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惡靈變奏曲

眼前男生的臉頓時變青,又變紅,再變青,幾個來回之後,他低低說了句“不好意思”拉著好友轉身就跑掉了。

賞南錯愕地抬頭看著江鯽,“我不認為你這個拒絕理由是明智的。”

後麵的倪婷托著腮,一臉看戲的表情,“你們以後真的要在一起啊?”

“當然不是,”賞南回過頭去,順便把餐盤也從桌子上端了起來,“都是借口,對吧?”

“嗯。”江鯽點了下頭。

倪婷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莫名覺得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平時的時候,兩人一看就是沒什麽cp感的好兄弟,哪怕兩人都長得不錯,可就是沒感覺,感覺這個東西是很複雜的。但今天卻有,尤其是童喜看賞南的眼神,那些十分隱秘的小動作……

可能賞南感受不到吧,但看客看起來就很明顯,不過倪婷沒想多,她覺得這兩人可能是在扮演什麽情景劇之類的東西。

賞南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顯然,江鯽也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吃完飯他們就回到了教室。

“江鯽,童喜得寫作業,你得讓他自己做。”很隱晦的暗示:你可以離開童喜的身體了。

還好江鯽大概是玩夠了,笑了笑,離開的時候還朝賞南揮了揮手。

“光頭布置了這麽多?!”童喜把試卷一張張地掀起來,順便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他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賞南,“我已經吃過午飯了?”

“吃過了。”賞南點點頭,“江鯽還特意幫你多吃了點。”

“……我應該不用感謝他吧?”

賞南把自己給童喜買的酸奶遞給他,“不用。”

“中午我吃的什麽?”童喜一邊拆吸管,一邊問道。

“紅燒牛肉青豆蝦仁涼拌魚皮,還有三份米飯。”

童喜評價,“飯有點多了。”

賞南頓了頓,笑著說:“我們中午和倪婷一塊兒吃的午飯。”

童喜的酸奶咽到一半兒停在了喉嚨半截處,他的表情從驚愕到憤怒到惋惜到痛心到無奈,“罷了,我才不會和一隻鬼計較。”

不過童喜雖然嘴裏這樣說,但做出的反應還是誠實的。他後麵的一整個下午,表情都充滿防備,以為他的自我意識可以抵抗惡鬼的侵入。

誰知道下午的時候會不會又邀請他一塊兒吃飯呢?

很遺憾的是,他的期待落空。

下午的休息時間比中午短半個小時,賞南和童喜吃完飯回來,被班上一個同學攔在了樓道裏,“班主任叫你們去她的辦公室。”負責傳話的同學,表情挺複雜的。

童喜手裏丟著蘋果,“我也去?我去幹嘛?我又不是班長,也不是學委。”

男同學說:“你倆談戀愛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了。”

賞南:“……”

童喜:“????”

雖然十六中學風嚴謹,校內也都是苦哈哈奮鬥不息的氣氛,包括每個學生的臉上,都隻能在他們的臉上看見“艱苦卓絕”“努力攀登”等口號。

可實際上呢,食堂裏童喜宣示主權那一出,經過一下午的發酵,整個年級都知道了。

在去往喬新辦公室的路上,賞南告訴了童喜中午發生了什麽事情,童喜無言以對,擠出了一句:“果然不能指望鬼幹人事兒。”

“那我女神是不是也聽見了?”

賞南點頭,又搖頭,“她應該不會誤會我們的關係,我們以前一個學校的,她又不是不認識我們。”

童喜這才放了心,不過沒過幾秒鍾,他舉起了自己的拳頭,“江鯽可真是讀書讀傻了,對這種死纏爛打的,完全可以用這個說話!”

“……”賞南手掌蓋住童喜的拳頭摁下來,“打架的話,去辦公室的就不止我們了。”說不定還得順帶捎上他們倆的父母。

喬新已經在辦公室等著兩人了,賞南向來冷靜,有什麽想法都在心裏,麵上永遠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童喜和賞南正好是相反的,他一開始的時候雄赳赳氣昂昂,賞南把辦公室的門一推開,他立馬縮著脖子,身高從一米九變成了一米三。

喬新讓兩人自己各自搬一個塑料凳子坐下。

喬新看著這完全不搭的兩人,“怎麽回事兒?說說看?”

“冤枉啊喬老師,”童喜哀嚎,“我和賞南打小就認識,在食堂不過是為了打消那個男生的想法,您看,我這勉強也算和同學互幫互助啊。”

賞南看了看童喜,點頭,“是啊是啊。”

喬新好笑地看著兩人,她是過來人,有沒有早戀,讓兩人擱麵前一坐,她就知道兩人的關係到底是什麽樣的。

“別貧,”喬新敲敲桌子,“幫助同學也不是這麽幫的,有人都往我辦公室打小報告了,蓋了頂影響校內學習風氣的帽子,以後你倆注意些,遇上這種事兒,溫和處理。”

“還有,賞南同學,你上課睡覺的事兒,我們再聊聊,”喬新頭轉向不怎麽出聲的賞南,“聽說,你現在睡覺的科目又多了一門地理?你這是挑著睡呢?”

“童喜!你那羨慕嫉妒的眼神,給我收著點兒!”

賞南摸摸耳朵,“擅長的才睡,複習太累了。”

“一個月後的大考,你地理要是低於90分……”

賞南積極表態,“我知道,我自己給我爸媽打電話。”

喬新揮揮手,意思是他們可以走了。

她不是一個事兒多的老師,在校規允許的範圍內,她會給學生盡可能高的自由度。

從喬新辦公室出來,童喜突然有了一個奇思妙想,他向賞南提議,“不然,我做你的假男友怎麽樣?小說裏都這麽搞。”

賞南微微一笑,“你不要你的班花了?”

童喜立馬舉手投降,“OK,當我沒說過。”

賞南想,就算他自己答應,江鯽肯定會不解,惡劣小鬼可能會做出一些令他們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出來。

[14:是啊,畢竟有愛意值呢,愛意值可是會伴隨著很多不可理喻的東西的,如果是惡靈的話,那隻會更加不可理喻。]

.

賞南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和鬼同處一室,並且還相處得有那麽一些,和諧?

江鯽挺守承諾,他說過要給童喜補習作業,每天晚上賞南和童喜吃完晚飯以後,他就會準時出現在童喜的旁邊。

頭一回出現的時候,童喜被嚇得眼圈都紅了,而江鯽隻是慘白著一張臉,扣了扣餐桌,“看題。”

他對童喜隻是公式化的,沒什麽笑在臉上,一點人氣兒都沒有,和賞南第一次見他時差不太多,甚至完全就是一隻惡鬼的模樣。

都在做題的時候,他無聊,會把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什麽的摳出來在手裏捏來捏去,捏成各種形狀,滴滴答答的血液從他指間流到桌子上。

童喜一邊寫作業,一邊用另外一隻手死死按住自己不停抖動的腿。

[14:它一開始其實是想給你補習的,隻是用童喜當做了借口,沒想到你用不上它。]

賞南寫字的筆尖一停,“這你都能知道?”

[14:條件允許的時候,我可以仔仔細細地在它身上摸索。]

不過江鯽的督促對童喜來說很有用,就算它隻是在旁邊什麽也不做,隻是偶爾會說兩句話,童喜落筆不再左右搖擺,選了就是選了,速度快了許多。

這麽下去,心態應該也被磨練出來了吧。

除非監考官換成兩隻惡鬼。

“我餓了。”童喜舉起手,戰戰兢兢地說道,“作業剛好寫完。”

賞南有些驚訝,“你這麽快?”

江鯽抱著自己的頭從賞南後麵出現,那斷掉的脖子還血淋淋的,童喜嚇得連人帶椅子一塊兒摔在了地上,他飛快爬起來,抱著桌子腿,“不餓了不餓了我不餓了。”

賞南不知道童喜看見了什麽,回過頭也去看,不過這時,江鯽已經把頭重新放到了脖子上,看著與平時無異。

江鯽繞到童喜那邊,看了一遍他的試卷,“我沒有不讓你吃飯。”江鯽低頭,眼神涼幽幽地看著地上的童喜。

聽見能吃飯,童喜膽子大了許多,他從桌子底下爬到了賞南那邊鑽出來,拍拍褲子,抓起手機,“正好,我晚上放學的時候看見路上新開了一家燒烤店,我們可以試試。”

賞南蹲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都可以,江鯽,你要吃嗎?”

江鯽是可以吃東西的,他連人都能吃,吃了之後,全部都可以作為他的養分,用“使用”其實更加合適。

看見江鯽點頭之後,童喜特意又多點了兩斤小龍蝦。

他美滋滋地抱著手機,“小龍蝦再不吃就過季了,就得等明年了。”

賞南不太愛吃帶殼的東西,剝起來又髒又麻煩,但他對吃的又向來沒有什麽自己的意見,除了特定的幾種食物不吃,其他的話,好吃就行,烤的小羊排例外,他永遠把烤小羊排奉為菜單上的第一名。

他看了對麵的江鯽一眼,“你喜歡吃小龍蝦嗎?”

江鯽目露羞赧,“我沒吃過。”

童喜:你那個摘腦袋的嚇人勁兒呢?你怎麽對著我和對著賞南是兩幅麵孔啊?不過童喜也沒對此真的發表自己的意見,賞南和江鯽認識得比較早嘛,所以江鯽對賞南不一樣,應該也是正常的。

“沒事,我還點了烤串和炒麵,還有啤酒。”

童喜點外了之後,跑去上廁所,他心裏還是感謝江鯽的,要不是江鯽,他估計還是得每天在作業上磨磨嘰嘰個沒完。

賞南放下筆,看著江鯽,“等會你吃了之後,要是喜歡吃,我再給你買。”

江鯽點點頭,挺乖的樣子,“好。”

“我會吃,小姨他們吃的時候,我看見過,需要剝殼。”江鯽現在麵對賞南,已經非常坦誠坦然。

“江鯽?”賞南叫了對方一聲,把對方從陰戾的情緒當中拽了出來,迎著江鯽陰涼平靜的眼神,賞南咽了咽口水,說道,“沒關係,以後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用再看著別人吃。

[14:黑化值-10。]

江鯽看著賞南放在桌麵上的手,下意識伸手過去,不管是手指還是手背,能碰一下,都行。

但它的手指剛剛碰到賞南的皮膚,就穿透了過去,它的手穿過賞南的手,搭在了桌麵上同一個位置。

[14:愛意值+5]

江鯽眼中流下一行血淚來,濃稠的紅色,像一道顏料,緩緩流淌下來。

不知怎的,賞南感知到了對方的情緒,他忙從椅子上坐了下來,往前挪了挪椅子,“沒關係的江鯽,慢慢來。”

江鯽抬起眼,他看著賞南,眼神有些懵懂,更多的卻是陰鬱和惱怒。

哪怕失去生命的那一刻,他都沒有如此不可置信和憤怒,因為他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值得留念的東西,而他最後有些留戀的人,卻也是殺了他的人,所以也就不再留戀了。

他以為自己會在這個房子裏呆到天荒地老,但是沒關係,他可以到隔壁去,到樓下,把這一整個小區都變成他的地盤。

開心就好了,有沒有實體,又有什麽關係?

可現在,他急切地想要擁有一副身體,一副可以觸碰到賞南,可以供他使用的身體。

“砰”!

童喜從洗手間出來,他低著頭,用手戳著手機。

客廳靜悄悄的,他便抬起頭來,可這一抬起頭,他就撞上了江鯽興奮莫名的目光,童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救……”

賞南眼睜睜地看著江鯽在自己眼前消失,還在茫然呢,脖子後麵突然被人戳了一下,他回過頭去,發現是童喜,可在對上童喜的眼睛之後,賞南身體一僵,試探性地喊了聲:“江鯽?”

江鯽拉開賞南旁邊的椅子,傾身向前,他視線細細地描繪著賞南,“好可惜,這是你的朋友。”他使用得還挺習慣的。

“……”

不用江鯽點明,賞南都聽得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他重新拾起筆,不鹹不淡,“童喜要吃小龍蝦的。”

“我幫他吃。”江鯽推開麵前的一堆書本試卷,趴在桌子上,“我吃也是一樣的。”

“賞南,你上了大學以後,會談戀愛嗎?”江鯽突然問道。

賞南看了江鯽一眼,對方的神情看起來很正常,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對方的愛意值,賞南想自己肯定會被對方套出一些“談啊為什麽不談”“大學談戀愛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之類的回答,那樣,誰知道江鯽會做出什麽來。

“不會,我愛學習。”賞南答道,不過他也認真想過,比起那些前仆後繼的追求者,他其實更加喜歡江鯽,可江鯽是鬼哎,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去和鬼談戀愛。

“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江鯽伸手戳了戳賞南的臉,軟的,熱的,賞南的,他興奮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賞南無奈道:“不會~”

江鯽這才滿意地笑了。

江鯽話不多,他看賞南在寫作業,就沒有再出聲打擾他,但不發聲是一回事,他在旁邊,小動作卻是沒有斷過的。

一會兒摸摸賞南的頭發,一會兒戳戳他的臉,或者摸摸他的手。

賞南並不煩他,甚至有些心疼。

因為據他了解到的信息,江鯽從外婆死後,應該就沒有人對他真正好過了。江鯽就像一隻被拋棄過,也遭受過各種人的惡意的小動物,遇到一個真正對他好的人,先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等確認之後,就開始變得大膽起來,他的占有欲,他的觸碰欲,向對方展示他蓬勃生長的愛。

電話聲突然響起,是童喜的手機。

江鯽有些不太熟練地接了電話,還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賞南,“我沒有用過這樣的手機。”

電話那頭是外賣員,說保安關門了,人又不在,他送不上來,問把外賣放在保安亭那台子上行不行。

“好。”

掛了電話之後,江鯽站起來,“我去取。”

賞南看著對方換鞋拿鑰匙帶門,絲毫不含糊的一套流程,尋思著,他用童喜的身體用得還挺熟練。

不過也好,有江鯽在,童喜晚上就沒那麽容易胖,高中那會兒,童喜胖得體育老師都請家長了,說再胖下去,身體一定得出問題。

-

走廊裏的燈一直在閃。

抱著小博美的鄰居抬頭懊惱地罵道:“和物業都說了多久了,非說沒問題沒問題,這怎麽就沒問題了?明明就是他們工作不上心,明天我非去罵他們一頓不可,拿錢不幹活!”

她發泄完,扭頭看著站在自己旁邊高高大大的男生,“小同學,你說對吧,這燈明明就就有問題。”

和她並排站著一起等電梯的童喜,表情不像平時討喜,冷冷淡淡的,也不說話,隻點頭,作為回應。

女人懷裏的博美在她懷裏轉了一圈,烏溜溜的眼睛看見了童喜,突然開始朝童喜狂吠起來,整個走廊都充斥著刺耳高亢的狗叫聲,配著時不時閃一下的燈管,女人一邊安撫著小狗一邊心頭惴惴然,“我狗平時真的不凶,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愛對著你和你朋友叫,上次對著你朋友還沒叫這麽厲害,今天這架勢,是想咬人啊。”

她自我安慰,在心裏想道: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是同一性別,狗狗和同一性別在一塊兒都是愛打架的。

“哎,小同學,”女人又開始閑聊,“你問問們租的房子那房東,我們家過段時間也準備搬新家去了,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我也尋思著想把這套房子租出去,你問問她,這房子是怎麽租出去的?”

“不過,要是你有同學需要房子,也可以找我,我家房子裝修雖然比不上你們現在住的那套,但也是不錯的嘞。”

江鯽記得這鄰居,他好友的笨蛋媽媽。

“好的,有時間我會幫你問問。”

鄰居連連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突然憤憤道:“李蘭可真不是個東西,走就算了,我又沒想從她身上扒拉點什麽吃,她居然把我們這些老鄰居都拉黑了,看不起誰呢,我兒子一本大學,也不差嘛。”

好友考上了一本大學,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江鯽勾了勾嘴角。

期間,那小博美一直在叫,渾身的毛都快炸開了。

女鄰居抱著它,往後退了幾步,指著電梯說:“你先走吧,我這狗最近也不知道是咋了。”

江鯽沒說什麽,走進電梯後,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女鄰居專心致誌地安慰著自己的小狗,一點都沒感覺到異常。

燈也突然間不閃了。

江鯽走在熟悉的小區裏,路上每塊磚的形狀,他都十分熟悉。

花壇裏的草葉,湖裏的睡蓮和涼亭,竹影婆娑,被風吹動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在門口取到了外賣,保安也在,他遞出來一包炒花生,“來來來,我家老婆子炒的,帶回去嚐嚐。”

江鯽接過後說了謝謝,把一大包花生丟進外賣袋子裏。

童喜點了不知道有多少東西,沉甸甸的好幾個大外賣盒。

他轉身往回走。

途中手機響了,來電人是:房東。

江鯽站在一片晃動的黑色竹影裏,把手機放到耳邊,“您好。”

李蘭語氣一如以往的溫柔可親,她那邊很安靜,她說話也帶著讓人心平氣和的魔力,“童喜同學啊,最近怎麽樣啊?”

“挺好的。”

聽起來,李蘭的心情很好。也是,她的人生,給任何一個人,那個人的心情都會很好。

李蘭接著說:“十六中的學習強度,還能習慣吧?這個高中的學習強度可最高了,早上上課早,晚上下課晚,我兒子那會兒每天晚上放學回來還要寫三四個小時的作業。”

江鯽垂下眼,看著小路上搖搖晃晃的一叢竹影,“能跟得上。”

“能跟得上就好,我今天打電話來是想問一下你和你朋友,我兒子寒假想回來住兩個月,想問問你們能不能接受,房租可以給你們減半的,”像是擔心被拒絕,她語速比之前快了些,“主要是我們在首都開銷也挺大的,我兒子他非說想回去給外婆和大姨掃墓,你看……”

“我要和我朋友商量之後才能決定。”江鯽的語氣很平靜。

“好好好,這的確需要你們商量了之後才能做決定,”李蘭笑著說,語氣也不著急了,“馬上就國慶了吧,你們回家嗎?”

“不回,準備留在這邊複習。”

“哦哦,也好也好,反正也放不了幾天假,那國慶後就要降溫了呀,達爾市的冬天可是出了名的冷,你們可要注意別感冒了。這南北交界的地方,也沒有個暖氣,但我們屋子裏的空調是有製暖功能的,你們放心。”

“謝謝您的關心,我們會注意防寒保暖的。”

掛了電話之後,江鯽在原地站了許久。

如他所料,如他在夾縫裏的想象,他們闔家幸福。

.

江鯽回來的時候,賞南的作業已經寫完了,他正在飲水機旁邊接水,聽見開門聲,他頭也沒抬,“回來啦?”

門被關上以後,賞南喝著水,看著拎著外賣走進來的江鯽,“你好像不太開心。”

江鯽把童喜的手機遞給賞南,上麵是最近通話,排在第一個的是房東,和他們交接的房東是李蘭,也就是江鯽的小姨。

賞南把杯子放在了櫃子上,開口艱澀問:“你們聊什麽了?”

“她問你和童喜願不願意讓她的兒子寒假回來在這裏住兩個月,這兩個月的房租減半。”江鯽把李蘭的話轉述給賞南聽。

“不願意。”賞南麵無表情地說道,他回答完以後,就要給房東把電話回過去。

江鯽攔住賞南,“讓他來,賞南。”

“為什麽?”

[14:離得近對他有好處,但對黑化值降低顯然沒什麽好處,畢竟那是江鯽仇恨的來源,可離得近了,江鯽說不定能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14:他們之前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江鯽是個人。他堂哥如今回來,對江鯽一點威脅都沒有,對方甚至都不知道江鯽如今還在這房子裏。]

可是一旦見麵,看著堂哥用著他的能力,頂著他的臉,過著本該是屬於他的人生,江鯽能承受得了這種痛苦和怨恨嗎?

“你堂哥為什麽要回來?”賞南推著江鯽坐下。

”說想給外婆和我媽掃墓。”

賞南:“你信?”

江鯽搖了搖頭。

空氣凝固了很久,賞南緩緩坐下,他故作輕鬆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那就再問問童喜,我看你們,你們都同意的話,我沒意見。”

頓了會兒,他又補充了句,“我隻是擔心你而已。”

“先吃東西吧,到時候寒假我不回家,我在這裏陪著你。”賞南解開裝著外賣盒的袋子,坐在對麵的童喜卻抖了下,對方的眼神明顯變得清澈了。

童喜眼睛發亮,急切地跺腳,“快快快,我快餓死了。”

他還不忘感謝江鯽,“江鯽今天可太夠意思了,沒有幫我吃,不然我真懷疑他會讓你吃蝦肉,讓我吃蝦殼。”

“對了,江鯽呢?”

賞南從手上把一次性的手套摘了下來,站了起來,“我去找找。”

“你還能找到鬼啊?”童喜沒有站起來,江鯽的附身很消耗體力,他餓得頭昏眼花。

賞南踩在倉庫的樓梯上,在那個狹窄漆黑的夾層裏找到了江鯽。

江鯽蜷縮在靠牆的位置,用他之前死時的姿勢,和那副已經散了架的骨架一個姿勢,它們重合在一起。

聽見呼吸聲,江鯽掀起眼皮,陰鬱又奄奄一息。

隻一眼,賞南就心酸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