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這個時候別矯情

顧璋的電話把容煙的心攪得天翻地覆。

令她越發堅定了不能生下孩子的念頭。

腹中的孩子沒有胎心,或許是老天的另一種安排吧。

她用了好長時間才斂起所有的負麵情緒,啟動車子駛出醫院。

漫無目的在街上轉了幾圈,兜兜轉轉回到陽光嘉園。

躺**,她腦子裏就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嗡亂飛,怎麽都靜不下來。

拿起手機翻了下,除了有謝楚發來晚上約飯的微信,什麽都沒有。

鑒於謝公子這個大冤種客戶的含金量太高,她回了條:【最近很忙,改日再約。如果設計圖有問題,留言就可】

接著,謝楚的來電響起。

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點開,懶洋洋地喊了聲:“謝公子——”

“好重的鼻音啊,沒睡醒?”謝楚開起玩笑,“晚上能不能出來聚個餐?”

“不是說了嗎,改天再約。”畢竟一起扮過情侶,容煙對他稍微不順眼就急著開懟。

“這麽衝,失戀了?”謝楚笑著試探,“如果真的失戀了,更應該出來放鬆放鬆。”

“我就沒有談戀愛,失的又是哪門子的戀!”容煙歎了聲,“昨晚沒睡好,現在需要補覺,拜拜。”

她放下手機,在**翻來覆去睡不著。

去了趟衛生間,她仔細看了下出血情況,依舊是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衛生棉上星星點點的血跡,把她的心都扯碎了。

一個人呆在家裏會胡思亂想,她再次開車來到醫院。

邵天說葉溫言不想再和鄭騰起衝突,先回家了。鄭騰被他弄到醫院附近的一家賓館休息。

容煙在邵天對麵找了個空位,坐下。

冬日天光本來就短,剛過五點,外麵的天就黑下來。

她滿腦子都在想腹中的孩子,邵天連著喊她兩次,她才“嗯”了聲。

“顧律師上午又住進醫院了。”邵天邊說看她的反應。

容煙想都沒想就問:“哪個醫院?”

“去了新安醫院。這邊有我守著,容小姐還是去看一下顧律師吧。胃潰瘍病發,很痛苦的。”

邵天悄悄舒了口氣,總算把話帶到了。

容煙漸漸冷靜下來。

孩子沒有胎心一事,她是不準備告訴顧行的。

這種痛苦,就讓她一個人承受吧。

等做完流產手術,她和顧行也沒有再糾纏下去的必要了。

顧行住院,該去醫院探望的是邱韻桐,她隻是個沒名沒分的床伴,去那裏添堵嗎?

見她不語,邵天也不好再說什麽。

捱到半夜,容煙明明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卻渾身發冷,不得不回了寓所。

躺**蓋兩床被子,她牙齒還在不停地打顫。

用體溫表試了下,三十八度五。

醫藥箱裏有退燒藥,但念及腹中的孩子,她不想吃。

雖然他已經沒有了胎心,但容煙潛意識中一直嗬護著他。

容煙拖著沉重的身體,煮了碗紅糖薑水喝下,蒙上被子發汗。

正渾渾噩噩中,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接著顧行在微信中發來語音:“容煙,開門!”

“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她被燒得連說話都費力,勉強在微信中回了句。

“如果不想吵醒你鄰居,就馬上開門。”顧行的聲音很不耐煩。

容煙不敢再墨跡,緩緩走到客廳擰開門鎖。

顧行推門進來,容煙發現他左手背上還粘著個創口貼。

“邵天說你從醫院出來時很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他伸手去摸容煙額頭,被容煙側身避開。

“我的事兒不勞顧律師費心。”容煙有氣無力地躺回**,縮在被子裏,又開始渾身打顫。

顧行坐到床邊,俯身把她抵住摸了下她的額頭和脖頸,蹙眉,“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

“不去醫院!”她推他一把,“我剛喝了紅糖薑水,正在發汗。”

顧行感覺到她在護著腹中的孩子,語氣不禁溫軟下來,“我去找個婦科醫生,開點孕婦能吃的退燒藥。”

“就算你開了我也不吃。”容煙賭氣翻身,把後背留給他。

“你不吃,讓我孩子吃行麽?”顧行長臂一伸,把她的臉扳到自己眼皮底下。

兩人目光交匯那刻,她發現顧行臉色蒼白得嚇人,心立馬就軟了。

顧行大半夜從醫院出來看她,她就已經原諒了顧行上次吵架時的出言不遜。

她本想攀住顧行的脖頸說幾句軟言溫語,但想到腹中無胎心的孩子,情緒隨之又低落下來。

“又住院了?”她垂下眼眸,沒話找話。

“都是被你給氣的。”顧行甩掉鞋子,躺在她身側把她擁住。

她懟道:“怎麽不說是你自找的!”

“這兩天你一直跑醫院,他還好吧?”顧行在她耳邊小心問著,左手已落到她小腹。

她心中酸楚陣陣,拿掉顧行的手,“他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他身上留著我的血,你說他對我重不重要?”顧行替她攏了攏被子,“既然不想吃藥,不想進醫院,就好好捂著。”

容煙沒再說話,顧行關掉房間內所有光源,閉上疲憊的雙眼。

一覺醒來,容煙隻覺得自己好像洗了個熱水澡,渾身上下完全濕透,體溫也正常了。

她要下床洗澡,被顧行攔住,“剛退燒不能洗澡。”

“我昨晚就沒洗澡,感覺自己快要髒死了。”她把窗簾扯開一半,外麵的陽光照進來,很是刺眼,又急忙拉上。

“這個時候別矯情。”顧行把她扯回**,自己卻已起身,“想吃什麽我來點。”

“沒胃口。”她想到腹中的孩子,心煩得要命,再次拉開窗簾。

她從房間找到半盒煙,剛放嘴裏一支,就被顧行搶走碾碎扔進垃圾桶。

“容煙,這時候還想著抽煙,你就可勁兒作罷!”

顧行站在逆光中,眉眼間的溫柔已**然無存。

“你以為大半夜來看我,我就會生下孩子?”她忽然大笑,“顧律師好天真。”

顧行被她肆意的笑聲刺得耳膜疼,“來看你?容小姐可真是自作多情。我在醫院還沒打完吊瓶,三更半夜來這裏不過是為了我的孩子——”

“砰!”

不待他說完,容煙已抓起一個水杯摔地上。

顧行唇角浮起一抹譏諷,拿起外套和手機。

“你給我滾!”容煙看出他要走,為了護住自己的麵子,搶先下了逐客令。

顧行眼尾微紅,深眸中蒙上一層碎冰。

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是為她而來,為什麽還是說出了違心的話。

即將走出客廳的防盜門時,顧行撂下句話:“容煙,聽好了,但凡孩子有一點差池,我都不會放過你。”

門鎖落下的時候,容煙頹敗地癱坐在地板上,抱頭痛哭。

幾天後,鄭沅安穩度過了危險期,出了ICU,鄭媽媽出•殯,葬在了葉溫言掏錢買的西郊墓園。

整個葬禮都是邵天在操持,葉溫言和顧行都沒有現身。

容煙沒日沒夜地陪了鄭沅幾天,鄭沅陷入到無盡的自責中,每天都抱著鄭媽媽的遺像流淚。

在容煙的勸說下,鄭騰回了學校,她幫鄭沅收拾了些換洗衣物,一起回了陽光嘉園。

鄭沅一個人住,她不放心。

在她一周假期的最後一天,她在網上預約了王梅醫生的流產手術。

進手術室之前,她本想給顧行打個電話,但想到孩子沒有胎心,就算顧行知道也是同樣的結果。

於是,她關掉了手機。

因為胎兒月份小,護士先讓她吃了幾片藥,藥效上來之後,她下身溫熱陣陣。

護士把她扶上冰冷的產床,王梅和一名年輕的女醫生為她檢查了下,說孩子已經下來了,需要做個簡單的清宮。

容煙閉著眼睛,淚水不停地流。

耳邊傳來手術器械叮叮當當的聲音,她的心如同燃燒殆盡的死灰,一點點沉下去。

清完宮腔,又留在手術室觀察了一個多小時,她才被護士推到病房。

麻藥還沒散去,她的身體暫時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翻起手機,上麵有顧行的幾個未接來電,她直接無視。

自從上次她摔了個水杯,就再沒有和顧行見過麵。

現在孩子已經沒有了,她和顧行之間也該畫個句號了。

顧行這兩天一直住在新安醫院打點滴,無論白天還是夜晚,總是心神不寧。

今天早晨,他被一個噩夢驚醒。

在夢中,白霧茫茫,有個孩子追著他喊“爸爸”。

他拚盡全力卻看不到孩子的臉,隻知道孩子的叫喊一聲比一聲淒慘……

他立馬想到容煙腹中的孩子,幾次想撥容煙的電話,都因為麵子上擱不住而放棄。

給邵天打過去問了下,邵天說昨天下午在墓園的時候,容煙情緒和身體狀況完全正常,還叮囑他不用擔心。

捱到上午十點多,他決定服軟,不為別的,就為容煙腹中的孩子。

於是主動給容煙打去電話,但打了三個她都是關機狀態。

或許這幾天操持蔡蘭萍的葬禮累到了,在公寓補覺。

他安慰著自己,在忐忑中就到了中午。

手機來電忽然響起,竟然是許久沒聯係的白玖凝。

“顧律師,煙姐姐沒事吧?她電話打不通,又剛做了流產手術,我很擔心她呀!”

顧行的腦袋“轟”地一下就炸了,“容煙去了哪個醫院做流產?”

“艾貝婦產醫院。”白玖凝爽快報出醫院名字。

顧行渾身血液逆流,緊攥手機。

走出病房時眼前一花,差點摔倒。

幸好,被剛從手術室出來的周淮禮一把扶住。

“行哥,剛打完點滴,準備去哪兒?”

“馬上送我去——艾貝婦產醫院。”顧行把車鑰匙遞到周淮禮手中。

周懷禮邊脫無菌服邊問:“婦產醫院除了孕婦就是產婦,去那邊做什麽?”

“廢話少說!”顧行氣急攻心,手指顫抖著再次撥打容煙的電話。

這次雖然不是關機狀態,但還是沒人接聽。

周淮禮看到他手機屏上亮著的號碼,瞬間明白了許多,攙扶著顧行疾步走進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