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各家混亂

“東西放到車上就好了, 謝謝大家的幫忙,真是謝謝大家了……”

“對對,就放那裏, 剩下的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

“對,這些是不帶走的。大家有需要的話, 可以直接拿走。”

……

一大早, 整座大院熱鬧非凡。即使是周末放假的日子,大冷天的清晨能有這樣熱鬧,也是胡家搬家帶來的。

沒錯,住在二院西廂房的胡家,今天搬家了。而且不止是搬家, 聽說他們家思想覺悟高, 響應廠裏的號召, 決定前往西部的分廠進行建設工作。

罐頭廠計劃在西部建立一家分廠,說是分廠,其實是歸當地管轄。總廠隻提供技術支持。目的是把西部地區豐富的牛羊馬肉, 加工成罐頭出口賺取外匯。基本上去了分廠的人,是沒有回來總廠的那一天。

就這樣,一件足以讓胡家人抬不起頭的醜聞,最終算是扯上了一層遮羞布。

白棠在自家聽著院子裏的動靜, 隻覺得胡家人這一招夠果斷。

而這顯然是胡家的當家人胡大爺才能做下的決定。

大院的人乃至整個罐頭廠的人, 都知道胡家這樣做的原因。也因為這一個舉動, 讓他們更加確定當初的車禍, 胡東來絕對是理虧的那一方。

不過, 這不妨礙眾人對於胡家的離開感到高興。

大院的人是高興胡家走了, 就再也沒人偷摸著上門想打聽胡家的事情。這幾天他們大院真的如同菜站一般熱鬧, 人來人往。不得已大白天都隻能把大院門給栓上。

這下胡家人離開後, 這樣的煩惱就沒有了。

當然,意外之喜是胡家很大方。

很多七八成新的家具、鍋碗瓢盆,說送人就送人了,不帶一絲含糊。

於罐頭廠的職工而言,分廠那種艱苦的環境,而且還要離開繁華的首都,是很多人無法接受的。去分廠,工作、戶口、糧油關係全部到了分廠,一輩子再也沒辦法回來。而廠裏下派到分廠的人數是固定的。胡家父子兩人去了,就少了兩個名額。

反正啊!胡家一家離開,算是皆大歡喜,除了白棠。

白棠覺得他們家溜得太快了,懲罰還沒接受夠,就這樣溜了,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算了!別氣!我聽人說分廠那邊現在啥也沒有,就一塊荒地。他們去了那裏,肯定要從搬石頭建廠開始。如果他們能夠踏實努力,把分廠建好,努力工作為國家賺取外匯。那麽,又有什麽好生氣呢?”

何天成站在白棠身後,伸手給她捏著肩膀,見白棠那嘟起來的小嘴,就覺得很是可愛。

這就是愛人家人。隻有她們會為你的遭遇感到不快樂。

“我就是不忿他們到現在還沒上門道歉。而且去分廠雖然他們的日子會很苦,但是名聲又好起來了。”

夫妻兩人正說著話,就聽見屏門那邊有人敲門。

白棠用手肘撞了撞身後的男人,示意對方去開門。

何天成好笑地看了妻子一眼,打開家門就朝院子外走去。

屏門外,胡東來跟在親爹身後,滿臉憔悴。

這些天接受了無數異樣的眼神,讓他煎熬得不得了。如果不是親爹做出這個決定,火速辦理了離開手續。胡東來覺得自己遲早要發瘋。

何天成打開屏門,看到的就是胡家父子滿臉憔悴的模樣。

“成子,別關門……”

胡大爺伸手擋住了何天成關門的舉動,眼神祈求何天成給他一個機會。接著立馬把身後低垂著腦袋的兒子推了出來:“趕緊的,跟你成子哥道歉。這次之後,可能一輩子都再也見不著麵了……”

說到最後,胡大爺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真不想一把年紀,快要退休的時候離開家鄉。

“成子哥,我知道事情都是我不對。當時我不該那麽懦弱,就隻顧著自己,沒想過你的安危。我不求你的原諒,隻求你別怪我的爸媽。我今天離開後,不會再回到這裏了。”

胡東來說完,九十度深深彎下腰對著何天成鞠躬。

何天成看到他這個做派,再看看隨著兒子話音一起鞠躬的胡大爺。眼神中帶著些凜然跟歎息。

最終,何天成也沒有說出原諒不原諒這種話,隻給了胡家父子一句話:“希望你們去了西部好好工作,努力建設分廠,報效祖國。”

胡家人的離開又刮起新一波議論。不過,這都跟白棠家沒有關係了。

——

何天成在胡家人離開後的當天下午,去了趟熟人那,拿了個豬頭回來。而且還是個難得一見的大肥豬頭。

“這哪兒來的?”

“高興了吧!”

何天成把豬頭放在院子的石桌上,笑眯眯看向白棠。

不止白棠震驚,就連沒見過豬頭的團子、圓子,都瞪大了雙眼,看著豬頭那比他們小臉還要大的豬耳朵。

“哇……”

“爸爸,爸爸,豬豬,豬豬……”

豬頭被簡單收拾過,看起來一點都不恐怖,反而有一種引發人肚子饞蟲的吸引力。

這可是肉啊!

那麽大的一坨肉!

見白棠沒好氣地瞪了自己一眼,何天成伸手摸了摸鼻尖,討好笑道:“這豬頭是從老張那拿的。你知道他這人,就在屠宰場工作,關係硬著呢!”

老張是何天成認識的一個大叔,在屠宰場當殺豬大師傅。兩人是在工作中認識的。之後雙方互有來往,主要是何天成幫老張找些果子、山貨等等。而老張則是時不時給何天成留些不要票的邊角料。像何天成回來後,每天吃的豬大棒骨頭,就是從老張這裏拿的。

看何天成這副獻寶樣兒,白棠終於繃不住臉笑了起來。

“去把豬臉蛋弄幹淨去。”

“好咧!”

看著爸爸拎著那個大豬頭朝廚房跑去,團子、圓子兩個小娃立刻丟下媽媽,歡呼著跟了過去。那個歡樂勁頭,真是讓白棠樂得直搖頭。

何天成收拾豬頭,白棠也沒有閑著。

前幾天何天成從鄉下弄回來的那副豬大腸跟豬肚子,被清洗幹淨之後,豬大腸被白棠用各種鹵料做成了鹵大腸。而豬肚子則是被她收拾好後,燉了胡椒豬肚湯。

這些肉食吃了幾天,早就吃光了。

現在拎回來的這個大豬頭,白棠準備把嫩生生的豬耳朵、豬鼻子,用鹵豬大腸剩下的鹵水,再添加些新料鹵煮一遍。至於豬臉蛋、豬舌頭的肉、還有豬頭的骨頭,都需要分割下來,分幾次煲湯用。

從屋裏挑揀了些香葉、八角、小茴香、肉桂、生薑、花椒、白芷、陳皮、辣椒等等香料出來。用紗布包好後,白棠直接進了廚房。

廚房裏,何天成正在燒火。

不同於大院的人家用爐子,他們家是真正有灶頭的。就是農村那種燒柴火的灶頭。砌這種灶頭需要不少地方,大院其他人家沒有位置,隻能用爐子。但他們家的廚房直接在自家那半拉小院兒搭建出來,灶頭自然也在其中。

燒柴火的灶頭火力大,做飯快。但相對應的,廢柴火。在城裏不好找柴火,家裏這些柴火都是何天成平時去鄉下收購果子的時候,順帶蹭大卡車帶回來的。

清理豬頭上的毛發跟髒東西,一般是先用燒火棍子把整張豬臉燎一遍。不過,白棠他們按照那本菜譜教的。先用刀具把整個豬頭刮一遍。刮下不少豬毛跟髒汙的東西。

之後,豬頭下冷水開始煮。這一道工序是把豬頭帶著的腥臊味用溫度逼出來。

等水沸後一分鍾就把豬頭撈起來。之後再次重複之前的工序,用刀具再次把豬頭刮一遍。

這一次過後,豬頭就幹淨了。

白棠進來的動作,讓兩個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看爸爸幹活的小娃轉頭喊道:“媽媽,煮肉肉。爸爸煮肉肉。”

兩個小家夥用手指著冒著煙氣的大鐵鍋,示意媽媽那裏有肉吃。

“知道啦!媽媽看到了。你們乖乖坐這兒。等會媽媽給你們吃肉哈!”

聽到吃肉,兩娃都高興地拍起手掌。

即使最近家裏天天都有葷腥,兩個孩子顯然還是肉食動物。

等白棠把那天的鹵水重新熱過,又添加新的香料進去。那頭,何天成已經把加熱過的豬頭又刮了一遍。

經過兩次刮蹭以及加熱,整個大豬頭看起來異常幹淨。手摸上去很光滑。白棠覺得要是來個蒼蠅,估計得在上頭劈叉。

夫妻兩人十分默契。

一個切割下來豬耳朵,另一個就把豬耳朵扔進已經滾起來的鹵水鍋。

等何天成把整個大豬頭分割得隻剩下一副骨架子時,鹵肉的大鍋已經蓋上了蓋子,香噴噴的香料味兒開始彌漫開來。

白棠把灶膛裏的柴扯了些出來,讓火變小,慢慢燉煮。

之後,就開始處理豬臉肉跟豬舌頭。

——

距離白棠家最近的許家,最先聞道這股霸道香味。

許家住在西廂房的耳房,跟白棠家就隔了道院牆。香味飄過來的時候,許家小媳婦正在院子清洗從隔壁胡家要過來的一把搖搖椅。

“這何家的夥食也太好了吧!”

許家小媳婦的話被隔壁正在納鞋底的婆婆孫大媽聽到後,對方直搖頭:“這小媳婦沒有婆婆管著就是不行。前頭她家不是才吃過肉嗎?那天那個味道香得喲,整條胡同都聞得到。你看看才幾天功夫,就又煮肉吃了。嘖嘖!成子又再多的錢,都經不住這樣造。”

小媳婦聽到婆婆的話,心中暗想:我也想這樣造啊!就你這老婆子管東管西,辛苦一個月都不給吃上一塊肉。

香味繼續飄散,很快不止許家,整個二院的人都聞到了鹵味那股霸道的味道。

大家都知道源頭就是白棠家,但沒有人好意思摸上門要吃的。畢竟,何天成那次車禍墜崖可是糟了大罪。不少大老爺們在澡堂都看到過何天成身上的傷口,聽說很多,十分嚇人。

當然,也有人聞到這股味道後,糾結了很久,最後揣著錢票上門來了。

——

“寶強,你這是……”

傍晚,白棠家剛吃完飯不久,院門就被敲響。

何天成開門,就看到花寶強一臉不好意思站在外頭。這小子平時是個不怎麽吭聲的。何天成就直接問了。

“成子,是這樣的。我家七妹這幾天想吃肉。但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肉票沒有,就有幾張布票。我想著,能不能用這布票再加些錢,跟你換點那鹵肉。”

何天成知道自家的肉味惹人眼。不過沒法子把肉味完全驅散。鹵肉的味道就是霸道。反正他受傷需要補身體的消息是人人都知道的。

花寶強還是第一個因為肉而上門來的。

何天成想了想:“你等等,我得問問我媳婦兒。”

說著,何天成去廚房走了一趟,最後拿了四分之一個鹵豬耳朵,用油紙包好拿了出來。

“就剩這個,你要的話,我媳婦說給布票跟三毛錢就夠了。還有,收到懷裏,別讓人看到了。”

花寶強沒想到還真的能換到豬耳朵,高興地直點頭:“放心,成子。我肯定不告訴別人的。”

看著花寶強興匆匆離開的背影,何天成感歎道:“沒想到這木頭也有開竅的一天。”

白棠從廚房出來,聽到這話笑道:“不然你以為那付七妹為什麽嫁給他啊!”

付七妹嫁過來這小半個月,白棠沒怎麽跟這人接觸。畢竟住的院子不一樣,對方又是上班的,兩人之間沒什麽交集。

不過,她每次帶孩子去二院玩,都能聽那些大媽在誇付七妹怎麽會做人。花寶強又是怎樣疼媳婦。

按照白棠的觀察,這付七妹嫁給花寶強,唯一的原因隻有可能是花寶強很聽她的話。

——

白棠的猜測沒有錯誤。

花寶強把那還帶著熱氣的油紙包塞懷裏,就急匆匆跑回家裏。生怕慢了一步,這豬耳朵就凍起來了。這外頭現在溫度隻有兩三度,肉可是很容易上凍的。

等進了小夫妻的小隔間,花寶強這才把那小半截豬耳朵拿出來。

“七妹,你快吃。這剛從鍋拿出來,香得很。”

付七妹這會兒坐在鋪滿棉被的木架**,正在看書。見花寶強把肉買回來,高興地招呼對方喂自己吃。

看著花寶強那張瘦長臉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吃肉,付七妹沒有任何心動。隻感慨這人可真聽話。

“這豬耳朵鹵得可真入味。下次要是有,你再想想辦法弄得回來。”

花寶強聽到這話,高興得直點頭。

“好啊!你們夫妻眼裏還有沒有我們這當爸媽的。吃肉居然躲在自己的隔間裏麵吃。真是沒天理!”

薄薄的木板做成的簡易門,直接被徐大媽一腳踢開,門軸都裂了開來。

徐大媽顴骨上掛著的那點肉,因為憤怒,抖動個不停。

“我就說你小子回來後,怎麽一身的肉香味。原來是弄了肉回來,偷偷躲著自己吃。你出去看看,哪家兒子兒媳婦像你們這樣的?”

說到這個,徐大媽就來氣。

她覺得自己被騙婚了。

明明婚前打聽過,這付七妹是個好的。結果這人娶進門,根本不聽話。工資不上交,家務不做,還把兒子教的跟自己離了心。家裏老頭子、小兒子也站在對方那一邊。

反正就哪哪都不對勁!

徐大媽表示,這死丫頭就是個騙婚的!

大院那些老鄰居居然都說著死丫頭好。現在,嗬嗬,被自己抓到把柄了吧!

這樣想著,徐大媽也不在家裏撒潑了。她狠狠掃了付七妹一眼。就立刻跑到隔壁龐家,邊拍門邊高喊:“一大媽啊!一大媽!給我老婆子做做主吧!”

傍晚正是各家各戶吃完晚飯的時間。最近外頭冷,院子沒啥人逗留。但聽到徐大媽的呼喊聲後,有一個算一個,呼啦啦一群人打開家門,從家裏衝了出來。

“咋啦,咋啦,發生啥事兒啦!”

看到練大媽冒出來,徐大媽一點兒都不講究地扒拉住對方的襖子:“老姐妹啊!我不活了。我那大兒媳啊!你們個個都說她好。她好個屁哦!躲在屋裏偷摸著吃肉,不給我跟老頭子吃上一口。要不是我鼻子靈,聞到味道的話,都不知道這兒媳婦居然是這樣的德性。”

徐大媽說著,眼淚鼻涕口沫糊了練大媽一身。

——

龐家今天吃晚飯比較晚。半途中徐大媽拍門,沒人想要起身開門的意思。

龐家人太多了,沒吃吃飯都是用搶的。要是去開門的話,回來肯定菜盆子就空了。

一大媽沒法子,隻能起身準備去開門。

正在跟大嫂搶同一塊肉的蘇玲玲,聽到徐大媽的叫聲,暗爽不已。

不過,當聽到對方在喊大兒媳付七妹的壞話。蘇玲玲雙眼放光。顧不上那塊大肥肉,抓著筷子就衝到屋門,把門拉開。

耳邊是徐大媽正在跟鄰居們控訴付七妹的不是。聽得蘇玲玲身心舒暢。

這些天付七妹簡直把自己對照成一個大院最差的兒媳婦。蘇玲玲本來指望徐大媽收拾這個臭女人。結果徐大媽沒兩下就被打垮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徐大媽還有後招兒。

於是,場麵漸漸變成徐大媽拉著二大媽跟鄰居們控訴。蘇玲玲在邊上敲邊鼓拱火。

——

花家屋內小小的隔間裏,花寶強聽到親媽在外頭的嚎叫,有點擔心。他雖然不待見他媽。但那是親媽。他一直對她很忍讓。

“七妹,這事兒……”

付七妹淡定地坐在原地繼續看書:“忘了我們怎麽商量的嗎?你還想住新屋子嗎?”

花寶強轉頭看了看這個狹小的隔間。他家一家四口就住一間耳房。沒有結婚的時候還好。家裏放一張架子床。他跟弟弟輪著睡上鋪,剩下的那個打地鋪。父母則是睡在下鋪。

但是娶了媳婦就不能這樣不講究了。

於是,在結婚前,他就搞了快木板,把小小的耳房隔開。自己跟付七妹睡在裏麵一個不足兩平米的小小隔間。隔間沒有窗,隻有個小木門。平時夫妻兩辦事兒都不敢大動作,簡直折磨死人了。

要是真的能住到大一點的房子,他們夫妻的生活就能輕鬆起來了。

院子裏,徐大媽的哭訴引起很多人,特別是已經當媽的共鳴。

這付七妹的好名聲,難不成真有假的?

——

白棠到二院找牛大媽時,剛好就看到一大媽從龐家出來。

接著一大媽、二大媽帶上還在哭嚎的徐大媽,身後跟著不少鄰居,浩浩****就進了花家。

“花家那麽小,怎麽擠進去那麽多人?”

白棠走到牛大媽跟前,看著花家門口那人堆直搖頭。

“看熱鬧哪有啥能不能的。對了,有啥事嗎?”

之前關於胡東來那些傳言傳得到處都是。白棠已經好幾天沒來二院了。

“我明天有事去找牛大姐,大媽有東西需要我幫忙帶嗎?”

一聽是給女兒帶東西,當媽的是沒有準備也會擠些東西出來的。

果然,牛大媽著急忙活往家走,邊走邊說:“剛好我給她家納了三雙棉鞋。這幾天天氣越發冷了。我還尋思著什麽時候跑一趟。剛好你去,幫我帶一帶。”

白棠點頭,視線看向花家敞開的屋門。

這一看,就跟站在花家中央的付七妹視線對上了。

不知怎的,她還是不怎麽喜歡這個人。

而對方也隻是看了白棠一眼,接著就跟一大媽、二大媽周旋起來。

——

後續的事情白棠還是第二天聽說的。

聽說昨晚付七妹求一大媽、二大媽做主,要分家單過。說家裏太小,人太多太擠,根本住不下。

至於偷吃肉,則是因為家裏太節省了。他們夫妻都交了夥食費,而且把肉票都上交了。結果半個月沒見半點油花。

這樣一賣慘,大院的人又想起了當初婚宴時徐大媽的做派。於是昨晚花家鬧了一晚上。

當然,分家是不成功的。但聽說爭取到了以後不交夥食費。隻給水電費的權利。

白棠聽完後隻覺得這付七妹為人不簡單。

特別是昨天那點肉後來引發的一係列爭吵,讓白棠對付七妹這個人觀感再次不好起來。白棠甚至覺得,自家的肉被人拿來做筏子,成為了花家分家的由頭。

當然,還有一點。在白棠知道的那個劇情中,是沒有付七妹這個人的。這個人就像闖入一個電影的外來客一般,讓白棠對她有種違和感。

白棠把孩子送到牛大媽家後,慢慢朝著百貨商店走去。

今天氣溫好像比昨天更加低了。這麽冷的天,白棠是不敢騎自行車的。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包得嚴嚴實實。白棠走一趟,主要是給牛大姐送些新定做的紅糖糕,順帶送棉鞋。之後就要去百貨商店買些布跟棉花,做過年要穿的新衣服。

是的,還有一個月多一點就要過年了。做一家人的棉衣需要花不少時間。現在買棉花棉布剛剛好。

到了百貨商店,牛大姐正在忙碌給人稱毛線。見到白棠過來,十分詫異。

白棠找了個空檔,把一個小背簍遞了過去:“大媽給你們家一人做了一雙棉鞋。我過來買棉布跟棉花,順帶送過來。”

牛大姐心領神會地接過。然後讓隔壁櫃台的幫忙照看一下,她直接領著白棠去了賣布的櫃台扯了布。至於棉花,這玩意兒過於搶手,櫃台是買不到的。牛大姐搭了點人情,幫著稱了兩斤。

“夠了大姐,剩下的不夠,成子會解決的。”

離開百貨商店前,白棠注意到牛大姐的眼眶很黑,看起來好像很久沒有休息好。但她一問牛大姐就岔開話題。隻能帶著擔憂的心,先回了大院。

——

回到大院,把孩子接了回來。白棠也沒閑著,先把這個月的收入清點了一遍。

這個月她一共做了十三次紅糖糕,每次都是不收錢票,隻收十分之一成品。這樣看起來,家裏的錢票好像沒有增加。但是有了這些紅糖糕,他們家省下了早餐以及下午孩子的零嘴。兩相對衝下來,她省下了大概十塊出頭。

之後就是花銷了。

這個月何天成回來,家裏吃肉的機會多了起來。花錢自然也多了。不過,何天成的工資高,加上家裏之前的存款,以及之前老何家的賠款。還可以花上很長一段時間。

之前白棠也有想過賣鹵肉的。買肉肯定能賺很多。但想想又止住了這個念頭。一來作為原材料的肉不好買。二來就是肉目標太大,味道太濃。

可不要小看這時候人的嗅覺。

即使是一塊生肉,隻要你揣著走在路上,都有人能從你身上聞出油味兒。

這年頭,大家都缺葷腥。對這個味道最為敏感了。而且做肉賣就得是鹵味這種。

鹵味這樣的好東西,白棠也隻敢以給何天成補身體作為理由,隔一段時間做一次。要天天吃肯定得讓人舉報。

舉報的內容很簡單,你家的肉哪來的?一個人一個月的定量肉是有限的。多的那就是不合規的肉。

反正啊,白棠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繼續做紅糖糕好了。這東西勝在味道小,即使被人問道紅棗味,就說是醫院開給何天成的補身體就可以搪塞過去了。

——

白棠這邊做好了接下來的安排,就聽到胡同口那邊有人走過的聲音。

她這會兒剛好就在靠胡同路的窗邊。掀起窗簾就看到有幾個穿著幹部裝的人朝他們大院這邊走過來。

白棠認出這幾個人中的一個,是罐頭廠後勤部的幹事。應該是來收房的。

果然,這幾人進了大院後,直接找到一大媽。跟她要了胡家原來住的那間廂房的鑰匙,開門進去走了一遍。

白棠站在垂花門掃了幾眼,注意到一大媽在交接鑰匙的時候,跟這幾個人中領頭的那個交談了幾句。

之後,這幾個人把廂房門鎖好,拿著鑰匙回去交差了。

這個點是上午九點多,很多人不是工作上學就是在家裏幹活。沒怎麽注意到這幾個人的到來。

不過,到了中午,龐家的飯桌上,這件事就被一大媽提了出來。

“胡家搬走後,不是空出了間廂房嗎?那廂房的產權屬於廠裏的。我尋思著讓你爸去租下來。到時候你們哥幾個哪個搬過去住。”

一大媽知道自家這幾個都不滿家裏住的擠。現在有這麽好的一個機會,而且就跟他們同一個院兒,回家就兩步路,多方便啊!

同樣的話在隔壁的花家同樣進行著。不過說話的人是付七妹,聽著的人是花寶強。

至於正房的另一個隔壁顧家,胡梅梅也正在跟婆婆練大媽提起這件事情。

一間小小的廂房,即將在大院掀起一個搶房大戰。

——

而白棠這會兒也在琢磨房子的事情。當然,她不是想要去爭那一間廂房。而是在看到廠裏的人過來收房時,忽然想到這個大院的產權歸屬。

整座大院除了她家跟龐家的產權是自家的。其他家的產權直接歸屬於罐頭廠。

在夢中,罐頭廠是在80年代遭受私營企業衝擊破產倒閉。之後,作為廠裏資產的這座大院,最終被已經發家的龐誌祖買了下來。當然,在那之前,她家這兩大間倒座房早在龐誌祖手上。

夢中的場景斷斷續續,她不清楚龐誌祖是怎麽從花家手上拿到自家房子的產權。

反正到了80年代中期,整座大院已經改姓龐了。

但現在她家好好的,而且這房子是何天成從小住到大的,充滿了童年的回憶。白棠並不準備把房子賣掉。所以,提前做好房子的規劃有必要。

於是,飯桌上,白棠就把上午廠裏的人來收房,以及一大媽的動靜說了出來。

“我覺得一大媽可能想要租那間廂房。”

整座大院住房最為緊張的就是龐家跟花家,以及後院那幾家。但最有實力最有可能拿下廂房的隻有龐家。

畢竟,龐家的當家人一大爺是廠裏的車間主任。後勤那邊肯定得給他賣個麵子。

“管他們誰家能拿到那廂房。反正啊,都跟我們家沒關係。你剛說的那個改房子的事情,晚上下班回來,我把房子的圖紙翻出來,我們看看到時候要怎麽改。”

何天成見白棠那種對未來充滿憧憬的表情,就覺得很舒心。剛回來那會兒,白棠那種緊繃繃的狀態,他是想到一次就心疼一次。

對於給白棠帶來壓力的那些人,他可都記得牢牢的。

夫妻兩有商有量很是高興。

午飯過後,何天成在家裏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回廠裏上班了。

——

但是,二院的龐家就沒那麽和諧。

自從一大媽在飯桌上提出要租那間廂房後,龐家幾兄弟還好。但幾個妯娌之間的氣氛可以用電閃雷鳴來形容。

第一次龐家的飯桌上出現了剩飯剩菜的場麵。

幾妯娌扒拉了兩口飯,就把還在吃飯的丈夫拉走,口中說著廠裏有事要著急趕回去。其實就是在外頭找個地方商量怎麽拿下那間廂房。

四個兒子、四個兒媳婦各懷鬼胎,當家人龐大爺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他沒在意。反正他是當家的,兒子兒媳婦最終還得聽自己的。

“我跟你說,那廂房必須拿下來。媽最疼你這個小兒子了。我們剛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你那幾個哥嫂都出門。我們現在回去,求求媽,讓她把那間廂房給我們住。”

蘇玲玲急哄哄把龐誌祖拉到死胡同這邊,一開口就要龐誌祖去爭取那間廂房。她受夠了跟人共享一間屋子的不方便。

不說旁的,隔壁住著的三哥三嫂,每次辦事兒那破床吱呀個沒完。讓人聽了都心煩。那破隔間根本不隔音。

龐誌祖也不喜歡聽牆角,更加不喜歡自家的牆角被人聽到。不過,搬出去他也沒想過。

“你就讓大哥、二哥、三哥他們誰家去要那個廂房啊!到時候有人搬走,家裏不是空出來半間正房嗎?到時候我們也可以住一間啊!”

龐誌祖覺得搬家太麻煩了。

反正家裏要是多租一間廂房,哪個哥哥搬過去,空出來屋子。到時候他可以求求爸媽,讓自家住一間正房。

聽到這話,蘇玲玲簡直要翻白眼。她剛沒說的是,三大間正房寫的是她家公公的名字,是龐家的公共財產。反正等公公死了,那三間正房少不了龐誌祖的一份。

倒不如現在去住租的廂房,等住上一段時間,求求公公,讓他出麵跟廠裏商量,偷偷把廂房買下來落在他們夫妻名下。到時候,他們就白得一間廂房了。

要知道這個時候一間廂房,了不得就三五百。到了兩千年以後,這間二環以內的廂房,可就不止三五百的價了。

反正,能占一點老人的錢就占一點。不然,統統便宜了龐誌祖那些哥嫂。

蘇玲玲就想不明白,這個未來的首富龐誌祖,腦子怎麽那麽天真呢?

其實蘇玲玲不明白的是,這個世界不止她精,其他人更加會算計。

龐家的幾個哥嫂都不是省油的燈。特別是龐家大哥龐誌光跟王小荷兩夫妻,單位都給分房了,而且還是樓房。為什麽不搬走,而是繼續賴在家裏?不就是想要家裏的房子,又想要父母繼續養著一家老小。而他們夫妻的工資存起來嗎?

就因為作為大哥的龐誌光這樣帶頭,底下的二哥、三哥夫妻有樣學樣,也同樣賴在家裏。

現在忽然多了一間廂房出來,即使是租的,他們也樂意把這便宜給占了。

龐家幾兄弟心懷鬼胎,各自商量著要怎麽把廂房弄到手。即使不能弄到廂房,也絕對不能讓自家吃虧。

——

何天成深知大院各家的情況。

下午回到廠裏,先在采購科點了卯,之後溜達著到了後勤。

果然在後勤那看到一大爺龐主任。

見一大爺跟後勤主任有說有笑幾句話後,就笑眯眯離開。何天成剛想進裏頭找熟人聊聊。結果,好家夥。前腳走了個一大爺,後腳就來了個二大爺。

二大爺老顧是倉庫庫管組長,平時跟後勤沒少打交道。

何天成看著對方跟後勤主任說了不少話,之後填了個申請表也笑眯眯走了。

這下,可就有意思了。何天成邊想邊進了後勤科。

沒等他跟後勤的熟人聊上幾句,就又有人進來了。

這次進來的人居然是花寶強。

花寶強看到何天成在後勤科有點緊張。但還是結結巴巴跟後勤主任說了自己的來意。

“你也要租房子啊!”

後勤主任覺得腦袋有點大。

第一家過來的老龐可是跟他同級別的主任。老龐就想租廠裏的一間廂房,這種小事他抬抬手就能過去。

沒等審批蓋章,就來了顧老頭。

這顧老頭倒是沒有太過分。隻說想把家裏一間耳房空出來,退回廠裏。然後想換那間通透性好的廂房給孫子住。老顧家九代單傳,家裏就一個寶貝孫子他是知道。這廠裏的老人提這種要求,他也得照顧照顧不是。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廠辦那個木頭疙瘩花寶強又來要那間廂房了。

這花寶強家也是住房困難戶。這種人一般都是排在住房安排優先位置。

這就讓後勤主任更為難的。

他禿嚕著腦袋剩下的幾根頭毛,覺得這事兒挺棘手的。

如果他是個獨斷專行的人還好,隨便給哪家都不怕。但偏偏他是個講究公平公正的性格。這就讓他更加為難了。

把花寶強打發回去後,後請主任覺得十分為難。

何天成看到那幾個老鄰居來來去去的,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

他輕輕走到後勤主任跟前,說了幾句後。見對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

晚上,白棠坐在炕上,拿出筆記本寫寫畫畫。跟何天成說著怎麽改造房子的事情。以及為什麽要這樣改,大概需要花多少錢等等。

何天成耐心聽完,提了點自己的意見。等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何天成把白棠攬在懷裏,小聲把下午在後勤科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完後,白棠對於那間廂房居然有那麽多人打主意很是驚訝。不過想想大院的住房情況就又不意外了。隻是,何天成這個促狹鬼,居然給後勤主任提了這麽一個建議。

白棠想著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是大聰明。你就不怕大院的人知道這主意是你提的後,記恨上你啊!”

“怕啥!”

何天成見到媳婦兒的笑容,忍不住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我也沒幹什麽壞事對吧!反正廂房是廠裏的,肯定得留給最有需要的廠職工。”

二院那三家人都不知道明天後勤主任會做出什麽決定。隻是各自躺在被窩中,暢想著搬到寬敞明亮的西廂房後,該怎麽布置這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