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到底誰可憐
宋玉珍早早地候在窗口往樓前的停車位看去,見到的卻是朱宴歡從駕駛位走下來,在之後,其它三扇車門沒有任何動靜。
宋玉珍前些日子打電話的時候就覺著不對勁,如今一看,果然!
朱宴歡站在門口,平靜地看著宋玉珍,抬手抹了把臉上發出痛意的地方,還好,隻是被擦了下,沒出血。
“他不會來了。”朱宴歡往裏走,把手裏的東西放到茶幾旁。
宋玉珍皺眉,“什麽意思?”
“我跟他前段時間離婚了。”
宋玉珍瞪大了眼,“離婚?!你瘋了嗎?誰準你們離婚的,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宋玉珍氣得手都在發抖。
“您總愛端著架子,春安嘛,一直以為您不喜歡他,當然不敢告訴您,至於我……離婚是我提的。”
朱宴歡看著麵前這張布滿皺紋的臉因為她的話而逐漸變得扭曲,她的內心竟感受到了一絲快意。
“你提?反了天了你提離婚,就周春安那條件能比過多少人,你就這麽把他放跑了?過完年趕緊去給我複婚!”
朱宴歡聽著宋玉珍的話,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厲聲道:“我受夠了!”
宋玉珍被朱宴歡的聲音弄得一愣,緊接著又是一頓輸出,“你受夠了?你受夠了我沒受夠?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你現在的日子哪點不是我逼出來,花錢供出來的?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為她好?朱宴歡心中冷笑,明明是為了那口氣罷了。
宋玉珍以她的優秀得到心理慰藉,而朱宴歡確實得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人生,但朱宴歡沒有青春期,沒有可以避風的家。
壓抑,足以概括她的前半生。
她活得一直都很清醒,但就是因為太清醒,太明白,她對宋玉珍的感情一直處於一個矛盾的狀態。
她恨嗎?她應該恨的,自從和父親離婚後,宋玉珍的母愛微乎其微,她每天都被宋玉珍的苦口婆心壓得喘不上氣。
但宋玉珍呢,她也不容易,那個時候,一個離過婚帶著娃的女人處境能有多好。
一時間,朱宴歡竟分不清她們母女倆到底誰可憐。
“要複婚你跟他複去吧,我是不可能跟他複婚的。”朱宴歡走回門邊,門還半開著,臨走前說道:“我就不在這礙您的眼了。”
“大過年的你想去哪?回來,給我回來!”
朱宴歡不顧宋玉珍的怒吼,關上門,將兩人徹底隔絕。
朱宴歡背靠在門上,微垂著頭平複心情,屋裏傳出有什麽東西被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她收斂了情緒,走向電梯,按下下行鍵。
電梯很快就抵達到她所在的樓層,打開門,走進。
朱宴歡出了樓坐上車,駛出這片小區後,將車停在了路邊,從包裏翻出了煙和火機。
朱宴歡放下車窗,冷風灌進來吹起了她的劉海,她抽出根煙夾在指尖,點著,深吸一口後呼出,那縷白煙隨著風往後散去。
手肘搭在車窗上,偏過頭,目光放在路邊的綠植上,沒個聚焦。
朱宴歡想到父母還沒離婚的那段日子,父親會在帶著朱宴歡出門時讓她騎在自己的脖子上,寬厚的手會輕輕地扶住她,防止她掉下來。
父親工作完回來,總是會給她帶點小玩意兒哄她開心。
宋玉珍不讓她吃太多的糖,父親就會趁宋玉珍不在的時候,給她嘴裏塞上一顆。
朱宴歡想啊想,思緒飄的很遠很遠,關於父親的長相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跟他有關的記憶也變得很模糊,她其實一直不相信父親會出軌,可村裏人都這麽說,就連宋玉珍也是。
跟宋玉珍離婚以後,父親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哪裏都找不到,但宋玉珍的賬戶上每個月都會打來一筆錢,那是朱宴歡的撫養費。
指尖的煙不知不覺間燃到了煙蒂,自動滅了,朱宴歡手一鬆便落了地。
朱宴歡開車往自己打拚幾年的城市開,路上,宋玉珍給朱宴歡連續打了好幾通電話,她都沒接。
下了高速,朱宴歡開車去了自己名下的一家台球廳附近,她找地方把車停好,下車進了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打算先把晚飯解決。
時間已過八點,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便利店內亮著白色的燈,開著暖氣,收銀台裏站著位年輕的小姑娘,瞧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朱宴歡從貨架上拿了份咖喱拌飯,一瓶酸奶,到前台結賬後,讓店員幫忙把飯熱了,自己坐到了店內的小桌前。
她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朋友圈,內容無一例外,都是一桌子的飯菜,一家子的合照,滿屏的年味兒。
反觀她這邊,速食、酸奶、便利店。
朱宴歡往收銀台那懶懶地掃了一眼,補上一句,還有位小美人。
朱宴歡收了視線,退出朋友圈點進小程序裏的跳一跳,指尖在屏幕上不長不短的停留又鬆開。
不知過了多久,上方忽地響起一句,“姐姐,你的飯好了。”
朱宴歡退出程序站起身,走到了收銀台那邊,伸手接過時,遞給她的店員小聲地提醒,“小心燙。”
“謝謝。”朱宴歡跟人道謝,拿著那盒拌飯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店裏沒什麽聲音,頂多就是朱宴歡吃飯時發出細微的咀嚼聲,要麽就是店外街道上汽車飛馳而過的聲音。
朱宴歡吃完,將飯盒扔進桌旁的垃圾桶裏,那瓶酸奶她一口沒動,她走到收銀台將酸奶遞給了裏麵的店員。
“新年快樂,請你喝。”
店員愣了下,張口想要拒絕,沒等她說出口,朱宴歡便將那瓶酸奶放在了收銀台,轉身出了店門。
一出店門,外麵的寒風瞬間將朱宴歡身上帶出的熱氣卷個幹淨。
朱宴歡走在路上,街邊有兩個小孩在一家店前嬉笑打鬧。
路邊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將腳下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從後麵跑到前麵,又跑到後麵。
走了一段路後,朱宴歡便進到了一棟樓裏,坐電梯上行至一家台球廳所在的樓層,她從包裏掏出鑰匙開了門。
裏麵一片漆黑。
朱宴歡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照明腳下的路,找到總閘,打開蓋子,將裏麵的開關一個個的往上撥,通電後,又去找了室內燈的開關。
一瞬間,整個台球廳都亮了起來。
放眼望去一片綠色,各色桌球點綴其中,臨近大門的位置設置了吧台,後麵的櫃子上放著各種酒精度數偏低的酒。
室內兩邊隔一段距離就擺著一排球杆。
朱宴歡今天穿了一身黑,外麵厚毛大衣,裏麵是件緊身的高領毛衣。
她將大衣脫下,隨手放到一旁的沙發上,走進吧台裏拿了雙嶄新的三指手套戴上,又走向一邊挑了根還算直的球杆,打算用最外麵的這張球桌。
她拿起白球放在最中間的位置,橫起球杆放上桌,前段搭在指上,後手發力一推,頃刻間,白球撞得其它色號的球四處奔波,看得人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