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木偶人17
車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壓抑。
薑安側眸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忽然問:“你知道南城大大小小有多少個街道嗎。”
沒等傅晉寒回答,她就自顧自地說:“拋去鄉鎮,一共28個。我在三年的時間裏走遍了南城的大街小巷,了解這裏每一個時間段的路況。”
傅晉寒以為她是想到了什麽案發細節,神色認真起來:“怎麽?”
薑安看了他一眼,語氣不急不緩:“如果你繼續按照這個時速行駛下去,接下來我們將一路紅燈。”
傅晉寒:……
他猛踩了一腳油門,車速霎時變快。
一路暢通無阻的到家。
兩人站在門口,傅晉寒伸手在密碼按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而是狀似不經意地瞥向薑安。
後者一臉迷惑:“怎麽了嗎?”
傅晉寒朝她揚了揚手,示意她轉過去。
薑安蹙眉,神情不屑:“六個1也值得你藏著掖著的?”
區別於在局裏的警服,傅晉寒白T黑褲,懶懶散散地抱著臂側身靠在牆上,曲著一條腿,“你怎麽知道我家的密碼。”
薑安眼神閃躲了一下,嘟唇說:“昨晚你輸的時候看見了。”
傅晉寒意味不明的掃了她幾眼,隨後挑著眉站直了身體輸入密碼,門‘啪嗒’一聲開了。
薑安身形纖細,門一開,她就彎著腰從傅晉寒推門的胳膊底下鑽進去了。
房子裏隻有一間衛生間,出於紳士,傅晉寒讓薑安先洗,薑安今天淋了雨,好在是夏天,燥熱的空氣把她身上因為雨水那點冰涼氣兒都風幹了,沒感冒。
現在的建築商偷工減料,幾乎住宅區都麵臨同一個問題:樓層板太薄,隔音效果奇差。
薑安躺在**能夠清楚地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她把被子往頭上一拉,鼻尖嗅到了一股冷香,絲絲縷縷地,和傅晉寒身上的味道一樣。
薑安思想放空,她努力讓自己從這冷香中抽離出來,閉著眼開始思考環城小區無頭案的事。
和從前不一樣,這一次她並不打算從屍體上尋找答案。當年就是因為她太過自負,所以才會犯下致命錯誤,放走凶手。
三年的時間足以磋磨掉薑安曾經的棱角,如今的她比起假設性推理,更願意從證據的角度上出發,從而進行更準確的推理。
臥室裏有一扇不算大的窗戶,外麵漆黑一片,透不進一點光。後半夜又開始下雨,風雨聲夾雜著蟬聲蛙鳴,這是夏天獨有的聽覺盛宴。
薑安忽地從**坐起,翻身下床,動作一氣嗬成。
她穿著拖鞋噠噠噠的跑去客廳,借著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準確找到傅晉寒的委身之地,三兩步走過去蹲在沙發前麵。
傅晉寒穿著棉T長褲大喇喇的躺在沙發上,手臂搭在胸前,睡姿鬆散。客廳裏沒有空調,再加上南城接二連三的雨天,空氣裏彌漫著潮濕外加悶熱,他脖子上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薑安伸出手,想要叫醒他。
在掌心快要觸碰到結實有力的臂膀時,男人突然翻身一把抓住薑安的手腕,用力一扯,將人壓在身下。
他力道不輕,薑安被摔在沙發上,後背隱隱作痛,她眸中含著疼出來的水光,實在想不通不就是個子高了點,身體壯了些,怎麽就這麽大力氣。
而且剛剛幾乎是兩三秒的時間,兩人就對換了姿勢,速度快到薑安根本來不及反應。
手機摔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響,背麵朝上,手電筒的光照亮了兩人的臉。
傅晉寒是特種兵退役,對周遭的變化一向警覺,剛才不過是本能反應,看清人後,他眉心擰了擰。
薑安的胳膊被反擰過來卡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傅晉寒精瘦結實的大長腿壓的她小腿都快疼麻了,她呼吸不暢,嗓音沙啞,眼底又倔又氣:“鬆開啊!”
傅晉寒這才慢慢放開桎梏住她的手,從她身上起來淡定的坐到了一邊,順手摸出一根煙點燃,這次他沒問薑安介不介意,皺眉抽著。
薑安嗆的咳了好幾聲才緩出那口氣,埋怨地瞪了傅晉寒一眼,可很快她又想起自己找他幹什麽來了,眼睛熠熠生光:“傅晉寒,我有新的發現。”
傅晉寒叼著煙看她,女孩穿著短褲,露出來的一截大腿雪白。皮膚一看就嬌嫩,大腿內側通紅一片,肉上有凹下去的一塊圓印,和他工裝褲上的那枚紐扣形狀契合。
他撣了撣煙灰,問:“發現什麽了?”
提起案件,薑安無暇和他計較剛才的事,趕緊說道:“那些女孩還有一個共通點,出身。”
薑安有些口幹舌燥,咽了咽口水繼續闡述:“視頻裏的女孩子肌膚都不算白,而且比較幹燥,臉上的缺陷非常明顯,這些都是長期風吹日曬的結果,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們身上有著同一種氣質:質樸。農民的質樸,她們和林若很像,林若就是農村人。”
這隻是一種直覺,反複觀看了大半夜的細節卻讓薑安對這個直覺愈發篤定。
傅晉寒靜靜聽她說完,窗戶開著,風吹進來,他才覺得心裏的燥熱消散點。
他吸了口煙,說:“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薑安不明所以,但還是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3點20。”
傅晉寒睨向她:“淩晨三點二十,你跑過來嚇醒你的上司,神神叨叨就是為了說這些?”
薑安秀氣的眉毛動了動,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點是這座城市休憩的時間,而且傅晉寒已經連熬了幾個大夜了。
她低著頭沉默半晌,然後輕聲道歉:“對不起,打擾到你休息了。”
傅晉寒曲著背,雙臂搭在膝蓋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無奈地笑了下:“就算她們是農村人又能代表什麽。”
薑安抬起臉,默默的從沙發上下來,站起身和傅晉寒對視:“農村信息滯後,這些農民大多沒文化,什麽都不懂,孩子在外麵死了,失蹤了,退學了,他們能做的就隻有報個案。他們不會大鬧,更不會找律師起訴,不會為孩子維權,不會追根溯源。他們隻能接受警方給的結果,鬧個兩三天就算了。”
因為無知,所以好騙。
傅晉寒夾著煙,指尖的煙蒂忽明忽暗。
薑安說:“你剛不是問我代表什麽嗎?代表有人身在高樓壞事做盡卻什麽都不用承擔,有人費了幾代人的心血從深溝裏爬出來最後依舊落了一身鏽。”
沉默良久,傅晉寒抽完最後一口煙,淡聲說:“林若的案子現在歸二隊管,昨晚王局剛下的命令,讓我們一隊專心破李湛的案子,不要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