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骨吟
“喜歡孩子?”陸及問完後,將頭扭到一邊咳嗽了幾聲,他很難想象出賞南抱兩個孩子的畫麵,因為賞南自己就還隻是個孩子,成家立業這個詞似乎還離賞南遠得很,不過賞南也沒說錯,他們那會兒十六歲的時候,許多人的確已經抱上了孩子。
不過現在年代不同,晚婚晚育已經成常態,他回過頭看著賞南,覺得三十歲以後成家,甚好。
聽見陸及的提問,賞南直接就搖了頭,“不喜歡。”
擔心陸及覺得他太沒愛心,好不容易降下去的黑化值又升上去,賞南補充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我覺得我承擔不起撫育一個生命的責任。”他這副身體就是孤兒,記憶裏,他在冬天被拋在孤兒院門口的,如果沒有院長,那他肯定就會被凍死在那個晚上,並不是所有父母都是稱職的,比如賞南的父母,比如陸及的父親。
說這句話的時候,賞南臉上有著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陸及目光細細密密地在他臉上緩慢掠過,最後落在那雙有些黯淡的眸子上,默然半晌,陸及抬手將手掌貼在賞南的後腦勺,溫柔地撫觸,“小南,想找到你的家人嗎?”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
賞南飛快搖頭,“不想。”過了會兒,他看著陸及,堅定地說:“你不就是我的家人嗎?”
陸及看了賞南良久,最後笑了,“是啊。”
吃完蛋糕後,兩人從主屋離開,回自己那邊。
陸及喝了酒,那白葡萄酒的度數還不低,回去途中,風從陸及的側麵吹來,掠過賞南的鼻息,賞南不會喝酒,但能聞見清晰又典雅的橡木和白玫瑰的香氣。
估計是飲了酒,陸及的臉色看起來居然還不錯,心情好像也不錯。
任務產生了進度,賞南的心情也好。
雖然產生愉快的理由不同,但結果都是相同的,此刻,他們同頻。
回房間之前,陸及向賞南道了句“生日快樂“,賞南歡歡喜喜地上樓,香夫人從昏暗的走廊走到陸及身邊,往樓道的方向看了看,表情有些意外,“您把夫人送給您的玉石給小南啦?”
玉石並不是隨便用錢購買所得,是當年陸紳的母親在陸紳二十周歲行冠禮並成為第一任家主當天送給陸紳的。一直都沒有被陸紳貼身收著,而是放在書房的密室當中。
陸紳被大火焚燒至死後,陸夫人沒有在被燒毀的房子中找到陸紳的殘骸,後又不小心得知陸紳的死因,當晚,陸夫人便在房間內懸梁自盡。
這是陸夫人留給少爺最後的一樣東西。
“加冠禮那天,母親祝我平安,雖然今天不是小南的加冠禮,但這是我給他過的第一個生辰,我也祝他平安。”陸及靠在沙發上,揉了揉額頭。
香夫人看著他,想了想,問道:“需要我將壁爐燒起來嗎?天氣預報說過幾天會下雪。”
“燒起來吧。”
香夫人屋內屋外的忙活著,還不忘一直找話和陸及說。
“山下鎮子裏下個月會有一場歌劇表演,給很多富豪們都送了邀請函,聽說是很有名氣的表演班子在搞全國巡演,鎮長還自掏腰包給所有人買啤酒喝,想必會很熱鬧,您去嗎?”香夫人把壁爐的風門打開,碼了一堆柴薪進去。
“我就不去了,小南年紀小,想必會喜歡這樣的場合,你可以帶他去逛逛,”陸及的視線看向窗外,寒風淩厲,將不遠處幾棵百年老樹的樹葉都吹得四處騰飛,寂寥又冷清的模樣,“整日呆在這裏,未免太無聊。”
“我帶他去?”
“你帶他去。”陸及說。
香夫人“哎”了聲,她本來就想去。
過了會兒,爐膛裏的火燒起來了,半麵客廳都被烤得發亮,火光怎麽搖曳,屋子裏就以這樣的頻率明明滅滅。
香夫人在跟前蹲了會兒,確定不會滅之後,她才發現身後的呼吸聲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她緩緩站起來,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人”,低著頭喚了聲“少爺“。
哪怕隻是一架骷髏,香夫人都覺得麵前坐著的就是陸紳,不是骷髏,是在那個雨天給她撐傘給她遞手帕的陸家大少爺。
雪白的骨架折在沙發上,背靠靠墊,手指的骨節搭在膝蓋上,它動作時,骨節的彎曲和扭動清晰可見。
橙紅色的火光落在它的臉上,火光直接穿透顱骨骨骼各處間隙,照在背後的沙發與牆壁上——後麵的牆壁映出它的影子。
“抱歉,心情很好,又喝了一些酒。”陸及說話時,上下頜關節小幅度的開合。
香夫人猶疑著,“您現在要休息嗎?”
“時間?”
“快十點。”
陸及頓了頓,它回過頭,顱骨轉動時,一小節頸椎骨跟著扭動了一點,它看著樓道的方向,後回過頭來,“把小南叫下來陪我喝盞茶吧。”
香夫人聽見後大驚失色,“什麽?”
“陸香,他在來宅子第一天時就無意撞見過我的真實模樣,那是個好孩子,不必緊張。”陸及的衣服仍舊穿著在身上,慘白的椎骨從領口延伸出來,支撐著一具形狀漂亮的顱骨,五指伸出袖管,哪怕如此形象,看著依舊是一名優雅的紳士。
香夫人倒不是緊張賞南會說出去,將秘密說出去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她就是驚訝賞南居然在知道了陸及的本來形象以後,還能坦然自若地把陸及當普通人類一樣與之相處。
要不是陸及告訴她,她完全看不出來呀!
這孩子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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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已經洗漱完躺在**了,他其實睡不了太早,因為他是年輕人。
但他在這個世界裏沒有手機,陸及也沒有提出給他買。剛來這裏的前兩夜,賞南隻能盯著窗外發呆,直到14開口說它不僅僅隻有播報任務進度和搜索詳細劇情的功能,它還能搜電影,腦內播放給賞南看。
賞南提供關鍵詞,14根據關鍵詞提供搜索結果,每晚都是這樣度過的,有時候14還會劇透給賞南,以求有一點參與感,但是會挨罵。它做任務這麽久,也不是沒被宿主罵過,但加起來都沒有給賞南劇透的時候挨的罵多。
電影又要開始播放時,房間的門被扣響,14一秒回到了任務麵板。
賞南跑過去開門,是香夫人。
香夫人微笑著說:“少爺說時辰尚早,請你下去陪他用盞茶。”
見賞南呆住,香夫人伸手摸了摸賞南的肚子,“才吃了那麽多蛋糕,立馬就睡,對身體也不好,下去坐會兒?我再給你做甜湯?”
賞南想:又吃……那對身體更不好吧~
但賞南無法拒絕香夫人親手做的甜湯,香夫人的手藝不是普通廚師可以比擬的,純手工,甜而不膩,清香撲鼻。
賞南的靈魂可以拒絕,因為他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可身體無法拒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怕睡到一半給他嘴裏來上一口吃的,他都會閉著眼睛麻溜咽下去。
可香夫人平時其實很少下廚,她隻有在興致上來了,才會做好吃的。
今天怎麽這麽奇怪?因為想哄自己下去喝茶?
“稍等。”賞南去取了件厚毛衣,一邊往頭上套,一邊往門口走,走到香夫人麵前時,香夫人幫他捋了捋被弄亂的頭發。
下樓時,香夫人告訴賞南,“下個月我帶你去鎮子上看歌劇表演,去嗎?”
賞南眼睛微亮,“去。”
“哥去不去?”賞南緊接著又問。
香夫人:“少爺不去,讓我帶你去逛逛。”
“那好。”沒有陸及在,就是完全屬於賞南的時間,等於完成任務的途中來個中場休息。
陸及還坐在沙發上,麵前放著兩杯熱茶,賞南大步走過去,正要在側手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一抬眼,就看見了白色骷髏架子認真地看著自己。
有那麽一秒鍾,賞南是產生了窒息的感覺的,畢竟他已經很長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過骷髏了。
客廳裏有些熱,賞南也分不清自己後背的粘膩是冷汗還是熱出來的汗,他在沙發上坐下後,陸及彎腰用手指點了點地毯。
賞南立即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老東西不讓自己和他平起平坐。
他認命地站起來,走到陸及腿邊坐下,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完全感受不到地板的硬度,隻是需要盤著腿,時間長了會腿酸。
看著從茶盞中徐徐升起的熱霧,賞南問道:“香夫人說你讓我下來陪你喝茶。”
“嗯,有點無聊。”
賞南:“……”
說是喝茶,其實骷髏沒有這個需求,有這個需求的是陸紳和陸及,陸及一直都是那樣一個姿勢,茶杯都沒碰一下。
倒是賞南,因為之前吃了甜的,需要清苦的茶水壓一壓,連著喝了好幾口。
“你現在還是陸及嗎?”賞南捧著杯子,他低頭看著起起落落的茶葉芯子,仰起臉問它。
“我也是陸紳。”
“陸紳是誰?”賞南佯裝不知。
陸及抬起手,冰冷的指骨按在賞南的發頂,發絲從它的指骨指縫中穿插而出,“就是我啊。”
就是那個最開始讓陸家在全國聲名鵲起的人,陸家的第一任家主,也是這麽幾百年來,最年輕的一任家主。
是已經去世了六百多年,是哪怕多任家主明知陸紳死因,卻仍是因為對方可以給陸家門楣帶來的榮耀而每年為他舉辦周年祭的陸紳。
賞南是陸紳身邊出現的第一個不害怕他的孩子——明亮,溫暖,富有朝氣……不過這些特質幾乎都可以在不同的人身上找到,活了這麽久,陸紳沒有見過獨一無二的人。因為他們身上一定有某處特質是相似的,甚至可以做到多處重合。
雖然賞南身上的某些特質也能在其他人身上看見,但他人很難完全複製賞南的特質,溫柔又倔強,驕傲卻不張狂,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想法,明明年紀小,但卻並不讓人覺得無趣和乏味。不過這些都是陸紳所看見的一些表麵的東西。
表麵的東西很容易重合與複製。
可他仍覺得賞南是特殊的,是獨一無二,也是絕無僅有。
這是他的孩子,他便覺得對方怎樣都好,是世間第一珍貴。所以,為賞南多活一些年也未嚐不可。
看在這充滿恨與死亡的人世間,賞南是如何的摸爬滾打,最後成為一名小小冒險家。
“陸紳……”賞南盤著腿,呢喃著這個名字。
“嗯,”陸及回應著他,“就是很久以前的陸家人。”
賞南:“就是祖先咯?”
“可以這麽理解。”骷髏臉上的骨骼逐漸被陸及的麵容所覆蓋,秀麗清雋的眉與鼻梁,凸出的喉結,隻是他的手依舊還是白骨森森的模樣。
陸及傾身端起茶杯,“但這個說法不完全準確,因為我上麵也還有父母親。”
賞南在心裏組織著措辭,過了幾秒鍾,他才試探性地問道,“那你是因為一場大火,所以變成了這樣嗎?那你又是怎麽變成陸及的呢?”
陸及垂下眼,溫柔一笑,“打聽這麽詳細做什麽?”
“好奇嘛。”賞南早就為自己找到了借口,反正人的好奇心就是很強的。
“這個你不用知道。”陸及說。
“哦……”
香夫人端來甜湯的時候,看見陸及已經不是之前那副模樣後暗自鬆了口氣,並不是她害怕陸紳或者陸及,隻是恢複原身的陸紳會有些……怎麽說呢,她其實也說不太清楚,一定要說的話,就是——不是人類的感覺。
是陸紳,又不是陸紳,是陸及,但又不是陸及。
陸紳已經是怪物了,陸香知道,所以給她的感覺才會親切中夾雜著可怖與恐懼,後者占比更大。即使她也已經不是人,她連怪物都算不上。
賞南吃完了大半碗甜湯,肚子已經撐得不行,他從地毯上站起來,原地踱了幾步後,說道:“我要去睡了,你呢?”
陸及沒回答他自己什麽時候去休息,隻笑了笑,“小南晚安。”
賞南吃得太飽,躺到**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半夜刮起來風,鬼哭狼嚎似的冬風,足以說明這裏天氣的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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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
天麻麻亮,是清晨,遠處靡霧山被濃霧籠罩,不遠處那片橡樹林的樹枝在霧中伸展,像扭曲的長影子。
一輛洗得錚亮的老爺車從遠處公路駛來,車牌號模糊不清,最後在大鐵門前徐徐停下,片刻過後,鐵門打開,老爺車拐了個大彎駛入庭院。
賞南是起**洗手間時意外瞥見的,既然已經看見了,他不如多看一會兒,站在冷風口,賞南看見從車上走下來一位青年,看著像是和陸及差不多年齡,不對,還要小點兒。
青年背著帆布包,衛衣外麵套牛仔大衣,看著很休閑,板鞋踩在石子路,由孟管家引進了正屋。
看著不像是陸家人,陸家人表麵上都很講究,那種帆布包他們根本就不可能使用。
[14:是孟管家給你找的老師,很聰明又有天賦且善良的年輕人,二十二歲就讀完了研究生,然後便回這裏的鎮子,也就是他的老家中學當老師,他資曆淺,學校給他安排的教學任務不重,正好適合來給你當老師,他年輕,你們也容易產生共同話題。]
[14:忘記告訴你他的名字的,他叫蘇意。]
賞南關上窗戶,縮回被子裏後,後知後覺的覺得冷,他打了個寒戰,想到胡蝶蘭他們還有陸家人每天天不亮就起**課,嘴裏都是苦的。
陸家在教育方麵並不縱容鬆懈,德智體美勞一項都不落下,十分嚴厲。就算不能做家主,以後去分公司坐鎮也是沒問題的。
某一次下大雨,馬場裏泥濘濺起幾米高,他們穿著雨衣上馬術課,陸荔和陸其聲還有另外兩個已經結課了,他們當剩下弟妹的考官,旁邊的老師和教練隻負責監察,最小的陸其冬才十三歲,上馬還要踩凳子。
賞南當時是陪陸及去看他們考試的。
泥水飛濺,馬鞭在空中揚起又落下,馬兒的嘶鳴混雜著雨滴落下的聲音。陸家對後人幾乎沒有什麽疼愛可言,這裏就是他們的訓練場。
賞南不想上這種課。
沒必要。
不是人上的。
早上九點,廚師已經做好了早餐,陸及坐下時,發現賞南的位置還是空的,正想問,香夫人從樓道的方向急匆匆走來。
“小南發燒了,看樣子挺嚴重的。”香夫人將溫度計放進盒子裏,“我請醫生來看看?”
陸及微微蹙眉,想到這幾天的天氣,生病好像也正常,“先請醫生,我上去看看。”
陸及早餐動都沒動,直接就上樓去了。
上樓的時候,連口氣都忘了喘,平時走幾步就得咳嗽幾聲。
賞南讓14幫忙升高了體溫,14有些不太熟練,上一個世界還把賞南捂出了一身的汗,這次……
“燙燙燙。”賞南咳嗽了幾聲,把手從額頭上收回,“要被燒熟了,我沒死在怪物手裏,但卻說不定會死在你的手裏。”
14忙開始調節溫度係統,往下調。
陸及進來的時候,14剛剛調好,賞南被之前那陣高溫燒得有些頭暈眼花,陸及走進來的時候他隻看見一團白花花的影子,跟黑白電視機卡頓後出現的雪花似的。
直到陸及走近。
陸及彎下腰,將手背在賞南的額頭上貼了貼,確實很燙。看見賞南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陸及又將被子稍微拽開了點兒。
賞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皮,他的確一副不舒服極了的模樣,小臉煞白,眼皮都抬得虛弱無力。
若是不知道知道賞南前一天還活蹦亂跳,陸及會以為對方病入膏肓。
“哥。”賞南聲音嘶啞,喉嚨刀割樣的痛,他就說14把他燒過頭了,嗓子都燒冒煙了,業務一點都不熟練。
“不舒服就別說話,”陸及輕聲道,“陸香已經去請醫生了。”
賞南呆呆地看著陸及,他完全是在發呆,但落在陸及眼裏,就是依戀和可憐巴巴的眼神,陸及心髒某角很自然地像被雨水泡發,然後那一角就無力地塌陷了。
被單是香夫人選的,蓬鬆柔軟,被麵雪白,少年的身體被嚴嚴實實地包裹著,蒼白的臉讓他的眸子黑潤得宛如剛被剝下果肉的龍眼核。
是它的,是獨屬於它的小南。
修長瑰麗的五指落在賞南的臉頰上,白骨的冰涼穿透感十分強,賞南瑟縮了一下,他看著陸及漆黑的瞳孔,“想喝水。”
賞南說完的同時,香夫人領著醫生上樓來了。
香夫人進屋時,陸及正扶著賞南的後腦勺給賞南喂水喝。
醫生是上次給賞南處理膝蓋淤青的醫生,姓王。
王醫生是知道這孩子在陸家有多受重視的,不過聽說歸聽說,親眼看見又不一樣了。
陸大少爺自己的身體都管不過來,居然還能親手去伺候別的人?
王醫生盡職盡責地給賞南掛上了水,“不要自己偷偷調**速度哦,太快了心髒會受不了,一共五袋藥水,換完就可以了。”
“這兩天氣溫突然下降,家裏好一些人都感冒了,你倒是第一個發燒的,還燒到了四十度。”王醫生調侃道,“是不是耍帥了?”
賞南都沒力氣搖頭,他半耷著眼皮,腦袋昏昏沉沉的。
早知道14能讓自己燒這麽厲害,應該提醒它收著點兒的,這也玩太大了,他本來隻是想躲過上課而已,他要是也虛弱,陸及肯定就不會讓他上那麽苦哈哈的的運動課程了。
他一不做家主,二不進公司當誰的助手,任務世界也不像他原本的世界,賞南的羞恥心要淡許多,他準備啃老。
之後醫生什麽時候走的,賞南都不知道,他重新睡過去了,並且睡得很熟,藥水是誰換的他也不知道。
再醒來時,**已經輸完了,連針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拔掉了。
賞南好了許多,隻是沒什麽力氣,再就是口渴和肚子餓。
[14: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賞南:“一起說吧。”
[14:好消息是陸及取消了你和他們一樣的運動課程,壞消息是你多了一項增強體質的體育課。]
“……”
[14:結果比之前要好,比他們那些馬術擊劍拳擊簡直要好多了。]
也是,賞南滿足了,如果還是維持原安排,那他才是白折騰了。
屋子裏沒人,也聽不見外麵的聲音,冬日的太陽明晃晃地穿過玻璃窗,白色窗簾像會發光的光片。
賞南去臥室衝了個澡,換了厚實的衣服,慢吞吞地晃下樓想找水喝。
一般這個時間段,陸及應該在主屋旁聽他們上課。
賞南沒想到陸及居然還在屋裏,陸及穿著寬鬆柔軟的白色毛衣,身體陷在沙發裏,腿上放了本書,起子趴在他的腿邊睡覺,溫柔又安寧的場景。
賞南他愣了下,拐彎走到陸及跟前準備問安,他可不敢忘記陸及的規矩。
他動作並不標準,也不美觀,懶散敷衍,甚至還歎了口氣,“中午好……”聲音還有些沙啞。
他說完後抬起頭,想站起來,一杯水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是陸及倒了遞過來的。
陸及將玻璃杯往前送了送,神情溫和,“之前測體溫已經退燒了,臉色比早上的時候是要好些。”
賞南伸手捧著水杯要喝水,但陸及的手指掌著杯座並未收回。
有些疑惑,有些不自在,但算了,他渴死了。
杯口撬開了賞南的唇,水溫剛好,不涼也不會過熱。第一口水流進口腔裏時,賞南甚至嚐到了甜味,他有些急切地往前挪了挪。
賞南此時是半跪在地毯上,仰著頭,脖子抻直,喝水時秀氣的喉結跟著上下滑動,雙手捧著杯子的模樣像極了小貓為了一口好吃的前爪直接離地。
陸及穩穩地抬著杯座,根據賞南吞咽水的速度傾斜杯身,表情愜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