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認錯爹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絮果也沒和聞蘭因墨跡,直接就拿出了聞蘭因前幾日忘在小榻旁的話本。

什麽話本?

還能是什麽話本?

就是那些在斷袖話本啊。

別問聞蘭因為什麽在給絮果準備的廂房裏看話本,他是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在這裏進行實景練習的!

聞蘭因最近終於看了幾本“正常”話本,在他理解裏的正常,就那種全程談感情、結局很好很好的類型,他也是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之前完全是買錯了方向。同為斷袖話本,受眾不同,書裏的內容也會有很大不同。

他一開始看的“我愛你時你不愛我、我不愛你了你卻開始愛我”的狗血虐戀太刺激,現在這種“從頭到尾隻有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才是他的菜,更適合北疆硬漢。

那真是通體舒暢、百看不厭。

聞蘭因就喜歡沒什麽跌宕起伏的人生波折、隻有主角兩個人愛來愛去的愛情故事,還不能是互相折磨的愛情,必須得是我愛你時你剛好也愛我!

一看就是一宿。

還伴隨著跳躍的燭火,認真做了不少筆記,以比在國子監讀書還要認真刻苦的鑽研態度,進行了大量對話練習。

而絮果如今看見了他寫滿注解的話本啊啊啊。

聞蘭因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慌亂,無措,還有社死,多種複雜的情感一起湧上心頭,讓年輕的北疆王直接大腦過熱,反而隻剩下了一張木著的臉,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也想不到這樣要怎麽收場。滿腦子隻剩下了表哥不苦被發現私房錢時的一句哀嚎——“沒有關係,我可以上吊”。

但其實如果聞蘭因能冷靜下來就會發現,他和絮果想的根本不在一個方向。或者說,絮果還沒來得及研究話本上都寫了什麽,就先有了其他發現。

他如今的重點全部都在於:“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紙比較眼熟?”

“啊……啊?”兩聲一模一樣的“啊”,卻飽含了聞蘭因截然不同的深刻情感。前者就好像說“是的,我就是看斷袖話本了”,後者則是“這都能絕處逢生”的震驚。你在說什麽啊?聞蘭因不可思議地看著絮果。

絮果也不可思議的看了回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隻有獨屬於偵探的智慧在閃爍。

他還特意把兩本書都拿了過來,湊上前拉著聞蘭因的手去觸摸、去感受:“是不是不一樣?都不要說摸暗紋了,哪怕疊在一起對比顏色,你仔細看,也能發現不同吧?”

聞蘭因在這樣大喘氣一樣的神轉折麵前,隻能感受到自己劫後餘生的劇烈心跳。以及,內心深處返上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如果絮哥兒真的發現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攤牌了?暗戀是漠漠輕寒上小樓*,而他卻突然想試試把樓拆了,來讓絮果看個分明。

可惜,馬上十八歲的絮果更想當個名偵探,而不是戀愛專家。

他看《二梅探案錄》實在上頭,尤其是去年最火的洗女案,其中就有這麽一個因紙張不同而推理出的案件細節。

絮果因此對全國各地的紙張製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了解了大啟造紙變化史的同時,他還特意拜托南來北往做生意的羽卒姐姐,幫他收集了各地不同的紙張,整合成冊,裝訂成簿,就像布莊裏讓客人挑選材質時會拿出來的布卡一樣,現在還放在他家的書房裏。

在一一對比後,絮果發現各地的紙還真不一樣,也不知道是製作工序還是手法的問題,南北的差異尤其明顯。

或者說,經由他阿娘年娘子改造過的南方紙,總會更白也更硬挺,非常方便書寫。

北方紙就相對沒那麽重工了。大概是因為北方的造紙廠大多被官府壟斷,官老爺們的反應總是慢半拍,秉承著“寧可不做,也不要做錯”的混子原則,不敢、也不願意大費周章的去引進造紙的新技術,即便那會更省錢。但錢是朝廷的,又不是他們的,他們花起來可不會心疼。

因此,南紙和北紙不管是在顏色上、手感上都有著一定的差別。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差別正在逐漸縮小,如今哪怕疊放在一起,對這一塊不敏感的人也已經很難發現。

不巧,絮果就屬於比較敏感的那類。

“眼熟在哪裏?”聞蘭因時刻關注著絮果在話本上翻開合上、合上翻開的手,戀愛腦在哀嚎,但從小到大總會配合絮果的習慣,又讓他迅速進入了紙張的話題。

絮果得意拿出了科舉的考試用紙:“看!”他之前不是怕雙生子科考時答題紙出現問題嘛,就一下子買了很多。但後來從聞蘭因口中知道了在進入貢院後如果考卷出現問題,會由收卷局負責,沒有他發揮的餘地,這些紙就在他的空間裏落了灰。

他娘生前總說,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囤的哪些東西會在什麽時候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絮果小時候還不理解,如今總算體會到了。

聞蘭因卻在詫異:“你為什麽要隨身攜帶科舉用紙?”

絮果:“……”呃,他半生的智慧大概都在用來填自己製造的這些馬腳,最後隻能硬著頭皮說,“因為大寶二寶還沒考完。”

幸好聞蘭因沒有懷疑絮果的愛操心,隻是哭笑不得的表示:“那他們也用不到。”

“總之,我買的是柳林鎮隔壁卷廠的紙,也就是北方紙。那南方的舉人呢?他們如果是從南方買紙的話,和北方紙豈不是就不一樣了?”科舉能夠規定的隻是考試用紙的長度、寬度以及上麵該印上什麽樣的內容,很少會去關注紙張的材質吧?

聞蘭因若有所思,你別說還真別說。不過他也不能百分百確定,暫時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

“如果紙質不同,那是不是就有了作弊的空間?”絮果腦洞總是很大,“好比改變暗紋,讓某張或者某幾張卷子變得特別。”

“不,會有謄抄卷子的環節。”聞蘭因先搖了搖頭,不管考生寫的如何,考官看到的都是謄抄官重新謄抄過的糊名卷。所有人的筆跡都一模一樣,根本不存在打暗號的可能,而謄抄的紙張也是由朝廷這邊統一提供。不過,如果作弊是從謄抄官這一環節就開始,也不是沒有可能。“我會派人盡快去收卷局重新確認一下收卷標準。”

絮果和聞蘭因這一忙,就忙到了會試結束,可惜,沒能得到什麽他們設想中的結果。

而廉深廉大人最後的臥底生涯卻非常成功,甚至成功的有點過了頭。楊盡忠這一日在喪期低調設宴,請了廉深夫婦到場。

因為隻有他們自己家人,也不怕被人舉報守喪不嚴。

但宴會開始沒一會兒,馮楊氏就借著身體稍感不適,帶著馮曼娘一起離開了席位。隻留下楊盡忠和廉深,看架勢就是楊老頭有話要說。

廉深恭恭敬敬的上前,垂手帖耳,聆聽“教誨”。馮家完了,皇後的這步棋也走岔了,楊黨麵臨了又一次的分化,被打擊的真的已經沒什麽人了。廉深還挺想知道楊盡忠下一步能怎麽辦的,鑒於他看上去依舊不打算認輸的樣子,這要是還能翻盤,那他和連亭就洗洗睡吧。

“你現在後悔了嗎?”

“學生不敢。”廉深考上探花的那一屆,楊盡忠是先帝特派與禮部主考官共同主持會試的閣臣,也算是廉深的座師,自稱一句學生沒什麽問題。“學生很慶幸,沒有與馮家交往過深。”

不然現在每天去馮家上女學的,就是他夫人了。

楊盡忠一雙精明的眼睛審視著眼前的廉深,用蒼老的聲音說:“你隻不過是在‘很糟’和‘最糟’中,選中了相對沒那麽差的。但一樣很差。閹黨才是現在的大勢。”

廉深隻是更加壓低了胖乎乎的身姿:“恕學生鬥膽,學生覺得自己選的不差。”

“哦?”

“娘娘的事雖意外,但也不是完全預料不到。”畢竟生死之事,本就沒什麽十成十的定數之說。除非楊盡忠下藥,否則哪怕沒有神藥,隻是老天爺的一點垂憐,皇後都不是必死的局。既然如此,以楊盡忠的謹慎,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閹黨一家獨大,烈火烹油,也未必能夠長久。”

“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楊盡忠板著的臉終於得以舒展,重新掛上了滿臉褶子的笑模樣,“雖然如果真的順利,那會更輕鬆也更簡單一點。”

楊盡忠已經損失到了不能再損失,他就像是一支被不斷修剪的花,這裏沒了枝,那裏沒了丫,如果給他選,他絕對不會想以犧牲那麽多勢力為代價走到今天這一步。隻是既然已經如此了,那不如就利用起來,走最後一條路。

皇後此事也就變成了楊盡忠對皇帝態度的一次試探。

看來皇帝是鐵了心不打算用他了。

那麽……

“你做好入閣的準備。”

廉深:“???”入閣?哪個閣?是我想的那個閣嗎?我這個臥底是不是臥的有點大?我都快當老大了啊。不是,您老都這樣了,還能安排呢?您既然能安排我,為什麽不安排一下您自己啊?

那一刻,廉深實在是有太多的問題了。

楊盡忠不去看廉深的表情,都能猜到這胖子大概在想什麽,至少他是這麽覺得的。他也不介意稍稍給廉深透個底:“能不能讓你進,是我的本事。能不能接得住,就是你的能力了。”簡單來說就是你別管我是怎麽讓你入閣的,你隻需要好好想想入閣後要怎麽回報我就行。

既然皇帝對楊盡忠的敵意甚大,無論如何,皇帝都咬死了不會起複,那楊盡忠也就不打算白費這個力氣了。不如換個皇帝能夠接受的人選,走曲線救國的路子。

至於廉深會不會背叛……

“我相信至清你是個聰明人。”至清是廉深的字,水至清則無魚的至清,他老師紀關山當年給他起這個名字時,隻是想與“深”對稱,沒想到廉深陰差陽錯反而真有了這樣一天。“為了兒子,你會知道怎麽選的。”

那一聲兒子,讓廉深差點給楊盡忠跪下。

作者有話說:

瞎扯淡小劇場:

絮果:超級偵探,認真辦案!

聞蘭因:_(:з」∠)_你還是先好好看看我收藏的話本吧,大偵探。

*漠漠輕寒上小樓:出自秦觀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