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認錯爹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篡位的想法在連大人的腦海裏也就是一閃而過,他雖不是什麽好人,倒也沒有那麽喪心病狂。
至少他覺得總得先試著看,能不能撮合兒子和北疆王的感情吧。如果不行,那就再試試勸兒子放棄,天底下那麽多人,就非他聞蘭因不可嗎?如果還是不行,那……對吧,再考慮一些劍走偏鋒的主意也不遲。
總之,連大人對此事的態度和當年對待帝後的婚事差不多,強者從不畏懼環境,喜歡就娶,哪有那麽多的迫不得已。
說真的,絮果實在是太乖了,這還是除了身份以外,這些年裏他找的最讓連亭覺得有挑戰的麻煩。
連大人不懂愛情,也不相信愛情,甚至覺得愛情會影響他拔劍的速度。但是無所謂,他兒子喜歡就夠了。比起擔心兒子喜歡聞蘭因,他更擔心的是兒子因愛而不得,給他整個尋死覓活的死出,那可就太要命了。
幸好,他這十幾年來的潛移默化,對兒子的性格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至少他兒子學會了積(強)極(取)進(豪)取(奪)。
在隨聖駕一起從北疆回京的路上,連大人陸陸續續收到了更多有關兒子的情報,看到了他豐富多彩的生活。隻能說,絮小郎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像是為情所困的樣子,每天都過的可快樂了。連亭甚感欣慰。
絮果當然過的開心啊,他甚至有點如釋重負,因為他終於在除了空間這件事以外,和他的男朋友達成了開誠布公。
如果可以,絮果不希望瞞著聞蘭因任何事。
因為聞蘭因有什麽都會和絮果說,他就像一本翻開的書。
聞蘭因卻反而死鴨子嘴硬了起來:“我也是有自己的秘密的好嗎?”他超神秘的!要知道,成熟,穩重,神秘感,是一個大歡的必備品德!
絮果也沒和他廢話,事實勝於雄辯,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耐心等著這位神秘人舉出哪怕一個他不知道的例子。
“就那個……”
“十五歲那年那個嗎?”
“那前幾天……”
“我看到了。”
“還有小時候……”
“這已經是你說的第三遍了。”
很多話,甚至都已經不需要開頭,絮果就能接上。
聞神秘陷入沉思,他就這樣想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絮果離宮去單獨見廉大人,也沒能等到聞蘭因的答案。
絮果和廉深約在了在廉家見麵,馮曼娘一早就安排廚娘準備了一大桌子絮果愛吃的菜,她早就想接絮果回來住了,偏偏廉深不同意。夫妻倆甚至還為此還冷戰了好些天,一直到最近廉深說絮果要過來,她才終於眉開眼笑。
事實上,早在楊馮倒台之後的第一天,馮曼娘就心心念念著要把兒子認回來。那可是絮姐姐的兒子!
但廉深卻覺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樣做都不合適。
“怎麽就不合適了?”馮曼娘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她就想要絮果。不是因為她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事實上,馮皇後早就介紹了一種藥給馮曼娘,說是這藥長期調理的話,能對馮氏女不孕的體質有所改善。馮曼娘拿了藥方,卻至今都沒有開始服用,因為她反而怕絮果介意。
“原因有很多,我先說最主要的三點,你看看能不能接受。不能我再繼續說其他的。”廉深想的比所有人都多,卻也會耐心和妻子解釋他的每一個想法。
首先就是絮果的意願,絮果是個很長情的孩子,他不會想要傷害任何人,最不想傷害的是連亭。
其次,這對連亭不公平。他們當初同意兒子留在連亭那裏,是處於各式各樣的原因,但其中有一點肯定是對兒子安全的考慮:“你我二人當時都心知肚明,果果在我們這裏會有暴露的風險,對吧?也就是說,我們默認了需要連溪停的庇護。”
馮曼娘點點頭,要不是廉深沒用,她是絕對不會那麽輕易答應讓連亭帶走絮果的。這些年連亭也確實如他所說,給予了絮果一切他所能夠給予的支持,她是很感謝連亭的。她……
不需要廉深在說下去,馮曼娘自己先反應了過來。
如果他們現在因為情況好了,就想把孩子要回來,那和過河拆橋有什麽區別?需要的時候就讓絮果認連亭當爹,不需要了就要回來?他們把連亭當什麽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馮曼娘趕忙搖頭。
“我知道。”廉深拍了拍妻子的手,她就是這樣的性格,風風火火的,但有些時候會欠考慮,所以才需要他啊,他倆很互補,“所以這話隻是我們夫妻私下說。”
事實上,連亭比馮曼娘可會算計得多。
就像廉深覺得不適合認回絮果,連亭反倒是有過讓絮果認回去的想法,早在去北疆之前,他就認真的和廉深在私下裏討論過。也直白把他的利用擺在了台麵上,說出了他會選擇這麽做的原因:“宦官之子,畢竟於名聲有礙。”
哪怕連亭權勢滔天、極傾朝野,不被文人認可那就是不被認可。曹操都隻是他爹認了宦官當爹,那宦官還是一個口碑不錯的宦官,也依舊會被人罵“贅閹遺醜”。
絮果未來進了官場會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連亭需要廉深如今在清流派中重新擁有的好名聲,來給自己的兒子鍍金。在史書上,絮果也隻會作為刑部尚書,乃至是未來的閣臣、閣老廉深之子出現。
他兒子會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哪怕那個未來沒有他。
但廉深卻反問了連亭一個問題,這也是他對妻子說的第三點:“你覺得世人是會往我為了在楊黨臥底,不得不托孤的方向腦補這件事,還是會像那些汙蔑葉侍郎早就知道會出現舞弊案所以才選擇避嫌的人一樣,陰謀論絮果是個三姓家奴的小人,需要權勢庇護時認你當爹,需要名聲了又選擇在我恢複名聲後認祖歸宗?”
“絮哥兒當年還是個六歲的孩子,他能知道什麽?”連亭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在兒子的事情上,他總是很難做到冷靜理智。
“但這就是以結果論來反推、從不考慮客觀事實的人會想的角度。”廉深反而情緒很穩定,因為他還聽過比這更荒唐一萬倍的猜想,好比在別人知道他還有過一任妻子後,就有不負責任的人理所當然的口嗨,他第一任妻子與他和離,是因為無法跟著他吃這個臥底的苦。
當然,廉深的回應是毫不猶豫的一拳打了回去,放下了全部的長袖善舞與儒雅斯文。他前妻絮萬千做的,遠比他厲害的多,他不能接受她被人這樣惡意揣測。
廉深覺得他這人還挺自私的,畢竟他臥底的出發點隻是因為他蒙受不白之冤的同窗與好友。
而絮萬千是真的想為這個國家、想為百姓做些什麽。
但總之,廉深能打一個敢當著他的麵這麽說的人,卻沒辦法捂住所有造謠的人的嘴。同理:“他們不會去思考絮果當時隻有六歲,本身考慮的就不夠全麵;也不會去設身處地的想,絮果剛剛失去了母親,會有多害怕‘失去’這件事本身;當然,他們最不會去想的是,如果當時絮果毫不猶豫地選擇認了我,對他那麽好的你又該多難受;他們隻會說,看啊,絮果得到了一切。”
這個世界上,人是永遠做不到互相理解的,連大人您是第一天知道嗎?廉深看著連亭,就好像在這樣說。
連亭第一次被廉深說服,也是第一次稍稍對廉深有了愧疚,廉深是真的愛他的兒子,所以才會考慮這麽多:“抱歉,我當年對這件事的處理,還是有些欠考慮了。”雖然不管時光倒流多少次,連亭大概都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連亭,不會讓出兒子,但他也許會選擇一個更委婉的方式來和廉深說明這件事。
廉深卻反而笑嗬嗬的說:“我就說嘛,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打動不了的人。”哪怕他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風采。
連亭:“……”他必須得承認,廉深在如何與人保持良好關係這一塊,是真的有點東西。
廉深說服了連亭,也說服了馮曼娘:“雖然我們不會對外公布這件事,但在百年之後,我會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寫下來帶進墓裏,後人會知道的。”至於後人會如何評說,廉深相信後人會變得更加理智,也更加獨立,會有自己的腦子和判斷。
因為絮萬千說過的啊,後世肯定人人都能讀書,無論男女,無論老幼。既然大家都是有學問的人,總會更講道理一點吧?
不過,不對外公布關係歸不對外公布,和馮曼娘想接絮果來家裏小住是一點都不衝突的。連亭畢竟人不在京城,絮果在哪裏住能比在他們家更安心?馮曼娘十幾年前給絮果準備的院子,都不知道重新翻修多少遍了。
馮曼娘堅信絮果會喜歡的,都是她這些年細心問了犬子之後,總結出來的絮果的喜好。
廉深有苦難言,問題不是絮果喜歡什麽樣的院子,而是絮果他現在長大了,他正在喜歡什麽人啊。
廉深麵對兒子,把各種茶果點心都堆到了他的麵前,用以試圖走進對方的內心世界。就,你喜歡聞蘭因這個事,咱們能不能再商量一下?真的沒得緩了,一定得是北疆王嗎?有沒有可能喜歡個別的男的呢?
廉深已經不敢要求兒子不要當個斷袖了,隻希望兒子能喜歡一個沒那麽大挑戰難度的。因為他真的幫兒子搞不定頂頭上司的弟弟啊。
但一直到最後,廉深也沒有把話說出口,因為他真的不知道這種事到底該怎麽教育。
反倒是絮果小心翼翼的試探說,他把他和廉深的父子關係告訴了聞蘭因:“我知道你們都認為不應該把咱們的關係對外公布,但蘭哥兒不是外人。”
廉深:……你就這麽想讓他當你的內人嗎?!
“我保證蘭哥兒不會對外說的。”聞蘭因甚至反過來叮囑絮果不能見誰都說這個秘密,他考慮的方向和廉深很像,覺得朝中肯定會有陰謀論產生,說不定還會有心懷叵測之人跑去他皇兄那裏挑撥離間,說兩位“lian”大人聯手作局什麽的。
等等。廉深一愣,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兒子。你都那樣對聞蘭因了,他還願意幫你保守秘密呢?廉大人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但這個時候連亭等人已經快回京了。
畢竟去信來信有時間差。
連大人是日夜兼程、歸心似箭,皇帝也是不得不回來了,因為夏天過去就又要科舉了,還是他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增開的恩科,他不回來主持大局不行。
而就在聖駕已經停在京郊不遠處的驛站整頓時,聞蘭因追來了廉家。
絮果在馮姨的盛情邀請下,最終還是在廉家小住了幾日。馮曼娘高興壞了,恨不能買個十萬響的鞭炮來放一放的那種。但幾家歡喜幾家愁,聞小王爺可就苦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感覺他和絮果已經好幾年沒見了。
他按耐許久,最終還是沒按耐住。
他覺得他必須得去告訴絮果,他終於想到了一件絮果不知道的事,他一定得讓絮果知道,他也是有神秘感的!
絮果:“……”你說了不就沒有神秘感了嗎?
但聞蘭因沒想明白這層邏輯,隻興衝衝的趁著月色翻牆而來,對絮果說:“我想起來了,有件事你絕對不知道,我早就喜歡你了,很久很久!”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連大人連夜入了京,本想先去廉家和廉深探討一下兒子的感情問題。
結果一來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連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