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池芋心髒一緊, 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僵了下。
她怎麽也沒想到沈時禮會突然問她的真名，大腦飛速運轉了片刻，才磕磕巴巴說：“我, 我中文名叫……李菲菲。”
“李菲菲？”沈時禮輕挑了下眉梢，幽深眸光注視著她, 緩緩重複了一遍。
“嗯……就草字頭的那個菲。”池芋心虛地抿了下唇，勉強擠出了個不太自然的笑容。
現編一個名字太難了，她隻能先借用下她好閨蜜的名字。
“反正是比較大眾的名字啦，你還是叫我雪莉更好一點，我也比較習慣。”她又局促補了句。
沈時禮又靜靜凝了她片刻，才意義不明地哂笑了下, 斂了眼神。
池芋心慌地覷了他一眼，不懂他笑那一下是什麽意思。
但她也不敢再追問他，生怕他再繼續查她的戶口。
隻能佯裝淡定地轉過頭, 翻開了筆記本電腦：“埃文, 你要不先看下我寫好的稿子。”
“給我吧。”沈時禮沒什麽語氣道, 表情又恢複了往常的寡淡。
見狀，池芋默默鬆了口氣，將筆記本電腦往他麵前推了推：“我自己感覺還是要比上次有進步的。”
沈時禮沒吭聲，隻接過電腦，眼睛快速掃起了她的稿子。
池芋手肘支著茶桌，托著腮, 乖巧又忐忑等待著他的評價。
“總體是比上次強一些, 但這幾個地方需要修改一下。”沈時禮修長指尖在觸控板上移動了下，將光標拖到了需要修改的段落。
“哪裏？”池芋腦袋往他跟前湊了下, 柔滑的發絲掃過了他的側臉，清幽的玫瑰香氣不由分說地撲入了他的鼻腔。
沈時禮喉結微微滾了下, 身子稍稍往後撤了撤，和她拉開了一點的距離。
“這邊，和我想表達的有些出入。”他嗓音沉沉，似在克製著什麽。
“那您想表達的是？”
池芋轉過臉，呼吸和他溫熱氣息交疊的瞬間，才意識到她好像離他太近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坐正了身子，手指局促撩了下臉側垂落的碎發，輕輕別到了耳後。
“我的意思是，設計還是要以人為本，不然再多的炫技也隻是空中閣樓。”沈時禮不動聲色地回道。
“哦，我明白了，我這裏確實太突出設計創新的重要性了。”池芋點了點頭，又補充解釋說，“主要我想表達您在建築設計上具備的天賦嘛！”
“所謂天賦，也不過是經驗的積累，並沒什麽值得誇耀的地方。”
沈時禮淡淡道，手指又拖動了下光標：“還有這一段，這項目在推進的過程中，並沒有你寫得那樣順利。”
“但我聽你采訪錄音裏還挺輕描淡寫的。”池芋抬眸瞅了瞅他。
“因為我覺得這也不是什麽值得被報道的事情，就沒詳說，誰曾想你能洋洋灑灑地擴寫出一整段，文筆了得。”他似笑非笑輕掠了她一眼，說不上是在誇她還是在諷刺她。
“……我這不也是為了展現你設計的厲害之處嘛！”池芋局促抿抿唇，為自己辯解道。
沈時禮：“既然是記者，就應該盡量客觀地去報道，而不應該去討好采訪對象。”
“……”池芋張了張嘴，想再反駁他，卻也找不出任何的話語。
因為他說的沒錯，她寫這篇采訪稿，甚至說爭取要采訪他的初衷，就是為了討好他，吸引他的注意。
她以為這樣，就能博得他的喜歡。
卻不曾想他壓根就不吃她這一套，甚至還直言不諱地戳穿了她那點小心思。
弄得她一下子有些無地自容了起來。
她何嚐不知道作為記者應該中立和客觀，她隻是覺得作為人物采訪稿，有些地方是可以美化和修飾。
這樣既能讓稿子讀上去更加的生動有趣，又可以讓采訪對象覺得開心。
隻不過這一次，為了實現她自己的計劃和目的，她確實有些用力過猛了。
池芋羞愧低下頭，小聲嘟囔說：“我知道……我不就是想讓你喜歡我麽……”
沈時禮盯著她垂下的長睫看了片刻，幾不可聞的歎了氣：“怪我了？”
“我哪敢怪你啊！我就是個小實習記者，做不好正都轉不了。”池芋撇了撇嘴，似嗔非嗔道。
“……”沈時禮又默了幾秒，略顯生硬說，“你總體做得還是可以的，稿子也比上次寫得有進步，應該不用擔心轉正的事情。”
“真的嗎？”她抬起小臉，不太確定地看了他一眼。
這好像還是她頭一次聽他正麵誇她。
雖然有點勉為其難的意思。
但能看出他是想安慰她了。
“嗯。”沈時禮輕點了下頭，骨節分明的手重新移動起了光標，“你把我說的這幾個地方修改一下就可以了。”
“那你要不再和我詳細說說項目推進時遇到了怎樣的困難？我還是想把這篇稿子寫得更豐富一些。”池芋得寸進尺地試探他道。
沈時禮手一頓，偏頭看了她一眼。
池芋立馬擺出可憐楚楚的模樣，眨了眨水光盈盈的明眸。
“好。”他妥協斂了眼神，將電腦推到了她的麵前，“我簡單講一下，你記下來。”
“好的！”池芋嘴角一揚，乖巧接過了電腦。
怎麽說呢，每次和他相處，心情都像在坐過山車，起起伏伏。
但似乎隻要她真的上脾氣鬧了別扭，他就會做出一定的讓步，將她哄好。
所以她一時有點搞不明白，到底是她在釣著他，還是他在拿捏她。
不過她前麵說想和他多多見麵增進了解的時候，他並沒有否決她的話，還順著問了她的真名。
這是不是就代表著，他默認她可以繼續追她，甚至會考慮接受她的追求？
沒等她想清楚，沈時禮輕啟薄唇打斷了她的思路，平鋪直述地講起了項目推進時的困難所在。
池芋慌忙拉回了思緒，手指落在鍵盤上，集中注意力地敲打記錄了起來。
一晚上下來，她麻利改好了所有的點，通過了沈時禮最終的過目。
“多謝指導啦！”
池芋合上筆記本電腦，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他說，“你這期采訪應該會過兩三個月再刊登，因為我們想等項目完全竣工後，再去采訪下南浦新村居民的實際居住體驗，然後合並成一個專題進行報道。”
“居民的反饋屆時能提前發我一份麽？”沈時禮問道。
“嗯，可以的。”池芋頓了下，笑說，“沒想到你還挺關心大家對你設計的反饋。”
“就像我前麵說的，設計應該以人為本。如果我所做的設計，並沒有改善他們的生活，那即便外麵看上去再光彩，也沒有任何的意義。”沈時禮淡淡回道。
“這倒是……”池芋點了點頭。
忽然覺得他似乎比她想得要接地氣得多。
她本以為他是那種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疾苦的人。
做的建築設計也都是些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豪華酒店、展覽館之類的項目。
不過……
她忽然想起了他曾帶她去吃的那家老興麵館，也是處於一個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世界裏。
但他卻顯得如此的輕車熟路。
這一瞬間，她無比想去探究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隻是這一想法，和她報複他的的初衷是完全相違背的。
畢竟她要是往深裏去了解他，勢必會扯出他真正的名字和過去的經曆。
而她也不能再裝作沒認出他的樣子，繼續撩撥和耍弄他了。
-
在對沈時禮的采訪告於段落後，池芋一時也沒了去找他的理由。
再加上畢業論文的答辯在即，她的生活重心暫時也挪回到了學校。
一直到答辯結束的那一天，她才得空給他發了條消息，問他周六晚有沒有興趣和她一起去酒吧看搖滾樂隊的演出。
雖說他這次消息回得很快，但卻是冷冰冰的拒絕。
池芋不禁有些失望地輸入道：【每次問你，你都有事，你沒有休息的時候嗎？】
埃文：【沒有】
YU：【……】
雖然他看上去是挺忙的，但她還是覺得這是他拒絕她的說辭罷了。
虧她還覺得上次他沒否認她想和他多見麵的話，是默認她可以繼續約他。
結果還是這樣碰壁的結局。
池芋歎了口氣，雖知沒什麽用，還是順手補了句：【那我和學弟去看了】
發完，她就按掉了手機，準備去找隔壁寢室樓的顧曉妍吃飯。
但她剛走出門，就聽手機在褲兜裏震了兩下，摸出一看竟是沈時禮回複了她。
【你除了學弟，沒有別的朋友了麽】
池芋微微一怔，好像從他話裏讀出了幾絲若有若無的酸意。
她不禁嘴角一揚，思索片刻後故意回他說：【沒有】
雖然這之後他沒有再回複過她，但池芋還是覺得自己終於扳回了一局，心情也似氣球般地飄了起來，一和顧曉妍碰麵，她就迫不及待地將這事分享給了她。
“你說他是不是有點吃醋了！”池芋一臉期待地眨了眨眼。
“是。”顧曉妍肯定地點了點頭，笑說，“看來學姐你快要成功了。”
“但他真的好難約啊！也不知道是真有事還是假有事。”池芋又有點憂愁道。
“應該是真的有事吧……而且看搖滾樂隊這種，多少和他的氣質不太搭，他可能沒興趣去，你下次可以試試約他去美術館之類的地方，成功率或許會高一點。”顧曉妍建議道。
“有道理，那我回去搜搜最近有沒有什麽不錯的展覽。”池芋點點頭，又問，“那你有興趣和我去看搖滾樂隊的演出嗎？”
“哪個樂隊？我聽過的很少。”顧曉妍不確定道。
“逆風飛行，他們的鼓手賀樂涵是我哥女朋友的發小，所以之前我跟著去看過幾次，感覺還挺high的。”
“哦！我知道這個樂隊，他們前兩天剛上了個熱搜。”顧曉妍眼睛亮了下。
”啊？他們這麽火了嗎？”池芋也愣了下，“上次我去看的時候，底下的觀眾還不是特別多，感覺挺小眾的。”
”你是前兩天忙著答辯沒看微博吧，這應該算是樂隊圈的一個大瓜！”顧曉妍頓了下，反問她，“《樂隊的盛夏》這個綜藝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樂涵姐之前和我說了，他們樂隊要去報名參加。”池芋急切點點頭，吃瓜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來。
“就是在這個綜藝的選拔演出時，有個叫黑羽的樂隊惡意剪斷了逆風他們的音頻線，導致他們出了演出事故，最後沒能選上。後麵有樂迷在論壇上爆出這事，黑羽還倒打一耙，說逆風誣陷他們，結果那個樂迷直接上傳了無意間拍到的剪線視頻，直接將黑羽給錘死了。”顧曉妍繪聲繪色地講道。
“我靠，好精彩！”池芋瞪圓了眼睛，又蹙眉說，“那個黑羽樂隊也太惡心人了，幸好有人拍到了視頻，不然樂涵姐他們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可不是麽，所以這事就衝上熱搜了，我還去聽了聽他們的歌，確實不錯。”顧曉妍笑道。
“那剛好，我們周六一起去樂音堂看逆風飛行的演出！”池芋興奮道。
“好！”顧曉妍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又想起問，“你能要到他們樂隊的簽名嗎？我覺得他們上了綜藝肯定能大火，他們那個主唱，真的長了一張偶像臉，超級帥！”
“可以的！他們還是很隨和的，我上次就集齊了他們樂隊所有成員的簽名！”池芋胸有成竹道。
然而真等周六晚上兩人抵達樂音堂的時候才發現，逆風飛行比之前火了好多，舞台前的池子裏全是等待他們演出的觀眾，而他們也不像之前一樣，會隨意地在吧台或是門口溜達，不然就會被樂迷們圍堵要簽名和合照。
見狀池芋隻能試探給賀樂涵發了條微信，問她結束後能不能悄悄幫她朋友簽個名。
對此賀樂涵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還讓她倆直接來二樓的樂隊休息室玩。
“哇！我們這算是VIP待遇嗎？學姐你真的是人脈豐富。”顧曉妍興奮地跟著池芋上了樓。
“趕巧罷了。”池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樂涵姐她人好。”
兩人一直在休息室呆到了快開場，才跟著樂隊一起下了樓。
此時前排搖滾區已經擠滿了人，她們隻能往後麵站了站。
找位置的時候，顧曉妍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帶棒球棒的男人，高跟鞋還不偏不倚地踩了他一腳。
“抱歉！”她趕忙抬起腳，回頭衝那男人歉意笑了下。
但那男人並沒有理會她的道歉，隻抬手壓了壓自己的帽簷，深邃眉眼沒入了陰影之中。
看他似乎在刻意地避人耳目，顧曉妍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怎麽了？”池芋瞅了瞅在不停回頭的顧曉妍。
“剛才我撞到的那個男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顧曉妍若有所思道。
“哪個？”池芋也好奇地轉頭看了看。
“帶棒球帽的那個。”顧曉妍頓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道，“哦！我想起來了，他之前也上過微博熱搜！我記得是哪個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來著，長得特別帥的那個！叫祝……祝什麽……”
“祝辰宵！”池芋激動地接道，“那個熱搜我也看了，他是真的帥！他在哪呢？我也想看他真人長什麽樣！”
“對對對，就是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喜歡聽搖滾樂。”顧曉妍笑道，又調侃她說，“怎麽，不要你的埃文了？”
“不一樣，祝辰宵算是明星人物，我看兩眼不行啊？”池芋笑了笑，眼睛在人群裏搜尋了起來。
結果她還沒找到任何帶棒球帽的男人，就在吧台那邊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背對著她坐著，寬闊的後背撐得襯衫挺括，袖子輕挽到了臂彎，袖口的機芯袖扣折射著吧台橙色的燈光，刺入了她的眼底。
池芋微微一怔，在他偏頭和吧台後老板說話的瞬間，她看清了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正是說今晚沒空的沈時禮。
“靠！”池芋不由自主地罵出了聲。
“怎麽了？”顧曉妍不解轉過了頭。
“我看到沈時禮了。大騙子，還說自己沒空，我要去戳穿他！”池芋憤憤攥緊了拳，邁開了腳步。
“欸？等等。”顧曉妍趕忙拉了下她的胳膊，“你去戳穿他又有什麽意義呢？他既然是不想跟你一起來看搖滾演出，你去了也是討個沒趣。”
“難道我就假裝沒看到他嗎？好不甘心啊！”池芋皺起了小臉。
“當然不是。這可是一個你試探他，並且和他拉進關係的好機會。”
“怎麽說？”池芋歪了歪腦袋。
“我先和你確認下，你是打算睡他的對嗎？”顧曉妍揚了下眉。
“嗯……對。”池芋不明所以地點了下頭。
“那就好辦了。”
顧曉妍神秘笑了笑，低頭湊到了她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