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能沒有小狗
走出倉庫大門前,那些人在邊辰的腦袋上套了個不透光的袋子,把邊辰的視線遮得嚴嚴實實。
那之後,他被人引著塞進了車裏,躺在地上。空間逼仄,他不得不蜷著身體,還有腳始終踩在他的身上。
黑暗顛簸中,時間的流逝變得緩慢。邊辰惦記著依舊留在倉庫的禮子寧,心中焦慮不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終於停了下來。有人用刀粗魯地割開了束縛他雙手的繩子,又在他手裏塞了一張紙條。接著車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他被一把推了出去,跌在了地上。
當他抖開繩子摘掉頭套,車已經揚長而去。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但邊辰還是很快認出不遠處就是他們今天上午所去的集市。
禮子寧說,倉庫距離市集大約十五公裏,邊辰體感遠不止這點路程,想來是那些人為了模糊他的感知故意饒了路。
十二個小時以前,他和禮子寧一同坐在酒店高層餐廳享用精致餐點,而此刻,他狼狽不堪,禮子寧身處險境。
他想站起身來,雙腿卻因為長時間保持不自然的彎曲而使不上力氣。
路上稀稀落落還有些人。他們發現了他,其中有些好奇地靠了過來。
邊辰已經顧不上體麵,逼迫著自己勉強站起身來,衝著那些人喊道:“I need help!”
終於回到酒店時,已經過了零點。
邊辰身心俱疲,卻不敢睡。
禮子寧說那群人裏有警察,他不敢報警,斟酌過後聯係了使館。對方很重視,連夜與他溝通。
當務之急自然是立刻拯救人質。
禮子寧提供的地點信息十分有效,在地圖上比對後很快便確定了倉庫所在的位置。
得知綁匪中有警察參與,使館人員表示見怪不怪。當地警察瀆職情況嚴重,官匪勾結是常態。
報警可能會打草驚蛇,導致綁匪撕票。但要駐紮在此地的本國部隊出手,需要額外許可。
也就是說,得等。
邊辰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臨別前綁匪塞給他的紙條上寫著的都是當地文字,經過使館人員翻譯,內容是交換人質所需的金額和方式。
他們要求邊辰在兩天後獨自帶著八百萬美金去市集一處隱蔽的角落,把錢留下後他們自然會放禮子寧回來。
這簡直荒謬。
先不說短短兩天時間籌集這個數額的現金有多困難,就算真的籌到了,體積和重量也不是一個人能輕易搬運的。
而他們眼下根本沒有與對方商議的渠道。
往好的想,這意味著這群綁匪毫無經驗,是新手。壞處是,愚蠢會導致行為缺乏邏輯,難以預判。
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終於傳來部隊獲得行動許可的消息。
邊辰不敢懈怠,向天祈禱一切順利的同時努力籌集資金,以作好最壞的打算。
漫長的一個小時過去後,傳回的是一個壞消息。
倉庫早已人去樓空,綁匪和人質都不見蹤影。不幸中的萬幸是,現場沒有任何血跡和打鬥痕跡。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獲。
前去救援的人員在倉庫附近的小屋裏找到了一個背包和一個行李箱,裏麵裝著大量工作文件,部分紙質資料上印有九天集團的logo。
由此可見,綁架他們的和前些天打劫助理的大概率是同一夥人。想來是通過髒物察覺到了他這個更大的肥羊,才臨時策劃了綁架。
會談所需要的方案資料失而複得,邊辰卻沒有半分喜悅。
事到如今,隻能先交贖金了。
時間緊迫,指定了幣種,並且要求現金。身在異國的邊辰用盡了所有手段,最後湊到的數額還不到對方要求的四分之一。
但那已經塞滿了一整個大號的行李箱,再多,也帶不了了。
邊辰準備了紙條,留言時特地翻譯成了當地的文字,表示暫時隻能籌到那麽多,希望可以通融。一周後會把餘下的金額放到同樣的地點,但在此之前希望能得到人質依然存活的證據。末尾,他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拖著這個行李箱到指定地點了。
再次來到市集,明明隻過了兩天時間,邊辰卻感覺恍如隔世。
那時他全程都跟在禮子寧的身後,隻顧著關心禮子寧的身體,心中有憂慮狀態卻很放鬆,想著回到酒店以後要把一切和盤托出。
現在,他卻隻能向上天祈禱自己還能擁有再次見到禮子寧的機會。
酒店的服務員曾經提醒他,這市集不安全,小偷小摸不少。
如今他攜帶巨款孤身一人走在人流中,卻很篤定自己的安全。
他知道,暗處有許多雙眼睛正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綁匪要求他先到噴水池,繞著池子走一圈後再往西進入一條小巷,巷子另一頭有一座石像,把巷子放在石像邊後立刻離開即可。
亞洲人的麵孔在這兒並不多見,負責盯梢的人都提前躲在了隱蔽的位置,確保能觀測到目標地點的所有動向。
隻要有人來取錢,一定會被察覺。之後自然是小心尾隨,找到對方的藏匿地點。
萬一失敗,邊辰留在箱子裏的紙條或許能提供第二次機會。
走到目的地後,邊辰四下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狀。視線裏沒有疑似綁匪,也看不到自己人。
放下箱子,他在心中對自己說,能做的隻有這些,接下來,便隻能聽天由命了。
邊辰深呼吸了兩次,轉身離開了。
低著頭一路回到車邊,打開門,後座上傳來一個年輕且充滿活力的聲音。
“放心吧,交給我們。你的朋友不會有事的。”
說話的人穿著當地的服飾,卻是亞洲麵孔,留著一頭黑色短寸,皮膚黝黑。
他是負責這次救援行動的指揮官。
邊辰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辛苦你們了。”
“好像有人靠近箱子了,我去看一下。”對方說著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接著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很快又退回來補充道,“你留在這兒別動,有事用無線電聯係。”
邊辰點了點頭。
車門再次合攏後,他脫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不知行動進展如何,邊辰萬分煎熬,心中湧出許多懊惱。
不該讓禮子寧陪自己來的。隻是分開大半個月而已,有什麽關係呢,自己何時成了如此軟弱的人,連這點寂寞都耐不住。
就這麽待了半個多小時,車外大約十多米處的一個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雖然穿著與記憶中截然不同,但此人背影和走路姿勢都與那位“保鏢”極為相似。
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麵容,對方雙手空空也沒有拖著箱子,可如此高大健壯的人並不多見。
萬一真的是呢?
邊辰隻猶豫了半秒,便打開車門追了上去。
跟在那人身後走了不到半分鍾,他就意識到自己做了傻事。無線電在車上,離開前應該先報備行蹤的。
邊辰與那位年輕的指揮官交換過聯絡方式,此時發送信息,也不知對方能不能順利收到。
但他現在並沒有編輯消息的餘裕。
作為一個外行人,跟上對方且不被察覺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專注力。
雖然已經離開了市集,但附近道路上已然有不少路人,幫了邊辰不小的忙。
中途對方在路邊的小攤買了一瓶飲料,停留了一會兒。邊辰在他側麵看到了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絡腮胡。
沒有認錯,真的是他。看來綁匪選擇了分頭行動。
就這麽走了大約二十分鍾,逐漸遠離了鬧市,對方進了一棟破舊的兩層樓房。
明明離市集也沒多遠,四下卻變得荒涼了許多,十分空曠。附近缺少遮蔽,離得遠了更有可能被發現,邊辰快步跑到了樓下,躲在了沒有窗戶的圍牆邊。
他拿出手機,試圖發送定位。
看著對話框裏不停轉動的“發送中”標誌,他不得不深呼吸以保持冷靜。
就在此時,一牆之隔忽然傳來了一記聲響。
“砰——”
邊辰一驚,在意識到那似乎是槍聲的同時,房子裏傳來了一連串碰撞聲。
有人在裏麵與綁匪起了衝突。
那還能是誰呢?
邊辰心髒一陣猛烈鼓動,幾乎沒有思考便衝了進去。
大門居然沒有鎖。才剛進門,一個龐大的身影從側麵跌了出來,極為狼狽地滾倒在地,有什麽東西從他的手中飛出,沿著地麵滑行,停在了邊辰的腳邊。
邊辰呼吸一滯。那是一把手槍。
男人摔倒後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立刻翻身而起伸手試圖把槍撿回來。關鍵時刻,邊辰幾乎來不及思考,飛起一腳把槍踢向了屋子裏的另一個人影。
他的視線隨著那把手槍飛快向前移動,在那人動作利落地把槍撿起的同時,邊辰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黑色的短發、熟悉的外套、這些天來他在心中描摹過無數次的眉眼。
邊辰緊繃了兩天多的情緒瞬間鬆了下來,整個人幾乎脫力到幾乎跪在地上。
禮子寧,他還活著。
可眼下並不是一個適合放鬆的好時機。
綁匪反應速度極快,見槍械易手,立刻調轉目標撲向了邊辰。他體格龐大,伸手卻很敏捷,邊辰甚至沒來得及抵抗,已經被他挾持。
他用一條手臂勒住了邊辰的身體,另一隻手從腰間掏出了一把長約十五厘米的匕首,抵在了邊辰的頸部。
涼意伴隨著刺痛同時從皮膚上傳來,邊辰瞬間屏住了呼吸。
已經撿起了槍的禮子寧立刻停下了動作。
綁匪情緒激動,衝著禮子寧大吼了些什麽,邊辰的耳膜被震得生疼。
禮子寧點了點頭,回話的同時緩緩蹲下身子,把槍放在了地上,但手卻沒有抬起,指尖依舊按在槍把上。
綁匪極不滿意,又吼了起來,同時手上逐漸加了力道。
邊辰清晰地感受到了皮膚被劃破的痛感。
就在此時,大門外傳來了另一個人帶著驚詫的聲音。
聽著那陌生的語言,邊辰瞬間心涼。
來的是那天見過的矮壯男人。他一進門,挾持著邊辰的高大男人立刻說了些什麽,示意矮壯男去把槍取過來。
矮壯男人點了點頭,緩步向禮子寧走去。
這樣下去不行。
若禮子寧交出手槍,他們兩人便會徹底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但禮子寧若反抗,至少他自己還有機會活著離開。
邊辰的淚腺在過度緊繃的情緒下失控,溢出了些許生理性的**。他的視線因而變得模糊,幾乎看不清禮子寧此刻的表情。
“別放手,你別放,”邊辰盡最大的努力保持平靜,可開口時聲音依舊帶著顫,“你聽我說……你爸、你爸是被我爸害死的……”
禮子寧愣了愣。
挾持著邊辰的高大男人吼了一句什麽。
邊辰聽不懂,無視他繼續喊道:“所以、所以不用管我,握緊你的槍!”
“Shut up!”高大男人情緒激動,咒罵的同時抬起手來,試圖毆打邊辰。
在刀刃離開邊辰皮膚的瞬間,禮子寧飛快地抬起了握著槍的手。
他們離得不算很近,對一個從未使用過槍械的外行人來說,打中的概率其實很低,還很有可能誤傷。
槍聲響起的瞬間,邊辰用力閉上了眼睛。
溫熱的**濺射在他的身體和麵頰上,而鉗製著他的力量瞬間消失了,原本挾持著他的男人身體軟綿綿地向後倒去。
身旁不遠處傳來了帶著驚恐的呼喊聲。
邊辰睜開眼,隻見那個矮壯男已然跌坐在了地上。但他很快又爬了起來,轉身向外跑去。
禮子寧麵無表情地把槍轉向了他。
又一聲響後,矮壯男人慘叫著摔在了地上,抱著腿來回滾動。
邊辰愣愣地站著。
當他回過神,想要轉頭去看一眼那個不久前才用刀抵著自己的高壯男人時,禮子寧快步走到了他跟前,伸出手來摟住了他,把他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什麽也沒有,別看。”
“……”
邊辰的大腦空空一片。
片刻後,他抬起手來,用力攥緊了禮子寧的衣擺。
此時,屋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響,和熟悉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