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魘[含13W營養液加更]

那塊破了皮的部位,顏色比其他位置的都要紅豔許多,周立看著有些擔心,“要不還是上點藥吧?”

張星火眼睛一瞪,“就這麽點兒你就心疼了?要不要發個微博讓粉絲給吹吹啊?”

賞南撥了周立一下,“不用上藥,上了我也會很快舔,沒必要,你去給我拿瓶水。”

“好嘞。”周立應著,腿還沒邁出去,一瓶水就遞到了賞南手裏。

許圓:“傅老師讓我送過來的。”

賞南表現得有些受寵若驚,“謝謝。”

許圓露出一個需要用放大鏡才能看見的微笑,轉身離開。

這邊隻剩下賞南和周立,周立等賞南喝完水以後,捧住賞南的臉,認真地問道:“和傅老師接吻感覺怎麽樣?”

“不對,準確來說,是被傅老師強吻,感覺怎麽樣?”

感覺,怎麽樣?

不太好,傅蕪生吻得太用力了,那時候在演戲,他是孟冬,可賞南又覺得不全然是,非常細微的區別,如果不是撞上傅蕪生當時的眼神,賞南就算身在其中,可能也無法辨析。

可是……傅蕪生會允許自己這麽不專業嗎?

“挺好的。”賞南回答周立,又喝了幾口水,和傅蕪生接吻完,他口幹舌燥。

下一場戲開始,李裨來了。

李裨已經知道兩人算是在一起了,他低沉了一段日子,在這段時期,他睡了好幾個模特和小明星,他們明碼標價,他也毫不客氣,他把平時玩的東西玩了個遍,孟冬的身影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李少,軟的不行,來硬的唄,好好說不行,咱們搶就是了。”

對啊,他李裨想要的人,還從來沒有失手過。

“喲,正吃著飯呢。”李裨推開門,上半身探進來,“李岩,你出來,我們談談。”他愛花天酒地,明明不過二十歲出頭,眼皮就已經耷拉了下來,頭發也不濃密,五官被酒色浸泡得發紅浮腫,依稀能還能窺見他少年時代,應該是不醜的,算得上清秀。

孟冬蹙眉,他張開口,李岩便看出來他是要讓李裨滾,李裨按住孟冬的手腕,看向了窗外——院子裏,黑壓壓地站了一群人,手中的鋼管時不時閃出一道寒光。

“你想談什麽?”李岩站在外麵,他掃視著院子裏的這群人,李裨叫來的這群人,目的昭然若揭。

李裨點燃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扭頭從門縫中掃了一眼背對著他的孟冬,視線收回,他看著李岩說:“你把孟哥讓給我,國外的大學任你挑,我買給你,我再給你一百萬,怎麽樣?”

這對一個學生,尤其是李岩這種一無所有的學生,簡直是天大的**,接受這個條件,他的人生了立即就會煥然一新。

“不怎麽樣,我不換。”李岩的眼睛被鋼管反射出來的寒光紮了一下,“給多少錢,我都不換。”

“五百萬。”

“不換。”李岩捏緊了拳頭,他聽見了身後石子被碾動的聲音,他往身後看去,那些人的煙快抽完了。

到底才十八歲,嫩。

李裨靠在鋁板上,懶洋洋地吐著煙圈,“李岩,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

“我說了,我不換。”李岩冷冷道,他認識孟冬兩年,他見過孟冬的孤獨,體會過孟冬的孤獨,他們抱團取暖,他不會離開孟冬,死也不會。

李裨看著幾個煙圈慢慢消失,他歪著身子,“喂,把他按住。”

李岩往後退了幾步,踢到了一堆瓦片,瓦片堆劈裏啪啦地倒下,孟冬出來了,“李裨。”

“孟哥。”李裨立馬站直,“好久不見。”

“孟哥,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李裨笑得堪稱天真。

孟冬掃了眼院子裏的眾人,聽起來像是在懇請他的李裨,實際上是在威脅。

“李岩,回屋子裏去。”

“哥…..”李岩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疑惑和害怕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疑惑孟冬為什麽要讓他進屋,害怕孟冬撇下自己。

孟冬回身一把揪住李岩的衣領,把人丟了進去,抓起窗台上的鎖和鑰匙把門鎖上了。

李岩摔倒在地上,等爬起來的時候,門已經被鎖上了,“孟冬!”

外麵打了起來,孟冬最先朝李裨動手,那一拳直接將李裨的牙都打了一顆下來,李裨火從心起,“你他媽居然打我?就為了那小兔崽子?”

孟冬麵無表情地從窗台上抽了把生了鏽的鍘刀,他沒有半分停頓,直接朝李裨砍去,李裨腳一軟,瘋狂往後退,那點子什麽喜歡什麽愛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朝院子裏那些人嚷,“你們他媽的給我上啊!”

隻要李裨死了,他就能和李岩好好地在一起了……這不是孟冬的真實想法,他隻是希望李岩的人生可以順順利利,李裨這人,隻要還活著,他不會讓李岩有好日子過的。

孟冬沒考慮過自己,反正他的人生本來也就跟一潭死水的,唯一珍貴的,隻有李岩而已。

李裨連滾帶爬地跑了,他把鐵門關上,雙手抓著鐵門,麵容猙獰地朝裏頭大喊,“別真弄出人命,要他半條命就行了。”孟冬的眼神把他嚇壞了,孟冬是真的要他的命,他再怎麽膽大,也不可能和一個想要自己命的人在一塊兒。

孟冬幹的也算體力活,他有一把子好力氣,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是一個人,對麵是二十多個人,他沒一點勝算。

李岩先是用家裏的座機報了警,鋁板沒什麽隔音可言,鋼管落在肉體上的悶響屢次傳入他的耳裏,他眼淚從眼眶裏掉下來。

“…..您好,請問您說的清水路具體在什麽位置呢?能形容一下附近的建築物嗎?”

“附近有…有一家享享樂超市,還有一家婦幼醫院,我這裏是修車行,進入清水路一直往裏走就可以看見,門口停了很多摩托車……”

“門牌號呢?”

“這裏沒有門牌號。”

“那請您再形容一遍附近的建築物……”

李岩快崩潰了,“我操你大爺操你大爺操你大爺!”

李岩看見孟冬倒在了地上,他渾身都是血,看不出平時的冷傲沉靜,他手指在地上慢慢爬動著,握住刀柄,試圖爬起來。

鋼管再一次落在了男人的背上,他被重新打得趴在了地上。

“哥!”李岩趴在窗戶上,他淚水淌了滿臉,他六神無主地跑到孟冬的房間,孟冬喜歡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的房間堆放著不少修車的工具,李岩趴在地上,從孟冬床底下翻出來一把老虎鉗。

李岩握住老虎鉗用力地擰著門鎖,這是孟冬特製的門鎖,他自己找五金老板做的一款,都被擰變形了也還牢牢地嵌在門裏。

賞南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心被鉗子的把手磨破了,疼得要命,但他還要控製麵部表情,他要代入李岩,想象著孟冬在外麵快要被打死了,一想到孟冬快要被打死了,他拿鉗子的手臂都不可控製地開始顫抖起來,而眼淚則完全不需要擠。

一些從未出現過的畫麵在此時湧入賞南的腦海中。

“阿南,小南,南南,下班給我帶鴿子,我要生的。”蹲坐在門口的東西,很模糊,看不清。

“你下班早點回來啊,外麵不安全。”

“我可以去接你下班嗎?”

穿著西裝的自己按著電梯,表情淡淡的,“不可以,你出去會被抓起來,他們會用肉**你,接著你就會告訴他們我是你的主人,那樣我就會被科院開除,你也會被關到科院。”

自己一邊開著車一邊接著電話,“問多少遍我都不同意,他們之前都是人,不可能真當動物一樣關在籠子裏,代表提的**繁衍更別想,我不會把科院裏的動物交出去的。”

“是,我知道,眾生平等,那我把你關進籠子裏去**好了……”他說還沒說完,側麵一輛貨車撞過來,他的車直接被推變了形,他的車底盤朝上,黑煙嫋嫋,他放在車裏的文件飛出去,內髒錯位,身體被擠壓扭曲的疼痛席卷全身。

電話裏的人還在說話,“知道啦知道啦,組長您別著急,看院長在第一大會議上的表現吧!”

“喂,組長?”

“組長,您說話啊,我還有事兒沒和你說呢,有隻鳥不吃飯啊,說要給她買架鋼琴來,她要彈鋼琴。”

很多破碎的畫麵在賞南腦海裏閃過,他不知道這些畫麵是從何而來,他身體不痛,心髒卻產生一股劇痛,他淚如雨下。

李岩跪在了地上,手掌拍著門,“救命啊,來人救救我哥。”他口齒不清,連鼻涕都流了下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四五個鏡頭對著賞南,賞南卻毫無所覺,腦海中的畫麵定格了,一隻模糊不清的體型巨大的生物從十二樓破窗而出,它很快移動到了車禍現場,它用爪子將快要爆炸的車掀開,趴在地上,用嘴含住駕駛座的自己,小心翼翼地把人拖了出來,它用爪子扒了扒渾身是血的自己,仰起頭長嘯,哀嚎震碎了隔壁大廈的玻璃。

“救命……”李岩哽咽著,“救命啊。”

張星火遲了好久才喊卡,還是小劉提醒他這個鏡頭結束了,張星火反應過來後立馬喊了卡,“好了,今天收工,收工。”

導演助理:“辛苦大家啦,明天繼續加油哦!”

張星火坐在監視器後麵把剛剛的鏡頭回放了好幾遍,傅老師的表演向來無可挑剔,令他感到驚喜的是賞南,這場戲算是爆發戲,但情緒其實是內收的,看起來似乎是外放,實際上角色的痛苦恐懼都需要以一種很壓抑的感覺表現出來。

更重要的是,哭成這樣,看起來居然還不醜,口水都流下來了。

這算是給張星火天大的驚喜了,其實他都準備好拍個十幾二十條,他以為賞南一次過不了,可沒想到,對方剛剛的表現甚至可以和傅老師打擂台。

周立抽了一堆紙巾給賞南擦鼻涕眼淚,他擔心得要死,“沒事兒吧你,怎麽哭成這樣啊?手怎麽還破了,我等會去給你買藥。”他明顯感覺到賞南演技進步了,而且進步的不是一星半點。

賞南眼珠動了動,他從周立手中接過紙巾,“我自己擦,你去讓司機把車開過來,我好累,想睡覺了。”

“好好好,你別到處亂跑啊。”

周立走後,賞南把紙巾丟了,呆呆地看著前方。

“哪個世界的記憶?”

[14:不是哪個世界的,是屬於你本人的,你是出車禍身亡的,現在還沒死幹淨,因為我們還在做任務嘛,任務失敗你才會真的死亡。]

[14:我也不知道那隻東西是什麽,但它在你出門之前讓你給它帶東西吃,後來又從窗戶上跳了下去,加上它的叫聲,以及你去世之前腦海中出現的大貓,可以肯定是一隻貓科動物了。]

“哦……”無意識的,眼淚順著臉往下滾。

[14:你很難過嗎?我這邊檢測到你的情緒非常低落。]

[14:隨著任務進度的縮短,以後屬於你本人的記憶會解鎖得越來越多。]

他叫賞南,有個姐姐叫賞秋,他養了一隻會說話的大型貓科動物,他大學畢業後進入科院,直任組長,部門不詳,他在為可以化身為人的動物爭取合法權益。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信息了。

賞南覺得自己倒也沒因為腦海中的記憶而感到特別震驚,他隻是疼,心髒疼,他想,可能是車禍後遺症吧。

情緒的低落,大部分應該來自於剛剛的拍攝,李岩被鎖在房子裏,幫不上忙的接線員,擰不開的門鎖,倒在地上的孟冬,他從未感到如此無助過,他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了,他也快瘋了。

今天的拍攝本來不該這麽早結束,張星火可能是看他情緒有些失控,所以提前收了工。

之後的鏡頭,就很少有白天的戲份了,大多是漫天晚霞的下午,或者是燈光昏暗的晚上。

所以,賞南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下一場戲起碼要快天黑了才會開始。

傅蕪生在化妝間洗淨了身上的塵土,還有特質的血色**,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許圓坐在沙發上,拎著包,“賞南很不錯呢。”她很少誇獎流量,她最看不起的便是把粉絲耍得團團轉的流量們,他們有沒有演技另說,但他們一定很會搞事。

“如果全莉莉願意放手的話,我真想和她談談,將賞南要到我們手中,但這部電影上映後,我想,全莉莉肯定不會同意,真可惜。”

傅蕪生拉開門,“全莉莉很聰明,和以擅長炒作的國佳佳不同。”

“也是。”許圓說,“您晚餐想吃點什麽?我打電話讓餐廳送到酒店。”

他們從走廊出來,一眼就看見賞南,對方坐在院子裏的折疊板凳上,表情難過,平時看起來神采奕奕的頭發絲都耷拉了下來,臉上還有淚痕,手裏捏著紙團。

“你去車上等我。”傅蕪生對身旁的許圓說道。

傅蕪生的到來擋住了一部分的照明燈燈光,賞南抬起通紅的眼睛。

“傅老師?”賞南說話還帶著淺淺的鼻音,他直起腰,“您還沒走?”

“車還未到。”傅蕪生眼神落在賞南臉上的淚痕上,他垂在身側的手,拇指撚動了兩下,想到剛剛賞南的表現,說是天賦異稟也不為過,隻不過……

“很喜歡孟冬?”他語氣帶著涼意,衝散了夏日晚上的燥熱。

“啊?”賞南搖搖頭,“不是我喜歡孟冬,是李岩喜歡孟冬,我隻是有些被影響到了而已,等會就好了。”

“哭成這樣……”傅蕪生微微彎下腰,從容睥睨,他撚動了幾次的手指此刻碾在了賞南臉上的淚痕處,“還說什麽等會就好。”

他的指腹很涼,賞南的心髒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阿張抱著道具經過的時候,傅蕪生已經直起了身,也收回了手,“要一起吃晚餐嗎?”

“不……不要,不不,我是說,”賞南有些語無倫次,“我是說不用,我會和周立一塊吃,下回我請傅老師吧。”

“什麽時候?”

“什麽?”

“下回,”傅蕪生字音咬得異常清晰,不愧是優秀的京劇演員,“是什麽時候?”

“下次休息的時候,我請傅老師吃大餐。”賞南覺得自己在被傅蕪生牽著鼻子走,他以為自己是在夢魘中,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他和傅蕪生也還在片場。

傅蕪生儀態典雅端正,“好,一言為定。”

賞南的視線跟隨著傅蕪生的背影,頎長孤拔,和孟冬很相像,傅蕪生連背影都透露出一種孤獨和蕭瑟的意味。

[14:黑化值-2。]

[14:這個世界難度好高啊,黑化值要麽死活不降,好不容易下降,就是一點兩點。我感覺可能是因為傅老師太會演戲了,傅老師演繹了很多角色的七情六欲,所以也很難被打動。]

賞南把手中的紙團丟進垃圾桶,抬手摸了摸臉,那裏,傅蕪生碰過,碰的時候他覺得很涼,碰之後他又覺得滾燙。

“回酒店吧,好餓。”

[14:好的組長。]

賞南:“……”

-

周立為了犒勞賞南,點了一大堆,好幾盒生魚片,還有一盆雞湯煨的蝸牛,他跟全莉莉在通著話,滔滔不絕地向全莉莉說賞南今天晚上演得有多好。

“我覺得比傅蕪生演得還要好!”

賞南用牙簽戳著蝸牛肉,乍然聽見周立的比較,差點把牙簽戳進手指。

全莉莉打電話來,是為了再次提醒賞南和傅蕪生保持距離的,兩人緋聞的熱度稍微降了點,她和國佳佳打電話互罵了兩個小時,殃及到她們的全部家人不分死活男女也不分老少,國佳佳說這次不是她幹的,就是那專門靠流量賺錢的死狗仔幹的。

但不管怎樣,熱度降下來了,大眾的視線也幾乎都轉移到了傅蕪生的心儀對象到底是誰上麵,隻要賞南從風波中安全抽身,全莉莉懶得管其他人。

但,雖然她是一個把自己藝人看得很重的經紀人,可她腦子是清醒的,聽見周立說的,她翻了個白眼,“你是賞南的腦殘粉嗎?”

“我說的是真的,等你看見片段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是指那種用很多電影鏡頭來襯托演員鏡頭,再加一個bgm讓演員演技看起來很好的片段嗎?”

周立:“……你真的是太討厭了。”

“你們吃飯吧,我還有工作,拜。”

她掛了電話,周立放下手機,看著坐在對麵的賞南,“莉莉姐太毒舌了,對吧?”

賞南嚼著蝸牛肉,很入味,也很彈牙,“你是哪來的自信說我的演技比傅老師還好的?”

“我是真的這麽覺得的,封神了,哭戲天花板。”

“……”

“吃飯吧,吃完了我去刷牙睡覺。”

周立看著盤腿坐在沙發上的賞南,他的睡衣是品牌方讚助,淺藍色的純棉短袖和白色的及膝短褲,是一個很青春很有活力的品牌。

剛開始的時候是合適的,賞南減肥期間瘦了一些,衣服就顯得有些大了,衣領垮下來,露出薄白的鎖骨。

二十三歲的人,看起來仍舊像十**歲時候的樣子。

吃完了飯,賞南和周立一塊兒收拾了桌子,周立走後,他刷了牙,抱著劇本躺在**看,看後麵的劇情。

孟冬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很快痊愈了。

李岩因為要上課,沒有辦法時時刻刻守在孟冬身邊,所以找了陪護,孟冬的媽媽也來了,她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麽引起的,直說要將打她兒子的人送進監獄,孟冬直接告訴了她,那人不可能進監獄,他和李岩甚至找不到願意接他們這個案子的律所。於是,孟冬的媽一邊哭一邊罵,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如果無法反抗的話,弱勢群體能做的就隻剩下流眼淚了。

孟冬反而鬆了口氣,李裨來過,和他的父親一起,他父親丟了一張銀行卡,押著李裨離開了醫院。

以後,李裨想必是無法再來騷擾他和李岩了。孟冬會關閉修車行,和李岩離開緋城,去李岩上大學的城市。

出院後,李岩第一次主動吻孟冬。

賞南看著劇本的眼神一頓,李岩吻孟冬?不對,這不對,都不對,他記憶逐漸變得清晰,孟冬沒有痊愈,他瘸了一條腿,終身不治,他也沒能和李岩一起離開這裏。

他清楚地記起劇本的內容,李岩在高中的最後一個月遭遇到了嚴重的校園暴力,李裨給了那些學生很多錢,他現在不要孟冬了,死瘸子誰愛要誰要,他隻想要李岩生不如死,如果不是李岩,他和孟哥早就在一起了。

李岩瞞著孟冬,不告訴孟冬自己所遭受到的,還是一個女同學給孟冬打了電話,孟冬找去學校的時候,李岩被一群男生打得爬都爬不起來。

之後,孟冬關了修車行,夾了一張銀行卡在李岩的書裏,不告而別。

這才是原劇情。

那他手裏這份劇本是哪來的?

賞南從**坐起來,手裏的劇本陡然變成了輪椅,他正推著出院的孟冬,四周的攝像頭對著他和,傅蕪生?

張星火仍舊坐在監視器後麵,他聲音一如平時,他舉著喇叭,“來,開始了開始了,這裏我要強調一下,李岩你要主動吻孟冬,但孟冬隻能在最後時刻回應李岩,李岩要吻得熱情一點,激烈一點,知道嗎?這種奔放的感覺,一定要演到位!”

什麽……什麽跟什麽啊?張星火的拍攝風格可不是熱情激烈和奔放啊。

“14?”賞南聲線顫抖,在張星火喊了開始之後,他已經在推著輪椅慢慢前行。

14沒有出現。

14不見了,他也有些不受控製。

是魘,不是他的魘,是他被傅蕪生魘住了。

周圍工作人員的臉很模糊,包括周立的,換做平時,他一定是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和傅蕪生。

傅蕪生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製造這麽一個魘?製造這麽一段劇情?

賞南百思不得其解。

可在片場中,他根本無法當所有人是虛無,是不存在的,真實感太強了,而主要原因是,他無法反抗。

他們回到了家,院子裏的石子上還有殘留的血跡,是孟冬的血跡,現下已經變成了黑色。

被李岩用老虎鉗擰變形的門鎖還是那個樣子,一切都跟往常一樣,一切也和真實的片場一樣。

在客廳,賞南給傅蕪生倒了杯水,傅蕪生的妝化得有些蒼白,顯得他清瘦了許多,眉眼就顯得更加深邃,眉眼一深邃,看起來就很容易是深情的模樣。

傅蕪生看了看自己的手,“手疼,你能幫忙嗎?”

賞南端著水,彎著腰,他另外一隻手放在傅蕪生下巴下麵,扶著水杯送到傅蕪生的唇邊,傅蕪生喝水的時候,賞南就跟著將杯底慢慢仰起。

喂給傅蕪生水喝的時候,他的視線盯著傅蕪生的喉結,對方吞咽的時候,每吞咽一次,喉結會上下滑動一次,“好了。”傅蕪生說,“謝謝。”

不像孟冬,傅蕪生也不是按照孟冬的人設在演,在夢魘中,他是傅蕪生。

賞南將水杯放到了茶幾上,他腦海中出現了下一句台詞,剛出現,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將台詞說出了口。

“孟冬,當時你不應該把我關在屋裏,如果我在的話,你可能就不會傷得這麽重。”

“孟冬,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見你受傷。”

這不是《緋城之戀》編劇會寫的台詞。

傅蕪生手指搭在膝蓋上,“你現在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賞南放棄了掙紮,他說著台詞,想著等醒了之後一定要去找傅蕪生問一問,他蹲下蹲在了傅蕪生的輪椅前麵,“可是,你都不怎麽親我,情侶之間不都是會接吻嗎?”

“你可以親我。”傅蕪生神色未變,他平靜地注視著膝前的青年。

傅蕪生在想什麽呢?賞南想道,傅蕪生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經被自己知曉,所以他製造出這樣的夢魘,是為什麽?

“14?”

仍舊沒有任何回應。

賞南站了起來,他看著傅蕪生的唇,傅蕪生的唇型很好看,並不是非常薄,看起來很適合接吻。

他彎下腰,朝傅蕪生吻下去,比之前拍攝時候的接吻要溫和許多,這次畢竟不是傅蕪生主導。

賞南也比上次要清醒許多,不止他清醒,傅蕪生也很清醒。

傅蕪生身上有淡淡的蘭花香,非常淡,混在皂莢的味道當中。

他不會接吻,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用舌啟開服蕪生的唇齒。

傅蕪生開始回吻他。

這大概就符合了“張星火”口中的熱情和激烈。

賞南的腰被鉗住,傅蕪生的手掌很涼,他一隻手掌便掌住了賞南的一半腰,另外一隻手搭在了賞南的後背,將賞南壓向了自己。

而就在剛剛,劇本中的孟冬還無法自己舉起水杯,需要李岩喂給他喝。

賞南的手指慢慢攥緊了掌心,果然,夢是毫無邏輯的嗎?

他忽略自己飛快跳動的心髒,他覺得這是因為自己身處於夢魘中,所以他緊張,心跳自然就快。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賞南的舌根都在隱隱發痛,腮部也開始酸痛。

張星火終於喊了結束,卻不是賞南想聽到的結束,他說:“這條很一般啊,先保著吧,再拍幾條試試,來,各單位準備!”

賞南看見了傅蕪生眼中隱秘的笑意,但也就很短暫的幾秒鍾,在賞南的視野中,傅蕪生的臉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他猛然醒來,大口喘息著,心跳在他醒來後依舊跳動得十分快,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呼吸和心跳一起平複下來,看著熟悉的酒店房間,賞南鬆了口氣。

可能是被夢魘困住消耗了很多體力,賞南有些渴,他下床去茶水間接水喝。

喝水的時候,他和14說著話。

“你說,傅蕪生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是我自己做夢就算了,雖然我白天好像也沒想過和傅蕪生接吻,暫且算是受拍攝的影響吧,可傅蕪生為什麽會主動入侵我,還製造出了這樣的魘。”

賞南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他覺得可能也是唯一的可能性,“傅蕪生,該不會喜歡我吧?”

“他在微博發的那句話,有可能結束單身……指的是我嗎?”

如果不是這個可能性,賞南也想不到其他的呢,因為如果他是夢魘的話,他是不會去魘主一個路人,讓這個路人在夢魘中親自己的。

賞南的心跳又快了起來,和剛剛他在魘中主動和傅蕪生接吻時的心跳一模一樣的頻率,可能是因為心跳太快,他臉頰的溫度也開始慢慢升高。

他並不反感親吻傅蕪生,而結合這頻率不正常的心跳之後,他想,他可能不止是不反感,他可能,還有喜歡的情感在。

他急需和14探討,隻有14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可14一直沒出現。

”14?你還沒恢複過來?”賞南喝掉了杯子裏的最後一口水,外麵響起腳步聲,地磚上有逐漸接近茶水間的黑影,影子在牆壁上反折,傅蕪生的身影出現在了茶水間門口。

賞南好不容易慢下來的心跳重新飛快跳動,比剛剛發現自己情感的時候還要快,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傅蕪生,光可鑒人的牆壁瓷磚上麵,映出他的臉,他的表情不是不可置信,他是笑著的,朝傅蕪生很甜蜜地笑著。

看著自己身上和傅蕪生的同款睡袍,賞南終於回過神來——剛剛的拍攝是夢魘,現在的場景……也是夢魘。

難怪14這麽久了都沒有出現,原來是他一直在夢魘中。

賞南感覺自己的汗毛都一根根立了起來,難怪之前14說夢魘很可怕,說它可以為所欲為。

的確,夢魘的確可以對任何人進行任何它想要的行為,哪怕是讓這個人死在夢中。

幸好,傅蕪生不是打算在夢魘中要自己的命。

“睡覺吧。”傅蕪生走進茶水間後,對賞南說道,他伸手拿走了賞南手中的玻璃杯,在旁邊的水池衝洗幹淨。

睡……睡覺?

賞南主動環住了傅蕪生的腰,這是賞南第一次這樣完整地抱住傅蕪生的腰身,在戲中都沒有過,很結實有力的手感,哪怕隔著較厚實的睡袍。

傅蕪生沒有立刻給出回應,他用抽紙擦掉了手上的水漬之後才轉身過來,他彎下腰,將賞南直接橫抱在懷中,賞南輕呼了一聲,腳上的拖鞋順著腳背滑落,掉在了地上。

“傅老師!”賞南手指抓住傅蕪生的肩膀,對方抱起他這麽輕鬆是賞南沒想到的,這就是怪物嗎?不論看起來多正常,和真正的人類始終是有很多地方是不同的。

傅蕪生將賞南抱出了茶水間,將賞南放在了床沿,彎腰輕輕吻了一下賞南的額頭,“都結婚了,還叫我傅老師?”男人語氣揶揄,又曖昧,和賞南認識的傅蕪生有些不太一樣,他認識的傅老師,說話永遠一本正經,還嚴肅,像極了老夫子。

他的臉被傅蕪生捏了一下,“好好想想,你現在應該叫我什麽?”他轉身去茶水間幫賞南撿回了拖鞋,撿回來的拖鞋被他放在了賞南的腳下,他抬起眼,眸子漆黑,“想好了嗎?”

賞南已經快昏厥了,這一個夢魘,他怎麽就和傅蕪生結婚了?!

到此刻,賞南幾乎可以確定,傅蕪生對自己是有好感的,那樣冷傲正經的傅老師,不會無緣無故製造這樣一個魘出來困住自己。

傅蕪生耐心地等待著,賞南卻始終無法張口,他在傅蕪生慢慢開始消失的笑容中越來越緊張局促,他緩緩張開了嘴,“l……”

一個完整的字都沒有說出口,賞南心頭一跳,傅蕪生不見了,他眼前暫時性地黑下來幾秒鍾,再睜開眼是,入目的是酒店的水晶吊燈。

外麵有鳥叫,有輕微的風聲,有汽車的鳴笛聲,白色的窗簾被風拂動,實木的地板上映出外麵青樹的樹影。

天亮了。

“14?”賞南喉間幹澀。

電流聲閃過。

[14: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