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分家
季春燕像是沒看到那些怪異的目光那樣, 扶著自家婆婆麵不改色就走進了龐家敞開的屋門。
龐家的堂屋裏,二房、三房的媳婦正坐在八仙桌上剝蒜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家裏的孩子在院子裏不怕熱地瘋玩。
這樣和諧的氣氛中,季春燕母女兩進來的身影, 簡直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龐家又弄得一團糟。
“怎麽還有臉來啊!都說了多少次,這家是姓龐的, 不是姓王的。你們這樣一天天來家裏蹭吃蹭喝, 要點臉好吧!”
龐家二兒媳沈美好實在對這姓王的一家子煩透了。
那個該死的王小明會被抓去勞改,是他自己在倉庫抽煙引發火災。跟他們老龐家有半毛錢關係嗎?
“二姐,你不能這麽說。我家小明的工作就是你們龐家給的。現在出事了你們就得負責。”
季春燕一副受害者的口吻,輕飄飄說著讓龐家負責的話。
這種話術,自從王小明被抓走後, 龐家人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龐家三兒媳程意林直接翻了個白眼, 對著西屋那頭就喊道:“王小荷, 滾出來招待你那些窮親戚……”
躺在**起不來的王小荷,聽到這話,掙紮著從**爬了起來。
王小荷想不通, 好端端的一件事情。給娘家弟弟弄來這麽一個工作,多麽體麵啊!那些天,她可是整條胡同最厲害的出嫁女。怎麽最後鬧得娘家差點就散了呢!
不過,小明被抓走了。她弟媳婦還懷著孩子。總算老王家的根沒有斷絕。
見到王小荷扶著牆出來的身影, 沈美好跟程意林齊齊哼了一聲。直接把八仙桌上放著的一點瓜子糖果, 還有兩人正在剝的蒜瓣都抱起來, 頭也不回就走到院子裏, 直接跟鄰居聊起來。
而話題, 當然就是王家這些不要臉的人。
畢竟, 誰家也沒有親家天天上門白吃白喝的。
——
白棠即使在前院的院子裏, 依然能夠聽到沈美好跟程意林那大聲諷刺的話語。
說實在話, 如果是她聽到這樣的話,可能早就羞愧得直接離開龐家了。
不過,就王家婆媳的厚臉皮程度,那當然是不可能發生的。
雖然在後麵腹誹人家厚臉皮好像很沒禮貌。但白棠真對這婆媳兩人十分“佩服”。
自從王小明出事後,先是賴王小荷介紹這麽個工作。後來直接上升到龐家人害了王小明。
以這些作為借口,這婆媳兩人開始了早中晚三餐。一餐不落地來龐家吃喝。
吃完直接一抹嘴就走人。
動作幹脆利落,就連大院最厚臉最嘴碎的徐大媽,都自愧不如。
“咱大院就沒有安靜的時候。”
遊婷美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幽幽歎了口氣。
“這不是你搬進來的理由嗎?”這小媳婦就是為了看熱鬧,才攛掇梁大有申請的屋子。
白棠這話讓遊婷美樂嗬嗬笑了起來:“不然這一天天的可真是無聊。”
遊婷美沒有工作,平時也是在這片胡同溜達,確實會無聊。
不像別的小媳婦那樣,在家要照顧公婆小孩,在外還得應付親朋好友娘家。
她隻聽說遊婷美是南方人,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嫁到北方來。不過,這都是人家的隱私,白棠並不會去打聽。
兩人說笑間,又看到有人進了大院。這一次進來的人是龐家老大龐誌光。
隻見他進去後不久,龐家兄弟幾個,包括外出的一大媽、一大爺陸陸續續回來了。
於是,二院的吵鬧聲就更大了。
遊婷美聽到聲音,就回家去了。她看個熱鬧也不用擠在院子。隻需要坐在自家,打開窗戶自然就能把院子情況看個清楚明白。
送走遊婷美,白棠剛想準備午飯,她家也來了客人。
——
“媽,怎麽帶那麽多東西過來?”
石香葉樂嗬嗬地把手裏提著的竹籃子放下,錘了錘肩膀:“老了,老了。就提著這麽點東西,居然就覺得胳膊疼。”
“嫂子,大哥呢?團子、圓子呢?”跟著婆婆一起來的李天林小朋友,一進門就開始找哥哥侄子侄女。
“你哥帶團子圓子拿魚去了。”
今天周末,郭雄那頭說今天有人送東西進城。會順路給他們家送些鄉下撈的魚。何天成吃過早飯準備出門時,被已經能夠順溜說話的團子、圓子逮了個正著。
於是,何天成最終幹脆領著兩個孩子,一起拿魚去。
“拿啥魚?我這也是給你們送魚來了。”
白棠一聽,也沒客氣。掀開籃子上頭蓋著的竹編蓋子。一股鹹腥味撲鼻而來。
“海城那邊的朋友給寄了些海貨。想著幹脆給你們帶一些過來。”
石香葉說著,招呼小兒子一起,熟門熟路進廚房給自己倒水去了。
白棠伸手翻了翻籃子裏麵的東西。
有幾卷紫菜、海帶,以及兩條長長的鹹魚幹。這鹹魚幹看樣子,應該是海鯧魚。除了這些海貨,最底下還鋪了一層摸起來硬硬的海蝦幹。
這些海貨都是直接從海裏打撈上來生曬的。因此手摸上去,就是一層鹽霜。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有了這海貨,就連鹽都能省下不少。
“怎麽樣?這海貨不錯吧!這東西在海城的海邊,可不是什麽精貴玩意兒。也就是到了京市,就很難買到了。”
“當然是好東西。團子圓子都愛喝紫菜蛋花湯。以前您寄過來的那些紫菜,基本上都被這兩娃給包圓了。”
婆媳兩人說笑著,李天林這個小朋友沒啥興趣。溜達到羊圈那,盯著趴在草堆上時不時啃兩口菜葉子的羊咩咩。
“不行,必須讓他們滾蛋。不然就分家……”
婆媳兩人正商量著中午做什麽菜色,二院那頭傳來了這麽一句話。
白棠聽出說話的人是龐家二兒媳沈美好。不由地搖搖頭。
“怎麽,二院那頭是哪家在吵架?”
“就老龐家……”
石香葉跟龐家老兩口關係還是可以的。聽到白棠這話,瞬間想到了之前紡織廠火災事件。
這麽大一件事情,最終不止那個引起火災的員工被抓去勞改。管倉庫的不少人都吃了掛落。當然,這個所謂的掛落,也就是降職或者扣獎金這樣的懲罰力度。
整個事件算下來,王小明是唯一承擔主要責任的人物。
而這樣一個人,是龐家大兒媳婦的娘家弟弟。
“他們家現在就是個泥潭子。幸好咱們家不在二院。不然,可不是要被吵死了。”
——
二院中,不少人家這會兒也被龐家吵得耳朵疼。
雖然有熱鬧可看,但這老龐家真是一天天的沒個消停。就連大院最會作妖的徐大媽,對比起龐家,都顯得不夠看了。
不過,這個不耐煩很快就被“分家”兩個字給弄得驚訝不已。
要知道,不同於鄉下那邊因為公分等等原因,一大家子不分家的。城裏人一般結婚後,如果有可能的話,都會分家。
特別是在那種子女都有工作的家庭,很多人家會分家。這樣才能增加子女分到單位福利房的機會。
不過,這種通常在老龐家就行不通了。
誰不知道一大爺、一大媽最喜歡的就是一家子齊齊整整,住在一起熱熱鬧鬧。為了這個,甘願每個月補貼一大家子的用度。
現在,身為受益人的龐家兒媳婦,居然率先提出分家。
有了二房的帶頭,三房、四房很快就響應。
這讓難得回家一趟吃飯的龐誌光,覺得氣憤無比。
“分什麽家?我是老大我都沒開口,你們怎麽能提分家。沒看爸媽給你們氣得說不出話來嗎?”
白棠被自家婆婆拉著過來看熱鬧時,剛好就聽到這麽一句話。
隻覺得龐誌光的臉還挺大的。他哪隻眼睛看到一大爺、一大媽氣得說不出話來。
從白棠的角度來看,這兩位臉上隻有深深的疲倦。
牛大媽一眼看到白棠婆媳,趕緊從自家門口,衝兩人招手。
兩人走過去,牛大媽就跟石香葉嘰裏咕嚕起來。
白棠則是站在邊上豎起耳朵,看看龐家這一段的後續。
“還好意思說你是大哥。你有當大哥的樣兒嗎?我們家這是姓龐不姓王。但你媳婦一天天的把娘家人往家裏帶。一天三頓,頓頓不落。除了沒在家裏住,他們跟龐家人有區別嗎?你跟大嫂怎麽不幹脆把這婆媳兩個,領到你們屋裏睡得了。也免得他們來回走動不方便……”
話糙理不糙,不少鄰居聽到這話紛紛點頭。
不同於鄰居們的反應,白棠注意到這句話的後半段被龐家老二說出口時,龐家老大的眼神閃了閃。
怎麽看怎麽有種古怪!
吃瓜太多的白棠,有種預感。這裏頭肯定有問題!
處於衝突最中心的王家婆媳,卻是一副受害人的模樣。
這種家庭紛爭一般是大院的管事大爺、大媽出來調解的。偏偏事情發生在管事的一大爺、一大媽家中。於是,老顧家的二大爺、二大媽隻能頂上。
“老龐,你看看這事兒?你家是不是關起門來,一家人商量好?”
二大爺老顧用眼神示意一大爺注意一下影響。沒看到鄰居們都出來看熱鬧了嗎?
二大媽則是過去攙扶著一大媽的手臂,拉著她嘀嘀咕咕。大意跟二大爺差不多,勸這一家人進屋裏商量。有啥事也得私下裏來,別鬧到外頭人盡皆知。
“算了,算了……”
一大爺伸手拍了拍二大爺,感謝對方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要給自家留些臉麵。隻是,這臉麵不是人家給的,而是自家掙得。
從去年年底老四結婚到現在,家裏就沒有消停過的。饒是一大爺這樣的大家長,也對管理這一大家子人感覺到吃力。
像是看出了一大爺的意思,龐家四個兒子、兒媳婦表情各異。
大房是惶恐,二房三房則是開心中帶著點擔憂,而四房夫妻兩人的表情,就相當耐人尋味了。
四房的龐誌祖,臉上的表情有種恍惚跟果然的意思。而蘇玲玲則是滿臉雀躍。
蘇玲玲這會兒心情,簡直如同三伏天喝冰水一樣,爽的頭發絲都要豎起來了。
居然,不用她花心思,就能讓那些拖後腿的現在就分家出去。這個時間點簡直完美。
等這些拖後腿的分家出去,明年運動一結束,市場開始活躍,就是她大展拳腳的機會了。
這樣想著,她伸手摸了摸已經顯懷的肚子。
再一次覺得肚子這娃是個福星。
自從發現了他的存在後,自己遇到的每一樁事情,都是朝著對自己有利的一麵進行的。
看到了福寶文的蘇玲玲,甚至覺得自己肚子裏的這個寶貝,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福寶吧!
想到自己可能懷了個福寶,蘇玲玲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起來。
這樣的笑容落在龐家大房眼中,隻覺得刺眼得要命。
“笑什麽笑,蘇玲玲。你這個攪家精。自從你進門後,家裏就沒出過一件好事情。我弟弟會出事,也是你帶累的。那個工作就是從你家手裏流出來的。你真是個掃把星……”
好端端的家庭糾紛,因為這樣一句話,所有人都齊齊後退了一步。
最近GWH正嚴查封建迷信。這王小荷左一句“帶累”,右一句“掃把星”,簡直就是封建迷信的代言人。
“這位同誌,你這是在宣揚封建迷信。”
這一道聲音如同驚雷一般,直接讓沸騰的院子安靜了下來。
大家轉頭看去,發現垂花門那站著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後跟著幾個年輕點的男女。
“程主任,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管轄這一片胡同的街道辦主任一出現,一大媽馬上恢複了大院管事大媽的狀態。帶著二大媽上去,直接問對方的來意。
程主任擺擺手,示意不用那麽緊張。
“剛在外頭就聽到你們大院吵架。什麽帶累、掃把星的。這些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這次……”
程主任說著,眼神盯著王小荷:“這次就算了。以後可不要再說這樣封麵迷信的話。”
剛剛還歇斯底裏的王小荷,這會兒已經安靜得如同木頭人一樣。
聽到程主任的吩咐,立刻拚命點頭。
白棠看著,都替她的脖子感到累。
那頭,程主任說完後,立刻轉向一大媽、二大媽:“我是過來動員知識青年下鄉的。按照記錄,你們大院有一名叫許芳芳的同誌即將高中畢業。”
被點到名字的許芳芳,這會兒正站在自家廊下。聽到這話,立刻縮了縮脖子。
孫大媽作為許芳芳的親媽,聽到這話,臉上那副看好戲的模樣,立刻定住了。
程主任站在垂花門那說了一通大道理,之後就帶著手下人去隔壁大院繼續動員了。
大院的鄰居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齊齊轉頭看向許芳芳。
今年大院就這麽一根獨苗苗,這是要跟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樣,也下鄉嗎?
孫大媽臉色很難看,顧不上看龐家的熱鬧。
拉著女兒就把家門給關上了。
而龐家那頭,因為這一打岔,氣氛倒是緩和了下來。
白棠看了看時間,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也就先回家準備午飯了。
等差不多十一點鍾,何天成終於帶著兩個孩子回家了。
卸下背簍,何天成喊坐在院子的石香葉:“媽,怎麽過來也不提前說。家裏也沒準備什麽好菜。”
“我又不缺那點吃的。聽說你去拿魚了。怎樣?讓我瞧瞧你這魚新鮮不?”
何天成笑著走到院子水龍頭那,直接把背簍的蓋子拿開,把裏麵放著的魚倒了進去。
隻見兩尾大約有孩子手臂長的草魚,從背簍跳進了水裏。魚尾巴揮動間,水珠直接濺到了半空中。
白棠聽到聲音從廚房出來,剛好就看到這麽兩尾大魚。
“這郭哥是從哪弄來的魚?”
雖然離水走了一路,但這魚看著活力十足,能夠留到下午再殺來吃。
“媽,下午幹脆讓李叔過來一起吃飯。這兩條魚可以流到下午,一起做一鍋酸菜魚。”
聽到這個菜色,石香葉倒是感興趣:“你怎麽什麽菜都會做?”
白棠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關於菜譜的事情,她跟何天成都一致覺得別讓太多人知道。
“媽,問那麽多幹啥呢!等中午吃完後,你給李叔那邊打個電話,讓他晚上過來吃飯。”
何天成的話讓石香葉無語:“行了,行了。待會兒給你李叔那街道打個電話。”
大人們說著事兒,小孩子也不清閑。
團子跟圓子一回到家裏,就看到小叔叔李天林趴在羊圈那,用菜葉子逗那頭懶洋洋的羊咩咩。兩娃立刻上去,不客氣地指著小叔叔:“不能逗咩咩,不能逗咩咩。”
白棠跟兩個娃兒提到過,羊咩咩即將要生小羊崽。所以最近不能逗它玩兒。
李天林也不是個熊孩子。聽到這話直接把菜葉子一扔。一手拉著一個孩子,就要跟他們分享自己帶過來的陀螺。
沒過多久,小院兒這裏就是一片歡聲笑語。
而二院那裏,龐家的爭端並沒有就此打住。
王家婆媳今天中午的飯是蹭不到的。兩人直接被一大爺給打發走了。
但龐家也沒人有心情去準備午飯了。
大門一關,龐家除了孩子,其餘大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坐在堂屋裏,把狹小的堂屋擠得滿滿當當的。
一大爺直接說道:“分家,今天就把家給分了。以後你們哥幾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不行,爸。我不分家。分家後你們兩老的怎麽辦?”
聽到大兒子這話,一大爺失望地搖頭:“我們老兩口怎麽辦?現在難道不是我們老兩口養著你們嗎?孩子你媽給你們帶,生活費我給你們出,吃飯也是你媽給做的。你們做過什麽?”
話說到之後,視線直接掃向四個兒子。
“你幾個弟弟對你嶽家每天上門蹭飯有意見。對那個工作被你媳婦拿回娘家有意見。既然這樣的話,就分家。分了家,各家管各家的。以後你那嶽家想到你家住著,我也不會管。”
龐誌光還想說什麽。沒成想最愛占便宜的王小荷,伸手拉住了對方。
平日裏王小荷是有便宜就占的類型。但因為親媽跟弟媳婦都給趕走了。要一直沒分家,根本沒法繼續光照娘家人。
既然這樣的話,幹脆分家好了。
反正,長子嫡孫都是她這一房的。她就不信老頭子、老太太舍得讓兒子孫子受苦。
——
事實證明,王小荷的謀劃落空了。
“真直接分了屋子,家裏的存款一點都不分啊!”
當天下午,何天成在家裏處理那兩條草魚。白棠溜達過來二院,就聽到了龐家分家的後續。
“對,屋子說是各家分各家住的地方。老兩口占最大的那一間正屋。不過,兒孫幾個繼續跟著爺奶住一屋。”
“那些鍋碗瓢盆都沒分是吧!”
“聽說一人分兩個碗呢!”
大媽們你一句我一句,開始嘀嘀咕咕起來。
“不過,存款不分是對的。聽說這些年,這老龐家的兒子就沒上交過一分錢。龐家那存款根本就是老龐的工資獎金。”
白棠聽著大媽們嘰嘰喳喳,目光卻看向龐家那三大間正房。
以前整座大院最為氣派的正房,現在看起來倒是有點灰撲撲的了。
龐家兄弟妯娌幾個在正中間的屋子裏麵進進出出。偶爾搬些東西到自家屋子。白棠注意到這些東西除了碗筷,居然還有擺在龐家堂屋的桌椅板凳。
這分個家而已,看那模樣,好像想把父母居住的屋子給搬空一樣。
“斯,這可真是……”
“說養兒防老。這老龐還沒老了,家就要被兒子給搬空了。”
大媽們看到這一幕,都有種兔死狐悲的淒涼感。
白棠卻很想回一句:“這兒子會這樣,還不是這當爹媽縱容的。”
——
回到自家,白棠看著還傻乎乎隻會玩的三頭身兒子。暗下決心要好好教育這娃兒。絕對不能跟龐家那些兒子一樣。
“那頭的事兒完呢?”
何天成蹲在水龍下,正在清理殺魚留下來的魚鱗、魚內髒等等。
“是啊!說是分家了。這會兒正在分東西呢!也不知道媽在龐家那會不會發生啥事。”
沒錯,石香葉女士在知道龐家發生的事情後。去了龐家,直接找到一大媽,想要安慰一下對方。
然後,她發現龐家堂屋裏還挺多人的。
除了那些來來回回搬東西的兒子、兒媳婦,還有大院的二大媽、徐大媽等等幾個比較活躍的大媽。
這些大媽這會兒都在勸一大媽要想開點。
“都說兒孫都是債,你生了那麽多兒子,肯定債就多了。”
二大媽作為隻生了一個兒子的大媽,可是很眼饞龐家兒子多的。
“羨慕個屁。兒子可沒娘家頂用。”徐大媽一如既往的有自己那一套說法。
石香葉留意了一下一大媽對於這些話的反應,覺得沒自己啥事兒。看一大媽那個樣子,暫時是放不下兒孫的。
這種態度,遲早還有事兒得受著。
不過,她這剛準備轉身回家。就看到那個兒子兒媳婦口中的蘇玲玲走了進來。
對方看了自己好幾眼,然後湊到一大媽身邊問道:“媽,這家也分了,存款也沒分,就分了屋子。我就想問問,這屋子是分到我們各家手上的。那這房本兒是不是得改名字?”
龐家的三大間正房掛的名字就是龐大爺。
這分家給兒子們都分了房子。蘇玲玲就打上了改房本兒名字的主意。
其他別說,光是這有房本兒的屋子。以後無論是拆遷還是賣出去,都能得到不少錢財。
一大媽這會兒眼眶紅著呢!被兒子這樣就把家給分了的做法,弄得傷心得不行。
蘇玲玲這冷不丁湊過來問的這個問題,直接讓一大媽氣炸了。
隻見她不管不顧站起身來,指著蘇玲玲就罵道:“好男不吃分加飯。你住著老龐的屋子,怎麽還好意思提房本兒的事情。我告訴你,這屋子是老龐的。你要房本兒改名,等他老了的那一天吧!”
蘇玲玲沒想到自己就問問房本兒的事情,居然會得來這麽一頓劈頭蓋臉的謾罵。
她兩隻手抱著凸起來的肚子,運了好一會兒氣,這才懟了回去:“媽,那屋子是爸說要分的。已經分到我們夫妻頭上的就是我們夫妻的房子。我想要房本兒有問題嗎?”
一大爺早在給兒子分完家就氣得出去散心了。這會兒堂屋裏除了一大媽,就是鄰居大媽們,還有進進出出的龐家兒子、兒媳婦。
這些孝子賢孫聽到蘇玲玲的話後,紛紛反應了過來。
是啊!自家屋子就該寫上自家名兒。
——
石香葉回到前院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這個時候,李惠明早已經到了何家。這會兒正在跟何天成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喝茶吃著點心。
見石香葉回來,兩個大男人看了過來。
“別看我,你們繼續喝茶。我去找找白棠。”
廚房裏,白棠正在給今晚要吃的一大鍋酸菜魚加調料。見到石香葉進來,直接問了問龐家的情況。
在知道蘇玲玲居然直接要求改房本兒的提議,隻能寫一個服字。
這女人,真是每時每刻想的東西都是跟錢有關的。
——
那個每時每刻都想著錢的女人,這會兒已經被一大媽罵得跑回了自己的屋裏。
砰的一聲關門聲音,引來了龐誌祖的不滿。
“這門可是後來做的門,別那麽大力。別到時候剛分家,家裏的屋門都沒了。”
龐家兄弟是兩個人分一間屋子。
雖然屋子麵積很大,但畢竟是從一間屋子間隔成為兩間的。因此,其中一間用的是原來的門。另外一間的入口是從牆壁開鑿出來的。
龐誌祖這個當弟弟的,屋門就是另外開出來的。當初做的時候就不結實,這會兒被蘇玲玲大力一關,整個門都哐哐響。
蘇玲玲本來氣就不順,聽到龐誌祖的指責後直接不客氣回了句:“就這破屋子,又不是我們的。門壞不壞有沒差。”
龐誌祖沒有參與進哥嫂們搬空爸媽屋裏的行為。在確定分家後,他如同放下一件大事一般,直接回屋裏躺下。現在聽到蘇玲玲這個抱怨,十分不解。
“你不知道嗎?咱這屋子可是有房本兒的。現在分家了,這半間屋子分給我們了。但是房本兒上的名字還是你老爹。”
龐誌祖聽完蘇玲玲的分析,隻覺得這個女人果然一直都沒有變。滿心滿眼除了錢就沒啥。
他也不吭聲,直接躺回**閉目休息。
反正,這事情他三個哥哥也知道。要真的能夠改房本兒,他就跟著照做就是了。至於衝鋒陷陣這種事情,他是不幹的。
而龐家其他三房人,確實放下手裏抬著的東西。有一個算一個回了自己的屋裏。屋門一關,這些夫妻都在討論房本兒的問題。
即使這個年代的房屋價格不貴,而且還有單位分福利房這樣的好事。
但現實是,一個普通職工的月工資就30多塊錢。而一間正常的大雜院屋子,價格在五六百之間。一個普通職工不吃不喝兩年,才能買上一件屬於自己的屋子。
至於福利房,這個東西更不是普通人能夠輪得到的。
綜合算起來,龐家能給兒子分下這麽半間屋子。已經是一件大手筆的事情。偏偏這會兒兄弟幾個聽到蘇玲玲的話後,都覺得這屋子分到手不算。還得改房本兒的名字才保險。
於是,在大院的鄰居們還不知道的時候,這龐家大房、二房、三房再次打起了小算盤。
龐家這些內裏的事情,白棠暫時是不知道的。
她在廚房一邊做酸菜魚,一邊聽完婆婆說龐家的事兒。隻覺得這個龐家的兒子可真是“好兒子。”
“幸好我兒子現在看來,還挺正常的。”
石香葉這句調侃的話,讓白棠笑了起來。
“媽,你該跟成子說說才是。”
“那小子可精明得很。我就不操這個心了。”
石香葉說著,把腦袋伸向鐵鍋裏麵正在燉煮的酸菜魚。
酸菜的酸味兒,加上辣椒醬的香味兒交織到一起,讓人聞著就流口水。
“你這手藝兒可真不錯。這個菜在京市很少見到。倒是我以前在海城時,有個渝市來的鄰居,就愛做這道菜。每次一做,整個家屬樓都是這種香味。”
白棠也估摸著這個菜是渝市的。聽說那裏的人可能吃辣了。
白棠現在做的是減辣加酸版本,相信味道也不會差到哪兒。
院子裏,何天成正在跟李惠明說著集資房的事情。聞到這股霸道的香味,隻覺得肚子都要打鼓。
“哈哈,你媳婦手藝真不錯。這菜還沒吃,光是味道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李叔,哈哈。這事兒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媳婦的手藝是這個!”
何天成朝李惠明比了個大手指,這才繼續剛剛的話題。
“這集資房的文件已經批複,就等廠領導安排公布時間了。李叔,那麽製衣廠也要搞這個項目嗎?”
李惠明剛剛接任製衣廠廠長不到半年,雖然有這個打算,但根基還不穩。
“我就先看看情況。目前看來,整個京市也就你們罐頭廠夠有魄力。之前紡織廠的那場火災,市裏領導就批評了紡織廠的老徐。幸好沒有人員傷亡,不然這麽大的損失,老徐可能都擔不起。不過,我聽你媽說,那個導致火災的人,有親戚是你們大院的?”
何天成點頭。接著把王家的事情大略說了說。
“李叔,按理說這個事情到此為止,應該不會再查下去。但是,我總覺得整件事情透著一股巧合。”
何天成的意思是,紡織廠的火災從王小明入職開始,一步步進行得相當順利。直到火災發生,王小明被抓,事情就蓋棺定論。
因為事先從蘇玲玲的事件中,知道紡織廠裏頭的彎彎繞繞太多了。
何天成也是結合這兩件事情,才覺得裏頭不太對勁。
李惠明身居廠領導位置多年,立刻明白了何天成暗示的意思。
他沉吟了片刻,低聲說道:“這個事情我私下裏找人問問。你也別插手知道嗎?先把集資房的項目辦得漂漂亮亮才是正理。”
何天成點頭。他本來也沒有那麽高大上的情懷。什麽事情都會優先考慮自家情況。
時間在兩人談話間過得很快。
等酸菜魚上桌的時候,外麵的日頭還亮得很。
今晚他們家的晚餐就是一大鍋酸菜魚。用的是一個用來洗菜的搪瓷盆來裝的。裏頭滿滿當當盛著酸辣可口的酸菜魚。
光是聞著那股味道,三個小孩子已經哇哇嚷著要吃魚。
白棠跟何天成一人照顧一個孩子,給孩子剝魚骨頭。
席間,大家沒再說工作上的事情。而是說起家裏羊咩咩快要下崽的安排。
這家裏,就白棠跟石香葉有過養羊的經驗。
兩人小聲說著之後的安排,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小院兒的香味從院子飄**到外頭的胡同路。走路回家的一大爺正好走到這裏。索性站在白棠家南牆外頭不動。聞著空氣中的香味,聽著裏頭大人孩子說笑的聲音。
一大爺第一次懷疑自己這些年以來,為了四個兒子做出的一切,究竟有沒有意義。
而當他帶著這個疑問回到家裏。迎來的卻是三個兒子進來。開口就問改房本兒的事情。
“這房子是老子的。你們愛住不住。房本兒我是不會改的。”
一大爺腳下這三大間屋子,是從他老爹那繼承下來的。今天分家他都沒想到這茬。沒想到這兒子們居然就要改房本兒的名字。
這讓他越發覺得自己這些年做的一切,就像是白費勁兒一樣。
龐家這頭爭著要改房本兒的名字。那頭,白棠夫妻兩人卻從親媽後爹口中,聽到了一個驚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