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也考清華

寒假剛放,許島蜻就回了戶縣,但是每周六有一天的競賽課,她通常周五下午坐大巴回市裏,周六上完課當天就趕末班車回來。梁春玉總問她幹嘛這麽著急,言語之下以為她在那邊受了委屈。

“那小孩兒差不多九個月了吧,會說話會走了嗎?”

“好像還不會。”

客廳的茶幾被移走了,全鋪上軟墊,她每次回家都看到許棠咿咿呀呀地在上麵爬來爬去。許島蜻平時大部分時候待在房間,這麽久了,她甚至沒有仔細看過許棠長什麽樣,更別提抱過她。

“你九個月的時候就能說話了,平時我們帶著你出去,你就特別愛叫人。大街上不認識的你都要叫,爺爺奶奶叔叔阿姨。”

梁春玉包好一籠餃子,起身邊燒水邊問道:“對了,那唐穎不打算去上班啦?”

就在放寒假前,許島蜻聽見他們兩人正為這事在房間吵架。唐穎想過完年就去上班,鄭秀芬來幫忙帶孩子,或是請個月嫂。許萬東都不同意,讓她自己帶幾年,等許棠上了幼兒園再說,反正他到時候能給她再安排進去,做個輕鬆的崗位。

“嘖,你爸這人。”梁春玉挑眉,臉色耐人尋味。

“他怎麽了?”

“沒什麽,我再包點兒,你吃完了給向叔叔家送過去,讓思文少做頓飯。”

向思文在南京讀大學,這次寒假回來帶了特色板鴨和一些糕點,梁春玉對江南精致的蘇式點心讚不絕口,連說她懂事不少。

許島蜻送餃子過去的時候,向思文正愁晚上吃什麽,一見晚飯有著落了,歡喜地迎上來。

“這麽多呢。”

“五十個,我媽還怕你們不夠吃呢,要不是沒餡兒了,她說還得再包點兒。”

“向思邈不在應該夠了,你不知道他現在多能吃,比我爸還能吃。我上次帶回來那鴨子,他一個人吃了一隻半,還配倆饅頭。”

向思文去廚房燒水蒸餃子,許島蜻坐在飯廳的椅子上張望,她差不多有大半年沒來過了。

“怎麽了?”

“說不上來,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向思文笑了笑,指了指餐桌正對麵光禿禿的牆上。

許島蜻看了片刻恍然大悟,難怪突然感覺空空的,以前這麵牆上掛著黑框遺照。

“怎麽取下來了?”

“我爸放他房裏了。”

說起來,向阿姨也去世十幾年了,向叔叔竟然一直沒有再娶。本來她以前沒覺得這怎麽樣,但自己經曆了些事後,有時候難免會關注其他家庭,就會發現無論是離婚還是妻子已故,大部分男人都會快速重新組成家庭。

許島蜻想了片刻還是問出口:“向叔叔,他為什麽一直沒有再結婚?是因為向阿姨嗎?”

“那不可能,我媽都死這麽多年了,他大概是為了我和向思邈吧。”向思文靠在廚房的門上,毫不在意地說道:“前幾年他跟一個女的在一起過,向思邈接受不了,就沒後來了。不過我倒是無所謂,他一輩子還有那麽長,也不能光為我們活吧。你能接受梁阿姨再找一個嗎?”

“我不知道。”許島蜻一直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上次放國慶的時候,我在家裏發現了一個男士剃須刀。”

“然後呢?你媽怎麽說?”

“就那一次,我沒問她。”

“其實我覺得,你爸媽都離婚幾年了。”向思文打量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爸爸都再婚有小孩了,你媽這麽年輕,再找一個也是很正常的。”

許島蜻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這些她都知道,隻是她覺得那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等你去北京上大學,一學期可能就回來一次,再往後會結婚有自己的家庭,你媽媽一個人肯定很孤單的。”

“我可以不結婚。”

“那怎麽......”向思雲正說著,門口傳來動靜。

零下幾度的天氣,向思邈抱著籃球,看起來全身都在發熱。“我餓死了,晚上吃什麽?”

“我以為你不回來吃呢,梁阿姨包的餃子。”

正好廚房的餃子蒸好,向思文先端出來,又把剩下的全蒸上了。

“不給向叔叔送嗎?”

“他等會兒自己回來吃。”向思雲沒吃出是什麽餡兒,問道:“誒?這豬肉裏包的什麽啊?嚼起來脆脆的。”

許島蜻正準備說,向思邈搶先一步,“曬幹的萵筍頭。”

“你怎麽知道?”

“你不在家的時候,梁阿姨給我們送過兩次。”

許島蜻見他吃得很香,“哦,難怪我媽說你愛吃這個餃子。”

梁春玉包的餃子個頭比外麵館子賣的要大,向思邈一口一個,嚼得嘎嘣脆,一共吃了二十五個。

“你怎麽吃這麽多?”許島蜻看得目瞪口呆,她吃八個就已經撐了,“難怪長這麽快。”

向思邈很自豪地站起來,“比比?”

她不樂意當尺子,從初中開始班裏的同學就特別喜歡站她旁邊比身高。到了高中,男生隻要站她旁邊差不多高,就聲稱自己超過了一米七五,許島蜻開始還反駁說自己隻有一米七三,對方就說她鞋子還有高度,到後來她也懶得解釋了。她曾經有段時間老做噩夢,夢到自己長到了兩米,走出去所有的人都捂著嘴說這人好高啊,然後她從夢中驚醒。好在她現在基本停止生長了。

向思邈一把將她拉起來,貼著她頭頂比劃,剛好到他耳朵上方。

“許島蜻,我比你高半個頭了。”他一臉高興,要知道兩年前還比她矮半個頭來著,“你是不是可以叫我一聲哥了。”

“幼稚。”許島蜻撇了撇嘴,都原諒他叫她全名了,竟然還敢得寸進尺。

“誰幼稚啊?”向思邈跟被人戳了尾巴一樣跳腳,“我哪兒幼稚了?”

認哥哥妹妹那一套,是她初中的時候班裏小男生最喜歡做的事,不就是幼稚嗎?

他還在發狂,許島蜻隻好順毛安撫,“好好好,哥,你不幼稚。”

向思文出去上大學後,反而激發出兩人難得的姐弟情,他們終於不吵架了。家裏沒女人,向思邈學會了做一些基本的家務活,人也懂事不少,置辦年貨的時候騎著摩托車帶向思雲跑這跑那。但畢竟年紀在那兒,難免總是有一些很幼稚的行為。

他們三個人一起長大,向思邈小的時候特別聽她話,長得也可愛。甚至小學的時候常常是他們兩個人一起上下學,所以許島蜻這麽多年對他也差不多當親弟弟一樣了,難免格外有耐心,但偶爾也會恨得牙癢癢。

每年冬天,許島蜻外婆都會買一些鄉下自家養的土豬肉,醃著準備過年吃。這幾天舅舅店裏忙不過來,梁飛揚在西安實習,梁春玉年末正是最忙的時候,這個拿肉的任務就交給了許島蜻。

到外婆家騎摩托車不過半小時的路程,於是在小年那天,她叫上向思邈一起。

滿滿一大尼龍袋子的醃肉,被穩穩地綁在摩托車的後座,還有兩個豬蹄裝不進去,許島蜻隻好抱著。回來的路上飄起小雪,他倆全幅武裝,裹得隻留一雙眼睛在外麵。

一路上許島蜻都提醒他開慢點,她這麽一說,他反而故意惡作劇地加速。害得她又氣又怕,說話語氣冷冰冰的,他才放慢車速。

不一會兒,摩托車停下來。

“怎麽了?”許島蜻下意識問他:“你要上廁所?”

“不是!”

向思邈停的地方正是海拔最高最冷的鄉間小路,旁邊有一塊凹進去的小氹地,裏麵積滿了厚厚的雪。這裏的氣溫比城裏低好幾度,戶縣的街上隻剩一些零星的雪,這兒的卻一直沒融化。

“咱們玩會兒再走吧,你看這兒的雪都沒人踩過。”

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推他的肩膀,“冷死了,快走吧。”

“咱們好久都沒一起堆過雪人了。”

“不行,我晚上還得回市裏。”

“那你自己走吧,我要下去玩會兒。”向思邈不管不顧地就要下車,明知道許島蜻不會騎車,還故意把車鑰匙給她。

許島蜻氣得半死,要是再近一點,她寧願自己走回去。還好這會兒才兩點,她把手裏的袋子掛在車把手上,人還是跟了上去。

“你這個人一點兒不靠譜,我下次再也不會找你幫忙了。”

向思邈一個雪團砸在她身上。

許島蜻不理他,全心全意把雪攏到一堆,想快點堆個雪人後離開。沒想到後脖子突然冰冰涼,她驚叫了一聲,

“讓你不理我。”向思邈看她這樣子哈哈大笑。

脖子上的雪化成水往下流,冰冷刺骨,許島蜻氣得抓起一把雪朝他丟去。

兩人真打起了雪仗,隻不過一個在玩兒,一個在生氣,關鍵是玩兒的人不知道,把生氣的人撲倒在雪地裏製服,還想把她買進雪裏。

到最後,許島蜻懶得動了,她的臉已經貼在雪地上凍得發疼,向思邈還在嘚瑟。

“怎麽樣?服了吧。”

“服了服了,大哥。”

“這還差不多。”

向思邈滿意地放開手後,許島蜻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趁他不備,使出全身的力氣在他膝蓋彎上踢了一腳,他撲通一聲跪下去。接著她從後麵將他撲倒在地,趴在他身上,按著他的頭在雪裏摩擦。

她在女生中力氣不算小,再加上體格也不小,向思邈一下子竟沒能掙脫,許島蜻心裏終於舒服一點。

“許島蜻,你卑鄙無恥。”他也生氣了。

兩人都癱坐在地上,抓起旁邊的雪,你丟我,我丟你。

過了會兒胳膊都扔酸了,許島蜻率先停止,兩人望著對方滿頭滿腦的雪,突然傻樂起來。

“許島蜻,你們學校好嗎?”

“好啊,你要考我們學校嗎?”

“我已經很努力了,但可能有點難。”以他現在的成績,可以去市裏讀一般點的高中,但肯定夠不上附中的分數線。

向思邈有點惆悵,掰著手指頭數,“本來我們幼兒園、小學、初中都在一個學校,我還想高中也和你在一個學校讀書,以後說起來豈不是很酷?”

“…”哪裏酷啊

“不過沒關係!”他突然像打了雞血,“雖然我高中不能和你一個學校,但我再繼續努力三年,然後和你上一個大學。”

許島蜻略委婉,“我打算考清華。”

“…”

向思邈張著嘴,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一個問題。

考附中和考清華,哪個比較簡單?

答案顯而易見。

中考隻剩四個月的時間,但高考可是還有整整三年。

努力三年,還拿不下清華?

單純的少年燃起中二之魂,像無數個學子曾在清華北大中勉強做出選擇一樣。

“好吧,那我也考清華。”

“…”

許島蜻沉默了一秒,“走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