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認錯爹的第六十二天:

那一晚,不苦大師被打的可慘了。

都不用連大人動手,因為與連亭前後腳進門的還有賢安大長公主。

別管大長公主是為了什麽來找連亭的,在聽到不苦大師這個大聲密謀後,她就隻剩下了隨手拿起手邊的雞毛撣子追打兒子的一腔怒火。

公主身後本該搖曳身姿的翡翠背雲,也好像隻剩下了虎虎生威的氣勢,晃著一左一右地搖擺鼓點。

“紀複嶼!你真是長能耐了啊!”你知道你娘我沒日沒夜在大宗正寺聽了多少雞毛蒜皮的扯皮,斷了多少東家長、西家短的案子,才終於得到了本該屬於我的大長公主的頭銜嗎?你可倒好,在這邊開始密謀欺君了?生怕你娘的爵位來的太容易是嗎?!

不苦大師一邊聞訊往隔壁的聞小二家奪命狂奔,一邊不能理解他娘出門為什麽還要隨身攜帶一個雞毛撣子。

雞毛撣子讚助者連督主微笑表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絮果看看跑了的大師,看看親爹,再看看跑了的大師,最終還是決定……老老實實上前,舉起雙手,主動認錯:“阿爹你打我手心吧,我知道錯了。”

外舍的夫子每人都有一柄戒尺,長七寸,厚六分。有些夫子喜歡把戒尺拿在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有些則會裝在袖中,方便自己隨時隨地抽出。總之,看著就讓人膽寒,是學齋裏被公認為最可怕的武器,沒有之一。

當然,在大部分時候,夫子都不會真的對這些身嬌肉嫩的小郎君下手,戒尺的威懾作用遠遠大於了真正的體罰。

縱使夫子實在是被氣的狠了,往往也隻會讓書童來代替郎君受罰。

不管是絮果還是絮果的書童淺墨,一次也沒有被夫子打過,但絮果還是會害怕,每每看見夫子拿著那個棕色的木板走過,心裏就是一緊。絮果有回無意中看見楊樂的書童被打,戒尺才高高揚起,就已經閉上眼睛不敢看了。

絮果當下就對淺墨鄭重承諾:“我是絕對不會連累你被罰的!”

說真的,絮果對這種郎君犯錯打書童的行為,是非常不理解的。懲罰從來都不是目的,而是讓犯錯的人以後不要再犯的一種手段。但如果打的是別人的手心,那又能起到什麽規勸作用呢?

總之,打手心就是絮果目前能夠想到的最嚴重的懲罰。

他還生怕阿爹也學夫子那一套去打他的淺墨,都快把手遞到阿爹的眼皮子底下了,就好像在說,都是我的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連大人麵對莫名其妙義氣叢生的兒子,以及他舉過來的有點肉乎乎的小手,心中是既無奈又好笑,他又怎麽看不破絮果那點小心思呢?本想著要不就這麽算了吧,但最終還是狠狠心,一手扳過兒子的掌心,一手……用自己的指尖輕輕打了上去。

“啪”的一下,聲音清脆又響亮,但實際上卻還沒有絮果之前在書房裏用自己的手拍臉來的用力。

絮果本都閉上眼睛等著心頭的靴子落下了,結果卻隻得到了這麽一下,忍不住偷偷睜眼看情況,正對上阿爹一張冠玉的麵容。四目相對後,小朋友立刻討好的“嘿嘿”一笑,像隻小貓一樣拱頭上前和阿爹貼貼。

隨著年齡的增長,絮果其實已經很少再和大人這麽膩歪了,但偶爾的私下裏還是會耍賴。帶著一種小朋友特有的狡黠:“阿爹,不生氣了哦。”

連亭也就象征性的問了一下:“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出了事要第一時間和阿爹說!”絮果這些年對此類的話都快倒背如流了。他搞不定的,阿爹一定能搞定,最好別擅作主張,以免越找補越糟糕。“我其實是打算和阿爹說的,真的!”

絮果可以對燈發誓,不然他也不會把夫子的信拿回家,隻是……

“隻是如果你不苦叔叔能幫你糊弄過去會更好,對吧?”連亭接過了兒子的話頭。他可太了解絮果了,“如果換我來,你覺得聞小王爺還是會被罰。”

絮果根本不敢說話,隻能試圖用傻笑“萌”混過關。

“說吧,你們幾個明天打算去幹什麽?”

絮果裝無辜:“什麽幹什麽?”一張唇紅齒白的臉上,寫滿了“阿爹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一點”的潛台詞。

連亭嗤笑。

明天是放假的第一天,絮果和葉之初肯定都已經寫完功課了,而司徒犬子還不用瘋狂地補作業,聞蘭因能不張羅著出去玩?在連亭看來,這就是絮果寧可找不苦也不找他的原因——雖然他能幫兒子把事給平了,但也有一定的概率會罰絮果禁足,或者讓聞蘭因被皇帝禁足,那他們就出不去了。

絮果根本藏不住臉上的驚訝,再次被阿爹全部猜中,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什麽是他爹不知道的?

“你娘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連亭拿出了今天路上偶然看見的糖水枇杷,當著兒子的麵開始拆包,分碗,然後,就自顧自的拿起其中的一個白玉碗,把枇杷吃進了自己的嘴裏。

“!!!”絮果看著越來越少的枇杷,立刻就把什麽都交代了。

他們四個確實是打算明天出去玩,是犬子提議的地方,一個今年才建起來就迅速火速紅遍了整個雍畿的戲園子——梨園。

據梅家兄弟說,裏麵的茶佐點心特別好吃。

二梅自三年前來了雍畿,雖然不能算完全定居京城吧,但也一直是在以雍畿為圓心的北方一帶活動,不是今天去了哪裏踏青,就是明天又去了什麽地方爬山。他們拜訪各種名勝古跡的軌跡,還會隨時隨地見報,很是帶動了一把遊學熱。

是的,大啟有報社,隻不過不是一天一報,而是多以周刊或者月刊的形式發行。

其中發行量最大的報社就是年娘子旗下的《大啟見聞》,以前還隻是輻射南方,現在北方也因為二梅兄弟的影響而廣泛鋪開。

梅家兄弟除了畫畫外,最喜歡的就是寫采風見聞。尤其是憑自己的真本事考上過科舉的娃娃臉哥哥,文采不算多麽斐然,卻勝在淺顯易懂,再在文章旁邊搭配兩三筆點睛的白描,畫麵就躍然於紙上了。他經常會把自己和弟弟一路吃喝遊玩的內容,發表在《大啟見聞》上。

其結果就是,短短兩三年,梅家的兄弟已經快成為雍畿的時尚風向標了,他們去打卡過的名川大山,他們評價不錯的各色店鋪,幾乎都會迎來一個爆火期。

不少老板揮舞著銀票,希望能請二梅品評一下。隻不過二梅不缺錢,從沒有接過這種請托。

不苦也重新和他娘在秦王繞柱走的跑了好幾圈後,又摸回了連家父子這邊。一進門坐下,他根本沒準備和誰客氣,就吃起了碗裏的糖水枇杷。

就是絮果眼巴巴的望著的那一碗:“!!!”

“怎麽不吃?”不苦還奇怪的看了眼絮果,一邊吃一邊嘚啵嘚,“梅家兄弟人真不錯,就衝梅大和我娘分手了,雖然也一哭二鬧三上吊,卻沒有找我訴苦,我就敬他這個小爹。”

梅大算是和大長公主交往比較長的一任情人了,兩人的感情一度好到讓大理寺的越大人都表示嫉妒。有次不苦大師的師弟莫名其妙惹上被汙蔑的官司,求到越大人那邊,不苦還被越澤拉去喝了一晚上的酒,聽著對方大吐苦水,越大人不能明白大長公主看上了梅大什麽:“他不就是會畫畫嗎?我也會啊!”

不苦當時其實也挺痛苦的,他真的沒辦法共情他的小爹,特別是對方還是前任小爹。

不過,哪怕這麽好的梅大,最後也還是和大長公主分手了,依舊是大長公主提的。梅大為此很是進行了一係列致鬱係創作,還被人猜測他是不是轉風格了。最近才稍稍又恢複了一些正常。但不苦對這些都不在乎,他隻在乎梅大沒找他麻煩。

“既然是梅大推薦的,應該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連亭沉吟片刻,最終還是同意了讓兒子和朋友出去玩,“但是!”

“但是在天黑之前必須回家,帶好錢,帶好淺墨,絕對不能去任何危險的地方。”絮果對他阿爹會提出來的要求也是了熟於心,“放心吧,阿爹,我都記得的。”他不僅記得,還知道當阿爹提這些條件時,也就是一個他阿爹會幫忙搞定所有事的信號。

小朋友解決了好大一樁心事,開心得手舞足蹈,哼著荒腔走板的“我的阿爹世界第一好”,開始和不苦大師搶枇杷吃。

不苦也是一點沒讓著絮果,兩人就這樣開始了“戰鬥”。

直至賢安大長公主重新殺回來,死死的封鎖住了不苦的所有逃跑路線,讓大師充分明白了什麽叫寶刀未老。大長公主教訓兒子那是真打,一邊打還會一邊威脅:“玩弄感情的人不配擁有親娘,知道嗎?”

“誰玩弄感情啦?”

“你欺騙陛下的感情就不算感情了?”大長公主強詞奪理。

不苦:“???”

***

第二天,絮果順利出行。

聞蘭因早早就帶著北疆的侍衛小哥哥們,在連家門口等著了,他還給絮果帶來了一隻西域新進貢的小馬駒,紅棕色,肌肉健碩,四蹄有力。

在入學外舍的第二年,絮果等人的課程裏就加上了騎馬、射箭等“體育”活動。

絮果的力氣不夠大,射箭勉勉強強隻能拉開最小的弓,但騎馬卻已經十分穩當了,隻不過因為身高問題,目前還隻能騎小馬駒或者比較溫順的母馬。聞蘭因也一樣,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不會有人同意他騎真正的高頭大馬的。

改變不了馬的大小,聞蘭因就隻能變著花樣騎不同品種的馬,而隻要他換新的,他就一定會給他的好朋友絮果也換一匹。因為這樣整齊劃一的騎出去,別人才能一眼就猜中他們是好朋友啊。

絮果以前因為馬匹太過昂貴而退拒過幾次,聞蘭因為此生了很大的氣,後麵絮果就改為了盡量不太明顯地回給聞蘭因等價值的禮物。

隻能說,如何處好友誼也是一門學問,絮果也在一邊摸索一邊成長。

兩人上馬後,就馬不停蹄地帶隊朝著和犬子等人約定的地方趕去。等到了地方才發現他倆已經到了,隻不過兩人並沒有進去,而是在梨園門口,看上去有點狗狗祟祟的盯著一個馬車使勁兒看。

絮果忍不住繞到他們背後,學著他阿爹昨天那樣突然出聲:“你們幹什麽呢?”

一高一矮的兩人都被嚇了一個激靈,尤其是犬子,他這些年又長高了不少,看起來已經與一個少年人無異,明明也沒有太大的動作,但站在小葉子身邊,就好像被嚇的跳了起來一樣。在回身看到是絮果和聞蘭因後,他們才重新又放鬆下來。

一左一右把兩人拉過來小聲說:“噓,小聲一點。看見那個馬車了嗎?裏麵沒有大人也沒有仆從,隻有一個幾歲大的孩子坐在那裏。”

馬車的車簾是打開的,能夠隱隱約約看見裏麵有個小孩。犬子和小葉子怕附近有拍花子,不懷好意抱走孩子,又怕他們貿貿然上前搭話給那個孩子造成一種誰都可以相信的錯覺,最後思來想去,就決定在這裏幹等,默默守護。

“等他家大人什麽時候來了,我們再什麽時候走吧。”葉之初和幾人商議。

“好的好的!”絮果點了點頭,非常讚同。讓一個孩子這麽單獨在馬車裏,真的太危險了。況且,他好像已經看見有另外一夥兒在盯著馬車裏的孩子了。

犬子猛猛點頭,他和小葉子就是因為對方才停下來的。

與此同時的另外一邊,兩個小郎君也在帶著家仆辛苦盯梢,盯的就是犬子等人。其中的哥哥說:“我就說吧,他們一直盯著這孩子,肯定有問題!你看,現在又叫來了好多幫手!”

“竟然還是團夥作案嗎?”弟弟一臉佩服的看著哥哥,“哥你可真聰明!”

“嗬,我們就和他們在這兒耗上了!我到是要看看,他們還敢光天化日之下搶孩子不成?這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作者有話說:

瞎扯淡小劇場:

梅家兄弟要是在現代,那大概可以搞個自媒體:探店齁逼多,真假梅家說。真消費才敢說真話,今天帶大家來體驗的是這個戲園子,它家的茶佐點心……

*小朋友默默守護小朋友,這個靈感來自不同的兩個視頻。但文中因果關係、描寫內容與現實無關,隻是作為一個主角團+2的引子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