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認錯爹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後麵幾天,朝堂上的閹黨都在乘勝追擊痛打楊黨,揚眉吐氣的仿佛他們一個個都是屬天鵝的,每天都恨不能拿下巴看人。

楊樂披麻戴孝的跪在靈堂裏,聽著大人們湊在一起惶惶不安的討論,既怕被史唐殺雞儆猴,又怕失去占田,甚至有骨頭軟的問現在去和閹黨求和還有可能嗎?但最讓楊樂在意的,還是在這個時候就已經不敢登門的客人。

這是他祖父的葬禮,過往哪怕隻是他們家隨便一個庶子生辰,都不可能隻有這點人。可如今樹還沒倒,猢猻就已經散了。

楊樂攥緊了拳頭,在心中恨恨的想著,連絮果怕不是要得意死了。

但實際上……

絮果在替阿爹高興過後,就再沒怎麽關注過這件事了。因為楊樂真的沒有他以為的那麽重要。對於絮果來說,眼下最讓他擔心的還是兩個朋友的春闈。

聽葉之初說,禮部的謄錄官和對讀官已經依照規定先一步進入了貢院。

而今天,也就是二月初九的這天早上,會試終於要考試了。

走街串巷的更夫的梆子還沒敲響,絮果就先睜開了眼。他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到雙生子的官製紙被人做了手腳,他們連答題都不行,就被趕出了貢院考場。

醒過來後,絮果的腦子裏仍是揮之不去的官製紙。這也是他以前小時候沒接觸過的知識,一直到他和朋友們先後踏上科舉之路,才知道原來科舉的考試用紙都是需要考生自己買的。還隻能從官府指定的幾個賣卷廠進行購買。買錯了,收卷局是不認的。

院試、鄉試、會試對紙張的要求不盡相同,草稿用紙、謄真用朱線紙,種類繁多,五花八門。

絮果在與聞蘭因回合,一起前往詹家的路上,還在不放心的追問:“如果收卷局那邊出錯了怎麽辦?”

“那就是他們的問題,需要他們給舉子提供備用紙了,不用擔心。”聞蘭因比絮果更了解這些衙署之間的互相製衡。考生買好官製紙後,要先把購買證明和卷紙一同先提交給收卷局,填好詳細的身份詳細,再獲得收卷局蓋上了布政司印章的上交與留存證明。隻要三證齊全,就不用擔心卷紙能出什麽問題,真有問題那也是收卷局和考官負責。

絮果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因為他……都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空間存在告訴他的朋友們了,以防在貢院裏考卷真的出了問題,他能在場外給他們遙控換紙。

經過這些年的努力練習,絮果對空間拿取的掌握,總算有了不小的進步,雖然還是不能和他娘一樣收放自如吧,但至少可以遠距離拿取了。這些年即將還完的存款,也基本都是采用的這種方式。更安全,更高效,也間接導致雖然年娘子的死訊已經人所盡知,可還是有不少人相信年娘子沒有死。因為他們覺得這樣的手法通天,隻有她的“仙法”能夠搞出來。

路上,連家的馬車又分別接上了葉之初和司徒淼,四個好朋友一同抵達了詹家。

詹府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對外能不說這裏是都察院詹韭菜的家就不會說。因為就詹大人這個到處得罪人的嘴,那真是“你的諫言我喜歡,你的家門記得關”的典範。距離詹家上一次搬家也不過是大半年前的事情,絮果至今仍記得當時連後門都被爛菜葉子和臭雞蛋糊滿的壯觀。

詹大人對此反而是最不在意的一個,因為他覺得這些人一點創意都沒有。除了用這些東西大半夜偷偷砸他家,還能幹什麽啊?嘖,宵小之輩,無能狂怒。

詹家的雙生子大概也繼承了詹大人不懼大風大浪的從容,至少馬上參加春闈的他們,看起來比絮果幾人可淡定多了,此時還有閑心吃早飯呢。

當然,也可以理解為是絮果他們太緊張了。

葉之初正在不斷小聲抱怨著他爹,作為主考官專業戶,年年春闈、秋闈都有他,偏偏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反而沒有主持科舉。還是他自己主動上奏陛下要求的,因為他之前在詹大於禮部曆事時收了對方當徒弟。

心大的司徒淼,則非常迷信的送上了他和秦姑娘去廟裏求來的朱砂手串,據說是佛道釋三家的大師同時開過光的,他覺得這樣疊加之下,總能撞上一個靈的。

連在這些年裏看上去最不在乎這段六人友誼的聞蘭因,都表示:“我已經安排了侍衛開道,不用擔心去貢院的路上出問題。”

不得不說,有個掌握兵權的王爺當朋友,有些時候是真的很爽。

雙生子對好朋友的關心一一道謝,還不忘氣定神閑的繼續吃飯。尤其是立誌要三元及第的詹大,他甚至吃了第二碗。在四人朝他投來不可思議朝目光時,他還有閑心挑起勁道的麵條招呼他們說:“怎麽這麽看我?你們不坐下也來點?我娘親手做的狀元麵,可好吃了。”

絮果:“……”我緊張的胃都要擰在一起了,你到底為什麽可以這麽不著急啊!咱倆今天到底是誰要下場?!

詹大捧著新端上來的麵碗,想了想,還是換了雙新餐具,在用筷子流暢卷起幾根麵條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絮果塞了一口。

絮果瞳孔震驚:“唔唔!”但不得不說,這麵確實不錯。

不等聞蘭因發來抗議,詹大已經雨露均沾的也給他塞了一口。聞蘭因的臉當下就紅了,因為這幅新筷子之前隻有絮果碰過。那他倆、他倆這樣算不算……聞蘭因根本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隻是眼睛根本控製不住的去看絮果的唇瓣。

“啊,對不起,忘換了。”詹大趕忙又換了兩幅新筷,分別給另外兩個朋友一人卷了一筷子麵,“都來沾沾狀元郎的喜氣。保佑你們以後考試也能得狀元。”

絮果一下子就笑了:“要點臉行嗎?”

“哦,對,這次考完是會元,得等殿試之後才是狀元,一樣一樣。大家一起三元及第。”詹大不是對自己就這麽自信了,隻是看大家太緊張了,活躍一下氣氛。

狀元麵吃完後,四個少年才終於把他們的兩個好朋友送入了考場。

他們來的不是最積極的,也沒有遲到。

不早不晚剛剛好。

貢院外,來了看上去比考生人數更多的家長,其中不乏朝上的熟麵孔,最讓絮果詫異的是他看到了他的好朋友廉大人。

一團和氣的廉大人也看到了絮果,大大方方對身邊人耳語了幾句後,就走了過來。他一和北疆王見禮,所有人就都明白了,這個長袖善舞的家夥,肯定是衝著皇帝的親弟弟在這裏才來的。連聞蘭因都是這麽覺得的。

聞蘭因對這位刑部尚書的感官挺複雜的,既喜歡他在斷案上的能力,又討厭他對楊黨的諂媚。如今楊黨出了事,聞蘭因對廉深這種置身事外的圓滑就更微妙了。

楊黨都在瑟瑟發抖,隻有廉深一副“我隻是娶了馮家的女兒,我又不是楊黨”的理直氣壯。

聞蘭因心想著,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廉深剛剛身邊的人好像也是個馮家人,還是個挺重要的馮家人。他現在又和馮家抱團了?

廉大人也是一點沒遮掩自己過於廣泛的交友能力:“那位是馮家的大郎,他堂姑是臣的妻子,我們來送他的妻弟入考場。不過,想必王爺您對他應該比臣熟悉,畢竟他是皇後娘娘的親哥嘛。”也就是再正兒八經不過的國舅爺。

“嗤”。聞蘭因卻連看都沒看這位馮國舅一眼,這也是對方剛剛沒敢上前來自討沒趣的原因。聞蘭因可是一點都不會給馮家人臉麵。

但聞蘭因的不屑也就表達到了這一步,因為絮果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勸廉大人好自為之。”詹大人先一步炸了,他真的越來越看不懂廉深了,以前和楊黨混在一起還能說一句他是為了高位不擇手段,現在已經掉價到需要討好馮家人了嗎?如今好歹也是刑部尚書了,去給這種隻能靠女人聯姻來穩固家族的窩囊廢低頭?

廉深不管別人怎麽看他,依舊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笑眯眯模樣。

因為……

純廢物才好騙啊。

在夫人馮廉氏的牽線下,本就與馮家關係不錯的廉深,成功獻計到了如今的馮氏家主麵前。也就是馮大郎和馮皇後的親爹那裏。

也是時機湊巧,楊黨剛剛倒下,馮家正不知所措的時候。

馮家攀附了別人一輩子,要說他們完全沒有自己出頭的心,那肯定是在騙人。偏偏他們既沒有那個本事,也沒那個才智。如果不是廉深來了,他們現在大概也會跟楊黨一起湊在楊家,擔憂著他們之前占去的田地朝不保夕。

但如今他們不一樣了,他們抖起來了。他們不僅不再擔心受楊黨連累,甚至還很有“進取之心”的,想要趁機收攏楊黨舊部,成為楊黨第二,不,是成為一個全新的馮黨!

作者有話說:

*考生自己買考試用的官製紙:明代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