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趙建林喜出望外,“這還不好辦啊,你等著啊,我這就去取家夥,我再過來找你?”
佟珍珠說,“別,就直接去後山吧。“
趙建林一陣風似的走了。
佟珍珠洗了把臉,匆匆趕到的時候,趙建林已經拿著手風琴,在一棵老榕樹下等著她了。
他衝她燦然一笑,指了指剛從鎮上買回來的米糕,說,“挺甜的,你嚐嚐。”
佟珍珠沒說話,趙建林又問,“想聽什麽曲子?”
佟珍珠搖頭,“什麽都不想聽,我有話跟你說。”
趙建林的一顆心怦怦跳,偏要做出一份不在意的樣子,得意的抿了抿唇,“什麽重要的事兒,還非得來這兒說啊?”
佟珍珠正色說,”趙建林,你別白費功夫了。“
”這都半年了,咱倆要是能好,早就好上了。“
”我看農場喜歡你的女知青不少,你趕緊的挑一個吧,別兩頭都落空了。“
”反正,咱倆是不可能的了。“
趙建林一愣,先是懷疑自己聽錯了,然後懷疑佟珍珠是在說反話,反正,他不信,“佟珍珠,你別不承認啊,你不是跟景峰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你喜歡的不是我?”
去年秋天他從北京來到五分場,這破地方哪哪都沒瞧上,唯獨一眼瞧上了佟珍珠,從那時候開始追,這都大半年了,兩人的關係還是正常的同誌和幹活搭子的關係。
雖然關係沒有更進一步,可見天兒在一起幹活兒,佟珍珠雖說是個大美人,但特保守,日常除了他,和其他男知青接觸的極少。
至於景峰,他是猛罕鎮政府的幹部,同時也是鎮長的侄子,前一陣子來農場調研,也是一眼就看上了佟珍珠。
鄭重其事的托了田場長做介紹人,還許諾兩個人訂了婚,就會幫著把佟珍珠調到鎮政府工作。
在農場一天天風吹日曬的,樹林子裏還有各種蚊子毒蟲,能在辦公室坐著上班,是多少女知青夢寐以求的。
但佟珍珠還是拒絕了,並且跟景峰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農場很多人都猜,佟珍珠喜歡的應該是趙建林,他自個兒也是這麽認為的。
佟珍珠嗤笑了一聲,“當然不是你。”
趙建林心裏惱怒,麵上卻是嬉皮笑臉的,上前一步逼問,“那這個人到底是誰?”
佟珍珠說,“是誰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反正你隻要記著,我跟你不合適就成了。”
趙建林卻又笑了,“別是找了個借口吧,你能喜歡誰?指定壓根兒沒有這個人!”
他猜的倒也沒錯,佟珍珠的確就是找了個借口,而且因為農場都知道,趙建林這半年一直在追她,景峰一定也會誤會,以為她喜歡的是趙建林。
這事兒她的確是把他利用了一把。
佟珍珠十分沒誠意的說,“不管怎麽著,我先給你道個歉,我本來就不喜歡你,但卻耽誤了你這麽長時間,有這功夫,你搞定兩三個姑娘都應該不在話下。”
趙建林一向自詡,論拍婆子的本事,在東城南明胡同一帶,沒人能比得上他,可聽了這話吧,又覺得特別的不順耳。
他挺生氣,“佟珍珠,你到底啥意思,怎麽就突然翻臉了?”
佟珍珠冷笑了一聲,“我早就想翻臉了,我要不翻臉,你不成天像個膏藥似的纏著我,煩都煩死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個兒長得還成,家裏條件也不錯,還會彈手風琴,不少女知青都喜歡你,自我感覺挺好,是吧?”
“可我覺得,你又懶又饞的,你有什麽能耐啊,還追我呢,我可瞧不上你啊!”
趙建林一下子變了臉色,氣得扭頭就走。
佟珍珠撿起那包米糕硬塞給他。
她這會兒餓得不行了,可渣男的便宜,她不想沾,晦氣。
下午,如她所料,趙建林沒來上工,她一個人費力吧啦的把活兒幹完,心裏對他更是嫌棄的不行。
更不能忍的是,第二天趙建林仍舊沒來。
橡膠園裏有些活兒一個人幹是可以的,比如鋤草,但很多活兒都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幹的,要不然知青們也不會兩兩結伴成幹活搭子。
這天組裏派下來的活兒是開荒種樹,橡膠樹可不是隨隨便便種下的,得先修九尺寬的梯田,然後再挖寬九十公分,深九十公分的深坑才成。
梯田兩個人一起修,挖坑的時候,一個挖土一個運土,效率最高。
佟珍珠放下鐵鍁,直接去找馬慶林告狀去了。
“馬組長,趙建林又曠工了,這樣的人,我不想和他搭夥幹活了,您給我換一個人吧!”
他們九組一共十六個人,十四個是知青,十三個都是窮鬼,也就趙建林出手闊綽,偶爾會送點東西。
看在那點煙酒的麵子上,馬慶林打哈哈,敷衍道,“不是曠工,小趙跟我請假了的,他好像有事兒出去了!”
佟珍珠皺眉,“他這人怎麽那麽多事兒啊,馬組長,這個月他都曠工還幾次了,那勞動任務怎麽算,是不是都要扣掉?”
馬慶林還想當先進呢,趕緊說,“那可不行,等明天他回來,讓他補上就行了。”
佟珍珠氣呼呼的,“每次都說補,什麽時候補上了,反正我不管,今天必須再給我派一個人,否則這活兒沒法幹!”
組裏哪有閑人,其他組就更不可能了,沒辦法,馬組長隻能親自上陣了,他是老農工出身,幹活兒是一把好手,尤其修整梯田很有經驗。
到了傍晚放工的時候,梯田修好了,幾棵橡膠樹也種好了。
第三天,趙建林耷拉著臉來上工了,還沒幹活兒呢就問,“佟珍珠,你前天說的話是真的?”
佟珍珠不耐煩的說,“當然了,特別真!”
趙建林十分不舍得盯著她看。
他就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姑娘,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睛,濃密烏黑的麻花辮,身上雖然穿的是破衣爛衫,卻還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最絕的是天生曬不黑的皮膚,都來農場三年了,還是又白又嫩。
他以前很熱衷去天壇拍婆子,跟好幾個姑娘好過,但那些個,得來的容易,分開也更容易。
反倒是佟珍珠,雖然倆人沒正式好上,卻費了他最多的心思。
趙建林實在不甘心,“佟珍珠,你一直想通過上大學回北京對吧,但我覺得,憑你的條件,爭不過那幫子老知青。”
“有一件事兒我一直沒告訴你,我上個月往家裏打電話,我爺爺說了,最晚明年春天,就會把我調到北京了。”
“如果,如果你重新考慮一下我,我也可以讓家裏人幫著把你調回北京。”
“不是去亂七八糟的工廠上班,是去機關單位。”
這麽優越的條件,佟珍珠聽了卻不為所動,“不用了,謝謝。”
趙建林頹然低頭,自嘲般的笑了笑,轉身走了。
他走得太快,佟珍珠甚至都來不及攔著。
這人可真是的,怎麽這樣啊,下鄉是為了接受勞動教育,可不是專門搞對象來了,還是政委的後代呢,真是一點覺悟都沒有!
佟珍珠覺得自己運氣真的不好,一開始她分到的幹活搭子是孫婭,一個嬌滴滴的上海姑娘,三天兩頭的裝病請假。
後來換成了趙建林,比孫婭好了點,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不過,佟珍珠並不生氣,生一個渣男的氣,那是跟自己過不去,趙建林這人,什麽事兒是他幹不出來的。
上輩子她被他的一片真情感動了,覺得他耐心追了她半年,而且他各方麵條件都不錯,應該是個可以托付的人,誰承想,結婚沒幾年,就在外頭養了小三小四小五。
那些個女人懷孕了,他不讓生,有一個偷偷生了,他把孩子硬搶過來丟給她。
真是惡心到家了。
她早就跟他簽了分居協議,才不會養渣男和賤女的孩子呢。
佟珍珠不想這些糟心的事兒了,又去找了組長,馬慶林沒辦法,隻能繼續幫著她幹活兒了。
趙建林一個大男人也不嫌丟人,好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甭管誰問,他都會說是佟珍珠拒絕了他。
他難受,他痛苦,他被感情傷著了。
這麽著在宿舍裏折騰了兩天,他又跑到橡膠林對麵的山坡上,用手風琴拉出十分詭異的,讓人聽了要麽心碎,要麽煩躁的曲子。
反正,在他自己的大力宣傳下,農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佟珍珠掰了。
有人為此憤憤不平,也有人為此暗自竊喜。
幾天後,趙建林的表演終於結束了。
馬慶林是有經驗的老農工,可他畢竟快六十歲的人了,而且當了好幾年的組長,雖然每天也幹活兒,但勞動量沒那麽大。
這幾天他替趙建林幹活兒,偏還都是開荒種樹,這活兒最累人了,他有些撐不住了,看到趙建林終於來上工,他瞪著眼,凶巴巴的說,“這個月你請假已經超標了,按規定得扣工資,下個月再請假,我就上報場部了!”
趙建林一點兒都不怕,“馬叔,辛苦你了啊,不過,我今天真還有點事兒,您放心,我明天保準好好來幹活。”
說完揚長而去。
他這次倒沒有撒謊,他的確要去辦一件對他來說挺重要的事兒,得去一趟橄欖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