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手|槍|抵在下頜, 冰冷的|槍|口刺的人心尖微顫。
他也隨著手|槍|微微仰頭,眼中的絕望清晰可見,下一刻有清淚湧了出來。
“媽——”他啞著音喚出聲, 哭聲淒涼。
林一粟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拿|槍|抵著自己的下頜,下意識一愣,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同時拿出口袋中的水果罐頭。
罐頭並不大, 隻是小小一個, 但卻有足夠的分量。
他直接朝著士兵的手扔了過去, 下一刻往前跑。
不知道在他們剛剛去超市的期間發生了什麽,回來竟是看到他要自|殺。
但隱隱有個猜測,應該是連長出了什麽事。
許是因為整個人都已經精神崩潰,水果罐頭丟過去時士兵並未發現, 以至於罐頭直接打在他的手上,手被甩開連帶著|槍|也被甩開。
手腕上傳來劇痛, 隻是他什麽都沒有在意, 他轉過頭,臉上都是痛苦。
林一粟看著也有些心驚,自喪屍爆發以來他這一路上看過許多人絕望,但卻是第一次看到當兵的露出這種痛苦的模樣。
哪怕是當初被困在車中的杜長律, 他都沒有。
但其實他心中明白,幾次的超強打擊讓他的精神已經崩潰,尤其是他們為了保護幸存者死了這麽多人,結果幸存者卻拋棄了他們。
能想象他看到戰友一個個死在自己的麵前,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
他在到車前後直接將|槍|給踢開, 以防士兵再次去拿, 然後道:“出了什麽事?”說著去看車中。
跟在邊上的丁傑是被驚得不行, 下意識又去看被踢出去的手|槍|, 一時間竟也有些說不上話來。
林一粟放下背包上了車,就看到連長還躺在座椅上,隻是臉上卻是暴起了青筋臉色發紫有些恐怖,額頭的位置則被一把匕首貫穿,此時已經沒了呼吸。
還是感染了。
看著眼前的人他沉下了眸,同時也明白士兵為什麽會突然自|殺,原本戰友的死就已經在折磨他,現在他又親手殺了連長成了壓死他最後的一根稻草。
伸手去解連長斷手的紗布,裹了兩層,解開後就看到已經發黑的傷口,血肉模糊,骨頭清晰可見。
前幾個小時看的時候,傷口並沒有發黑,而現在卻已經發黑了。
和白施璐一樣,感染時間都延長到了二十四個小時。
收回目光,準備將他的衣袖給拉回去,可餘光卻是瞥到他另一隻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似乎是攥著什麽。
他伸手去查看,同時還去掰他的手。
不過連長的手死死攥著,費了些巧勁他才掰開,然後就見一張被揉成團的紙出現,上麵還沾了血。
此時血已經幹了,紙張也被揉的不成樣子,可見被攥著應該有好長一段時間。
他拿過來,攤開時卻被上麵的字愣了神,眼中神色都暗淡了下來。
就見紙上寫著的竟是遺言,字跡端正清晰可見,但還有一大塊是被血給染紅了,不過隱約還是能看得清上頭的字。
本以為會是什麽其他的東西,沒想到是遺書。
【曹,直接給我上暴擊了。】
【這個遺書真的把我虐的肝疼,還有血,我真的要哭死。】
【小士兵真的太慘了,太可憐了,戰友是他親眼看著死的,現在連長是他親手殺的,最重要的是還被救的人拋棄,一直聯係不上部隊,這誰扛得住啊。】
【我已經哭了一早上了,尼瑪這是什麽人間慘案啊,從靈州跨省過來,結果全軍覆沒。】
【我們到底能不能救他們,再看下去我自己都要抑鬱了,真的看電影的時候那些人死了雖然我也難受,但沒有像現在這樣,隻要一想到就忍不住哭,陸教授你是不是也在看,我以後天天買陸家的東西好不好,陸教授!!】
【要死,你別喊陸教授了,陸家天博直接崩潰無法打開了好不好,幾百萬的人去留言,能不能讓陸教授少操點心。】
【那怎麽辦,就真的隻能看著嗎?我都想衝進去殺喪屍了。】
【別說了,咱們急研究所那邊肯定更急,這段時間所有休假的士兵全部被召集回去了,我男朋友昨天剛走。】
【都召集回去了嗎?有沒有什麽大的消息,再透露一點吧,孩子真的眼睛都要哭瞎了,我都能感覺到他們的絕望。】
【應該拿不到再近一手的消息了,再等等吧,也許哪一天就會出消息也難說,再等等。】
遺書不過寥寥幾句,可卻是道盡了連長的所有。
看著上麵的字,他低下頭,片刻後才從車中出去。
見士兵坐在邊上一直都沒有動作,有些麻木。
丁傑原本在看士兵,注意到身側傳來的動靜,他轉頭去看見林一粟走了出來。
下意識,他詢問出聲,“怎麽樣?”
雖然具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從這幾個小時的相處來看,也知道應該是和連長有關係。
並且林一粟一到就進了車中,是傷勢又加重了嗎?
他不知道,隻能看著林一粟。
林一粟輕輕搖頭,側眸看向呆滯坐在車邊的士兵,接著將手中的遺書遞給他,“是連長的。”
許是聽到了連長兩字,士兵終於有了反應轉過頭去看他,隻是眼神恍惚。
他又低下頭,見他遞過來一張紙,上麵還有血。
不知道是什麽,他伸手拿了過來,同時也看到了上麵的字。
僅僅隻看到兩行,他就知道這是什麽了,是遺書。
頓時喉間猶如被什麽積壓一般壓得他有些喘不上氣來,下一刻他將信紙牢牢拽緊,雙手抱頭大哭了起來。
但因為他們現在身處的環境根本不容許他哭出聲,以至於最後隻能無聲的大哭,如此壓抑下脖頸都泛起了紅,青筋湧現。
不斷地用手砸自己的頭,哭的撕心裂肺。
他還記得連長寫遺書的時候自己就在邊上,還探過頭去偷瞧,結果讓連長敲了個栗子。
連長也說他們隻要救上一批幸存者就可以撤離,可最後他們沒有撤離,誰也沒有離開廣寧省,誰也沒有。
心中的自責也更深了,狠狠敲著自己的頭。
終於是有些壓抑不住,他直接從車邊撲了出去,猛地摔在地上。
隻是他沒有去理會摔下去時的疼痛,下一刻連滾帶爬的往前麵去。
林一粟也在他摔下去的瞬間快速下車,同時又見他往前麵爬,當即便知他要去做什麽,是要去拿|槍|。
他快速上前按住士兵,隨即回身去看丁傑,道:“去拿|槍|!”說話間地上的人掙紮起來。
不得已他隻能施加力道將人死死地按在地上,看著他發瘋般掙紮,道:“連長肯定不會想要看到你自|殺,你要是死了你們幾個連就真的全搭在這裏了!”
幾個連現在就剩下他一個人,如果連他都死了,那他們真的就全搭在這裏了。
並且,連長肯定也不會希望他自|殺。
隻是早已崩潰的士兵根本就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發了瘋般要掙脫束縛去拿|槍|。
可掙紮了好一會兒他都沒能掙脫,最後赤紅著眼去看林一粟,同時扯著嗓子喊出聲,“連長是我殺的,是我殺的,應該死的是我,他們都死了我憑什麽苟且活著,你讓我死!”
連長是他殺得,是他親手殺了連長,應該死的人是自己才對,應該是自己才是。
掙紮下,他的力氣都不由得變大了許多,竟是要掙脫出去。
林一粟見狀再次將他按在地上,正是如此,士兵發瘋般嘶喊起來,竟是都忘了他們現在身處何地,隻知道他殺了連長,是他親手殺的。
也正是他的嘶喊,商場內傳來了喪屍的聲音。
林一粟聽到了,知道他們的動靜已經驚到了商場內喪屍,要不了多久喪屍就會衝出來。
在士兵繼續掙紮之際,他伸手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隨即嗬出聲,“你的隊友你的連長都是為了國|家死的,你以為你自|殺就沒事了嗎?你這樣就是逃|兵,要是連長知道他的兵這麽容易就被擊垮甚至還想做逃|兵,他會不會後悔帶你!”
其實他的行為並不屬於逃|兵,隻是他現在的情況根本就冷靜不下來,且估計說什麽都聽不進去,那就隻能從他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上著手。
許是這番話真的有了效用,士兵沒有再掙紮,隻是哭聲卻是不斷傳來,哭的令人心疼。
片刻後他才轉頭去看林一粟,沙啞著音道:“我不是逃|兵!”眼神堅定,可裏頭的紅暈卻仍然是極深。
“等你回了部隊再說。”林一粟知道他這是緩過來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又加了一句。
又見士兵不再胡亂掙紮了,他才收回手。
但也是同時,商場內的動靜變得清晰了。
他回頭去看,見黑暗中有什麽在移動。
知道那是喪屍,他快速去看丁傑,道:“把包背上,是喪屍來了,我們走!”話落去車邊拿過自己的包,同時又伸手拉過士兵丟在車中的包甩給他。
緊接著他又將門邊自己從商場拿出來的包也給甩到背上,這才提著算盤準備離開。
與此同時,喪屍的嘶吼聲出現,有許多喪屍從商場內跑了出來。
它們朝著麵包車的位置跑過來,速度極快。
“走!”看著衝上來的喪屍,他直接跳下車,同時快跑著朝他們來時的入口跑去。
丁傑緊隨其後,但卻見士兵抱著包站在原地,目光則一直看著車中。
知道他在看什麽,是連長。
要是沒有喪屍過來,他們到是可以將連長的屍體帶走,可現在喪屍過來了根本沒法帶。
他快速去拉士兵,同時道:“快走!”說著也不顧他會不會摔倒,拉著他就往前麵跑。
喪屍已經追了上來,士兵再次回過頭,見他們離麵包車越來越遠,而連長就在裏麵。
他的眼眶通紅,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要回去,想要將連長的屍體帶出來,哪怕自己會死。
隻是如果他真的回去,他知道連長一定會罵他,一定會。
不想讓連長失望,不想!
他回過頭,不再被迫拉著跑而是自己往前麵跑。
正是如此,丁傑知道他應該是想明白了,也沒說什麽,同時又回頭去看。
見那些喪屍就在身後,速度特別快。
完全不敢停,因為隻要停下必死無疑。
林一粟跑在最前麵,很快他們就跑到了地下車庫入口的位置,然後繞過轉彎直接往上麵跑。
這會兒已經天亮了,雖然因為下雪還是霧蒙蒙的,但卻不似之前那樣什麽都看不清。
同樣的,室外的溫度也是冷的徹骨,寒風吹來,凍得人臉色發白。
外麵的雪極厚,雪地上都是腳印,再往前就是廣場。
廣場上的喪屍還有,但並不多,應該都已經通過地下車庫入了商場內。
他們在出來後繞開前麵的廣場,一路往馬路對麵跑去。
而身後的喪屍仍然是窮追不舍,不過因為有光了,所以能夠看清追著他們的喪屍有多少,差不多十來隻。
林一粟快速穿過馬路,同時轉頭去看丁傑,道:“去我們昨天休息的地方。”
他們身後就有喪屍追,沒有那個時間去注意他們尋找的落腳點內有沒有喪屍,所以隻能選擇一開始就已經知道的安全點。
之後他又去看身後,見那些喪屍還跟著,索性數量並不多。
他沒有再跑而是轉過身往喪屍的位置跑去,昨天住著的地方離他們還有些距離,喪屍又這麽緊跟著不放肯定是會跟著他們到住的地方。
不僅僅如此,更多的還是因為這麽跑下去脫力的隻會是他們。
喪屍並不多,趁著力氣還有他準備直接把它們都殺了。
從腰間抽出匕首,他在迎上喪屍的瞬間刺入第一隻喪屍的額頭,隨即將其踢出去,接著又去殺第二隻。
算盤的珠子落下,傳來清脆的聲音,同那風聲融為一體很是悅耳。
丁傑見他去殺喪屍忙也上去幫忙,年少士兵也一同上前。
不過片刻,地上就已經堆了幾具屍體,雪地也被染成了血色。
看著腳邊的幾具屍體,確定都已經死了後他才回頭去看兩人,道:“走吧,先回去休整一下。”
剛從商場跑出來,又是經曆過被喪屍圍堵,不管是體力還是精神上都已經疲憊,且他們現在也沒有什麽離開的交通工具。
倒不如暫時先休整,等養足了精神再走。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士兵有沒有被咬,畢竟當時連長感染時他們都不在,也就是說那時隻有士兵和連長兩人,到底咬沒咬隻有士兵一人知道。
至少要等到二十四個小時的潛伏期後再走,不然隻會給自己添麻煩。
他看著年少士兵,詢問道:“你有被咬嗎?”
雖然他已經決定過二十四個小時再走,但該詢問還是需要詢問。
“沒有。”年少士兵輕輕搖頭,低眸間將眼中的痛苦藏了一些,然後又道:“你們走後不久連長就感染了,我當時正在幫連長看傷,連長醒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之後他就直接朝著我撲過來,就和我看到的那些喪屍一樣,我就知道連長感染了。”
說話間,他眼淚又流了出來。
不過他馬上就給擦去,緊接著道:“我將連長按回去後就用匕首殺了連長,我不會讓連長變成那種惡心的怪物,連長也一定不會想要變成那樣。”
連長寧願斷手都不想被感染,如果讓連長知道他變成了喪屍,一定比要他命還要更痛苦。
所以他不會讓連長痛苦,不會讓連長成為一具嗜血吃肉的怪物。
“好。”林一粟點頭,緊接著又道:“不過暫時還不能走,等二十四小時後你的潛伏期過了我們再走,我叫林一粟。”
他說完後,邊上的丁傑也跟著出聲,“我叫丁傑,正好我們去京城會過靈州,以後咱們就是隊友了。”說著還伸手勾上他的肩膀,一副好哥們的模樣。
士兵聽到他說會過靈州眼中泛起了光,下一刻輕輕點頭,道:“我叫葉書。”
【所以小士兵是沒有被咬嗎?】
【那應該是沒有被咬,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主播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要等到他潛伏期過了他們才會走,不用擔心。】
【恩,其實小士兵也難,要不是主播到的及時估計已經自|殺了,唉,心理承受不住。】
【沒辦法,這連續打擊下來,換誰都扛不住。】
【希望小士兵能好好活下去,隻要活著就什麽希望都還有的,死了才是真的什麽都沒了。】
又在雪地中站了一會兒,他們才往之前的店鋪走去。
花了一點時間,路上又遇到了幾隻喪屍,不過並不多所以很快就解決掉離開。
店鋪內沒有人,他們在拉下卷閘門後就坐去了桌子邊。
屋裏有些昏暗,隻有廚房內的一扇窗戶有光亮透進來,但仍然是暗。
林一粟將手電筒打開後擺在邊上,這是他之前從淮西餐廳內找來的手電筒,一直都省著用,到現在為止電量還留有一點。
但應該也撐不了多久,索性他也沒打算再用,今天在超市時找到了用電池的手電筒,他還拿了電池。
將包放在桌上,他將裏麵的東西都倒了出來,接著拿起一瓶醋就往門口倒。
差不多倒了半瓶他才又坐回去,見丁傑也將他包中的東西都倒出來,不一會兒桌麵就被鋪的滿滿當當。
東西太多,林一粟並沒有將另一隻包內的東西倒出來,隻放在邊上,等一會兒再拿。
“要怎麽分?”丁傑隨手拿了一個黃桃罐頭,打開罐頭後又從背包夾層中拿出自己的勺子,取過擺在桌上的紙巾擦了擦才大口吃了起來。
由於天氣太冷,他這一口下去的時候,凍得渾身一個激靈。
但也隻一會兒他就緩過來了,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黃桃罐子,接著又去看林一粟道:“這個黃桃的好吃,你嚐嚐。”說著從一堆吃的裏麵又翻出一罐黃桃的來,遞給林一粟。
“下回得再裝點罐頭,我都好久沒吃水果了,我都差點忘記水果長什麽樣,你說有沒有青菜罐頭或者是蘿卜罐頭。”他這話剛說完,就看到一堆罐頭裏麵出現了幾個不合時宜的罐頭,與他手上的並不一樣。
於是他從其中給撈了出來,就看到裏麵的是脫水後的菜幹。
“我去,還真有啊。”他詫異地去看林一粟,顯然沒想到他就是隨口一句,沒想到真的有。
說實話他當時就隻顧著拿一些能飽腹的,還真沒想過要拿這種,就連水果罐頭也還是林一粟說到了他才想起來。
現在才剛吃他就有些後悔了,應該再多拿兩罐,塞不去就往衣服口袋中塞,實在不行嘴裏叼著也可以。
頓時手裏這罐都有些不舍得吃了,但拆都拆了,且他真的好久沒吃了。
最後是細嚼慢咽,就怕一口下去沒吃到黃桃的滋味。
林一粟將幾個蔬菜幹的罐子都拿了出來,他大概分了一下,道:“這個分著拿,還有米這些也是,如果路上出現意外分散了,這些就是保障。”
現在不是旅遊,永遠都不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
一旦失散,身上沒有藏食物,很可能就會因為饑餓而死。
而這幾樣都是改善夥食的,至於米則是極其重要。
他將幾袋米單獨拎出來,抬頭又去看他,道:“你的罐子一會兒洗幹淨,可以用來裝米,剩餘的罐頭吃完可以用來裝水。”
礦泉水瓶反複使用多少有些不好,而他們拿的水果罐頭裏有幾罐是玻璃的,洗幹淨後可以反複使用。
“好。”丁傑點了點頭,同時又舀了一塊黃桃往嘴裏塞。
隻是餘光卻是瞥見坐在另一張桌子前的葉書,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和他們一起討論吃的。
大概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從一堆吃的裏又翻出一隻湯勺,是他怕萬一喪屍來的突然,他們還在吃飯,吃飯的家夥丟了可能得好久吃不上熱乎的,所以他又拿了湯勺筷子還有飯盒。
沒想到,這會兒先派上用場了。
他將剛剛找出來的黃桃罐頭拿起,連帶著湯勺一起,他起身就走了過去。
將罐頭放在葉書的麵前,他道:“黃桃的,這個好吃,你嚐嚐。”說著又遞了遞。
低著頭的葉書也在他的話下抬起頭,目光落在已經遞到自己跟前的黃桃罐頭。
玻璃瓶中的黃桃一個個色澤豔麗,晨光下還泛著晶瑩剔透,一看就是極好吃。
隻是他就這麽看著並沒有去動,甚至眼眶中的紅暈又湧了上來,要是當初他們也能吃上一罐黃桃就好了。
來廣寧省的半個月,他們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吃的好了一點,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餓著肚子。
有好多士兵死的時候都沒有吃飽飯,更別說這種罐頭了,連想都不敢想。
瞧著這,他伸手就擰開罐頭,然後抓起勺子就大口吃了起來。
黃桃入口絲滑,甜味也在瞬間蔓延而來,很是好吃。
但很快他就又哭了起來,惹得丁傑也是無奈,但也沒再說什麽了。
他歎了一聲氣,舀了一顆黃桃往嘴裏塞。
兩人的舉動林一粟有所察覺,同樣的葉書的哭聲也聽到了,有些壓抑。
知道他因為連長的事一時半會兒還難以緩過來,也並未多在意。
他自顧自將桌上的東西進行分類,然後分成了三份。
之後丁傑也回來一起分類,等到分好後已經是中午了,隨便吃了點東西應付,他就去拿自己擺在邊上的盒子,打開後裏麵空空****。
這裏是他之前放血袋的,現在僅剩下的兩袋都用在商場了。
抬頭去看邊吃罐頭邊將東西往包中放的丁傑,道:“你覺得獻血車一般都會在什麽位置?”
“獻血車?”丁傑聽到詢問抬起頭,同時還將口中的黃桃給咽了下去。
因為不舍得吃,所以這一罐他是吃了一兩個小時。
他去看林一粟,又見他手邊的盒子,知道了意思。
隻是他也不知道獻血車一般都去什麽位置,搖了搖頭為難地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找找獻血站,實在不行我們自己抽也可以。”
知道林一粟是想要準備血袋,說實話林一粟這個辦法確實有用,至少兩次讓他們化險為夷。
以前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還能這麽吊著喪屍。
林一粟聽聞點了點頭,道:“等過兩天去看看。”
就像他說的,獻血車的位置並不怎麽固定,不過獻血站卻是固定的,應該在繁華的位置能找到。
就是現在到處都是喪屍,找起來沒有以前那麽簡單,至少他們還需要躲避喪屍。
但如果能直接找到獻血點,就能將血袋補起來,哪怕最能找到一袋也行。
【我有血,我有血,主播要我的,我的血老香了,保準吸引很多喪屍。】
【說的好像我沒血似的,抽我的吧,抽我的好,樓上那細胳膊細腿的,別抽了就因為失血過多再給你輸血。】
【噗,要不要這麽狠。】
屋中安靜,隻能聽到屋外傳來的呼嘯風聲,許久不散。
林一粟將東西都收起後才又將醫藥箱拿了過來,從裏麵拿了一卷紗布,之後又拿了一瓶水。
右手的掌心用一條紗布隨意包著,解開時還有血珠溢出來,觸碰下還帶著一絲疼意。
此時掌心已經完全被血給染紅,他看著手上的傷下意識皺眉,隨即拿過礦泉水擰開,用清水去清洗傷口。
這是他在將車頂撕下來時割傷的,當時情況緊急,所以他並沒有去做清洗隻隨便用紗布包紮。
此時瞧著有些血肉模糊,格外的刺眼。
清水混合著血水流入垃圾桶中,不過片刻,裏麵的東西全部都被打濕染紅。
他皺著眉將傷口清理幹淨,同時猙獰的傷口也都顯露無疑,傷口有些深,皮肉翻湧。
用紙巾將周圍的水擦拭幹淨,他才去拿紗布將傷口纏起來。
“是剛剛割傷的嗎?”丁傑還在將自己的東西往包裏塞,注意到林一粟倒水時轉過頭去看,然後就看到他在清理傷口。
雖然沒有看到傷口,但從那些流入垃圾桶中的血水也能看出應該很厲害。
而林一粟撕鐵皮的一幕他是看到的,估計就是那時候受的傷,雖然他挺詫異林一粟直接撬開車頂,不過也沒有多想,那輛車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估計早鏽了而且又是麵包車,車頂比其他的稍微薄點,並且當時的情況緊急,做出什麽他都覺得正常。
他放下背包,接著又道:“要不要幫忙?”
“沒事,隻是割開了。”林一粟搖了搖頭,將傷口完全包紮好,他才將桌邊已經空了的礦泉水瓶丟到垃圾桶中。
之後他又去廚房拿了之前剩下的半瓶醬油,全倒在垃圾桶中,以此來遮蓋裏麵的血腥味。
丁傑見狀雖還是有些擔心,但也沒再多詢問了。
很快兩人的說話聲消散,屋中清冷。
入夜時,外頭的風聲是愈發的清晰,刮的卷閘門都傳來陣陣聲響。
屋裏是一片漆黑,之前的手電筒現在已經徹底沒電了。
林一粟從背包中拿出一根蠟燭,點燃後擺在桌上,頓時屋裏又亮堂起來,幾人的身影倒映在牆麵上。
“小哥你看,我找到了一罐煤氣!”
與此同時,丁傑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他就抱著一罐煤氣跑了出來。
在到林一粟身邊後,他就給放在地上,緊接著又道:“裏麵還有個小的煤氣灶,估計是以前用的,一直放著都積灰了,我去拿。”說著又跑了回去。
林一粟也在他放下煤氣罐後低下頭,見地上擺著一個深藍色的煤氣罐,很小,差不多也就到膝蓋。
下一刻丁傑又跑了出來,這回手裏抱著的是一個煤氣灶,也是小型的。
這種已經很少見了,但也並不是沒有。
“接上試試還能不能用。”他說著伸手去提了提桌邊的煤氣罐,還有些重量,說明裏麵有剩餘。
不過能不能用上,還是得試試再說。
丁傑忙點頭,將東西放在桌上這才去接。
東西還算好接,不一會兒就接上了,他打開煤氣罐試著去點火。
但也不知是不是存放的時間太久了,這突然點火沒點著,同時還傳來煤氣與灶接通時的吱吱聲,說明煤氣還有。
於是他又忙關閉,接著打了幾次,終於是在片刻火點燃了,火光在屋中湧現,傳來一陣暖意。
“我曹,有了!”看著突然躥起來的火苗,他驚喜地出聲,後頭又道:“吃什麽,要不吃火鍋?我拿了丸子,能滾著吃,隨便放點水煮一下就好了。”說著他就咽了咽口水。
真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饞火鍋。
雖然也沒什麽能用的東西,就想著把這些往水裏麵去滾一下,廚房裏調味料有很多,才一個月而已這些還是可以用的。
不過他也不敢自己做決定,隻能去詢問林一粟。
林一粟看著眼前的火光,然後點了點頭,“那就吃這個吧。”
確實已經有很久沒吃了,印象中他上回吃好像已經是半年前的事,還是同事組織的時候他去了一下,平常時候很少獨自一人去吃這些。
現在提起來,也確實是有些想吃了。
“我去拿鍋!”丁傑一見他點頭,忙去拿鍋。
林一粟拿了他說的丸子之類的東西,裏麵還有其他一些火鍋中常用到的素材,也算是齊全了。
這種東西不易保存,攜帶起來也不方便,光這一袋就占了很大的空間,所以吃了也就吃了並沒有多在意。
水滾開後就倒了大半袋進去,剩餘的半袋就留著等明天。
因為考慮到葉書的情況,他們還要在這裏多留一天。
水麵漂浮著一層紅色,還有幹辣椒在上麵漂,開飯店的什麽調味料以及材料都有。
除了一些新鮮的,那些容易保存的都還完好。
裏頭幾顆丸子隨著沸水不斷地翻滾,瞧著就極有食欲。
在丸子完全熟透後,他們還往裏麵放了三包方便麵,畢竟隻是幾顆丸子,他們三個人根本就吃不飽。
至於方便麵自帶的調味料就沒放了,味道會出現偏差。
【斯哈斯哈,我剛吃完飯現在又給看餓了。】
【我也好想吃哦,要不點個麻辣燙吧,和主播的也差不多,我也要加方便麵。】
【下什麽麻辣燙啊,直接下個火鍋,又不是不能送。】
【恩,我已經下單了,我還拍了主播的鍋讓人家看著給我放,最主要的是加方便麵,好好吃的樣子。】
【主播現在這是成吃播了呀,好下飯哦。】
【我也想點,但是我真的已經吃過飯了,再吃得脹死。】
【樓上的話驚得我這個剛吃過飯的人,默默地夾起一顆丸子壓壓驚,真好吃。】
【樓上有點筍。】
【小士兵怎麽不吃呀,媽媽心疼你,你快吃,不然媽媽都要心疼死了。】
【噗,什麽鬼,媽媽?】
【可能是小士兵年紀小吧,又受了這麽大的打擊,說實話我也心疼,他現在不吃東西,就中午吃了一點黃桃,唉。】
沸水翻滾的聲音在屋中回**,熱氣自鍋中升起。
原本屋裏頭還有些冰冷,這會兒到是熱了起來。
丁傑給葉書夾了顆丸子,道:“快吃快吃,你中午也沒吃現在肯定餓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吧吃吧,不然咱們下回能吃到火鍋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
這話他可沒說錯,現在不是以前了,以前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現在能吃口幹淨的土都是奢望,全是人|血喪屍血,走哪裏都沒有幹淨的。
葉書看著飯盒中的丸子,眼眶雖然還有點紅,不過比較之前要好很多了。
但他仍然是沒有動,而是抬頭去看林一粟。
林一粟注意到了,抬眸見他看著自己,疑惑地出聲,“有什麽要說的嗎?”
對於葉書的情緒他一直都有關注,知道他現在已經基本調節過來了,畢竟是當兵的,清楚眼下的情況不是傷感的時候。
同時注意到他的嘴唇有些幹裂,憶起前麵他看到水時的模樣,大概知道了原因。
他從背包中拿出一瓶水,緊接著又將三個背包中的其中一個背包也拿了過來,一塊兒遞給他,道:“這個是你的,裏麵都是物資,水和米都有。”
葉書看著遞過來的東西神色有些愣,他是看到林一粟將東西分成三份,但他一直以為是東西裝不下了,卻沒想到是給自己的。
再被他們所救的幸存者趕出去後,他甚至已經不再相信這些人。
他看著遞過來的水,裏麵的水幹淨清澈,喉嚨有些幹,終於是在片刻後他伸手快速接過,擰開瓶蓋就猛地喝了起來。
許是真的渴了很久,他這一瓶下去也不過片刻的時間。
後頭可能是還沒喝夠,他又從林一粟給他的背包中拿出一瓶水喝。
林一粟見狀也沒說什麽,水他們是裝的最多的,食物可以省能吃好幾頓但水不行,水根本省不下來,所以隻能多拿點。
如果實在不行了,可能會選擇拿外麵的雪。
但是不確定雪是否含有病毒,畢竟死了這麽多的人,誰也不知道哪一塊還是幹淨的。
洗臉可以但要用來喝,是萬萬不能的。
而再往北上水會更缺,因為北上連雪都沒了,整日暴曬。
坐下後他就繼續吃東西,放的有些辣了,卻也讓他們不再那麽的冷。
吃完後,又用飯盒拿雪煮了一點水用來洗臉,之後則灌入空的礦泉水瓶,可以用暖手。
隨著夜色的漸濃,室內溫度也是一降再降,冷的刺骨。
“咳——”
黑暗下傳來一聲輕咳,林一粟從背包中拿出感冒藥,吃了後就又將裝了熱水的瓶子暖在手中。
此時瓶子有些萎縮,是因為熱水引起的,不過還能用。
後頭則將圍巾圈在脖子上,帽子戴在頭上,整個人都縮在裏麵。
天氣實在是太冷了,他今天又脫了外套受了風,這會兒有些受涼。
索性之前藥準備的多,所以倒也沒有太嚴重,就是吃了藥後有些犯困,可能是因為藥裏麵有助眠的效用。
坐在椅子上,雙腿半曲靠牆蜷縮著睡下。
屋裏也隨之靜了下來,許久未再傳來聲音,三人都已經睡下。
由於地上太涼沒法睡人,他們隻能縮在凳子上睡。
很快有呼吸聲傳來,極淺。
不知過了多久,睡在對麵餐桌邊的葉書卻在此時抬起頭,夜色下隻隱約能夠看到林一粟與丁傑各自睡在兩側。
他看著兩人,之後去看一側關緊了的卷閘門,不知是在想什麽他看著卷閘門許久。
雙手緊握成拳,直過了片刻後他才鬆手,此時掌心處已經留下了幾個紅印。
收回目光,他的眼眶再次染上紅暈,眼淚也隨即湧了出來。
隻是很快他就又給抹去,沒有讓自己哭,同時還從口袋中翻出那張帶血的遺書。
作者有話要說:
防火防火要注意防火,煤氣那個不要學不要學千萬不要學。
林小粟:不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