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會兒止痛藥已經完全起效, 許意肚子已經基本不疼了。
她端著杯子去桌前,慢慢喝完了一整杯,把兩片發熱貼先收到抽屜裏。
想起之前談戀愛的時候,每次生理期, 都有周之越給她準備的這兩件套。
大概是習以為常, 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現在看見, 感受倒是跟從前不同。
許意想了想, 端著空杯子出去。
周之越沒在客廳, 也沒在書房,隻有他臥室的門是關著的。
她把杯子洗了, 又回房間。
拿出手機, 點開周之越的聊天框,猶豫是發個“謝謝”的表情包, 還是隻發“謝謝”這兩個字。
不成想,手一抖,右手雙擊到自己頭像。
「我拍了拍自己的頭說公主萬福金安」
許意:“......”
正在長按撤回, 周之越的消息就進來了。
周之越:【?】
許意:【不小心點錯了。】
她斟酌著說:【紅糖水, 謝謝你啦~】
周之越:【哦。】
周之越:【沒事。】
周之越:【一杯水而已。】
許意看著他的回複, 感覺這天可能聊不下去了。
她想了想,發了兩個表情包。一個“謝謝”,一個“晚安”。
第二天早上, 許意磨磨蹭蹭洗漱完化好妝,從房間出來,看見周之越穿著寬鬆的短袖和運動短褲, 在廚房煎雞蛋。
看樣子還沒做好,許意便拿著手機, 在餐桌前先坐下等。
周之越做早餐這兩天,她感覺夥食好了很多。昨天有溫泉蛋,還有烤過的吐司加火腿片和生菜。
不像前兩周,她就是很隨意地把那些預製麵點熱一熱,再倒杯牛奶,牛奶甚至都懶得加熱。
過了會兒,周之越把熱好的灌湯包和煎蛋放在桌上,一人一盤,另給她熱了杯牛奶。
因為昨晚那杯紅糖水,許意現在見到他,總覺得莫名有些緊張。
她咬了一口煎蛋,低著頭說:“之前你一個人,也會像這樣做早餐嗎?”
周之越抬眸看她一眼:“怎麽了?”
許意遲疑著說:“那我前兩周做的那種水準,是不是會拉低你的早餐質量。”
那她可以去網上看看教程視頻,想辦法提升一下。
周之越眉梢微抬,語氣散漫地問:“所以,你是想以後都讓我來做?”
許意愣了下:“我...”
周之越扔給她六個字:“別想了,不可能。”
“除非你想出一個我心甘情願白給你做早餐的理由。”
“......”
許意懶得再說話了,在心裏翻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本來還想著提升他的平均早餐質量。
提升個屁。
下周給他吃一周的饅頭白水就榨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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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去了公司,團隊裏的同事都還沒來。
她坐在位子上,打開電腦,看昨天大家在共享文檔裏寫的幾版文案初稿。
大概是昨天其他人都熬夜加了班,許意在空無一人的會議室待了快一個小時,薑淩才先打著哈欠進來。
許意:“你們昨天忙到幾點啊?”
薑淩:“好像兩點多吧,不過這夜也沒白熬,把一半的文案弄出來了,幾個美術也在做外包裝的圖了。本來十二點那會兒就準備散了,結果Alan弄出來一個賊炸裂的外包裝設計稿,大家看完,再一討論,都精神了。”
說著,薑淩就從電腦裏找圖給許意看。
確實很不錯,顏色搭配很搶眼,整體風格年輕、活潑,圖案也都畫得挺有藝術感。
快到十點半,團隊的所有人才聚齊。
COLY並沒有上班打卡的要求,尤其是創意部門,時間靈活自由。但大家一般都有幹不完的工作,最多早上來晚點,晚上還是默認苦哈哈地加班。
陳艾文頂著一頭紫毛,一身很浮誇的豔色衣服,還帶了個很大的黃色閃電形狀耳釘。
許意幫忙去衝了一圈咖啡,回到會議室,跟大家一起繼續昨天的工作。
忙到中午,眾人傳著手機點了一圈外賣。
外賣送到,許意作為一群人中相對清閑的那一個,主動提出下樓去拿。
薑淩:“還挺多的,除了飯還有奶茶蛋糕啥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許意看了眼她電腦屏幕上寫到一半的文檔,擺擺手:“沒事,你忙你的。一趟拿不下我拿兩趟。”
正準備出門,陳艾文叫住她:“正好歇歇眼睛,我跟你一塊兒下樓拿。”
於是,兩人並肩出門,一起去乘電梯。
陳艾文側頭看了她一眼,笑說:“昨天忙得都沒時間聊。你跟大一的時候一點變化都沒有,就是穿衣風格好像成熟了點?我覺得你還是像大學那麽穿更好看,反正在廣告公司,穿衣自由。”
許意:“也懶得改回去了,就這麽穿吧。你這個紫頭發...還挺引人注目的,剛旁邊經過的人都在看你的頭發。”
陳艾文笑了兩聲:“那證明我染的成功啊。這我自己染的,顏色也是自己調的,牛逼不?”
許意:“...牛逼牛逼。”
陳艾文開玩笑說:“你要哪天想染頭就跟我說,我幫你染,按市場價三折收費,不滿意全額退款。”
許意瞥他一眼:“那萬一真不滿意,我頭都毀了,全額退款有什麽用。”
陳艾文笑:“那我肯定得給你染回來啊。”
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到了一樓。
許意和陳艾文一邊閑聊一邊往外走,剛到門口,就遠遠看見周之越和趙柯宇迎麵從外邊進來。
周之越的視線在許意和陳艾文臉上流轉一圈,最後落在陳艾文臉上。
越走越近,許意想了想,朝著周之越點了下頭。
他沒什麽表情,擦肩而過時,聽見他輕“嗯”了聲。
像是被下屬打招呼的領導。
出門,陳艾文問:“剛那個人也是我們公司的嗎,好像沒見過。”
許意隨口道:“不是,他們是樓上的,是我們的甲方。”
陳艾文:“那怪不得。剛那個高個兒的男的,看我的眼神就跟我欠了他百八十萬一樣。誒,不過,怎麽感覺看著還有點眼熟。”
許意心道:當然眼熟,大一應該是見過的。
當時那個什麽美術館誌願活動,周之越也在,不然她怎麽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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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越和趙柯宇剛出門去見了一個合作方,回到公司,趙柯宇進了周之越辦公室。
“剛那是什麽情況,你前女友跟那個紫毛跑了?”
周之越瞥他:“你不會說話就別說。”
趙柯宇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我說的沒毛病啊,你沒看見嗎,倆人聊得可開心了,有說有笑的。還別說,你前女友笑起來還挺甜,反正她來公司找你的時候,我都沒見她笑過。”
通常情況下,周之越懶得解釋什麽,但今天倒是悠悠開口:“那是因為,她來公司找我,都是正經談工作,有笑的必要嗎?”
就昨天,在寵物醫院,他還見到許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比今天跟這紫毛說話的時候可開心得多。
趙柯宇“嘖嘖嘖”地搖頭:“一直沒發現,原來你這人還挺樂觀。不過,你還是別安慰自己了,再樂觀幾天,你前女友跟那紫毛說不定都去扯證了。”
“不過這給了你一個很好的提示啊,你前女友現在喜歡這種調調,要不你也去染個頭?”
周之越:“...滾。”
趙柯宇不理他,看著他的頭發,邊想邊說:“但是粉的紫的好像不太適合你啊,要不整個綠的吧?”
觀察到周之越的表情,趙柯宇終於停止瞎說八道,笑說:“對了,今晚下班去喝酒。”
周之越半秒都沒猶豫:“不去。”
趙柯宇:“別啊,多久沒一塊兒喝酒了?這次是何睿,他之前在北陽投的酒吧今天試營業,都是熟人局。上次打牌你就先走,這次好賴去坐會兒。”
周之越電腦已經開機,還有一段代碼沒寫完,敷衍地答應下來,把趙柯宇趕出辦公室。
開始工作之前,他思忖片刻,拿出手機。
微信中聊天界麵的人本就不多,很快就找到許意的聊天框。
周之越:【我晚上可能會晚一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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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許意跟同事一起聊著天吃完午飯,打開電腦,發現周之越二十分鍾前發來的消息。
她隨手回複:【好。】
下午,終於有機會發揮她這個客戶崗在團隊中的本職作用。
許意接到客戶那邊的電話,想讓他們把提案的時間提前十天,或者按階段給他們匯報進度,否則他們心裏總是不踏實。
畢竟他們這種模式,主要就是靠營銷和廣告宣傳,否則一杯冰激淩怎麽能賣到三四十塊。
幾個美術和文案的同事聽到,表情痛苦,瘋狂拒絕。
許意溝通了幾個來回,最後結果還算能接受,提案時間提前三天,因為對方也實在有突**況,大概是投資方的要求。
於是,眾人的加班壓力還是增大,更新了計劃表,把每天的工作內容多安排了一些。
許意今天也沒覺得有不舒服,跟著同事在會議室頭腦風暴,討論到了淩晨一點多。
夜深,大家思路都卡住,沒太有精神,決定先下班回家休息。
大晚上的,一群人頂著黑眼圈,像幽靈一樣在走廊裏晃悠去電梯間。
“明天咱們幾點來啊?”
“幾點睡醒幾點來。”
“可是ddl提前了誒。”
“管他的,我早起傻一天,來了也是幹坐著發呆。”
你一句我一句,下了電梯。這一群人裏,沒人跟許意同路。
離九裏清江就幾百米的距離,而且都有路燈,馬路上也還有車,倒也沒什麽危險的。
互相道了再見,許意剛走出幾步,身後傳來陳艾文的聲音:“學妹,等等我。”
許意回了下頭:“怎麽了?”
陳艾文走近,笑著說:“跟你一路,九裏清江是吧?正好送你回去。”
中午吃飯時,大家坐在一起聊過家住哪的問題。
附近小區不算多,聽了一遍,就大致都有印象。
許意疑惑:“你不是住在公司東邊的嗎,我在公司西邊住,好像完全不順路。”
陳艾文:“我想起來,今晚正好要去你附近的小區找一個朋友來著,這不就順路了。”
許意問:“這麽晚?”
陳艾文:“是啊,朋友也是熬夜冠軍,晚上不睡覺的那種。”
回九裏清江的這條路很寬,人行道挨著灌木叢,一到秋天,全都是發了瘋的蟲子,嗡嗡嗡地叫。
許意怕突然有哪隻蟲子飛出來碰瓷她,便在自行車道上走,反正這大半夜的,也見不到幾輛自行車。
陳艾文一直在身邊跟她找話題聊,沒走多遠,馬路上有一輛行駛緩慢的車,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轉頭看了眼:“哇,勞斯萊斯庫裏南,這也太帥了,我第一次看見實物。”
“不過,為啥開這麽慢,是沒油了嗎?”
聞言,許意也回頭看了眼。
這輛車,還挺眼熟的...
下一刻,車停到了路邊,右側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來。
露出周之越精致冷峻的半側臉,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心情不大好。
許意正疑惑他今天怎麽沒自己開車,看見周之越蹙了下眉,聲音很沉:“大半夜的,出來散步?”
她聽到這語氣,就下意識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結果,還真被她反思出來一條。
今天加班晚回家,忘了提前跟周之越發消息報備。
許意不太有底氣地說:“不是。我剛下班。”
果然,周之越語氣涼颼颼的:“怎麽沒跟我說?”
許意咬了下唇:“對不起啊,忙忘了。”
周之越:“上車。”
說完,才想起她身邊還跟著個莫名其妙的紫毛,路燈光照在身上,脖子上的銀鏈子明晃晃的,更像個殺馬特。
周之越掃了他一眼,淡聲:“這位是?”
陳艾文被這兩人一問一答整的很迷茫,看著他說:“我是許意的同事,你們...”
許意搶答:“我們是室友。”
陳艾文笑了下:“原來如此,白天好像見過一次,聽說還是我們公司的甲方爸爸,您怎麽稱呼?”
周之越很冷漠道:“姓周。”
陳艾文:“......”
許意問:“不然也順路送你一程吧,你朋友家在哪個小區?”
陳艾文很尷尬地笑了下:“不用不用,也沒多遠,就不麻煩了。”
周之越轉回頭,冷笑一聲,把車窗升上去。
許意:“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點哈。”
陳艾文:“...好,明天見。”
沒再多說,許意拉開後座車門,坐在周之越身邊的位置。
一上車,她就聞到一股很濃的煙酒味。
許意側頭:“你喝酒了嗎?”
周之越抿著唇:“嗯。”
許意:“怪不得說要晚回...”
周之越沒說話。
幾乎一眨眼的功夫,車子就開進了九裏清江的地下車庫。
駕駛座上是臨時請來的代駕,在app結算之後,就從後備箱裏取出單車離開。
車裏隻剩下他們兩人,頂上開了盞燈,許意就著燈光,看向周之越。
“喝得多嗎?”
周之越正準備開口,話在口中轉了一圈,改成:“挺多的。”
許意很清楚周之越這人的酒量,算不上差也算不上好,就普普通通,反正肯定比不過她。
大學社團聚餐時喝過幾次酒,每次都是周之越先暈。倒也不至於到斷片的程度,就是單純的暈、走不穩路。
許意便又問:“那你現在頭暈嗎?”
周之越:“...嗯,暈。”
她小聲嘀咕:“剛才在路上停車說話的時候,看著還挺正常的啊。”
周之越聽清了,語氣寡淡地說:“是喝多了頭暈,又不是語言功能出了問題。”
“......”
有道理。
許意拉開車門先下車,回頭看了眼周之越,想到昨晚那杯舉手之勞的紅糖水,遲疑著問:“那...要我扶著你上去嗎?”
話一出口,她又想起前幾天,周之越說,他不是隨便的人,還讓她注意自己的行為。
她馬上補了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片刻後,周之越微微張口,語氣還挺勉強的:“不介意。”
許意:“那你先下車...”
等周之越站到她身邊,許意很有禮貌地征求他的意見:“我是扶你胳膊,還是讓你搭一下肩?”
猜也覺得他不可能選後者,周之越比她高那麽多,不然姿勢就跟摟著她一樣。
果然,如她所料,周之越淡聲說:“扶著我就行。”
許意緩慢地伸出一隻手過去。
周之越慢悠悠地提意見:“是扶著我,不是讓你挽著我。”
許意:“...我要扶你,肯定得先挽著你啊。”
周之越:“哦,那行吧。”
“......”
許意突然沒那麽想對他施以“舉手之勞”的幫助。
但出於道義,她還是雙手扶著周之越的胳膊去電梯間。
這短短幾步路,許意就確認周之越是真喝多了,他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撐在她手上,直往下墜,感覺快把她都拽倒了。
終於,進電梯,上到頂層。
許意艱難地扶著他進屋,抽出一隻手去關門。
“啊——”
突然少了一半的支撐力,門剛關上,就被周之越的重量帶得一個踉蹌,快站穩,又一腳踩到門口的拖鞋,最終栽倒下去。
一瞬間,許意已經做好了屁股著地的準備,突然胳膊反被握住,一股相反的力量把她拉過去。
緊接著,“咚”地一聲。
不到兩秒的時間,還沒搞清楚狀況,她整個人就摔到了周之越身上。
他反而成了那個墊背的。
還沒來得及開燈,屋裏一片漆黑,放大了其他感官。
許意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和熟悉的冷杉香,還聽到他略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她的手掌似乎就撐在他胸口的位置,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
撲通撲通。
似乎和她同頻,也挺快的。
許意平複了一下心情,才輕聲問:“你沒事吧?”
周之越的聲音離她很近,嗓音低啞。
“...你先從我身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