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佟珍珠喝了半壺水,找到一個相對比較幹淨的地方,坐下來吹吹山風,還真別說,她之前沒注意過,從山坡上的角度看過去,他們農場還挺漂亮的。
山腳下的稻田綠油油的,一座座竹木屋頂尖尖的。
隔了沒幾天,農場又出了一件稀罕事兒。
趙建林竟然跟劉愛玲好上了。
而且兩個人還好得十分囂張,公然牽著手不說,整天都同進同出,一起上工一起去食堂吃飯,等傍晚的時候,保準能在後山榕樹下見到這倆人兒。
一個拉琴一個唱,那甜蜜勁兒就甭提了。
兩人好得如膠似漆,簡直跟一個人似的。
雖然趙建林自個覺得,他和佟珍珠已經是過去式了,而且他為此都難過了一個多星期呢,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他有權利追求新的感情。
可在外人眼裏,好比是在山道上開車,他自個不覺得拐彎拐的太急,卻著實把所有人都給閃著了。
這下,原來還為趙建林不平的人,不少都轉而同情佟珍珠了。
甚至還有人琢磨,說不定趙建林是腳踏兩隻船,早就跟劉愛玲好上了,佟珍珠發現了,所以才把他給踹了。
不然怎麽可能兩個人好好的,突然就掰了?
楚秀蘭氣呼呼的說,“珍珠!你看人還是挺準的,這趙建林真不是東西,你說得對,他的確是個花心的人!”
張秀玉撇了撇嘴,“你們都不知道吧,劉秀玲那人,挺騷的,她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就處過對象!”
九組組長馬慶林別看長得五大三粗的,業餘愛好是給人做媒,他一直覺得佟珍珠和趙建林挺合適的,還以為是倆年輕人鬧了別扭,過幾天就好了,沒想到那小子不地道,這麽快就跟別人好上了。
這天上午,他正要找趙建林單獨談話,沒想到趙建林主動提出來了,要求換組,換到三組去。
劉愛玲正是在三組。
這樣的話三組就必須調過來一個人,馬慶林就去找了三組組長,誰知一問,原本和劉愛玲一起幹活兒的小四川死活不同意。
他正為難呢,三組的另一個成員許運昌主動站出來說願意去九組。
這麽著兒,許運昌就到了九組,並且第二天就跟佟珍珠一起開荒種樹了。許運昌話不多,衝佟珍珠點了下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拿起鐵鍬擼起袖子直接就開始幹了。
上輩子,佟珍珠跟他不熟,現在也是如此。
她這麽近距離的觀察,發現他比印象中還要更帥,而且竟然長了一雙桃花眼,長長的睫毛下,眼眸深邃的像一片海,沒有冷意的時候,看人自帶一種別樣的深情。
她現在知道他為什麽總板著一張臉了。
而且他還挺精壯的,擼起袖子露出的手臂肌肉緊繃,一塊一塊兒的。
幹活兒也特別麻利,很善於用巧勁兒,速度比一般人都快。
以前和趙建林一起幹活兒的時候,佟珍珠一點兒也不少幹,甚至還要多幹,現在換成了許運昌,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很快,九尺寬的梯田修好了,樹坑也挖好了。
要是按照佟珍珠的脾氣,最多也就歇一會兒,歇完肯定還會繼續幹的,但許運昌卻說,“佟珍珠,勞逸要結合,咱們進度快,等下午再幹吧。”
佟珍珠雖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現在日頭還高,估計還不到十一點,總不能這麽早就下工了吧?
要是在這兒幹愣著就更不行了。
附近一大片荒地都是他們九組負責的,馬組長還有其他組員可都看著呢。
今年上學指標她落選了,但還指著明年呢,日常表現也必須好才成。
許運昌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問,“你不累?”
佟珍珠用手帕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猶豫了一下說,”還成吧。“
許運昌抬了抬眼角,一雙桃花眼裏浮上來幾絲笑意,特別有蠱惑力。
他盯著佟珍珠說,“早上陳組長還說,讓我有空去發電室看看,昨晚不是下了一場大雨嗎,如果屋頂漏水了,也是麻煩事兒。”
“你能過去幫我搭把手嗎?”
他們電工組本來就是隨時需要隨時去的,佟珍珠這下同意了,並且跟組長說了一聲。
馬慶林飛快瞅了一眼兩個年輕人,說,“去吧。”
許運昌和佟珍珠去了發電室。
簡單檢查了一番之後,發現根本沒事兒,手扶拖拉機沒有掉鏈子,發電機也好好的,屋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鋪了兩層油布。
再大的雨也不怕了。
這會兒時間也還早,許運昌大步在前麵走,佟珍珠也跟在後麵,可沒走多遠,繞過一片山坡的時候,她覺出不對來。
即便是抄近路,那方向也錯了。
她停下來提醒,“許運昌,咱們九組在東邊,你走錯路了。”
許運昌卻仿佛沒聽見,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走到一棵老粗的酸棗樹下,特別靈活的爬上去了。
佟珍珠站在不遠處,被他這一番操作給弄懵了。
許運昌很快就下來了,手裏多了一副簡單的風箏。
他大概是被樹枝刮了一下,頭上多了幾片樹葉,看起來有些可笑。
佟珍珠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許運昌拍了拍頭,“這會兒正好有風,還不算大,要不要放風箏?”
佟珍珠忍不住往對麵看了一下,這邊兒山坡其實也不算太遠,要是眼力好,沒準兒九組的人能看到她。
許運昌見她這麽慫,冷聲說,”佟珍珠,你要想去幹活兒,自個兒去吧,反正我不去了。”
重活一世,做事的確沒必要太過拘謹,現在農場管理沒有那麽嚴格了,除非像她這樣追求進步的,不少知青,其實都是幹完活兒就直接走人了。
佟珍珠挑眉,瞪了許運昌一眼,“我說要回去幹活兒了嗎,你這風箏做的真醜,能飛起來嗎?”
許運昌沒吭聲兒,但拿著醜燕子風箏飛快的往前跑了,跑到不遠處空曠的地方開始放線了,他的風箏線是拆了編織尼龍袋子做的。
接頭兒挺多,牢固度也欠缺,因此,他放得很小心。
佟珍珠坐在木樁子上,靠著樹背,閑閑的看風箏,眼瞅著它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然後,線忽然斷了。
許運昌急得追著風箏跑,但風箏嗖的一下上了天。
佟珍珠忍不住笑出了聲。
許運昌走過來說,“我下次一定做個結實的線軸。”
佟珍珠撇嘴,“你那線軸做的是不好,線也不行吧,忒不結實了。”
沒風箏可放了,許運昌幹脆也坐在一個枯樹樁上,不過離她挺遠,約有兩米吧。
兩個人不熟,誰都沒再說話,就這麽沉默了好一會兒。
還是許運昌猶豫著先開口了,“佟珍珠,你不用在意別人怎麽說。”
這話有些沒頭沒尾的,但佟珍珠聽懂了,但她不可能跟一個男知青聊自己的私事,隻說,“謝謝。”
她站起身,很認真的觀察了日頭,還看了自己的影子,“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許運昌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直到變成一個黑點,才不緊不慢的也離開了山坡。
佟珍珠沒有直接去宿舍,而是繞了一段路,去看那片火紅的茶花。
雲南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在眾多的花草裏麵,她尤其喜歡野山茶。
為了看開得熱熱鬧鬧轟轟烈烈的花兒,多走一段路也值的。
等她走到知青宿舍,差不多正好十二點了,還沒來得及進屋,楚秀蘭從裏頭衝進來,一把拽住她了,”珍珠,聽說今天的菜裏有肉,趕緊走,你的飯盒我幫你拿了!”
“真的?”
食堂平時都是水煮青菜,連點油星都沒有,一年到頭吃肉也就兩次,一次中秋一次過年,現在不年不節的,咋能舍得買肉吃?
楚秀蘭一邊扯著她走,一邊解釋,“當然是真的了,聽說是食堂的人上山砍竹子,抓到了兩隻兔子,本來要燒了吃,正好被田場長看見了,讓送到了食堂。”
他們農場建在山腳下,現在逐漸往山坡上發展,離著後麵的野山林不算太遠,前幾年經常有知青碰運氣打點野味。
現在也有,可也不知道是野雞野兔子變少了,還是都學精了躲著人,現在想打個野味非常難了。
兩個人幾乎是一路小跑著來到食堂,果不其然,飄出來的味兒比平時香多了。
四個打菜窗口都排起大長隊。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輪到她們了,楚秀蘭一雙眼睛直往大鐵鍋裏瞄,一大鍋炒青菜,香氣倒是有的,可惜沒看到幾塊肉。
打好菜,楚秀蘭甚至來不及去宿舍吃,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了。
農場的食堂不大,容納所有人一起吃飯是不可能的,但也稀稀拉拉擺了十幾張桌子,外頭的院子大,不少人一邊端著飯碗,一邊聊著天,半蹲著吃飯。
這種吃飯方式一開始隻有本地的職工,後來知青也都加入了。
佟珍珠跟著坐下來才發現,隔壁桌子上坐的是趙建林和劉愛玲,趙建林背對著她,劉愛玲卻是看到她了,臉上浮現出一個十分得意的笑容。
她能不得意嗎,全農場扒拉一個遍,趙建林是各方麵條件最好的男知青,不但長得好,脾氣好,家裏背景那就更好了。
還有就是,這人是她從佟珍珠手上搶過來的。
佟珍珠是誰,不是農場公認的大美女嗎,但輸了,成了她的手下敗將了。
外人都認為,是佟珍珠不地道,吊了趙建林大半年,是耍弄了他的感情,其實壓根兒不是這麽回事兒。
鑽竹林子的時候,趁著趙建林猴急,她已經盤問過了
趙建林親口承認,說一直對她是有好感的,而且,追佟珍珠追得累了,不想再追了,早就想撤了,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劉愛玲回去就把這事兒添油加醋的告訴了和她一個宿舍的知青。
這種隱秘的私事傳得特別快,不過一天多的功夫,不少人都知道了,而且傳來傳去,就變成了是佟珍珠一直纏著趙建林不放。
趙建林忍無可忍,兩個人才鬧掰了。
在很多人的眼裏,女人的優秀,或者說自身的價值,是要通過她征服或者擁有的男人來決定的。
佟珍珠人長得漂亮,還年年都是先進,個人作風也十分嚴謹,簡直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也把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又怎麽樣,趙建林追她都追不下去了,後麵都是她纏著人家。
佟珍珠可不客氣,狠狠回瞪了劉愛玲一眼。
但此舉落在旁人眼裏,倒好像正落實了那些傳言。
楚秀蘭一心盯著飯盒裏的肉,剛才沒注意這些,這會兒覺得挺愧疚的,小聲說,“珍珠,要不,咱們還是回宿舍吃吧?”
佟珍珠一臉坦然,“沒事兒,就在這兒吃就行了。”
兩隻兔子剁成丁放在大鐵鍋裏炒,幾乎都看不見影子了,楚秀蘭隻扒拉到一小塊肉骨頭,佟珍珠運氣好有兩小塊肉,她分給了楚秀蘭一塊兒。
楚秀蘭吃得特別香。
雖說兔子肉沒多少,但畢竟沾了葷腥,青菜也沒那麽難吃了。
劉愛玲不滿剛才佟珍珠瞪她,決定狠狠地報複一把,她悄聲說,“建林,你喂我吃。”
趙建林笑了笑,以前倆人還沒好上的時候,他就覺得劉愛玲細腰一擺一擺的有點騷,沒想到如今得了手,還真是夠騷。
在那方麵,比他以前處的兩個對象可強太多了。
他以前和一幫子朋友在天壇拍婆子的時候,當眾喂人家姑娘吃東西都稀鬆平常,也不覺得喂個飯是個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再說了,這幾天私下裏,倆人吃東西,比如花生餅幹之類的,也沒少互喂。
還都是嘴對嘴喂的呢。
趙建林毫不遲疑,夾起一筷子青菜塞到劉愛玲嘴裏了。
那麽多人盯著看,劉愛玲倒是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的,但做都做了,指定戲要全套,一邊嚼著吃一邊嬌嬌的發笑。
農場處對象的知青很多,年輕人幹柴烈火,背著人那親密動作也不會少,但他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尤其,佟珍珠還在旁邊坐著。
這麽做也忒不講究了。
雖然在場的人都覺得趙建林和劉愛玲做的不對,但卻都抱著看戲的態度,即便吃完了也不舍得走。
佟珍珠還沒急,楚秀蘭是個炮仗脾氣,一下子就急了。
“什麽玩意啊,一對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