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帶上我吧
顧煙茹打來電話, 說湖市校方請他們去吃烤肉,章玥說她不去了。
顧煙茹捂著電話悄悄問:“很嚴重嗎?”
章玥說:“肌肉挫傷。”
“肌肉挫傷有什麽不能來的?”
章玥看了一眼趴在檢查**的簡昆,他襯衫脫在一旁, 光著寬闊的肩背, 一動不動看上去挺可憐。
“算了吧。”她對顧煙茹道,“我也不餓。”
顧煙茹聽出來:“一大男人肌肉挫傷有什麽可憐的,你不是喜歡他吧?”
章玥沒說話。
顧煙茹又問:“你倆談戀愛了?”
“沒有。”
“那你就是喜歡他, 難怪陳老師給你介紹對象你總是推三阻四,那這可是個好機會啊, 你好好兒把握啊。”
她又看了一眼簡昆,不知該怎麽把握, 甚至還沒決定要不要把握。他踏過荊棘走到現在, 一直光明磊落, 他表麵吊兒郎當實際眾醉獨醒, 豁出去的囂張跋扈隻是他的保護色,因為此路之外別無選擇, 那不屑一顧的輕鬆背麵是一顆脆弱敏感又孤獨的心。
章玥都明白,但他忽然的失蹤和麵臨給感情畫上符號時的遲疑並不能讓人有安全感,尤其對多年來孤軍奮戰的章玥而言, 她並不是感性的人, 但需要毫不飄忽的安全感。
沒弄清他消失的原因之前,她決定先追根溯源。
簡昆聽她掛了電話,問:“你同事?”
“嗯。”
“你出差男朋友也不送送你?”
通過這幾次接觸,他已確定她和汪梵並不是男女朋友。她是個心中有數的姑娘,不會被琳琅的表麵迷花了眼。
他說這話隻是為了逗趣。
“你呢, 有女朋友麽?”她可沒忘記當年大煙囪下那個喝醉酒的女孩兒。
“顧不上。”他說。
“顧不上交女朋友, 還是顧不上陪女朋友?”
他笑了:“本來就厲害, 當了老師更厲害了,你的學生都怕你吧?”
“我的學生都喜歡我。”她說。
“顧不上交女朋友,也不想交女朋友。”他道。
這幾年追他的倒是有一兩個,一開始那個很溫柔,他說幹嘛就幹嘛,一點兒脾氣沒有。
他挺不得勁,有一次喝了點兒酒問那姑娘敢打他麽,姑娘嚇一跳,連連搖頭。
“不是無緣無故的打,就比如我做錯什麽事兒了,你會扇我耳光麽?”他還解釋。
姑娘搖頭:“不會的,誰都有做錯事兒的時候,做錯了改正就是了,幹嘛打你呀。”
他那點好不容易攢出來的勁兒全散了,他沒說什麽,衝姑娘笑了笑,那姑娘以為愛情來了,結果分道揚鑣了。
後來又碰上一潑辣型的,為朋友可兩肋插刀,為他可插/別人兩刀。
這姑娘經常向他表白:“我為了你簡昆可以付出一切。”
他好奇能付出到什麽程度。
姑娘說:“你殺人我給你遞刀子。”
他沉思幾秒,淡淡道:“那我不是進去了麽?”
“我會等你出來啊,隻要你痛快了,怎麽著都行。”
殺掉迫害別人的人肯定痛快,但偏偏有人在他拿起剪刀時喊停,她比誰都怕,卻比誰都勇敢,也比誰都清醒。
“拉倒吧。”他對那姑娘說,“那麽痛快你怎麽不去。”
於是倆人的關係也就此拉倒。
冰敷完上了藥,他扶著腰對章玥說:“咱倆吃個飯吧。”
他帶她去了一名不見經傳的烤肉店。
章玥好奇他怎麽找到的這兒。
“這幾年幹的活兒多,跑的地方也多,湖市我來過好多次,門兒清。”他說,又補充,“除了騎馬。”
章玥淺笑。
他趕走了負責烤肉的服務員,翻肉放料,熟練得像個擺攤賣燒烤的。
“你是不是幹過這行?”她問。
“嗯。”他拖長了調子肯定,用烤肉夾指了指烤架上的魚,“保證不糊!”
章玥想起往事笑了笑,過了會兒說:“去興市的這幾年我和我媽不和,大學離家挺近,但我一直住校,很少回去。”
“我知道。”他說。
“你怎麽知道?”
“在電廠那會兒不就不和嗎,不管離家近不近,你肯定會搬出去,猜也能猜到。”
她吃了一口他夾給她的菜:“……你爸呢,和你住一起嗎?”
他臉色沒變,手上還翻著烤架上的肉:“他在第二監獄,下個月出獄。”
章玥頓住,剛咽下去的菜也沒嚐出什麽味兒來。
他看了她一眼:“幹嘛這表情,他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進去了還省心,要不是他不在,我沒準兒還幹不了這麽多事兒。”
他把烤好的魚放她盤裏,轉手又想摸珠子,但沒帶著,就手搓了搓筷尾。
章玥看見了,從包裏掏出個小玩意兒,那玩意兒底部有個尖細的支點,中間一麵實心的圓坡,坡頂是一豎起的短柄。
她兩指搓動短柄一旋轉,竟是個會發光的小陀螺,在光滑的桌麵轉得老圓老圓,像個跳著永動芭蕾舞的小精靈。
簡昆挺好奇:“哪兒來的?”
“沒收的。”她說。
簡昆笑:“我就說了,你學生肯定怕你。”
“真不怕。”她說,“我本來想假裝看不見的,我在講台上講題,他在下麵玩兒這,這就算了,關鍵這東西會發光,一閃一閃的,好幾個學生都回頭看他,又轉頭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我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他笑著把陀螺拿過去,搓一下短柄,那小東西又轉得老圓老圓。
他一下下逼迫它舞芭蕾,又一下下阻止,來來回回地玩兒著,問她:“你什麽時候回?”
“後天。”
“帶上我吧。”他說。
“帶上你?”
“嗯。”他指指後腰,“我這兒傷了,沒法兒再找人談事兒,後天跟你們一起回吧,要不然我一個人,走個路都費勁。”
章玥:“可我明天要去學校旁聽一天的課。”
“你聽你的,我跟酒店躺一天就行了。”
恰巧他還沒訂酒店,就訂了和章玥同一家,就住她隔壁。
晚上顧煙茹聽說這事兒了,一直誇她辦事兒效率高,甚至慫恿她去隔壁住。
她解釋:“湊巧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煙茹一臉笑容:“我懂我懂。”
章玥:“……”
第二天上午她們在湖市校方的安排下坐在教室後排聽課。
章玥聽得很認真,正往本上寫筆記,擱窗台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她拿起來看,微信新增一個好友申請。
那人頭像是一隻摩托車上戴墨鏡的狗,申請的對話框裏寫著:隔壁傷患。
章玥眉毛都揚起來,通過之後問他【你幹嘛?】
【你在哪兒聽課?】
【華清小學】
簡昆【學校前門往東有一單行道,裏麵有家手抓飯很好吃,你們聽完課可以去那兒吃】
簡昆【請章老師順便也幫我帶一份】
章玥【中午不回去,要研討】
簡昆【晚上也行】
醫生說他這傷二十四小時後得熱敷,他身邊也沒有別人,隻能等著章玥幫忙。
章玥聽了一天課,晚上回到酒店還得先去弄條熱毛巾。他脫光了衣服頭朝床尾趴在那兒,下巴支了個枕頭,肩背平展而結實,隱隱露出幾根肌肉線條。
章玥熱好毛巾從衛生間走出來,朝他後腰上的傷敷了上去,他舒服得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問她:“你是不是忘了給我帶手抓飯?”
章玥:“我們開完會都九點了,我去的時候人家早就關門了。”
他也不怎麽在乎,扒拉桌上的袋子拆了包牛肉幹吃。味兒還不錯,他吃完一包又拆第二包。
章玥把袋子收走:“你別吃了,這是我給學生買的。”
“難怪你說你學生都喜歡你,敢情都是用的賄賂政/策。”他抬高下巴笑看著她,“但你學生又不缺飯吃,少吃幾包牛肉幹餓不著,你也可憐可憐我啊。”
她又從另一個袋子拿出個外賣飯盒遞給他:“吃這。”
他掀開飯盒一看,是一盒蛋炒飯。
他把那盒飯一掃而光,像是三天沒吃過飯。
換過兩條熱毛巾後章玥又替他重新上了藥,這才準備回去睡覺。
“你先別走。”他又叫住她,一條胳膊艱難地撐起上半身,另一隻手指指後腰,“我起不來……”
她又去扶他,半蹲在床前由他的胳膊架上肩膀,他借住她的肩膀用力,這一用力就拉近了距離,像猛地把她圈進懷裏。
他的肩膀很重,像石頭一樣壓在肩頭,半個胸膛也靠上來,連呼吸都是重的,熱氣一下下噴在章玥的耳朵。
章玥的耳根漸漸紅了。
她也沒說話,扶起他來就走了。
“誒!”他忽然道。
“又怎麽了?”章玥轉頭。
他衝她笑了笑:“晚安。”
她看了他一眼,終於徹底走掉了。
隔天下午,臨街一大露台上擺著幾個遮陽傘,傘下一木桌,桌上兩個杯子一壺茶。
桌子一邊的劉岩眉飛色舞聊著進展:“你走的這兩天還真讓我給打探出來了,跟博信合作那項目經理連吃了三年回扣,年年都有至少百分之二進了他自己兜裏。”
簡昆放矮了躺椅躺在他對麵:“博信才不管這,隻要價格低,撈百分之十都和人沒關係,虧的是他自己公司。”
“但他貨不行啊。”劉岩喝了口茶道,“博信的標準是在百分之三十五到五十之間,他跟人簽了協議,轉頭找一加工廠,把含膠量壓到百分之三十,這得省多少錢,可不是價格低麽。”
“不錯啊。”簡昆扶著腰起來喝茶,“博信要知道這事兒,這合作鐵定黃了。”
劉岩看著他:“剛才來的時候我就想問了,你腰怎麽了?”
簡昆:“摔了一跤,扭傷了。”
“湖市摔的?”
“嗯,前天我不是跟馬場去了麽,摔了跤也不方便再找人談事兒,就撂下了,沒想到你這兒進展還挺順利。”
劉岩悠閑地喝了口茶,忽然想到:“你前天受的傷,事兒也沒談成,今天才回來,那麽請問你昨天在幹什麽?”
“養傷啊。”他輕巧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