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惡靈變奏曲[3.5W營養液加更]

從次臥出來,童喜一直念叨著這個夢也太真實了,他說他這輩子隻做過兩個最真實的夢,一個是夢見第二次高考隻考了78分,一次就是現在。

童喜在客廳裏猛灌了兩大口礦泉水,捏著空掉的礦泉水瓶子,他朝還在次臥裏邊的賞南喊道:“我去叫兩桶水,買個水泵,飲水機沒必要了吧,反正我們又不喝熱水。”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外麵走去,去從走廊牆壁上那堆小廣告裏試圖找到送水的聯係方式。

賞南沒聽見童喜在外麵嘰嘰喳喳地說了什麽,他再次推開了倉庫的門。

比起白天的灰塵漫天,此刻的倉庫靜悄悄的,窗外燈光照映進來,於是也隻能看見屋內陳設模糊的輪廓。

那塊伸出來的天花板依舊是和白天同樣的角度,隻不過往裏看去,比任何地方都要漆黑,好像下一秒就要從裏邊彈出一隻可以無限延長的青白的手臂。

賞南打開了燈,眼前的亮度卻沒有發生什麽太大的變化,他的手還按在燈的開關上,抬頭茫然地看向放置燈管的位置——一顆小燈泡,黃色的,燈絲散發的光剛好隻照亮它附近幾十厘米的區域,其他地方,該烏漆嘛黑,還是烏漆嘛黑。

“啪”

“嗒”

“啪嗒”

賞南來回按了好幾下,燈泡的亮度與之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好歹也給安一個亮點的燈管啊,就算是倉庫,如果晚上要找東西,這能見度,能找著嗎?

賞南沒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他把手中的毛絨掛件再一次放在了櫃子上,出去的時候,他握著門把手,不知道怎麽想的,對著空無一人的倉庫淡淡道:“有什麽,你衝我來,別動我朋友。”

門被帶上。

他出去了。

一隻青白的手從櫃子後麵伸出來,握住那隻毛絨掛件,消失不見。

而在外麵,童喜已經拍了半天的門,他剛剛在走廊裏找送水的電話,就在門口,他就沒關門,也沒拿鑰匙,誰成想,門從裏邊被關上了!

他叫了半天,賞南都沒過來開門。

門終於被打開的時候,童喜氣衝衝衝進屋子裏,炸毛道:“我在門口你沒看見嗎?你還把門關上。”

賞南看著童喜,下意識就想說:我在臥室裏,誰關你門了?

但門確確實實是被關上了,可也確確實實不是賞南關的。

答案很明顯,賞南知道,童喜不知道。

“我沒看見。”賞南背了這口鍋。

童喜這才沒有不依不饒,他從書包裏抽出試卷,“等會師傅就送水來了,咱倆先寫一套試卷,寫完了我們再去換房間。”

兩個人的關係裏,童喜一直都處於照顧者的角色,他塊頭大身體棒,出生時間也比賞南早,他覺得自己理應照顧好賞南,但賞南搞這種惡作劇,那他身為兄長,還是要說上兩句的。

“以後別動不動突然關門,怪嚇人的。”童喜把賞南的試卷遞過去,咬著筆頭,”說實話,你餓了不?”

“……”賞南搖搖頭,“不餓。”

“我有點餓,我點個外賣吧,你想吃烤串嗎?”

童喜點完外賣以後,看了眼賞南,“你已經開始刷了?”

“坐著沒事兒,就寫了幾道題。”賞南腳踩著凳子,抱著膝蓋,這些題目和他原本世界裏的高中題目是差不多的,他都快刷爛了,他寫得昏昏沉沉,還總覺得洗手間裏有滴滴答答的聲音。

童喜在耳邊說話的聲音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在滴答聲變小時就顯得清晰,滴答聲變大時便顯得模糊。

“你知道不,我們隔壁那個班花,背著她媽空一門兒試卷,還填了一大專,她平時成績能上重本的,聽說是為了和她那爛泥男朋友在一塊兒,不過幸好,她媽也沒說什麽,隻說斷絕關係,還親自開車把她送到了那個男生家的樓下,那個男生嚇得魂都沒有了,樓都不下,說自己沒錢,讓她趕緊回去。”

“這不,班花也來這兒複讀了。”

“你在聽沒,高一的時候,這班花還向你表白過呢,隻不過你把人家給拒了,說你要搞學習……”

賞南看著試卷上的墨跡從黑變成了紅,岩漿似的在試卷上擴散開,流到桌子上,最後像瀑布一樣順著試卷往下麵淌,又腥又臭。

眼看著就要流到了自己腿上,賞南趕緊穿好鞋子站起來,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還撞倒了椅子。

童喜此刻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你幹嘛呢?”

賞南終於回過了神,看著童喜圓乎乎的臉和黑溜溜的眼睛,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幻覺,也有可能是這個屋子本身就不正常,影響到了他。

“沒,就是突然想到了你之前做的那個噩夢,覺得怪嚇人的。”賞南把椅子扶起來,重新坐下,隨便編了個理由應付童喜。

幸好不論他說什麽,童喜都無理由相信,童喜看賞南臉色不好,也狠狠點頭,“是啊,真的很嚇人,你都覺得嚇人,我親身經曆,比你更加覺得嚇人。”

賞南知道是這屋子裏的東西在作怪,但對方沒有現身,他連對方具體是個什麽,都無從得知。

未知是最大的恐懼來源,賞南腦海裏此刻浮現出這句話。

幸好,之後一切都很正常。

師傅送來了兩桶水,他們把房間也調換了,兩個外賣員分別送來了一個水泵和童喜點的外賣,賞南不餓就沒吃,去洗手間洗了個澡。

“再刷一套卷子我就去睡覺了,明天要去學校報道,”看著童喜三根烤串一起擼,賞南忍不住開口道:“你少吃點。”

童喜:“快了快了,就快吃完了。”

為了陪童喜,賞南又多刷了一套卷子,對答案的時候,賞南幾乎全對,童喜捧著試卷,瞪大眼睛,“你抄答案了?”

“我自己做的。”賞南刷卷子的時候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亮出了自己的真實實力,而自己這副身體的成績,應該沒這麽好,不然童喜的眼睛不至於瞪得這麽大。

童喜翻來覆看了兩遍,“你背著我上了什麽培訓班嗎?怎麽進步這麽快?”

賞南從他手裏拿過卷子,蓋在桌子上,“把公式都記住就行了。”

“你說得簡單,那些題目一套套六七八個公式……”

“困了,睡去吧。”賞南把桌子上攤開的試卷習題冊一股腦都收拾好堆在牆邊,關了燈,“晚安。”

“喂,你眼裏還有沒有我啊?我還坐在椅子上呢!”

賞南走了,童喜也不敢在客廳一個人多待,他抱著手機飛快竄進了主臥。

.

空調運作的聲音有點大,呼呼呼往外吹著冷氣,賞南卷著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根長長的春卷,連腳趾頭都不露出來。

他膽子其實挺大的,可也扛不住接二連三的驚嚇,以及他腦子裏不受控地開始播放各種恐怖片的片段和畫麵。

[14:這套房子確實挺奇怪的,特別是次臥。]

賞南蒙著被子,在被子和14交流,“說說看。”

[14:這次臥的風水特別好,從玄學的角度來看,這次臥的風水起碼還能養出三個高考狀元出來。]

[14:但是戾氣和陰氣也同樣重,這兩股氣場本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你明白嗎?就像水和火不會同時出現一樣,兩者是對衝的,所以我說很奇怪。]

[14:況且,就算兩者同時出現,也應是你強我弱或者我弱你強,絕不可能出現兩者的強度相差無幾這種情況。]

[14:所以,揭秘吧少年!!!]

賞南抓緊被子,“閉嘴吧你。”他希望天快點亮,從未如此深切體會到“度秒如年”這個詞。

這個任務對象著實令他大開眼界,想必刷完這個世界以後,他的膽量會有一個很客觀的提升。

他甚至不敢麵朝著倉庫門,而是背對著倉庫門,麵朝著窗戶,緊閉著眼睛,屏住呼吸。

他的樣子,不像是在睡覺,更像是在渡劫。

還好,直到睡意來襲前,賞南都沒感到有什麽奇怪的,他踏踏實實地睡著了,進入了夢鄉。

臥室外麵的客廳。

之前賞南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它周身被濃濃的黑霧包裹,臉色慘白,時隱時現。

它伸出手,從一堆試卷裏麵翻出賞南剛剛做完的那套滿分試卷,攤開在桌麵上,找了一張白紙,用童喜的筆在紙上一道題一道題的驗算。

黑色的霧氣凝聚在它的頭頂,它抿著唇,神態認真,眼睛裏淌出血淚來也毫無所覺。

[14:黑化值減5,它的黑化值有80啊我的天,怎麽這麽高?等等,黑化值為什麽會自己掉啊,你又沒做什麽,這太奇怪了!]

但賞南已經睡著了,完全聽不見係統的呐喊。

他隻覺得自己忽然喘不上來氣,胸前像是壓了塊巨石,他推得滿頭大汗,渾身都脫了力,那塊石頭也巋然不動,甚至還越來越重。

賞南手指抓著被子,臉因為憋氣而漲得通紅,被子從他身下散開,他的腿沒有被石頭壓住,於是連雙腿都跟著一塊兒用力。

但地麵卻陡然生出幾根藤條,死死地纏住他的腳踝往下拉,那是一股恨不得將他整個人都拉進地裏的力道。

在賞南幾乎以為自己會被壓成一張餅的時候,那塊巨石突然憑空消失,他也從噩夢中醒來,看著漆黑的房間以及窗外朦朧的光,他很快清醒過來,應該不是什麽石頭,是那怪物,是鬼壓床。

他翻了個身,撈過被子,抬手在自己腦門上摸到了一手的汗。

與此同時,他也得到了黑化值居然下降了五個點的好消息。

“為什麽?”賞南覺得很驚喜,難道是因為有人願意陪它玩鬼壓床?不能吧,這好像有點幼稚,還有些驚悚。

[14:不清楚,因為黑化值降低的時候你還在睡覺。]

[14:不過,通過你剛剛被它纏住產生的近距離接觸,我也得到了一些關於它的資料。]

[14:江鯽,死的時候十七歲,他是虛弱而死的,好像身體本來就很差,它的成績曾經非常好,在學校曾經也是風雲人物。]

[14:江鯽的父母早年是挖煤的,打井的時候父親先下去,結果半天沒人應,母親下去察看,結果繩索斷了,兩個人都死在了裏邊,由於江鯽的親人不多,它後來跟著小姨和小姨夫生活,兩人照顧它到十七歲。]

賞南聽得入神,14卻停下了,他追問:“然後呢?”

[14:沒有了,目前我獲得的消息就這些。]

賞南:“……”

“算了,我明天可以去問問這裏的老住戶,他們知道得肯定不少。”不過,就算不問,賞南也大概能猜出這種家庭之後的故事走向。

不出意外,在出了這種意外事故之後,相關負責的單位或者企業都要給予家屬賠償金,這筆賠償金,想必最後是落在了江鯽小姨和小姨夫的手裏。

而按照賞南聽過的看到過的,親戚一般拿了賠償金以後,會善待親人留下來的小孩兒的概率其實不太大,從江鯽虛弱而死就能知道,江鯽在這裏,可能並沒有得到過很好的照料。

原來是這樣一個可憐的小孩兒。

賞南在心底歎了口氣,他卷著被子想道,還是等睡醒了再說,隻這一抬眼,他後背便冒出了滿滿一後背的冷汗,手腳瞬間便僵硬了。

聽14說話聽得出神,他一直麵朝的是倉庫方向,隻是他自己沒注意到而已,而那個之前被他再次放去了倉庫的掛件,此刻重新出現了門把手上。

好似有風一般,掛件搖搖晃晃個不停。

賞南看了那掛件半天,慢慢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直到天亮,賞南都一直是半夢半醒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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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喜在看見賞南的臉色時,被嚇了一跳,“你臉色怎麽差?”他看往賞南身後的房間,表情瞬間變得警惕起來,“你也做噩夢了?”

賞南和他說:“不是噩夢,就是半夜醒了,一直沒怎麽睡著。”

童喜這才放下心,“那我們快點洗臉刷牙,去學校報個道。”

去學校報道還要帶往年的紙質版成績單,幾次模擬考的都要帶上,那樣就省了學校一開始還要自己打印卷子抽查,可以直接分班開始重點教學。

童喜做什麽都慢慢吞吞的,賞南等他的時候,背著書包打算把桌子收拾一下,他收拾到一半,才恍然想起:昨晚睡覺之前,他和童喜明明都是整理好了才去睡覺的!

這種不起眼的變化,兩人一開始都沒注意到,直到現在,也隻有賞南一個人關注到這一點了。

賞南沒有告訴童喜,一言不發地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攤開的試卷重新碼好堆在靠牆的位置,卻在看見最底下的一張寫得滿滿的草稿紙的時候,愣了一下。

草稿紙再常見不過了。

但問題是,童喜的位置在對麵,而賞南寫這種高中試卷,他是不怎麽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的,更別提這種幾乎是將整張試卷都在草稿紙上重新做了一遍的做法。

賞南看著紙上麵的字跡,行雲流水,下筆利落,收尾幹淨,他趁童喜沒注意,扒開童喜昨晚寫完的試卷,十道錯兩道,而且字是板板正正一筆一畫的正楷,和手上這張草稿紙上的自己完全不同。

更加不可能是賞南自己出神的時候寫的,因為草稿紙上每道題的算法,都和賞南的不一樣。

所以,寫滿這張草稿紙的人隻能是江鯽。

江鯽是個高中生,十七歲死亡,也就高二高三的年紀,難不成他的執念是刷題?

“走吧,我收拾好了,鑰匙手機成績單個人信息表……都沒差。”童喜從身後走過來。

賞南收好草稿紙,“走吧。”

現在正早,空氣還沒熱起來,小區公園裏有幾個老頭子在遛狗,大的小的一大群湊在一塊兒追來打去。

這小區什麽都好,就是樓層建得很矮,麵積鋪得很大。設計師在設計的時候想必也是將重點落在了“自由”上麵,小路交叉繁雜,樓梯上上下下,穿插著湖心公園與竹林,一個不小心,還容易迷路。

賞南和童喜是跟著導航才走出來,出了小區大門後,童喜拉著賞南直奔那家麵館。

煮麵的大鍋升起來的白霧把老板都籠罩住了,隻能看見他揮舞著湯勺,以及他那錚亮的腦袋。

”要吃什麽自己點啊!”老板嗓門很大。

“我要一份炸醬麵加牛肉和豆幹,”童喜喊完,把手裏的菜單遞給賞南,“你也點。”

沒睡好,賞南沒什麽胃口,他把菜單放在桌子上,“兩個豆腐包子和一杯豆漿就行了。”

“啊,你吃這麽點?”他剛說完,童喜便不可置信道,他的表情跟昨天被鬼壓床之後的表情是一樣的。

在童喜心裏,美食的確和命一樣重要。

“不怎麽餓。”賞南接過老板遞過來的包子,童喜的麵也好了,“走吧。”

十六中比他們想象得要大,每棟樓都有命名,卻不是什麽靜思樓匯知樓,而是通通使用的動物名,鳳凰、孔雀、天鵝、白龍…與此同時,牆壁上還會有相關動物的繪圖,確實好看,不會死氣沉沉,也不會過於嚴肅。

學校裏有很多穿校服的學生,複讀生要報道之後才能領到屬於自己的夏季校服。

童喜走在賞南旁邊,“你說,我得幾個x比較合適呢?”

賞南看了看童喜那比自己小腿還粗的膀子,“3個x應該差不多了。”

“還是4個吧,我喜歡寬鬆一點。”

複讀生報道處由學校專門搭了個棚子,賞南本以為他和童喜來得算早的,卻沒想到有人比他們更早,前邊的隊已經拐了兩道彎。

此時此刻,太陽也已經冒出了頭,它一出現,空氣中的溫度立馬開始升高。

童喜身上肉多,他怕熱,不停地用手上的檔案袋給自己扇風,賞南怕他熱中暑,把自己書包裏的水也給他喝了。

童喜咕咚咕咚灌著水,餘光一撇,看見了正朝他們隊伍走過來的隔壁班班花,班花穿得很素雅,白色短袖和藏青色的短款百褶裙,一雙長腿在太陽底下白得發光,旁邊路過的幾群人,甭管男女,都頻頻回頭。

“南,班花。”童喜這一肘子,差點沒給賞南撞撅過去。

他扭頭的時候,倪婷已經走到了兩人後邊排上了。

倪婷的表情也頗為意外,“早聽說你們倆也報了十六中的複讀,沒想到這麽巧,報道都能遇見。”

童喜嘻嘻一笑,“緣分嘛。”他臉上每塊肉都寫著“我要討女神開心”,幸好他夠白,自己把自己也拾掇的幹淨,不然這麽一笑,肉擠在一塊兒的模樣,實在是算不上好看。

“賞南,聽說你第一誌願是南大,第二誌願是美大,我覺得美大也很好啊。”

雖然倪婷表現得很自然熟絡,可對方眼下的烏青和憔悴用粉都蓋不住,班花不上重本上大專,隻為陪男友,這在他們高中已經傳開了,那男生是體育班的,但凡他有點擔當,班花也不會落得被人人嘲笑的境地。

“我還是比較喜歡南大。”賞南笑了笑。

他已經走到了棚子下邊,曬不到太陽,主動往後退了幾步,對倪婷說:“你上前吧,外麵太曬了。”

不管是對誰,對老人,對小孩兒,對女生,或者是貓,但凡能搭把手的,賞南都會幫一下,並不是幫誰就是對誰有意思的表現。

隻不過童喜誤會了,童喜懊惱道:“你也喜歡班花嗎?你要是喜歡班花,那我可就沒戲了。”

賞南捏了把童喜肚子上的肉,“我不喜歡班花,但你如果不減肥,你也別想。”

和班花站在一起的童喜,像一頭狗熊。

老師們辦理手續的速度很快,隊伍雖然長,天氣也夠熱,但聽著童喜為了討倪婷開心,時不時冒出的句子,賞南覺得等待的時間也不那麽難捱。

輪到倪婷的時候,老師看了眼她的成績單,“怎麽回事啊這?”

倪婷隻說是出了點意外。

而輪到賞南和童喜的時候,老師隻語重心長地說:“眼光別太高,量力而行,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無愧於心就行了。”

接著,他們去後勤處領了校服,讓報尺碼的時候,童喜看了看倪婷,緊張地說:“xl。”

賞南抱著自己l尺碼的校服,無奈地看著童喜。

負責發放校服的老師扒了扒鼻梁上的眼睛,“你起碼得3個x,1個x哪裏夠?”

童喜的臉登時就紅到了脖子根。

隻不過在看見倪婷捂嘴笑的時候,他又覺得值了。

走出校門,倪婷指了指左邊,“我住那邊,跟你們好像不同路。”

童喜:“你也是租的?”

“不是,”倪婷搖了搖頭,“我爸爸給我在這邊買了一套小房子供我複讀住。”

看著倪婷離去,童喜感歎了一句,“班花家裏可真有錢啊。”

賞南拉著童喜往回走,“你和她差距也沒那麽大,除了長相比人家差點,成績比人家差點……”

“別說了,我都知道,我會減肥的,今晚我不吃飯了。”

“……”有點懸。

回到小區的時間是正午,走在路上,跟走在燒烤架上似的,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樓底下卻還有一群老頭兒老太太在打麻將下象棋,他們在樓底下搭了個建議遮陰棚,正好挨著小賣部,擺了幾張桌子椅子,穿著涼衫,扇著蒲扇,吃著西瓜,別提有多愜意了。

童喜鑽進遮陰棚裏,從他們的桌子空中間踏過去,彎腰在冰櫃裏找冰櫃的時候,一群老頭兒老太太大聲地討論起來。

“謔,這塊頭,一頓怕是要吃兩斤米。”

“還得長,男生要長到二十歲。”

老太太摸著麻將,裂開沒什麽牙齒的嘴,“長到七老八十~”

賞南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知道這些老頭兒老太太在小區裏扮演著什麽角色,有人吵架的時候,他們就是觀眾和傳播者,有什麽福利的時候,他們就是投機者,總之,一個小區裏誰家出了什麽事兒,那家人自己可能都還不曉得,他們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已經曉得了。

“喏,給你。”童喜揣給賞南一根,他自己兩根。

賞南撕開包裝,“你不是減肥嗎?”

童喜:“我晚上不吃飯啊。”

“……”

“你先上去,我在下邊看會他們打牌,挺有意思的。”賞南舉著冰棍,為了逼真,他還找了個空椅子坐下。

童喜也沒多想,天太熱了,熱得他腦門疼,“行吧你看,我先上去了,你看會就回來啊,我們還要刷卷子。”

“好。”

童喜上樓後,賞南還真就認真地看了會兒老太太打牌,打完一把,老太太收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旁邊坐了個學生,她沒有什麽牙齒,嘴巴是癟的,說話卻利索清晰,“看什麽看?”

賞南抿唇一笑,“感覺打牌很有意思,想學習一下。”

幾個老太太爭先恐後教育他。

紅碎花短衫老太:“學什麽學,你現在主要是學習。”

白藍碎花短衫老太:“你們考試難道考打牌?”

黑短衫老太:“你哪家的,以前怎麽沒見過?”

“樓上301的租戶。”

黑短衫老太反應最快,“老李家嘛,他家房子裝得不錯,你多少錢租的?”

雖然這不是賞南想聽到的答案,但賞南還是照實回答了,“快四千。”

“不錯,劃算,老李家一家都是厚道人,”白藍短衫老太說,“他們對那個外甥都那麽好,可惜他外甥身體不好,從十二三歲開始就一直看病吃藥,老李家夫妻倆把好的房間都給他住了,自己兒子住倉庫,但就這樣,那外甥還是沒留住。”

賞南咬了一口冰棍,覺得她們說的和自己昨晚想象的,有些出入。

江鯽的小姨小姨夫沒有虐待他,甚至對他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要好。

“是啊是啊,”黑短衫老太從椅子上給自己點了支煙,一邊摸牌一邊說,“老李家那外甥,要我說,是真不像話……”她沒說完,指了指賞南,“跟你長差不多好看,但看著比你還要乖,其實就是個混賬,從高一開始,就在學校打架鬥毆,三天兩頭請家長,成績一落千丈,老李家不知道給他擦了多少屁股,給學校說了多少好話,我要是他小姨,早不管他死活了。”

賞南:這麽說,江鯽還是個叛逆少年?

可草稿紙上那些全對的題目,又怎麽解釋呢?

紅碎花老太搖搖頭,“那孩子一開始來的時候還算聽話,就是太內向,聽他小姨說是從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麵,估計是在這兒啊,被花花世界喲,迷了眼睛,就跟你那死鬼老頭子一樣。”她後邊的話顯然是對黑短衫老太說的。

黑短衫老太狠狠啐了對方一口,“呸,你放什麽狗屁。”

她們互相罵了起來,連旁邊坐著的那個男孩子什麽時候離開了都不知道。

賞南沒什麽表情的站在電梯裏,看著緩緩上升的樓層,心裏有些亂,因為事情顯然沒有如同他想象得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