,很感動,現在……他覺得有點細思極恐。

全莉莉的怒罵從聽筒中都能刺痛周立的耳膜,“臉怎麽傷到了?本來演技就隻能是個勉強,靠實力可吃不飽飯的。”

“不重不重,不小心被劃到的,莉莉姐,等會我把那些媒體都發給你,賞南要起訴他們。”

全莉莉沉吟了幾秒鍾,她是經紀人,考慮得不會隻是出口惡氣,她還要考慮賞南在起訴了這麽多媒體之後還能不能在圈內混。

“衝進葬禮確實惡劣,我來安排,”全莉莉說答應完之後又說,“知道是誰招來的他們嗎?”

“不知道,一點頭緒都沒有,隻有幾個導演知道,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知道我和賞南去殯儀館了。”

“把房間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攝像頭,”全莉莉對這些事情駕輕就熟,“平時還是要多點防備心,類似的事情再出現一次,我應該會給賞南準備個助理2.0,如果他表現得比你好,我就讓他接替你的位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周立?”

周立緊張得磕磕巴巴,“明……明白。”

“我先去給公關那邊打電話,免得等會出現一些對賞南不太有利的熱搜,你好好想想這段時間有沒有接觸到什麽奇怪的人,掛了。”

賞南從洗手間出來,他自己給臉上貼了張防水的創可貼,秀色可餐的眉眼被水潤過一遍後越發的精致絕倫。

看見周立一臉挫敗,賞南過去彎下腰仔細打量著他的臉,“怎麽了?全莉莉罵你了?”

他出現得太突然,周立被嚇得摔在沙發上,“沒罵我,說再有下次換了我。”他說完後,從沙發上跳起來,“我去房間搬設備來搞地毯式搜索,你自己玩兒吧。”自由自在這麽久,加上賞南也比較好說話,周立都快忘了自己打工人的身份,全莉莉的這一頓敲打,直接讓他醍醐灌頂謹精神抖擻,同時屁滾尿流。

賞南把房間讓給周立操作,他在陽台的躺椅上躺下,聽歌,看劇本。

劇本剛翻開,他放在茶幾上的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行本地陌生號碼。

知道他電話號碼的人並不多,賞南有些猶疑地接了電話,“您好?”

“賞南?”

傅蕪生的聲音,聲線偏低,聽著像馬上要站上某項重要會議的嚴肅感。

聽見傅蕪生聲音的賞南,像是心髒陷入一片柔軟溫暖的雲彩當中,他被這種溫柔包裹得有些想哭。

手機裏靜悄悄的,傅蕪生的聲音再次響起,“最遲後天,我就回來了。”

“後天我殺青。”賞南從躺椅上直起身,“你特意回來的?”

傅蕪生說:“劇組應該會給你準備殺青飯,我也正好還有一些戲份沒有拍完。”他說完之後,停頓了會兒,賞南明顯感覺到自己臉上的傷口處被什麽東西輕輕碰了一下,可他身旁明明空無一物,隻有手機裏傳出來的說話聲,“傷口別沾水。”

“我知道,”賞南欲言又止,“傅老師,我有個問題想問您。”

電話沒掛斷,傅蕪生也沒說話,賞南知道對方在等待著自己的提問,他不太能摸得準傅蕪生的心思,“我今天和周立一起去參加我奶奶的葬禮,在殯儀館的時候,有很多狗仔闖了進來,但是沒過多久,他們突然喊著你的名字追了出去,再之後,他們都滾下了百步梯,他們滾下去的時候,很激動很開心,傅老師,您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上次在車裏,我在夢裏看見了您,也看見了您露出…那副樣子,傅老師,您不是人類,是不是?”賞南覺得自己的演技進步了,他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顫音,也幸好傅蕪生沒與他麵對麵,不然又要向上次一樣,他是演員,傅蕪生是觀眾。

良久過去,賞南聽見傅蕪生回答,“是。”

賞南垂著頭,“我知道了,我等您回來。”

上次在車內確定關係,傅蕪生看起來好像回答了賞南,但其實根本沒給賞南一個肯定的答案,他看似沉著冷靜,實則一開始就逃避了賞南的問題。

已經死了的人永遠都比不上鮮活的人類,賞南覺得傅蕪生一定是這樣想的,就像孟冬的心中所想。傅蕪生讓賞南看見了他的過往,卻沒告訴賞南那是不是真實存在過的,但賞南隻要不害怕,那就夠了。

現在賞南什麽都知道了,也確定了,他沒有退縮,哪怕明知傅蕪生不是人類。

“傅老師,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賞南在電話這頭揚起嘴角,但語氣無辜懵懂,“我最近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夢,是您做的嗎?”

賞南等了很久,中途甚至換了個姿勢坐著,才等到傅蕪生的回答。

“不是。”

電話掛了,賞南拿著手機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傅老師不承認?”不太符合傅蕪生的人設,但符合夢魘的行事作風。

[14:傅老師隻是害羞吧。]

“能有路人說說看法嗎?粉絲閉嘴。”賞南自動屏蔽了14。傅蕪生是個具有犧牲奉獻精神的人,起碼他活著的時候,擁有一切許多人類都沒有的美好品質,作為係統的14會根據這些罕見品質給傅蕪生打非常高的分值,一定程度上會影響14的判斷力。

和傅蕪生通完話之後,賞南心情好了許多,直到周立捏著一個指甲大的微型攝像頭從房間裏跑出來,“在你床底下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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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底下能拍到什麽?

賞南捏著那攝像頭,回過頭,“能查酒店走廊的監控嗎?看看誰進過我們房間。”

周立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查不到,他們一般是冒充保潔人員進房間,或者躲在垃圾桶裏,或者直接給保潔錢,私生的可能性不大,一般私生都不會把攝像頭放在什麽都拍不到的床底下,放在浴室和床正對麵以及窗簾上方的比較多。”

“……”

“聯係今天闖入葬禮的狗仔,是一些為了熱度流量的無良媒體人或者你對家的可能性更大。”周立蹲下來,皺著眉,“葉滿幹的?”

賞南想了想,緩緩搖頭,“我和他都吵吵鬧鬧好幾年了,他幹不出這麽惡心人的事兒,而且還是違法的事情,他沒這麽大膽子。”

葉滿隻敢動動嘴皮子,再不濟演戲的時候找機會動個手,觸及底線的時候他估計沒膽量去做,加上還有經紀人盯著。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周立想到剛剛全莉莉對自己說的話,“但我希望是最後一次。”

賞南沒回答,這個職業就是這樣,幾乎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哪怕他認為自己應該有一定的私人空間。

[14:會是最後一次的,以後傅老師會守著你。]

賞南一怔,卻是緩緩看向了蹲在自己旁邊的周立,愁眉苦臉的周立懊惱又憤怒,他斥責著這種永遠掃不盡的惡心行徑,並發誓以後自己會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守護著賞南,保證此類事情不再發生,渾然不覺以後他的位置真的有了被代替的可能性。不過周立的工作會被保住,因為隻有賞南知道夢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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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的鏡頭所剩不多,最後一個鏡頭是李岩最後一次回修車廠,李岩同意了公司將他調去國外分公司,那邊需要人手。

其實也是變相的發配,他升了職,新的上司視他做眼中釘肉中刺。剛成立的公司什麽都沒有,他去了完全就是給貧瘠的土地開荒

李岩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回緋城。

但他覺得自己等不到孟冬了,他已經等了孟冬十二年,今年他三十歲,孟冬四十七歲。

這些年,李強柱也洗心革麵了,不再喝酒不再打人,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不再像從前,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他還需要人養老。

李岩每個月都能收到家裏的噓寒問暖,逢年過節收到他們親手做的小菜和紅包,因為李強柱知道他用這些小恩小惠可以從李岩手中換來更大的實惠。

助理買好了機票,離開的時候就在下周,趁周末,李岩最後一次回修車廠。

過了十來年,修車廠好些地方都垮掉了,不過李岩找人把那些壞掉的地方都補修了起來,看起來還和從前一樣。

這些年,向李岩表白的人不少,表白的人也越來越優秀,他的同事,他的工作夥伴,一些富有的二代,他們都比孟冬優秀,但孟冬不可代替,他們都比不上孟冬。

李岩永遠記得自己和孟冬在這裏度過的兩年時間,孟冬沒穿上衣埋頭工作,孟冬蹲在水管底下洗頭,孟冬拎著菜從巷子口出現,孟冬拖著傷腿送自己進考場……

是孟冬讓他去追求更好的人生,但沒有孟冬,他人生就算不上好,僅僅隻能說還能勉強活著。

推開鏽跡斑斑的門,上次來的時候,剛下過雨,屋子裏進了水,李岩獨自收拾了幾個小時才收拾幹淨,本以為這段時間一定積了不少的灰塵,但一推門看見的卻是一塵不染的茶幾和窗戶,冰箱不知道什麽時候插上了電,發出嗡嗡的聲音。餐桌上放著兩個超市的購物袋,一個袋子裏裝的是生活用品,一個袋子裏是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李岩的瞳孔明顯在慢慢擴大,他在每個房間都找了一遍,最後虛脫一樣坐在沙發上,身後的太陽在慢慢落下,李岩一直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遺憾滿慢慢變成圓滿。

這是《緋城之戀》的最後一個鏡頭,電影沒有告訴觀眾孟冬到底回來沒有,但是工作中的冰箱,被打掃幹淨的房屋,桌子上的蔬菜,都將觀眾拉回到了最初李岩上高中的時候,那時候,李岩每天放學推門看見的也是這樣一幕。

孟冬沒有出現,哪怕說李岩看見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幻覺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賞南殺青了,劇組提前給他準備了鮮花和香檳,張星火對賞南這段時間的表現異常滿意,所以毫不吝嗇,手一揮訂了最好的酒店給賞南準備殺青宴。畢竟是主角,主角的待遇當然要好一些。

賞南抱著花和不少人拍了照片,阿張和小劉分別和他單獨合照後還要拍一個三人合照,拍完,阿張抬頭問賞南,“傅老師說會回來的,這都快天黑了,還沒見著他人,他跟你說了嗎?”

“說過,你們也知道?”

“餐廳要提前預定,張導問了許助理,許助理說的,張導說傅老師太嚴肅,他不太習慣和傅老師私底下溝通。”

賞南沒想到張星火五十來歲的人居然會緊張於和一個後輩私下相處。

不過賞南重新一想,傅蕪生都一百多歲了,和三十多歲的人類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屬於晚輩的應該是張星火才是。

“賞南老師晚上一定要喝幾杯,”小劉嘿嘿笑著,“張星火說之後他拍電影,要是有合適的角色,他還想找你。”

周立比賞南表現得受寵若驚多了,圈內都知道張星火的角色有多難拿到,每次劇本剛出來,就有不少的人去聯係張星火,簡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但也都知道張星火挑選演員的苛刻,他不會為了任何一個演員修改劇本,隻會為了劇本換掉演員,換多少個都可以,他都不嫌麻煩。

張星火的名字就代表了口碑和獎項,代表了實力被認可,哪怕倒貼錢,也會有人爭先恐後地來搶,即使沒多少個鏡頭。

“噓,別說出去,他不讓我給你說,怕你得意忘形就不好好演戲了。”小劉接著說道。

賞南很配合地點點頭,“我先去卸妝換衣服,等會見。”

劇組送給賞南的是粉色的玫瑰,他在去化妝間的路上百無聊賴地數了數,十八朵,要發要發,是個好寓意。

推開化妝間的門,周立打開燈,他比賞南先一步看見桌子上的花,用純白色的網紗紙包裹的紫色鈴蘭花,大小適宜,簡潔大方,秀麗純美。

“我靠,誰偷偷送的?”周立彎腰把花拿在手裏,“粉絲也進不來啊…..不過比劇組買的要好看。”

化妝師從簾子後麵走出來,“哦,周助理說這個花啊,這是許助理之前送過來的,賞南老師在拍戲,她把花送到之後就走了,說還有事,我也覺得很好看,許助理真有眼光。”

賞南想:有眼光的可能不是許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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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宴,劇組三分之二的人都去了,雖然花的是《緋城之戀》的經費,但張星火仍舊肉痛得嘴角抽搐,尤其是小劉說要再加幾瓶酒的時候。

也隻有小劉敢這麽挑戰張星火的底線了,聽阿張提過一嘴,小劉是張星火的某個親戚,但父母都不在了,算是張星火一手拉扯大的。

賞南這一桌坐著好幾個演員,都是年輕的,年紀大的好些沒來,他們要保持身材,要健康,不吃夜宵,也不熬夜。

“快樂難道都是年輕人的?”賞南抿了一口杯子中的白葡萄酒,果香的味道最突出,其次是薄荷和橡木,葡萄酒滑入唇齒中各處角落,味道居然有些熟悉,他看了看不遠處酒瓶上彎彎曲曲的字體,“我沒喝過,但為什麽感覺我好像喝過。”賞南隻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想要得到答案,所以14才不會出聲回答賞南。

“賞南老師,來來來,”小劉從自己那一桌一路摸過來,在賞南和隔壁位置中間加了把椅子,”喝一杯喝一杯。”劇組的年輕人多,但小劉隻和阿張關係好,和其他人相處,總是不太自在,要麽他們會因為他和張星火的關係看不慣他,要麽是討好他。

“我酒量不是很好。”賞南緩緩道,但還是和小劉碰了下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勁上來的比較慢,他往嘴裏喂了一塊五分熟的牛肉。

阿張也來了,他搭住周立,“傅老師怎麽還沒來?他放大家鴿子,真不厚道。”

傅蕪生是不是真的放了大家鴿子也無從得知,反正沒人敢打電話去催他就是了。

或許是白葡萄酒的度數太高,賞南有些暈乎地從周立口袋裏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我問問。”他語氣淡定。

沒人感到意外,賞南和傅蕪生的關係不錯,平時拍戲的時候,大家都能看得出來。而周立就更加不意外了,他和賞南都去過傅老師房間做過客,他們是好朋友,打個電話問問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電話很快被接通,阿張小劉周立一塊湊到手機邊上,阿張按了免提方便聽得更加清楚,賞南的臉被酒精熏得酒紅,加上湊過來的這三個都喝了酒,他頭更暈了。

“傅老師,您到酒店了嗎?”

傅蕪生那邊很安靜,“你問的是那個酒店?”他聲音很有磁性,平時就是這樣,隻是此時的磁性帶著些若有似無的小鉤子,冰冷的金屬質地好像在慢慢的融化。

三人不約而同地抬手搓了搓發麻的耳朵。

“我的殺青宴,您什麽時候來?”賞南的表達比上一次清晰了一些。

傅蕪生回答得不緊不慢,“我已經在路上,大概十分鍾。”

那很快了啊,小劉想,又想要不要點幾瓶更好的酒,不知道傅蕪生能不能瞧得上他之前點的那些。

正準備坐回去,傅蕪生接著說:

“想我了?”

一起和賞南聽電話的三人眼睛齊刷刷地瞪大,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沒聽錯吧?“想我了”!!!這三個字……沒聽錯吧?!

他們咽了咽口水,共同聯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這個可能性好像也太不可能了些。

無人說話,他們準備先看看賞南的反應,說不定這就是傅老師和好朋友的相處模式呢。

周立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小腿連著大腿一塊抖了起來,按都按不下去。

賞南點了點頭,“想您了。”

這這這這這絕對不是好朋友的對話,如果說這是好朋友,那賞南和傅老師之間一定有一個人在玩“好朋友之間就算親嘴嘴也沒關係”的詭計。

偌大包房內喧鬧未停,熱鬧非凡,還有人k起了歌,隻有這四人所在的位置,安靜地彼此都能聽見任意一人的呼吸聲,周立的腿也抖得更厲害了,如果賞南和傅老師的關係如他所想,那全莉莉不會開了他,全莉莉會殺死他。

這樣嚴肅到危及生命的大事,怎能草率地下判斷,周立決定再等等。

很快,他們一起等到了傅蕪生的回答。

“嗯,乖,等我。”傅蕪生的嗓音本來是偏冷的,可這樣冷淡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莫名地撩人心弦。

電話掛斷,

無人說話。

賞南在吃東西,白葡萄酒太烈。

阿張和小劉對視一眼,眼神出奇的一致,而周立則是心如死灰,想到了前段時間他做的有關賞南和傅老師戀情曝光的噩夢,心裏一直重複著五個字:噩夢成真了……噩夢成真了……噩夢成真了……

最後還是阿張先說話,他捶了周立一拳,“行啊,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啊。”

不如不說。

小劉清清嗓子,直起了腰,裝作不經意地問:“真的假的?”

不如不裝。

這可是能將微博給爆了的戀情,上回不算,上回那是狗仔偷拍,除了一張照片,正主雙雙站出來否認,傅蕪生甚至注冊了微博否認,加上《緋城之戀》的宣傳,大眾立刻就認為這是宣傳組在給電影預熱,視線很快就被轉移到電影上去了。

可如果真正的戀情爆出去,一個是粉絲堪比**戰鬥機的流量,一個是手握多個獎項國民度上至八十下至八歲的影帝,場麵實在是無法想象出來有多慘烈。

“難怪傅老師上次澄清的時候說自己正打算結束單身,”小劉舉著酒杯若有所思,“那時候電影才開拍沒幾天吧,他就看上賞南了。”但是平時拍戲的時候完完全全看不出來,連阿張小劉這種天天混跡娛樂圈看假夫妻假情侶的都沒看出來。

阿張一針見血,“我現在覺得,傅老師上次的發文不是澄清,有點像官宣。”

他說完後,和小劉對上視線,兩人一臉的“你懂我懂,懂的都懂”。

賞南一顆一顆吃完了盤子裏的芸豆,有些噎得慌,但手邊隻有酒,他隻能又喝了一口,完全咽下去之後,他扭頭看著周立,“全莉莉如果開了你,我再自己掏錢請你回來。”

周立一怔,一字一句回味過來了賞南剛剛說的話,頓時感動得恨不得給賞南一個大大的擁抱,隻是場合不合適,他怕被人拍到後發到網上,並寫配文“賞南與自己的狗熊助理似有一腿”,所以周立隻能和賞南碰了碰杯,“你和傅老師,多久了?”

“沒多久,一個月都不到。”

“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但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這才是令周立感到鬱悶的,作為賞南的貼身助理,賞南談戀愛都這麽久了,他居然什麽都不知道,他也太失職了。

阿張和小劉兩人激烈討論著,熱議著,複盤著拍攝過程中的一點一滴,一絲一縷,企圖從中找到賞南和傅蕪生從互相看上到最後在一起的蛛絲馬跡。

可惜一無所獲,傅蕪生是個敬業的演員,他從不借著拍戲滿足自己的私心。

“你覺得是傅老師先喜歡賞南,還是賞南先喜歡傅老師的?”

“不好說,如果傅老師再年輕個十歲,我覺得很大可能是賞南先喜歡傅老師,可傅老師今年都三十多了,賞南才二十歲出頭,再過幾年,傅老師都成老頭了。”

“但傅老師看起來很年輕。”

“你不覺得賞南看起來更年輕嗎?”

“你怎麽回事?一直踩傅老師?”阿張皺眉。

小劉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阿張的,“實不相瞞,我兩年前就是賞南最大的粉絲站副站長了。”

阿張:“……實不相瞞,我覺得你和傅老師差不多的深藏不露。”

阿張:“你不怕我告訴張星火?”

小劉:“你暗戀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會的,來,走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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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蕪生很準時,十分鍾剛過,他就和許圓一起到了,他來了之後,視線第一秒就鎖定了在角落裏和周立把各種酒兌在一起喝的賞南,隻是他沒有直接過去找他,而是先去了張星火所在的那一桌。

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傅蕪生才去找賞南。

張星火看著傅蕪生離開的背影,抹了把頭上的汗,“幸好賞南和傅老師關係好,不然傅老師鐵定要和我們坐一桌,那我酒都沒法喝了。”

不在工作時間的張星火,一點國際大導演的威嚴和氣勢都沒有。

小劉從櫃子裏取了很多小酒杯,一杯隻有一口的量,在桌子上擺了二十多隻小杯子,他們點了好些酒和飲料,每隻杯子裝的都不一樣,將每隻杯子裝滿以後輪流喝,玩得相當無聊。

雖然無聊,卻能從他們四個人的臉上看出開心。

一點形象都沒有。

許圓看了看周遭,收回視線,“幸好都是自己人,不然要是被拍到……”

那那些人可能會說賞南是個玩咖或者說他愚弄三個酒店服務生之類的。

賞南運氣不錯,他有係統,係統會告訴他哪杯是飲料,哪杯是酒,他喝到的大部分都是飲料,為了掩飾,才會偶爾喝一杯酒,而其他三人,除了小劉還算清醒正常,阿張和周立已經趴在了桌子上,隻知道抓著杯子往嘴裏倒。

許圓從一旁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賞南旁邊的位置,椅子一放下,賞南就察覺到身畔來了人,看見傅蕪生之時,賞南臉上還掛著贏了後得意洋洋的笑,看見傅蕪生之後,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咽下嘴裏的飲料,局促地叫了聲“傅老師”。

很奇怪,像做了什麽錯事之後麵對老師的感覺,是傅蕪生靜靜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太凶了的緣故,賞南想。

看見傅蕪生,小劉拖著阿張離開了現場,周立完全已經倒下了,他眼神迷蒙,甚至看不清來的人是誰。

許圓拍了拍周立的肩膀,“周立,賞南拜托我送你回酒店,走吧。”

身板隻有周立一半的許圓,輕輕鬆鬆地將周立攙扶了起來,晃都沒晃一下,周立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的意思,他以為自己還在睡覺,他在做夢呢,夢見自己走在回酒店的那條路上。

轉眼間,身邊就沒人了,賞南看了看四周,本來在這張飯桌周圍的人都去了別處。

他還在看著,臉頰就猝不及防被捏住,他的臉被強迫性地扭了回來,微微張開嘴,滿身的酒氣熏得傅蕪生蹙了蹙眉,“怎麽喝這麽多?”

賞南正想開口解釋,傅蕪生的唇就覆了過來,他開始得太突然,賞南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當然,身體準備也沒有,唇上的微熱先是隻在唇上輾轉,不過幾秒鍾,就侵入到了口齒間。

就在剛剛,傅蕪生為著他一身的濃濃酒氣而蹙眉,賞南還以為傅蕪生嫌棄呢,原來是他多想了。

傅蕪生的親吻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樣,一步步地完成,一寸寸地掠奪,最後做一個莊重的收尾,咬在舌尖的那一口,讓賞南疼得差點叫出聲來,可身體卻下意識地拱向傅蕪生懷中。

這對賞南而言無異於是非常羞恥的事情,此時,傅蕪生已經放開了他,賞南滿眼含淚,“傅老師,周圍這麽多……”

他的聲音在看見空無一人的包房的時候猛然消失,空****的房間,別說人了,連之前的音樂聲都沒有了,飯桌碗筷都還在,但人隻剩下了賞南和傅蕪生。

傅蕪生看見賞南愣住,湊近吻了吻賞南的鬢角,“回酒店之後,去我房間?”

看見賞南眼神猶豫,傅蕪生輕歎口氣,似乎決定還是放過賞南吧,於是他說:“那我去你房間?”

賞南:“……”

見麵吻隻是為了和賞南打個招呼,賞南很快從魘中出來了,他回過神時,幾個小演員正滿臉通紅地站在傅蕪生麵前給他敬酒。

傅蕪生雖然都一一接受了他們的敬酒,但都隻是抿了口,神色疏離冷淡。

賞南用還在隱隱作痛的舌尖抵了抵腮幫子,本來已經褪得差不多的疼痛登時又變得劇烈了起來,雖然隻是瞬間,但他也立刻痛呼出聲。

那幾人已經離開,傅蕪生回過頭看著賞南,估計是喝了酒,年輕人的演技更差了,冷靜淡定裏的委屈都快溢了出來。

“走吧,回酒店。”傅蕪生站起來。

賞南走在傅蕪生的身後,和對方隻間隔了幾步的距離,怕被認出來,他戴著口罩和帽子,帽簷壓得很低。

酒店走廊著鋪著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麵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家酒店消費頗高,來這裏消費的人非富即貴,注意**在所難免,時不時路過的工作人員並未給這包裹嚴實的兩個男人太多關注,隻是會在路過後在心底讚歎一下兩人的儀態和氣質,不太像普通的有錢人。

等到了電梯,傅蕪生讓賞南先進去,賞南一進去就按了負一樓,他按過之後才反應過來,扭頭問傅蕪生,“我們有車嗎?”

“我開了車。”傅蕪生按了關門鍵。

喝了太多酒的賞南遲鈍地點點頭。

電梯開始下行,賞南往後退了一步,還沒等靠上什麽,就被傅蕪生拉了一把,賞南直接就借勢把傅蕪生的身體當作倚靠。

從監控裏看,也隻是兩個乘客站得比較近而已,很難引起注意。

電梯內有循環播放的幾個廣告,進來的時候,第一個廣告是賣不含甲醛的牆漆,第二個廣告是賣殺菌洗衣液,播放到第三個廣告,賞南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但他沒開口說話,抬起頭便看見了廣告屏上的自己。

拍的是洗碗機廣告,正在做菜的是女主,也就是男主的老婆,賞南正是男主的扮演者。

老婆做好了菜,喂給老公一口,賞南做出誇張的表情,並且將桌子上的飯菜一掃而光。

賞南和傅蕪生都知道這隻是廣告效果,那一桌子菜都是道具,但賞南仍舊覺得羞恥得不行,他酒勁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偏偏傅蕪生看得很認真。

老婆戴上手套準備洗碗,身為老公的賞南從她身後走過去,從背後環抱住老婆,在她臉頰上印下響亮的一個吻,然後跳了一段隻有現在的賞南會尷尬的舞,洗碗機跳了出來,做了一大段品牌功能介紹之後,洗碗機開始工作了,老婆露出驚喜的笑容,踮起腳尖也親了賞南的臉頰一下,這個吻同樣很響亮。

廣告的一開始,傅蕪生看得還津津有味,在兩個吻播放之後,賞南發現,傅蕪生嘴角噙著的笑已然消失,唇線繃直,眉心不明顯地蹙著,眸色沉冷如雪夜。

賞南有些不太自在,伸手在屏幕上劃了幾下,“我們,看下一個,這個廣告不好看。”

下一個不是廣告,是一部輕喜愛情古裝劇,女主是個小甜妹,男主……賞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