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周蘭從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這一幕。
她愣愣地盯住那個熟悉的男人, 一起過了二十幾年，她發現，這一刻, 她居然覺得他很陌生。
真諷刺啊，她今天早上還和女兒一起商量要跟給他一個驚喜。
母女連心, 周舟一看就知道媽媽的反應不對勁，順著媽媽的視線看過去，她素來淡漠的表情瞬間出現裂縫。
那是……她一直尊敬的爸？
周飛忽然如芒在背。
他左右四顧, 倏地, 他眼睛瞪得渾圓, 不敢置信地踉蹌了一步, 而後，像是觸電般，撇開女人和男孩子的手。
遊樂園裏人流如織, 周蘭和周飛這對夫妻隔著人群遙遙對望。
就算是周嬌和司壯這對不知情的夫妻，也看出不對勁來。
周嬌小心翼翼挪到氣呼呼的司念旁邊：“怎麽了？”
司念剛想說話，嘴巴忽然被捂住。
她抬頭一看, 是哥哥衝她搖頭。
司念恍然想起, 對哦, 她不能說！
周嬌橫了一眼這個鬼精鬼精的兒子。
這個兒子，看回去溫和無害, 麵帶笑容, 實則肚子裏都是黑的，不知道多少心眼子，連她這個當媽的也不能占到便宜, 除非是他自己主動給她占。
周嬌知道這次肯定問不出什麽了，隻能作罷。
田恬關心地看向周蘭, 小心翼翼道：“周阿姨……”
周蘭朝她搖搖頭，而後轉身就走。
周舟：“媽……”
一直站著沒動死死盯著這邊的周飛急了，連忙喊道：“老婆！”
他身邊的女人震驚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似的，看向這邊。
而男孩子則是迷糊茫然地看看他媽媽，好像想不明白為什麽周飛會喊別人叫“老婆”。
周舟回頭，麵無表情盯了周飛好幾眼，而後朝周蘭追過去。
田恬自然不會讓周阿姨獨自離開，她一動，身後的那一群人都跟著動，聲勢浩大，惹得路過的人都看了過來。
周飛：“老婆……”
周嬌似乎也明白了什麽，看向追過來的周飛，眼神十分不善。
這是個出軌的男人。
“老婆，你別走……”周飛喘著氣追過來，他身後還跟著那個女人和男孩子。
田恬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看來周阿姨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
就在她打算讓周阿姨回酒店冷靜的時候，隻見氣勢洶洶的周阿姨，忽然和工作人員說了兩句，工作人員看到這麽多人朝她走過來，一臉懵地把喇叭遞了過去。
周蘭的聲音從喇叭裏傳出來，響徹周圍。
“周飛，你有了別的女人。”
周飛的腳步倏地頓住，而後，恨不得把臉塞到腳底下，轉身就逃。
可他的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幾個不認識的男人，其中一個，肌肉特別壯，像是一堵牆，他根本無法逃出去。
“周飛，”周蘭走到周飛麵前，“我跟你做了二十幾年夫妻，本來以為能和你白頭偕老，沒想到，你居然給了我一個這樣的驚嚇。”
“如果不是今天正好撞見，你還要瞞我多久？”
周蘭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紅本子：“諸位不信，可以看我的結婚證。”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朝著周飛指指點點。
還真有女人上來看了一下，驚呼：“真的是啊！”
周飛無地自容。
而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女人，也遭受了好多鄙視的眼神，頓時低下頭去。
周蘭瞥了那邊一眼，“我不知道那位女士是明知道他結婚了還要堅持和他在一起生孩子，還是被欺騙，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男人，他同時傷害了兩個女人。”
人群立即把視線挪回周飛身上。
“是啊，都是男人的錯。”
“說不定也是被騙的……”
周飛狡辯：“我沒有！”
“那這麽說，是她明知道你結婚了，你也在知道自己已婚的情況，兩人在一起，還生了一個孩子？”周蘭一步步逼近，眼圈早已泛紅，可仍在堅持尋求一個真相。
“我……”周飛狗急跳牆，“誰……誰讓你隻生了一個女兒……”
他的聲音在周蘭的注視下越來越小。
周蘭諷刺一笑，濃濃的失落與傷心壓在肩膀，整個人一下子耷拉下去：“當初，我生了女兒，傷了身體，是你主動說不要生了，隻要一個女兒就夠了。”
“你敢對天發誓，你沒有說過這句話？”
周飛後退一步。
“我當初聽到這句話，我覺得，我這輩子無憾了，我找到了一個好男人，我有了一個親女兒，我的家庭圓滿了。嗬嗬，原來，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像是有硫酸侵蝕心房，周蘭整個人沉浸在極度悲傷與悲憤中。
場麵極度安靜。
周蘭揚起手，狠狠地扇了周飛一巴掌。
“啪”一聲，清脆響亮。
周飛的臉都被甩到了一邊。
“離婚。”周蘭渾身顫抖，但仍無比堅定地說出這句話。
周舟冷冷道：“原來，在爸眼裏，我這個當女兒的，什麽都不是。”
她垂頭斂去表情，朝周蘭追過去。
等周蘭走了，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
“人家想生個兒子，也沒什麽不對……”有些男人想要支援一下這個說法。
“呸，男人就是這副德行！”
有阿姨出來道：“那他倒是說啊。剛才那個妹子，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他想生兒子，那就先離婚，想和誰生就和誰生！還一腳踏兩船，這才是真正的不負責任！”
周蘭也在和周舟說同樣的話：“我不知道……”
她哽咽道：“如果我知道他想生兒子，我不會拉著他不放。”
二十幾年的夫妻感情，還比不上一個兒子，周蘭對周飛，不僅是失望，還是死心。
田恬和幾個小夥伴在外麵大眼瞪小眼。
他們守在這裏，不讓其他大人進去，就是想讓裏麵的母女兩有個說話空間。
齊韻和周嬌低聲說著什麽，而最無助的兩個男人田東成和司壯大氣不敢出，他們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過了好半晌，門終於開了。
大家一起迎上去。
田恬擔心道：“周阿姨……對不起……”
周蘭勉強笑了笑，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傻孩子，這事和你沒關係。”
田恬搖頭。
她低聲道：“是我不好……”
田恬咬牙，硬著頭皮說出當時的事情。
田蜜當然不會讓姐姐一人包攬這件事，忙道：“周阿姨，是我不好，當時我也看到了，我……對不起！”
司念搶著道：“還有我，周阿姨，嗚嗚嗚，對不起。”
說完，她還拉著司年彎腰道歉：“哥哥，你也看到了對不對？快說對不起。”
司年：“……對。”他被拉著彎腰，側頭，看向最邊上的田恬。
她整個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渾身像是籠罩著一層薄霧，讓他看不透。
周蘭傻眼了。
周舟也傻眼了。
周嬌和司壯也傻眼了。
沒想到，這背後居然有這樣的故事。
這群孩子，居然做成了這樣。
田東成和齊韻這對唯一的大人也加入了坦白局。
“阿蘭，我們……”
齊韻話還沒說完，周蘭就止住了她的話頭：“阿韻，不關你們的事。”
周蘭又拉起幾個孩子：“更不關你們的事。”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們，”她收攏好情緒，淡然一笑，“謝謝你們讓我看清他的真麵目。”
“就是辛苦了周舟。”周蘭最擔心的，隻有女兒。
周舟搖頭：“媽，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隻要有媽媽在，她的家就不會支離破碎。
“我支持你離婚。”
周蘭眼角流出熱淚，一把抱住女兒：“好……好……”
田恬鬆了口氣。
她真擔心，周阿姨會舍不得這段婚姻，也擔心周阿姨和周舟姐怪她手伸得太長……幸好，這一切都沒發生。
“田恬，阿姨這次有事，就不和你們多玩了，等下次，下次周阿姨再和你們好好玩。”
田恬搖頭，“周阿姨，你不怪我就好。”
周蘭：“當然不會。”
周舟拍拍田恬的肩膀：“我也不會。我們不要虛幻的幸福。”
她希望父母能幸福，但這是建立在父母真心相愛的基礎上。
齊韻讓幾個孩子回去：“我送你們去車站。”
路上。
齊韻道：“阿蘭，我知道鎮子上的環境，你們離婚後，肯定會有很多人在背後議論。不如你們換個環境？我這邊工廠的員工越來越多，我想建立一個醫務室，方便員工，有個頭疼腦熱，也能及時吃藥，不會傳播開來。”
周蘭張了張嘴。
齊韻連忙道：“不是特地為了你，是我真的有這個需求。你回去考慮一下。”
周蘭沒再拒絕，點點頭。
等齊韻從車站回來，已經是下午了。
田恬茶飯不思，等齊韻回來，立馬迎上去：“媽媽。”
齊韻摸摸女兒的頭：“沒事，你周阿姨是個堅強的女人。”
田恬：“可堅強的人也需要關心。”
當時在家屬院裏，被李大妮和田勇那樣對待，所有人都覺得她已經習慣，她很堅強，可她也會渴望關心，希望有人能看到她。
她淋過雨，也希望為別人撐傘，
司年深深地看過去。
他愈發好奇，她到底經曆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