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直覺
最後她還是聽了淩淮的建議,決定和舍友談一談,反正都要放暑假了,談得不好也沒什麽。
晚上她提前離開了實驗樓,去超市買零食,拉近關係的第一步,先送吃的總是沒錯。許島蜻回到宿舍趁其他人都沒回來,把剛買的小蛋糕拿出來,給三人桌上一人放了一個。她正猶豫著先去洗漱還是等她們,走廊上傳來嬉笑聲,然後一行人走到門口,驚奇地發現宿舍門已經開了。
不知道怎麽開頭,許島蜻在她們進門的時候,背對著人假裝整理自己桌上的書,等著她們發現桌上的東西。
“誒,這是什麽?”
“那個--我放的。”她解釋道:“我聽同學說,這個巧克力挺好吃的。”
“哦,謝謝啊。”
“不客氣。”許島蜻突然變得嘴笨,原本說好的談一談壓根兒不知道怎麽開口
“章芳,我的給你吧。”關涵拿起蛋糕放在旁邊女生的桌子上,“快點切西瓜吃。”
氣氛微妙起來,雖然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表麵上至少沒有人戳破,現在關涵的行為好像是在和許島蜻劃清界限。
為了緩解尷尬,章芳切了一塊西瓜遞給許島蜻:“你吃嗎?”
“我不吃,謝謝。”她剛拒絕完,又在心裏懊惱,應該接過來的。
三人在空中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再說話。
吃完西瓜,章芳和另一個女生一個洗澡,一個洗衣服。隻剩下她和關涵兩個人在宿舍。
許島蜻感覺到了,根源就出在關涵這裏。她剛來宿舍的時候,還是關涵第一個主動和她搭話,給她借東西。總是分享各種小零食。
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許島蜻咬了咬唇,放下筆。
“關涵。”
聽見她叫自己,關涵沒應聲,隻是轉過身來看著她。
許島蜻鼓起勇氣開口:“最近這段時間,你們突然對我很冷淡,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問出來,關涵表情驚詫了一秒,“有嗎?”
“是我哪裏做的讓你們不舒服了嗎?”
她皺眉沉思了片刻,輕描淡寫地答道:“是你太敏感了吧。”
你太敏感了,你想太多了吧。
在別人說了這種話之後,無論是否認還是再繼續問下去,好像都在證明她說得對。
她表明就是一副不想交流的態度,許島蜻的勇氣瞬間抽散,不再試圖問個明白,
關涵在看到許島蜻被敏感兩個字戳到的那一瞬間,有種報複的快感。而她之所以能這麽精準地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因為她們是同類。
敏感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說敏感。
高二的學生上至八月終於放了暑假,而許島蜻的學習進入到最後關鍵的時刻。她沒有時間回戶縣,除了一周兩次的競賽課,其餘時間都泡在市圖書館的自習室。每天早早地背著書包去排隊,晚上閉館前再離開,這裏有冷氣又安靜,比家裏的學習效率高太多。
一直到高三上學期開學半個月後,許島蜻才比完賽回學校,最關心她成績的當屬班主任,第一時間把她叫到辦公室詢問。成績沒出來也不敢過於肯定,許島蜻當著老吳麵隻敢說盡力了。老吳卻以為她考得不太理想,叮囑她現在全心全意準備高考。
其實考完二試出來那一刻,她就覺得這次應該穩了。當初教練說她隻要能保證做出三道大題,進省隊就沒有問題,所以讓她在數論和組合中暫時專攻一個模塊。但她還是花了很多精力在數論上,剛好這次其他三道題目簡單,隻有數論難一點,而她大爆發做完四道題。
十月中旬成績公布,許島蜻毫無懸念地穩進省隊。於是她再度停課,準備一月份的全國賽。
巧的是,這一年全國賽的地點就在本市,她之前去的網吧旁邊的那所大學,所以完全不用擔心環境不適應。
這幾個月,除了無止境地做題,她還去參加過一次北京的培訓,也是這次,她強烈地感受到自己和強隊的差距。在她冥思苦想才有一點頭緒時,別人已經有了多種解法。培訓老師留下的模擬題,她從來沒有一次能做完。
好在她早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也早習慣了這種無力感,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國家二等獎。
然而她從小到大的考運一直不錯,別人都是求上而得中,她剛好相反。
與聯賽四模塊大題均衡不同的是,全國賽的題目隨機性強,如果某一模塊掌握的不夠好又恰巧考了好幾道,那成績就會出現很大偏差。而這一次題目最多的恰好是許島蜻最擅長的組合。
雖然沒有進入集訓隊,但她意外地收獲了國一獎牌,最後拿到了清華直降六十分的優惠政策。
對許島蜻來說,這毫無疑問是進入清華的通行證。因為即使在狀態最差的時候,她的成績也從來沒有低於過650分。
但她依舊不敢鬆懈,競賽一結束就投入到複習中。高三下學期開學後,俞尤見到她這股刻苦勁兒,笑她是想考狀元。
她的確存了一股想要證明的勁兒,當初入校時,和她排名差不多的已經甩她一大截。現在沒有競賽,她不想再落後太多,更想知道自己單憑高考到底有沒有資格進清華。
四月一輪模擬,許島蜻考了個很吉利的分數,668。
當然沒有進入年級前列,到底是荒廢了一段時間。許島蜻並不氣餒,她早已安排好剩下兩個月的複習計劃。
淩淮現在也少了很多插科打諢的時候,變得正兒八經,兩個人打電話聊各自的成績和排名。淩淮一模省內排名在一千五,按照曆年的錄取線,剛好夠他想去的學校,但不夠保險。以前他最討厭別人說文科就是背死書,現在他總是死背書到半夜。
“我一背完書就覺得好餓,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吃點東西再繼續。”
“我現在隻想吃一種東西,你猜是什麽?”
聽到這句話,許島蜻嘴角一抽,“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是記憶麵包。”
“嘖嘖嘖,朋友你太懂我了,我昨晚連做夢,都在快樂星球。”
記憶麵包,全中國學生曾經的幻想。
他歎氣,“現在電腦有了,隻差一把鑰匙enter一下。”
“做夢不如去喝腦白金。”
許島蜻本來是想嘲諷他,沒想到他竟然說:“我喝了生命一號。”
她的腦海裏突然就蹦出一句廣告詞,伴隨著一個頭頂光圈的小男孩。
“......你可真行。”
一模後的家長會,是梁春玉出席的,俞尤第一次見到她就和許島蜻說:“她一進教室我就猜到是你媽媽,你們長得好像。”
從小到大,每個見到她們的人都說她們長得像。據她外婆說,她和梁春玉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什麽時候結束?”
“集體會已經開完了,你媽現在找老吳說話去了。”
不用他說,她也想得到。因為自己上大學的事兒還沒有蓋棺定論,她媽總是擔心有個萬一,才決定自己來問個清楚。
在操場等了一會兒後,許島蜻看她麵上帶笑地走過來,估計她現在應該放心了。
她們晚飯就在附近一家牛肉湯鍋店,除了鍋裏本身的食材,梁春玉還點了個兩個配菜。許島蜻疑惑,平時她們倆偶爾在外麵吃飯,都是麵館對付一口,很少這麽正式。
“我一個在家,動不動就是吃麵條,都吃膩了。”
“那你炒兩個菜啊,老吃麵條一點營養都沒有。”
“嘿,你以為我喜歡做飯啊?”梁春玉笑了,這話竟然輪到她來說了,“一個人吃飯,當然是怎麽簡單怎麽來。”
許島蜻笑話她:“媽,你也挺懶的。”
“我本來就懶。”梁春玉一點兒都不否認,往她碗裏夾燉得軟爛的牛肉,“我當初還是姑娘時,你外婆總說我好吃懶做,以後嫁不出去,嫁出去也會遇到惡婆婆。”
許島蜻奶奶在世時,婆媳關係的確不好,常常在她麵前互相說對方的壞話。
梁春玉感歎:“哎,這天下哪兒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喲,隻是嫁得不好不如不嫁。”
不知道是在告誡她,還是對自己婚姻的一點感悟。
許島蜻內心隱隱有些怪異,她為什麽突然和自己講這些?難道是因為她即將上大學了?
過了幾天,學校需要戶口本,下了晚自習許島蜻往家裏打電話。梁春玉的手機和座機都無人接聽,以為她可能洗漱去了。
過了會兒,她又打到她媽的手機上,響了幾聲後終於有人接。
“喂?”
許島蜻聽她聲音有氣無力,“媽,你睡了嗎?”
“嗯,怎麽了?”
“學校報名需要戶口本,下周一交。”
“哦,那我讓飛揚哥哥明天給你送過來。”
“他回來了嗎?”
“嗯,我睡覺了。”
許島蜻剛想說,把向思雲之前送的那條裙子也帶來,她打算畢業聚餐的時候穿,對麵已經掛了電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想起這事兒,她又往家裏打電話,依舊沒人接,手機也是。
她打電話問梁飛揚什麽時候回市裏,他說下午來,於是她讓他去家裏取裙子。梁飛揚答應了,她才放下心來。
但是過了不到十分鍾,他突然回電話說沒空去她家拿裙子,公司臨時有事兒,他現在就要回市裏,裙子下周回去給她帶。
“那我的戶口本呢?”
“本子昨天就拿了。”
“哦,好吧。”
掛了電話後,許島蜻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莫名地聯想到她媽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以前梁春玉下班若是沒有按時回家,她就愛胡思亂想,總覺得她在路上出事了,然後一邊罵自己烏鴉嘴,一邊忐忑不定地焦急等待,直到她媽開門的那一刻才如釋重負。
天下沒有比虛驚一場更驚喜的事情了。
她趕緊再往梁春玉手機上打電話,還好這次她接了,說自己在家搞衛生,沒說幾句又掛了。
然而許島蜻的擔憂並沒有消散,直覺告訴她,梁飛揚和她媽都在說謊。
她讓向思邈去自己家敲門,看梁春玉到底是不是在家。
“那梁阿姨要是在家,我怎麽說啊?”
她催促道:“你隨便找個什麽理由,快去快去。”
不知道為什麽,向思邈內心對梁春玉一直有絲懼怕,他從小到大很少進她家去。麵對許島蜻交代的任務,前思後想一陣兒,他終於找到一個理由。
在廚房拿了個有花紋的盤子,向思邈就去敲隔壁的門。
要是梁阿姨開門,他就問這個盤子是不是她上次端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