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周之越低頭看著她, 像是準備說些什麽,剛張口發出一個音,就皺起眉,轉身咳了起來。
大概是剛才喊得那倆字刺激到喉嚨, 好一會兒後, 他才有氣無力地說:“記錯了,床單不在這。”
“我來找就行。你剛說, 還買了止咳糖漿?”
許意回過神:“啊...對。你現在要喝嗎?”
周之越很輕地“嗯”了聲:“幫我拿進來吧。”
許意點點頭, 心神恍惚地走出他的房間, 順手把門帶了一把。
臥室裏,周之越看見虛掩的門, 鬆了一口氣。
他立刻重新拉開剛才那扇櫃門, 從兔子下麵那層隔檔翻出一套**用品。
臨關上櫃門前,周之越抬手, 捏了捏裏麵毛絨兔子的耳朵。
他還清楚記得,這玩意兒是許意以前送給他的紀念日禮物。說是禮物,其實就是她自己想買了擺在家裏。
那次紀念日, 他收到這個禮物, 還半開玩笑地說她敷衍。
後來, 這兔子就被她擺在**。晚上睡覺時挪到床頭櫃上,早上起床再挪回**。
分手之後,他沒在那套公寓繼續住, 也一時沒什麽心情搬家,就回家住了段時間。
結果,在家裏更是心煩。
周父滿心滿眼都是集團裏那點生意, 勸他畢業趕緊回公司上班,跟幾個叔叔伯伯家的堂兄弟爭股份和經營權。
後來他出國, 公寓裏的東西也沒去收拾,隻是讓家裏的阿姨每周順便去打掃,免得積灰。
直到今年回國,他才找了個搬家公司,去給他把公寓裏屬於他的東西打包回來。
其餘的東西搬家公司都沒多收,就是不小心多拿了這隻兔子玩具。
一開始,他越看越煩,本想直接扔掉算了。可真抓著兔子走到垃圾桶邊,他的手又停住了,還是把它收回了衣櫃裏,最不常用的那格。
......
許意拿著止咳糖漿進來時,周之越正在床角站著換床單被罩,動作極其笨拙。
尤其是拆被套的時候,那架勢就像是在跟什麽外星生物打架。
不過想想也正常,換洗**用品這種事,周大少爺也都是一並交給上門打掃的家政阿姨,很少親自動手。
許意盯著看了會兒,直到看見他套被罩時,終於忍不住了。
“...你先喝藥量體溫,我來幫你換吧。”
周之越皺著眉頭放下手中的被子,啞聲:“謝了。”
他接過許意手裏的止咳糖漿,語氣不太自然地說:“那我請你吃飯。午飯你吃了嗎?”
許意:“還沒。那點個外賣吧。”
周之越站在旁邊:“好。”
他剛打開軟件,許意又補充說:“點清淡些的,粥或者青菜什麽的。”
周之越:“哦。”
等床單換好,許意抱著舊床單塞到洗衣機裏。
倒洗衣液的時候,她頓時有些恍惚。
當時明明商量好,合租之後互不打擾,現在怎麽就開始共用一台洗衣機,還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飯,甚至她昨晚還“借用”了周之越房間的床。
唉。
真是意料之外。
洗衣機啟動,許意退出了陽台,轉身看了眼周之越。
“你量體溫了嗎?”
周之越取出溫度計,舉起來,敷衍地看了下數字,淡聲說:“36.5度,不發燒了。”
許意:“那就好。”
這個角度,正好對著剛才那扇衣櫃門。
準備出門前,她遲疑著說:“剛才...我好像看到你衣櫃裏有個玩具。”
周之越手指僵了一瞬,片刻後,低聲:“好像有。”
“是你的嗎,那你拿走吧。”
許意咬了下唇,聲音很小地問:“上次你不是說...那邊房子裏的東西都扔了?”
周之越沉默幾秒,徑直走向那扇衣櫃門前,拉開門,把兔子拎出來。
“記不清了,東西都是搬家公司整理的。”
聞言,許意本想問問那還有沒有剩下別的,可話到嘴邊,她又咽回去,隻覺得不合適,怕周之越覺得她惦記那些東西,誤會她是還惦記他這個人。
兩個人隔得遠,周之越把兔子扔給她:“給。”
白色的兔子在空中飛了個拋物線,準準落在許意手中。
她捏著這毛絨玩具,覺得心情十分複雜,扔下一句“你記得喝止咳糖漿”,轉身出了房間,把門關上。
周之越站在床頭,側頭看著那處位置空了,煩躁地把櫃門關上。
......
許意回了房間之後,把兔子放在腿上,坐在床腳發了很久的呆。
凱撒小帝聽到聲音,喵喵叫著從床底走出來,先跳到**,然後走到她旁邊,仰起腦袋,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看著那隻兔子。
許意被它的眼神逗笑,把兔子放一邊,拎起小貓抱懷裏。
抱了一會兒,她開始對著凱撒小帝說話。
“我怎麽感覺這麽奇怪呢。”
“你的大主人,他應該不會是故意留著這個玩具的吧。”
“嗯,肯定不是,當時送過的禮物挺多的,他以前最喜歡的也不是這個兔子...”
凱撒小帝完全沒有回應,還伸著小貓爪去扯旁邊兔子耳朵上的蝴蝶結。
許意在它爪子上拍了一把:“鬆手。”
“快鬆手,再扯就壞了。”
好容易把蝴蝶結從小貓手裏解救出來,許意站起身,也拉開衣櫃門,找了個空位把兔子放進去。
大概過了半小時,聽到外麵有門鈴的聲音。
許意出去開門,是外賣送到了。
她把兩個保溫袋放在餐桌上,走到周之越的房間門口,正準備敲門,想起他不久前讓她別敲門,便直接把門推開。
周之越正靠在床頭,抱著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聽見聲音,掀起眼皮看她:“怎麽了?”
許意:“外賣到了。”
周之越:“哦。”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餐廳,把外賣袋子打開,餐盒擺在桌上。
這頓飯吃得極其安靜,就像是各懷心事,都低著頭默默吃東西,全程沒幾句交流。
-
之後兩天是周末,許意不用上班。
周之越也待在家裏,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臥室躺著。
許意偶爾出去拿東西,就能聽見屋裏傳來的咳嗽聲,每一聲都像是在說:都怪你,都怪你,占我的床,把我凍感冒。
於是,她秉持著照顧到底的原則,每天按時給周之越衝感冒藥,一天三次送過去。
打開臥室門,幾乎每次都能看見周之越抱著電腦加班。
頭幾次,他還是很抗拒喝那感冒藥,後來也放棄掙紮了,能一口氣喝完一整杯。
直到周天晚上,許意感覺周之越看起來氣色好了些,咳嗽的頻率也有降低,聲音聽著也比前兩天正常不少。
許意盯著他喝完感冒藥,隨口說:“感覺你病好點了。明天周一,你記得自己喝藥,我把盒子放餐桌上了。”
“哦,行。”周之越停頓兩秒,又問:“那你呢?”
許意有些不明所以:“我又沒生病。”
“......”
周之越掀起眼皮看她:“我是問,你就不給我衝藥了?”
“...早上和晚上還是可以的。”許意眨了下眼,“需要嗎?”
周之越身子往後靠,緩慢地說:“挺需要。”
許意:“那行,早上和晚上還是我幫你衝。”
“嗯。”
周之越悠悠補充:“最好,中午也提醒我一下,不然我很有可能會忘記。”
許意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忍不住嘀咕:“事兒可真多啊。”
周之越眉梢微抬,和她對視:“你說什麽?”
許意扯出微笑:“我說好的呀,都是小事兒。”
周之越這才滿意地應了一聲。
許意覺得這可真是稀奇,前幾天跟喝毒藥似的,現在還主動讓她幫忙衝,甚至還主動要求提醒他喝。
也沒聽說過這牌子的感冒藥能讓人喝上癮啊...
她拿著杯子出去,洗完之後,回了房間。
來北陽也有段時間,估摸著許父這會兒可能沒在忙,她打了個電話過去。
“滴”聲響了十幾秒,許父才接聽:“小意,怎麽了?”
許意說:“沒什麽事,就好久沒給你打電話了,問問你最近怎麽樣。”
許父的聲音聽起來很蒼老,“我能有什麽事,每天都差不多,日子就一天天將就過唄。”
許意在心裏歎了聲氣,安慰道:“現在這不挺好,許思玥也上大學了。你自己也別太辛苦,多找鄰居朋友下下棋啥的。”
許父:“沒那個時間。現在家裏房子還是租著住的,我就想多攢點錢把我們家那套老房子再買回來,也算是能給你們姐妹倆留點東西。”
前些年家裏困難,賣了房子情況才稍微好轉點。
但許意也知道,那套老房子是許父跟媽媽結婚的時候買的,他一直有執念想重新買回來,勸也沒法勸。
許意隻好說:“反正你注意身體,也注意安全。”
許父:“我知道。對了,你怎麽樣,那邊工作還順利不?”
許意:“我挺好的,工作也順利。”
許父歎聲道:“那就行,小意長大了,現在也沒什麽讓我操心的。但你一個人在那邊工作,不忙的話還是尋摸尋摸找個對象。”
許意哄著說:“嗯,我有空就找。”
提到找對象的事,許父難得多說幾句:“找個合適的,最重要的是對你好,不過最好家庭條件也跟我們差不多,這樣以後才好過日子。”
許父向來話少,又聊了兩句,就掛斷電話。
許意靠在**,摸著凱撒小帝的腦袋,深深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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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之越照常去上班,開了一上午的會。
趙柯宇聽見他開會時說話有鼻音,好像還咳了那麽幾聲,會後,十分關切地問:“喲,感冒了?”
周之越淡淡“嗯”了一聲,“差不多好了。”
趙柯宇:“最近氣溫忽高忽低的,是得多注意保暖。還好你這病得不嚴重,不然周三出差也麻煩。”
周之越抬眼,疑惑地看向他:“出差?”
趙柯宇:“你不會是忘了吧,上上周就定好的,去桐市見新項目的合作方。”
周之越從電腦上翻出日程表,這才想起,果然有出差這檔事。
他抬手揉揉眉心:“周三還有北陽科技大學的校招,要不你替我去桐市出差?”
趙柯宇笑:“人家指名點姓讓你去的,而且具體研發上的事我又不太懂。換成我去,這合作也八成得黃。校招多大點事啊,我們要招的人本來也不多,讓HR或者小胡去就行。”
周之越情緒不高:“...行吧。”
趙柯宇正準備站起身,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還記得謝楚然嗎?”
周之越看著電腦屏幕,不甚在意地問:“誰啊。”
趙柯宇笑著說:“就上次我們跟何睿一塊喝酒,他未婚妻不是還帶了個閨蜜嗎,長挺好看的。”
周之越想了想:“沒印象,不記得。”
趙柯宇繼續道:“那個閨蜜就叫謝楚然。人家對你可有印象呢,昨天我跟何睿出去,又在一個局上遇到了,她還問你單不單身,拜托我介紹一下,躥個局啥的。”
周之越:“別,我不去。”
趙柯宇站起身,笑道:“猜到你不去,我就這麽一說,話帶到了就行。你也真是,白瞎了這張臉,天天就想著你那回頭草怎麽吃。”
“......”
周之越眼神涼涼地掃過來。
趙柯宇趁他趕人之前,迅速關門出了他辦公室。
周之越正準備繼續看代碼,手機振動了一下。
許意:【吃藥。】
他低頭看著那兩個字,唇角緩慢地揚了起來。
-
樓下,COLY。
許意今早去見了兩個客戶,回到公司,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活動策劃。
差點就把提醒周之越吃藥這件事給忘了,還好她早上定了個有備注的鬧鍾。
很快,收到周之越的回複。
【好】
許意看著上麵“吃藥”那兩個字,想到“有病就該吃藥”,莫名奇妙地笑了一聲。
切出聊天框,正好外賣打電話過來,她接了電話,下樓去取外賣。
在電梯間遇到了薑淩,薑淩挽著她的胳膊,一路閑聊著下樓。
“我今天遇到Alan,他把頭發染成了淺藍色,你看見了嗎?”
許意搖搖頭:“沒有誒,我一上午都在外麵見客戶。”
薑淩笑說:“我們還問他為什麽換了個發色,你猜他說什麽?”
許意象征性地猜了下:“cos什麽動漫人物?還是原來的紫色看膩了?”
薑淩邊笑邊說:“不是不是。他說,藍色是憂鬱和溫柔的顏色,代表他是一個溫柔的人,卻承受著淡淡的憂傷。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許意:“......”
薑淩:“他這人可太逗了,你說他要是哪天被出軌,是不是會染個綠頭?怎麽辦,我居然還挺期待看到這一天,我這麽想是不是有點惡毒?”
許意大概知道他淡淡憂傷的原因,不好做什麽評價。
薑淩又說:“我們都猜他大概是失戀了,而且失戀對象說不定就是公司裏哪個女的。不過他這種人太典型了,一看就是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過段時間應該就有新目標。我還跟董菁打賭來著,他這emo時間應該不超過兩周。”
許意有點好奇:“這怎麽看出來的?”
薑淩:“太明顯啦,你沒覺得他對公司所有女的都挺好嗎,說話也都挺曖昧,而且看人的眼神老是,怎麽說呢,含情脈脈的?”
她湊到許意耳邊,聲音壓低了些:“一般這種男的,大概率是渣男。”
許意笑了下:“好像是有點。”
薑淩又八卦地問:“對了,你那個大帥比室友,平時會這樣嗎?”
許意認真想了想:“完全不會。”
別說平時了,就連之前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她也沒從周之越眼神中看出過“含情脈脈”這四個字。
另外,也沒見他對除她之外的人有過什麽曖昧的言語。
薑淩:“我猜也不會。唉,真好啊,可惜不是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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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正常時間下班,許意提前給周之越發了消息,然後下到地下車庫等他。
連著蹭了一段時間的車,她現在已經毫無心理負擔,甚至覺得等冬天過去,好像也能很自然地繼續蹭車。
上車之後,她禮貌性問一句:“你感覺好點了嗎?”
周之越靜了片刻才說:“沒有,大概還得吃幾天藥吧。”
許意:“也是,感冒七天好,這才過了不到四天。”
到九裏清江,兩人都沒吃晚飯,周之越點了份精致的雙人餐外賣。
吃完之後,他先回了臥室,許意去廚房燒水給他衝藥。
凱撒小帝今天精力十分充沛,在客廳裏瘋狂地跑來跑去,上躥下跳,貓毛飛得滿天都是。
等水燒開的時間,許意又拿著逗貓棒陪它玩了會兒,消耗一下它的活力。
廚房傳來滴滴的提示音,許意便又回去。
衝好藥,端著杯子過去,推開周之越房間的門。
他已經換好了睡衣,房間裏暖氣足,還是一身清爽的短袖短褲。
此刻,正舉著胳膊在架子上找什麽東西。
許意輕車熟路地進門,把藥放在床頭櫃上:“記得喝。”
周之越:“哦,謝謝。”
他拿了本書下來,隨意的語氣:“對了,周三我要出差,校招讓小胡跟你去。”
“好。”
待許意關門出去,周之越走向床頭,端起那杯子,靠近唇邊。
聞到這味道,他皺了下眉,頓時又覺得有些反胃。
已經連喝了三天,一天三次,再喝下去他自己都快變成感冒衝劑了。
周之越想了想,端著滿杯的藥去了洗手間。
正當他傾斜杯子,倒出一點點藥時,臥室的門突然開了。
“對了,這個藥沒了,要不要換——”
衛生間門沒關,許意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在洗手池前的動作。
許意聲音沉了些:“你在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