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似乎林母看向這邊, 林風致下意識躲到旁邊牆根,顫抖身體緊貼著牆壁。
不遠處,對話還在繼續。
林母好奇問:“小晏你還有那時的記憶嗎?到底怎麽回事, 你是真不喜歡我, 藏起來了嗎?”
林風致的心髒, 瞬間跳得震耳欲聾,他手指抓著牆沿, 光澤圓滑的指甲重重扣著牆壁。
是藏起來了嗎?
會嗎?
晏鶴清……當時藏起來了嗎?
想聽,又不敢聽。
林風致腦海盤旋著一個念頭,幾乎是肯定了, 如果……晏鶴清藏起來了, 原因不會是他不喜歡林母, 隻會是……
為他。
晏鶴清愛他。
他知道。
林風致收回手, 他害怕著想要捂住耳朵。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晏鶴清清亮的聲音,“記不清了。”
林風致手緩緩下落, 按緊跳個不停的胸口。
他閉上眼。
腦海卻還是閃過模糊的片段。
是兩個小孩。
一個在哭,“哥哥,我好怕……我想回家, 我們什麽時候回家呀?”
另一個,溫暖抱著哭泣的小孩, “不怕,哥哥永遠會保護你。”
小孩還是哭, 緊緊抓著他哥哥的衣服, “有個哥哥告訴我, 領養他的那家人好凶, 會打他, 他自己偷跑回來了,嗚嗚,哥哥,我怕疼……”
“不會。”他哥哥幫他擦掉眼淚鼻涕,“小鬆會遇到很好很疼你的人,一定。”
小鬆……
晏明鬆?
林風致心髒仿佛被一隻手用力揪起來,一抽一抽發疼。
眼淚洶湧著衝出眼眶。
他不要!
他討厭這種感覺!
搞得是晏鶴清讓給他被媽媽爸爸領養的機會一樣。
明明他們最喜歡他!
另一頭,林母感歎,“是啊,那時你們還太小了。小致當時等你到天黑,一直等不著,他哭慘了,回家路上就暈倒,燒了兩天兩夜,我心髒病都快嚇出來了。”
現在回憶起,林母依舊心有餘悸。
那麽小小的人兒全身燒滾燙,她看著就心疼,寸步不敢離開,衣不解帶守了兩天兩夜,到林風致退燒,她自己也跟著病倒了。
“在福利院見到太多可憐小孩,小致回家第一天又生大病,我就發誓,他失去了爸爸媽媽,我這個新媽媽會無數倍疼他。”
壓實了土,林母拍著掌心的泥,又想起一件可笑的事。
“為這兒,老二還鬧過一次脾氣,哭著指責我隻疼小致,不關心他,鬧離家出走,住酒店不回家,說死在外麵都不稀罕我管。”
“後來小致放學就跑去他學校,他不理,持續一個月吧,有天小致被人堵著欺負了,他衝去和人打架,滿臉血背著小致回家。從那以後,他對小致比誰都好。”
這件事林風致也是第一次聽說。
他早不記得了。
他無法控製冒出一個念頭。
假如爸爸媽媽收養的是晏鶴清,林風逸會從開始就會對他好嗎?
不會吧。
林風逸對他那麽好,怎麽會對另一個人好呢……
林風致緊緊捂住耳朵,還是能聽到晏鶴清的聲音,“碰到你們,是風致的福氣。”
住口!
別再說了!
他不想再聽了!
林風致咬著兩片嘴唇,片刻,他承受能力到了極限,胡亂擦擦眼睛,邁腿跑開了。
隱約聽到動靜,林母看向牆根,卻什麽都沒看到。
幾株花苗移植好了,她兩隻手髒著,便起身說:“回屋洗吧,外麵的水凍得很。”
晏鶴清餘光沒漏掉林風致跑走的背影,他拂去指尖的泥土。
*
洗完手回到客廳,林風弦和林父果然還在對著棋盤研究。
林母笑著說:“我沒說錯吧,和他倆下棋能急死人。”
晏鶴清笑笑,“還好,我碰過等兩天的。”
林母驚訝,“這麽久……”
“媽。”忽然有人喊她。
林母停住,循聲看向樓梯間,林風逸剛下樓,林母問:“你要出門?”
林風逸快速瞥了眼晏鶴清,才若無其事下樓,“沒啊。”
他換了西裝,頭發也特意吹過,林母莫名其妙,不出門打扮什麽,她沒再問,“你現在才起,快吃中午飯了,餓了吃點零嘴先墊肚子吧。。”
廚房裏,來做家宴的廚師已經在忙活了。
林風逸走進客廳,茶幾擺著堅果糖餅,林風逸隨手抄起一包薄餅,拆開漫不經心咬著,視線不時飄向晏鶴清。
從他進來,晏鶴清始終沒看過他。
專注盯著棋盤。
可上一瞬,他分明還在和他媽說話。
林風逸極其不爽,牙重重碾壓著嘴裏的餅碎。
時間又過去一會兒,林風弦總算有了思路,捏在他手心的棋子終於落到棋盤。
他抬眸看向晏鶴清,還沒喜悅,晏鶴清似乎早預判他會走這一步,取棋清脆落子。
“好!”林父連聲拍掌,“小晏你這步棋下得實在妙,林風弦沒戲唱了。”
林風弦凝神盯著棋盤,幾分鍾後他推了下眼鏡,含笑搖頭,“我輸了。”他撿著棋子,“再來一盤!”
林風逸不懂圍棋,他目光落到晏鶴清臉上,懶懶嚼著餅幹,“有沒有那麽厲害……”
林父斜他一眼,“以前教你不學,隻顧著打遊戲,現在連盤棋都看不懂。你懂什麽,人小晏算民間高手了。”
林風逸就想到上次在酒吧。
他搖骰竟然輸給了晏鶴清,哪怕他第二次贏了,他事後回想,總覺得晏鶴清是故意讓他。
就那種晏鶴清操控全局的感覺,他實在是太不爽了。
全程盯著晏鶴清和林風弦下第二盤棋,又結束了,突然林母“咦”了一聲,“風致還沒起床嗎?”
林風逸突然回神。
對啊,林風致怎麽沒來?他不是挺喜歡他這親哥。
他邁腳要上樓叫林風致起床,這時林父說:“他早起了啊,是不是出去玩了?”
林母點了一下他額頭,“今天小晏來吃飯,他怎麽會出去玩。”林母直接拿過手機,撥了林風致電話。
手機在手心震動。
一共48分鍾。
林風致站在客廳落地窗外的不遠處,目睹林家人和晏鶴清其樂融融。
48分鍾才想著找他。
林風致眼眶再次委屈得酸了,他用力關機,掉頭就走。
既然不關心他,就別找他!
林風致將手機揣回兜裏,埋頭跑到車庫,踩著油門飛馳走了。
林母打不通電話,她又撥一遍,往樓梯走,“我上樓瞧瞧。”
晏鶴清落下棋子,麵色沉靜。
他知道林風致在哪兒。
每逢林風致委屈,第一時間想的都是陸凜。
不過陸凜現在不在陸家老宅。
十分鍾前,陸凜破天荒發了一條朋友圈。
配圖是那盆玉露。
擺放位置,是他辦公桌。
*
林風致毫無目的亂開,等停車,他降下車窗,就到了陸家祖宅。
陸叔叔……
林風致忽然更委屈了,他雙手握緊方向盤,恨不能立即撲進陸凜懷裏大哭特哭。
他好想好想陸凜!
開門下車,林風致跑上前,急切按著門鈴,他迫不及待要見陸凜。
很快有傭人接了電話。
“您好,哪位?”
林風致抽了下鼻子,“我是林家的林風致,找陸凜叔叔。”
“陸先生沒在。”
林風致愣住,“他去哪兒了?”
傭人不知陸凜行程,知道也不會告訴一個陌生人,她微笑說:“抱歉,我不知道。”
林風致又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也不清楚唉。”
林風致沮喪極了,他也明白,陸凜那樣的地位,春節定有許多應酬。
回車上發了一會兒呆,林風致倒車離開了。
現在,隻能去找他了……
林母到林風致房間沒找到他,又在二樓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她奇怪下樓,不會真出去玩了吧?
林母望向晏鶴清,幽幽歎氣,實在不好意思讓晏鶴清知道,她走進儲物間,關上門撥了一個電話,對方很快接聽,“林姨。”
“星野。”林母露出笑容,“風致和你在一塊兒沒?”
顧星野剛要開口,花園大門緩緩打開,一輛車開進來,他改了口,“在,有什麽事嗎?”
真是去玩了!這孩子怎麽對晏鶴清,就這麽不懂事。林母在心裏歎息幾聲,“沒事,我隨便問問,你們去玩注意安全。”
顧星野回:“您放心,我會照顧他。”
林母這才放心掛了電話。
出去,她找了個借口,“星野好像有點事,叫風致過去,辦完事就回來了。”
林家人都認識顧星野,林母單獨和晏鶴清解釋,“是風致的高中同學,和你一樣,也是京大學生,就是不知道哪個係。”
林風逸不屑,“生物係。”他又盯著晏鶴清,晏鶴清說他這學期要轉生物係,不知道成功沒有。
晏鶴清微笑,“沒關係,事要緊。”
林母心裏那叫一個柔軟,這孩子也教得太好了,她在晏鶴清旁邊坐下,笑著說:“下次再聚餐,叫上你那邊的爸爸媽媽,以後都是親戚,好走動。”
晏鶴清坦然說:“我和他們斷絕關係了。”
這話一出,林家人齊齊看向他,“斷絕關係?”
晏鶴清淺淺笑著,“他們是無法生育領養了我,隔年突然生了。”
他點到即止,但都能明白。
林母看著晏鶴清清瘦的臉龐,以前她以為是晏鶴清家裏條件不好,沒補上營養,現在聽到這層關係,她恍然大悟,這是被虐待了啊!
隻愛自己親生,領養小孩做什麽!
毫無責任感!
林母十分氣憤,同時又特別心疼晏鶴清,她拍拍晏鶴清的手臂,“以後常來家裏,我們就是你的親人。”
林父也附和,“對對。”
林風弦沒說話,隻鼓勵地朝晏鶴清笑笑。
唯獨林風逸,眼神複雜看著晏鶴清。
原來晏鶴清生活環境那麽糟糕,難怪在酒吧上班,還……他目光再次落在晏鶴清手上。
粗糙,像是三十來歲工人的手,不會都是為了賺錢,打工磨出來的吧?
還有大年三十,晏鶴清沒跟鬧翻的養父母一家吃飯,一個人過年?
這事,林風致知道嗎?
林風逸走神了。
——
午飯豐盛,吃完林風致也沒回來,晏鶴清就要告辭了。
林母當然不同意,“他晚上肯定回來,你今天留家裏住,房間都收拾好了。”
林風逸瞟著晏鶴清。
晏鶴清還沒開口,林風弦接話說:“吃太飽撐得厲害,不下棋了,咱們打幾局遊戲,老二有好多絕版經典遊戲盤,他還在二樓搞了個遊戲房,特好玩。”
晏鶴清禮貌解釋,“我沒玩過遊戲,不會。”
林風逸可算逮到機會,“是不會還是菜不敢玩啊?”
林風弦笑了幾聲,“玩遊戲就是玩,輸贏無所謂,走走。”他起身,拉過晏鶴清手臂上二樓,“年輕人就要多玩遊戲,等像我這樣的年齡,想玩還沒精力。”
這次晏鶴清沒再拒絕。
林風逸感到他血液都沸騰了。
一雪前恥的機會來了!
他玩遊戲還沒輸過誰,看他今天怎麽虐回晏鶴清!
他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