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玫瑰花兒
章玥把牛肉幹分給學生時教室沸騰得像煮開的水, 按一人一份分的,但她私留了一份,等下課後在德育樓的牆角找到丁淩, 把那份也給了他。
丁淩頭上有道新鮮的破皮。
章玥看了看那破皮:“他們又欺負你了?”
他沒吭氣。
章玥:“今天放學等我, 我送你回家。”
丁淩說不用,又說:“我自己摔的。”
章玥看他聳搭著腦袋:“真是你自己摔的?”
他點頭,那幾個半吊子屁孩兒不過追了他半路, 的確是他自己摔的,他奶為這罵他沒出息, 說他是塊站不直的軟豆腐,要讓她知道章老師又送他回家, 鐵定又得臭罵他一頓。
章玥很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再有那種事兒你別忍讓了, 不要怕, 老師給你撐腰。”
丁淩又點了點頭。
章玥又遞給他一盒子:“這是給……你鄰居的, 就住你樓上的那個,你幫老師把這個捎給他。”
於是放學後丁淩捧著盒子等在簡昆門口。
簡昆看見了挺好奇, 打開一看,是她在裝飾市場買的那盞燈。
他笑了笑,把燈拿進屋, 叫丁淩進去吃餅幹。
當天晚上他在那盞燈下搗鼓了半宿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 背著書包的丁淩剛走到路口就聽見一聲口哨,接著一輛黑車從身後駛來,下一秒一個東西從車窗裏被拋出來。
丁淩手忙腳亂堪堪接住,是一塑料袋,裏麵裝著幾個散著熱氣的小籠包。
簡昆減速, 一手抓著方向盤, 另一條胳膊枕著降下的車窗。他從車窗探出顆頭, 又遞給他一袋子:“幫我把這捎給你們章老師。”
丁淩於是捎去學校。
在學校的章玥打開袋子來看,是一小火車,以塑料瓶的豎切麵朝下當車身,拱起來的另一麵沿弧形塗了一道道不同的彩色,車軲轆是由六個藍色瓶蓋兒等間距組成,火車頭是一橫切過的瓶底,凸起的圓麵畫了隻像模像樣的兔頭。
章玥想笑。
顧煙茹看見了,拿起來誇:“挺漂亮啊,哪個小崽子做的?”
章玥笑:“不小了。”
顧煙茹:“嗯?哪個大崽子這麽幼稚。”
是挺幼稚,但挺可愛,她想。
她把小火車放在辦公桌擋板拐角的三角形置物架上,一抬眼就能看見,鮮豔的顏色特喜慶。
到了放學,她又找到丁淩,遞給他一個四方小盒子:“你再把這捎給他。”
丁淩納悶極了:“老師你怎麽不自己給他?”
章玥道:“你們是鄰居,方便呀,你就當幫老師個忙。”
丁淩隻好又幫她這個忙。
晚上簡昆回到家,打開那方盒一看,是一塗了色彩的輕巧木頭,圓蓬的頭,短/粗的柄,像隻小蘑/菇。
他搓動短柄轉起來,那圓身歪歪斜斜不似會芭蕾的小陀螺快速靈巧,倒更像隻不倒翁,多了幾分滑稽可愛。
他臉上浮出笑容,又去燈下搗鼓去了。
第二天一早,背著書包的丁淩剛走到路口又聽見一聲口哨,接著一輛黑車從身後駛來,下一秒一個東西從車窗裏被拋出來。
丁淩又手忙腳亂堪堪接住,還是一塑料袋,還裝著幾個散著熱氣的小籠包。
他小心翼翼拿著包子,看著減速後將頭探出車窗的簡昆。
“幫我把這捎給你們章老師。”他果然又遞出一個袋子。
丁淩:“你們就不能見麵給麽?老讓我捎。”
“你不是要去學校麽,順手的事兒。”簡昆一條胳膊枕上車窗,“你不樂意幫我捎?”
丁淩就又把東西捎去學校。
章玥打開袋子,那東西用報紙包著,再展開報紙,裏麵是一吸管粗的藍綠色塑料杆兒,杆兒上幾朵花瓣式琉璃,全部呈晶瑩剔透的紅,竟是一朵玲瓏逼真的玫瑰花。
潮紅從章玥的臉頰一路爬到耳根,她打開抽屜把那花兒放了進去。
丁淩有些百無聊賴地等著:“老師還給捎麽?”
“不捎了。”她說,那抹紅也隨著心緒的平靜逐漸退卻。
周五天氣晴朗。
劉岩和簡昆又約去喝茶,因為掌握了對家的把柄,倆人心情都不錯。
“你知道修遠麽,就賣零件的那個,那老板的老婆跟一分店的經理跑了,他沒事兒,他老子氣出腦梗,當天晚上就死了。”劉岩在太陽傘下擦著墨鏡道。
簡昆喝了一口茶:“行啊你,這也知道。”
“小靈通不是白當的知道麽,哥們兒這幾年不是白混,哪哪都是人脈。”劉岩說著頓了一下,“這也是托你的福,都是被你練出來的,非讓我大海撈針似的撈某人消息。”
簡昆笑了一下:“至於麽,我想知道的都是個大概,那不隨便問一問就打聽上了?”
“是啊,但您老人家要求高啊,問就問了,還不能讓人知道問了,那不得有難度啊。”他把擦好的墨鏡掛鼻梁上,翹著二郎腿裝模作樣道,“某人可是找我了啊,想約我吃飯。”
簡昆:“幹嘛約你吃飯啊?”
劉岩:“約我吃飯怎麽了,我這麽帥。”
簡昆想了想,警告他:“不許胡說啊。”
“我知道。”他邊說邊伸手去抓桌麵上瘋狂旋轉的小陀螺。
卻被簡昆一把撈回:“小學生的東西你也搶?”
劉岩抬下巴問他:“你是小學生嗎?”
“我是啊。”
“夠不要臉啊。”
劉岩邊笑邊拿起震動的手機看了看,看完後笑得更加燦爛:“有一最新情報,你想知道麽?”
“有屁就放。”簡昆說。
“我剛才說的那個某人,此刻正在帝華和別人共進午餐。”
簡昆看著他。
“沒錯,是個男人。”劉岩鄭重強調,“是個姓汪的男人。”
“這孫子,還沒完了。”簡昆想了想道,“你上回說認識那意大利姑娘?”
“是啊,去酒店交貨那天你不是讓我盯著點兒汪梵麽,他每天下午起床晚上泡吧,老和一群人吃飯喝酒,那群人裏就有那姑娘,後來我才知道那姑娘和我一朋友挺熟,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就都認識了,怎麽了?”
“你確定汪梵在追她?”
“大差不差吧,據說她對汪梵一直沒個好臉。”
“有好臉還不好使了。”簡昆說,“發揮你的人脈,幫我約她出來。”
汪梵終於約到章玥了,確切地說是通過許君莉約到的。章玥本來不想去,許君莉說不如趁此機會和他說清楚,免得他沒完沒了地糾纏。
她覺得有道理,便赴約了。她準備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般一係列拒絕的說辭,但沒想到汪梵不止約她,還叫了好些個人一塊兒吃飯,她準備的那些話就像被霜凍打掉的花骨朵,沒機會再說。
帝華三十五層是間三百六十度旋轉餐廳,那張橢圓的大理石桌上擺了幾道精巧的菜。
繞桌邊的沙發椅上共坐了七個人,左右兩邊各三個,汪梵在主位坐著。
服務生托著酒瓶往高腳杯裏倒酒時他指著中間那個道:“別給她倒啊,章老師下午有課,給她喝點兒果汁兒就行了。”
那服務生說好。
另外五人麵露心照不宣的表情,章玥像吃了蒼蠅般難受。落座時她刻意不選汪梵旁邊,但沒能躲過他無形之中的刻意為之。
不適和不爽令她清醒又憤怒,說什麽清楚,有什麽可說清楚的,從認識汪梵以來她的表現還不夠清楚嗎,她腦子有泡才應下這頓飯,也不怪汪梵渾身散發著“得來全不費工夫”般的沾沾自喜。
他們興高采烈品嚐著美味佳肴,她味同嚼蠟得直想皺眉,正盤算著找個借口溜掉,忽然耳後響起高跟鞋的聲音。
那聲音急而穩,鞋主人長得挺漂亮。
“你們真行啊,吃飯不叫我?”這美女聲音也洪亮。
章玥注意到在座的人麵色不佳,仿佛輪到他們吃蒼蠅。
汪梵拿刀叉的手一頓:“你怎麽來了?”
美女揚起下巴:“許你吃飯不許我吃飯?”
她口氣挺驕橫,章玥覺得有趣,但看見她身後的簡昆時險些一刀切上自己的手。
“真不請我吃飯?”那美女繞座上的幾人看了一圈,還格外多看了章玥兩眼,“還是因為請了別人就不方便請我了?”
有人尬笑著叫服務員加座兒,還說著她來得正好之類的話圓場。
“算了吧。”女孩兒說,“我看他也沒誠意請我吃飯,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我這會兒來就是來看看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得虧有人提醒我,要不我還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汪梵沒什麽本事,但在朋友麵前忒好麵兒,姑娘這話說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天想不好措詞。
他看著簡昆,簡昆臉上似乎始終溢著笑意,那笑意始終不屑,又帶著幾分狂妄,讓人很不舒服。
“你也是來吃飯的?”他口氣不善。
“吃完了。”簡昆張口道,“散散步。”
章玥“唰”地站起來。
眾人都看著她。
“我還有事兒,你們慢用。”她朝簡昆使眼色。
“慢用啊。”簡昆衝汪梵道,轉身向章玥跟了過去。
進電梯時章玥問他:“你怎麽來了?”
“來讓你看清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我是來和他說清楚的。”
“那你說清楚了嗎?”他居高臨下看著她。
章玥:“……沒想到他叫了這麽多人,沒機會說。”
簡昆也沒想到是這麽多人一塊兒吃飯,他以為就他倆。和那意大利回來的姑娘溝通時,他感到那姑娘脾氣不怎麽好,還想著見麵時她會不會拿酒潑汪梵。
相比潑酒,她剛才的表現溫柔多了,但從汪梵的表情能看出,效果不亞於他被當眾潑了一腦門的酒。
但簡昆不聊這,接章玥的話:“意思你還想和他單獨吃飯?”
“幼稚。”章玥簡短地了結了這個話題。
簡昆收斂起略顯胡攪蠻纏的氣勢,看了看電梯印出的人影:“好吃麽?”
章玥不理他。
“我還沒吃飯呢。”他又說。
“我們去吃炸醬麵吧?還是你就想吃這三百六十度旋轉的玩意兒?”他接著道。
章玥:“怎麽不餓死你呢。”
他唇邊一揚展出個笑:“那我請你喝奶茶吧?”
章玥:“吃炸醬麵。”
“不是不想吃麽?”他道。
“還能真餓死你啊。”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