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惡靈變奏曲

本來就熱,江鯽這話一出,賞南隻覺得空氣在瞬時變得更熱了。

羞和惱混在一起的情緒促使賞南伸手去揮打江鯽,可惜江鯽隻是一團空氣,它肩膀那塊被錘散,又很快合攏。

賞南:“……”

外麵童喜在喊,“南啊,快來吃飯,今天我點的蒜香烤排骨和玉米糊糊!”

“來了!”賞南沒管還站在牆角裏的江鯽,按下衝水鍵,洗了手,拉開門出去了。

餐桌被童喜整理好之後擺上外賣,被錫紙包裹的排骨底下鋪的是黃澄澄的南瓜條和烤得焦香的土豆和洋蔥,上邊是蒜泥,還有一小盆玉米糊糊和兩碗米飯。

賞南看見這一幕,喉頭哽了一下,“是否有些誇張?”

童喜遞著一雙筷子過來,“我媽說備考生活很辛苦,讓我們別虧待了自己。”

童喜現在吃飯的速度比以前要快一些了,他往嘴裏大口刨著飯,“佛祖保佑我今晚千萬別突然睡著,阿門。”

賞南夾了塊土豆,表情很平靜,“佛祖和阿門……不是一家的吧?”

“管他呢,反正實際情況是,求誰都沒用。”童喜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抓排骨,“要是有用的話,我高考之前求了那麽多佛,我倆早上南大了,現在就是走走形式,嘿嘿。”

“等會吃完了我想去超市買幾罐汽水。”屋子裏雖然開了空調,但童喜還是吃得滿頭大汗。

賞南看了他一眼,“我去吧,你做題。”

童喜:“……”

賞南的胃口比童喜小上不少,他吃了半碗飯,就抓起桌子上的鑰匙,“我去買汽水。”

“給我買幾罐可樂就行了。”童喜還不忘衝門口喊一嗓子。

賞南帶上門後去按電梯,電梯已經上了4樓,他靠在窗戶上一邊等,一邊往樓下看。

這後麵是小區做的綠化,幾棵柳樹歪歪扭扭卻枝椏粗壯,長而軟的綠色柳條像瀑布似的從枝椏上傾瀉而下,鬱鬱蔥蔥的大麗花在晚上才顯得精神了些,白天的時候都被曬得垂頭喪氣。

那成片的大麗花就兩個品種,牛奶咖啡和綠野仙蹤,清新雅致,靈動活潑。

穿插在其中的狹窄石板路被水滴狀的燈泡照亮。

小區的景色確實好,賞南收回視線,想道,可惜,他住的屋子裏有一隻小鬼。

“汪!”

一聲狗叫在身旁響起,賞南嚇了一跳,他朝那狗看去,是一隻博美,眼睛圓亮,頭上紮了個衝天炮小揪揪。

它沒有主人。

一陣腳步聲從304的方向而來,是一個中年女人,她看起來是專門出來遛狗的,手裏拿著狗繩,穿著家居服。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開門的時候他搶著跑出去了。”女人蹲著把繩子給博美栓上了,拽了拽,博美依舊目光凜凜地看著賞南,攻擊意味十足。

女人隻好尷尬地加上了句,“我家小狗不咬人,真的不咬人,平時都很少叫的,這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可能是因為看你是生人……”

“沒事,我不怕狗。”賞南說,更何況是這種小狗。

電梯在6樓停著,遲遲未動。

已經把博美抱在懷裏的女人看看賞南,又看看302和301兩扇門的方向,然後用閑話家常的口吻問道:“你是哪家的呀?以前沒見過。”

“301的租戶,前段時間剛搬過來的。”

“十六中的?”

賞南有些驚訝,“您怎麽知道?”

女人高深莫測地一笑,不過倒是把答案說明了,“我們小區的租戶,好些都是十六中學生的家長租來陪讀的,雖然貴是貴了點,可是離學校近啊,每年來租房子的人都不少。”

她頓了會兒,又說:“哎,李蘭舍得把房子租出去啦,她那房子還是專門請的設計師設計的,是我們小區區頂頂好的了,那會她全家搬去首都,我問她房子要不要租出去,她還說舍不得舍不得,現在不還是租出去了。”

李蘭就是江鯽的小姨,鄰居之間想必也都是熟識的。

“房東人挺好的,房租收得不高。”賞南和鄰居聊起來。

電梯還沒動,可能是在搬什麽東西出來,這小區沒有自己的貨梯。

鄰居摸著博美的頭,點點頭,“她是個老好人,休息的時候還會去社區做誌願者,上門探望空巢老人,後來她姐姐姐夫出事,她還把自己外甥養大了呢。”

“隻不過那外甥後來一點都不給她爭氣,整日都不好好學習,打架逃課,看起來真是不像十六中的學生。”

“後來她這個外甥呢?”賞南表現得很好奇,很配合,他的表情剛剛好刺激到鄰居的八卦因子。

“那孩子身體不好,隔三差五去醫院,李蘭還在樓下給他熬中藥,那味兒真是讓人受不了,”女人皺著眉在鼻子前頭扇了兩下,“他那成績,肯定考不上大學,可能在什麽地方打工吧。”對方猜測道。

如果真是在外麵什麽地方打工就好了。

江鯽早就死在了他現在住的那套房子裏,死之前,他成為了所有人都討厭的那種壞孩子。

電梯開始動了,門開的時候,女人先走進去,她幫賞南按著電梯,語氣比剛開始的時候熟絡了許多,“你租她這房子是正確的選擇,風水是真好哇。”

“李蘭她兒子可是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學,”電梯門關上,女人朝賞南眨眨眼睛,神秘兮兮說道,“我看你像是個好孩子才告訴你,她那房子的風水,嘖嘖,我兒子前些年和他外甥玩得好,那會兒總去她家寫作業,你猜我兒子現在在哪兒上學?”

“和房東的兒子同一所大學?”賞南隨便猜了一下。

“那倒也沒那麽厲害,我兒子之前年紀中下遊水平吧,現在在一個一本大學的王牌專業,也在首都。”

賞南手指往掌心微微攥了攥,“風水都是唬人的,是您兒子自己努力,有出息。”

這話誰都愛聽,女人開懷大笑,電梯都到一樓了,她還想拉著賞南再聊一聊。

不過她懷裏的博美忙著下地跑,她就打消了再和賞南聊會兒的念頭,表情還有些遺憾。

-

樓下小賣部關門了,賞南和童喜每天晚上放學,很少有碰見老板沒關門的時候。

隻能繞去外邊的超市買。

走在路上,賞南心中有一種詭異的平靜,“難怪李蘭會起那種心思,江鯽這種體質,誰不喜歡?”

[14:還是得靠自己,不過如果要是拿了他的運,那就是另一番說法了。]

小區出去有一段上坡,翻過去這一段小上坡,過個馬路後就是超市。

[14:每天出門都會走一段上坡路,開發商心思還挺細膩。]

夏日的晚上依舊燥熱無比,賞南走出了一身的汗,聽見14的話,他說:“封建迷信要不得。”

[14:喏,封建迷信就在你那屋子裏呢。]

“……”

進了超市,賞南徑直往一排排冰櫃的方向走,他找了個大的袋子,打開冰櫃,挨著挨著撿了往袋子裏丟。

他身上的錢應該夠,這個世界他雖然不是那種特別富貴的家庭,可也是衣食無憂。

拎著一大袋汽水,在結賬的時候,賞南一頓,對收銀員說道:“先放這兒,我再去買點兒東西。”

很快,賞南站在了水產區。

“你說,江鯽會吃這些嗎?”

[14:我想,它應該更加喜歡吃人。]

“這些也是活的,和人區別不大。”

賞南撈了兩隻個頭最大精神最好的大龍蝦,稱的時候,阿姨問:“需要我幫忙清理幹淨嗎?”

“不用不用,您幫我打點水和氧氣,我回家養兩天再吃。”賞南說道。

拎著龍蝦去結賬,顯示屏上的金額瞬間拔高,一袋子汽水也隻夠兩隻龍蝦的零頭。

[14:你養寵物呢?]

“我花我的錢,你管我的。”汽水在罐子裏搖來晃去,賞南幾乎都能想象到時候拉環一拉開,會是怎樣的場景。

過了馬路,站在那小小的坡頂上,賞南遠遠地就瞧見坡底那一排垃圾桶旁邊站著蹲著的幾個男生,他們指間的煙明明滅滅,上頭的火光也如同明滅的螢火般。

他們當然也看見了賞南,如棵挺拔的鬆一般。

蹲在中間的頭兒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彎腰把半截煙摁在地上,用腳踩了踩,又撿起來丟進了垃圾桶,才直起身,看著逐漸靠近他們的男生。

賞南看著擋路的幾人,“有事?”

那頭兒歪著身子,看見了賞南手中袋子裏的龍蝦,“喲~”他發出一聲怪叫,“有錢嘞,這都能說買就買。”

“有錢……也給我們一點兒唄,讓哥哥們也嚐嚐這龍蝦是怎麽個滋味兒,我還沒吃過呢。”對方掀起眼皮,半麵額頭的紋身也跟著動了起來,“你那天幫那小子出頭,那小子這兩天拿不出錢來,兄弟幾個煙都快抽不上了,他說你家可能住這兒,那他既然都介紹了,我還是要過來認識認識我的新朋友。”

紋身哥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鋼刀,在手裏轉了幾圈,刀尖直接就抵在了賞南的腹部,“拿錢,快點。”

賞南低頭,看著閃出寒光的刀鋒,說道:“我沒錢,我的錢已經花光了。”

“騙鬼呢?”紋身哥聽見對方說沒錢,眉毛一抖,“沒錢你他媽買兩隻大龍蝦!”

賞南麵不改色,“就是因為買了龍蝦,所以沒錢了。”

“……”紋身哥無言片刻,身後幾個小弟還等著開鍋吃飯,他往後瞧了幾眼,手掌蓋在腦袋上摸了幾圈,“嘶,那怎麽辦?那你回去找你那保鏢借點兒?我們在這兒等你。”他表現得還挺善解人意,並且不等賞南回答,他就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好。

賞南看著對方,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他將早就捏在手裏的汽水單手拉開拉環,對著紋身哥的臉就是一頓噴。

然後將空了的易拉罐往地上一丟,袋子裏的汽水也都丟在了地上,他隻拎著兩隻龍蝦便開跑。

蓄力已久的氣泡噴得四處都是,紋身哥操了一聲,他那幾個跟班立即追了上去。

他們都是在常年在大街上遊**的,兩條腿被他們晃**得沒丁點肥肉,跑起來就跟蚱蜢似的,其中一個個高腿長地直接拎著鋼管堵在了賞南的眼前。

小區門是進不去了,保安亭的門開著,裏麵沒有人。

靠。

賞南隻能往旁邊的岔路跑。

頭頂上的樹冠茂密,就像一把把巨型的傘,投影到地上,被一群疾步奔跑的少年將影子踩得斑駁稀碎。

或許是因為賞南在他們眼裏是一隻貨真價實的肥羊,他們契而不舍地分幾路堵他,最終還是將賞南堵在了一條小巷子裏。

紋身哥也很快趕來,他喘著大氣,手掌撐著牆,另外一隻手指著賞南,“你他媽……他媽……跑啊!”

“快點,拿錢。”他一腳踢翻了幾個竹編的籮筐,連帶著旁邊的一堆廢木料都倒在了地上。

賞南不可能掏錢,當然也不可能站著或者趴著跪著挨打。

他看了下左右,從地上拾起來一個桌腳,在牆上把上邊多餘的拐角敲掉,生了鏽的釘子從桌角裏邊露出來,他看著對麵的七八個人,“來。”

紋身哥一愣,他倒是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慫,按理來說,好學生應該都會跪地喊他們爺爺,順便再求他們饒命啊。

這怎麽還是個刺頭?

不過他一點都沒把對方放在眼裏,對方才一個人,他們七八個人呢。

紋身哥抬抬下巴,“上吧上吧,他能買那龍蝦,身上的錢估計不少,能全部掏幹淨,我們等會就去吃大餐。”

他一發令,他身後的人都朝賞南衝了過去。

賞南捏緊了棍子,在第一個人衝上來的時候一腳踹在了對方的肚子上,又一棍子打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肩膀上,這兩人吃痛滾到一邊,剩餘的人就很難應付了,他隻是搶占了一時的先機而已。

賞南很有自知之明,不管是現在這副身體,還是在他原本世界的記憶當中,他的優點都沒有擅長打架這一項。

僅僅幾分鍾過去,賞南的肩膀和腿還有腰,已經挨了好幾下。

[14:要用積分讓你不那麽疼不?]

賞南:“還是算了吧,本來就沒多少積分。”

他剛拒絕完,後腦勺就挨了一板磚,應該是塊板磚,那硬度和麵積,都不太像棍子。

後腦勺仿佛被敲碎了一塊兒,風呼呼啦啦地從那碎開的部位湧進去,將整個腦子都衝擊得昏昏沉沉。

他眼前的一切變得十分模糊,搖搖晃晃的,像整個世界都在緩緩崩塌。

紋身哥看著倒在地上的男生,慢慢走過來,踢了踢,對旁邊的人豎了豎大拇指,“幹得不錯。”

又對另一人說:“把他手機的鎖解開,再把他的衣服扒了,丟到馬路上去。”脊梁骨再硬再直的人,甭管男女,扒了丟在馬路上現一晚上,那都一整個大變樣。

他最煩這種不聽話的刺頭,就是欠收拾。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拎著工具箱上前,從賞南口袋裏掏出手機,先看屏幕鎖是指紋的還是密碼的。

[14:還是用一下積分吧,你還有兩個多億呢,這一醒,也就扣一千萬。]

賞南正要同意14的建議時,他聽見了一聲慘叫。

比他用桌子腳打人時,那些人發出的慘叫聲要刺耳多了,甚至能從這聲慘叫當中聽見驚恐和恐懼。

正在研究他手機的男生停下動作,好奇地朝發出慘叫的方向看去。

紋身哥的注意力本來也全都在賞南的手機上麵,這聲慘叫嚇了他一大跳,他罵人的話含在嘴裏,扭頭就要罵,卻在下一秒看見眼前的場景時,所有想罵人的話都陡然消失。

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後退了兩步,“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童喜嘴裏叼著一個男生的肩膀肉,他手指還扒著那人的肩膀,眼神陰測測的,鮮紅的**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被他死死扣住的男生痛不欲生地皺著眉,渾身抖動得如一隻瀕死的羊。

“呸。”

童喜把嘴裏的肉吐掉,那塊肉掉在地上,滾了一圈兒,沾滿了灰塵。

“看什麽看啊,上去打啊!”紋身哥隨手抓了一個男生丟上去。

童喜一腳就把這人踹飛了出去,那人後背撞擊在牆上,又掉下來,趴在地上咳出血來。

紋身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童喜一步步走到了紋身哥跟前,另外幾個人瞧著不對,早就跑了。

童喜低下頭,看著地上的賞南,抿了抿鮮紅的唇,在紋身哥抖著嘴唇想開口求饒的時候,他掐著紋身哥的後脖子一把把人拖到了麵前,低下頭一口咬在了紋身哥的臉上。

血管、肌肉、皮…一齊幹淨利落地被利齒從臉頰上撕扯了下來,紋身哥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血窟窿。

恐懼大過疼痛,以至於他都沒聽見自己殺豬般的慘叫。

紋身哥用雙手試圖推開人高馬大的童喜,但對方的手如同鐵鉗一般,也仿佛沒有疼痛的神經,任他用拳頭錘,用腳踢,都撼動不了對方分毫。

他驚恐地看著年輕男生的這張嘴,一次又一次啃下來,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他的神識也越來越模糊。

可能是錯覺,他好像看見了鬼,一個臉色煞白,唇卻鮮紅如血的鬼。

賞南緩過來了勁兒,他眼皮半抬,隻看一眼,就知道這不是童喜,是江鯽。

不管怎麽樣,報警,還是打回去,都可以,他不希望看見江鯽殺了人。

殺過人的鬼,和從前就不一樣了。

江鯽……

“江鯽……”賞南低低地喊了對方一聲,他手指在凹凸不平的地麵匍匐,試圖抓到江鯽的褲腳,途中,他甚至還抓到了一塊溫熱的,濕淋淋的肉塊。

全是江鯽從紋身哥身上啃下來的。

再啃下去,紋身哥可能就剩一副骨架子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江鯽的褲腳,賞南鬆了口氣,他借著這股力坐了起來,頭昏腦脹,但他也沒忘使勁扯著江鯽的褲腳。

“江鯽,住嘴。”比起住手,現在這一刻,賞南覺得,住嘴更加適合此情此景。

江鯽終於從眼前這壞東西的叫喊聲中聽見了賞南的聲音,他像丟垃圾似的丟開紋身哥,把賞南從一地的肉塊裏扶起來,“你沒事吧?”他眼裏的陰鷙和嗜血後的瘋狂猛然變得天真,他看著賞南,表情有些擔心。

賞南甩甩腦袋,把掌心的黏膩在褲子上擦了擦,“你怎麽跑出來了?”

“你一直沒回來,你的朋友是個蠢東西,隻能我出來看看了。”

賞南:那不還是用的童喜的身體嗎?

兩人離得很近,巷子兩旁的水泥牆高高豎起,但外麵的路燈柱子更高,光散照進來,落在江鯽的臉上。

它現在像一隻饜足的野獸,下半張臉都是鮮血,牙齒上也是,說話時也帶著濃厚的血腥味。

賞南往地上看了看,果凍似的一地肉,它沒吃,它隻是在攻擊紋身哥,但賞南知道,江鯽是可以吃這些的,他想,或許江鯽心底最深處,依舊還殘留著一些作為人的好的地方。

就像一株花,李蘭那家人沒有將它連根拔起,隻是割得太幹淨,沒有施於陽光和養分,那處便枯萎了。

但是,那是可以重新養護,讓它重新發芽開花的。

“江鯽,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啊?”賞南拉著江鯽,站到更明亮的地方,他從口袋裏掏出半包紙巾,擦拭著江鯽臉上的鮮血。

江鯽低頭看著賞南,“你是第一個為我哭的人。”在它的記憶裏,賞南是一個無緣無故對它好的人,哪怕它什麽都沒有,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

紙巾隻能勉強擦幹淨江鯽臉上的血跡,但嘴裏的不行,要漱口。

“路上你別和別人說話。”賞南把紙巾丟到垃圾桶,再看向地上的紋身哥,還有那一地的肉塊,“他應該不敢報警,這種在大街上混日子的,想必案底不少。”

江鯽沒有咬到致命的幾個地方,肩膀,臉,手臂,都是幾個肉厚的部位。

“先幫我找龍蝦,我給你買的。”賞南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兩隻龍蝦,死貴死貴的,不能讓它們跑了。

龍蝦最後是在巷子口找到的,袋子早沒了,賞南拎著回去的。

-

回到家裏時,桌子上的外賣已經被收拾幹淨了。江鯽是等童喜吃完飯才開始使用他身體。

賞南把兩隻龍蝦放進水池裏後去換鞋,江鯽一張臉快要埋進水池裏,目光灼灼地看著。

“我沒吃過。”

賞南換了拖鞋跑進廚房,“你要吃生的還是熟的?”

“熟的。”江鯽說道。

賞南表情微頓,“我不會做飯。”

兩分鍾過後……

童喜在洗手間吐得驚天動地昏天暗地,他手掌扒在馬桶上,恨不得把胃都掏出來洗一遍。

賞南在旁邊給他遞了一杯水讓他漱口,童喜嘔得眼淚都出來了,他看著空氣,“借我身體出去啃人,還想讓我給你做飯吃,沒門兒!!!”

取得江鯽的同意過後,賞南把這屋子裏有鬼的事情告訴了童喜,童喜先是不信再是恐懼,因為賞南是不愛撒謊和開類似玩笑的,隻不過既然對方沒有傷人,那也不是不能接受,關鍵是一年的房租真的很貴,如果能和平共處,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就在將要點頭的下一秒,他嚐到了嘴裏的血腥味兒。

“啥味兒啊這是?”

賞南也沒瞞著他。

於是就出現了剛剛這一幕——童喜嘔吐,童喜對不知道在哪裏的江鯽放狠話。

童喜又吐了一通,晚飯也全都吐出來了,但他本來就心大,也不是愛計較的人,還是和死人計較,更何況,如果不是對方,賞南可能就要被扒幹淨衣服丟大街上了,功過相抵。

“我沒事,yue……”童喜繼續把頭塞進馬桶裏。

過了幾秒鍾,他抬起頭來,虛弱地看著賞南,“你先去把龍蝦洗了,我教過你,你還記得不?我等會來做,我也要吃,yue……”

江鯽在外麵,它的臉煞白,唇色卻恢複了些,它看了眼洗手間的方向,跟在賞南身後,“不然,我還是直接把他的身體占了吧,他現在這樣好難受。”

說完後,它咧嘴一笑。

“……”賞南找了把小刷子,挽起衣袖,對江鯽說道,“那你還是讓他繼續難受吧。”

江鯽沒作聲,消失了。

它離開了廚房,出現在了馬桶邊上,隻有一張臉,隻是黑霧淡了許多,小卷毛露了一部分出來,平靜地注視著還把頭埋在馬桶裏的童喜。

吐了半天,童喜終於感到好受多了,他把頭抬起來,癱坐在地上,抹掉頭上的汗珠,還沒緩過來,就看見了那張近在咫尺的鬼臉。

!!!!!

”救命啊!!!!!!我的天老爺!!!!南呐!!!這和你說的學霸帥哥不太一樣啊!!!!!”他嚇到眼淚都湧了出來,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洗手間,一頭撞進廚房,從後麵抱著賞南瑟瑟發抖。

賞南雙手濕淋淋的,一手還舉著小刷子,童喜這模樣,肯定是看見江鯽了,果然,他一抬頭,就看見了江鯽從廚房的門縫裏鑽了進來。

江鯽也跟到了廚房。

它看見童喜抱著賞南,現出全身,青白的眼皮耷拉下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朝賞南走了過去,直接穿過了賞南的身體。

下一刻,童喜抱著賞南的手臂收緊,甚至勒得賞南有些疼。

“我不喜歡他抱著你。”江鯽聲音悶悶地說道,這是江鯽的聲音,不是童喜的。嗓音雖然聽著軟,可是卻帶著十足十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