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茉莉花茶

◎像是察覺到她的眼神,陳硯微微抬頭,但是沒有往許以純的方向看,而許以純也將目光看向了別處。◎

許以純在某種方麵來說,是一個很要強的人。

又是淩晨一點,因為明天是周末沒課,所以大家基本都在熬夜,宿舍裏的燈也是一直亮著。

許以純坐在書桌麵前,在A4紙上列舉了關於“網戀”話題的各個觀點,她的電腦打開也不再是正在追的劇或者代碼作業,而是各種網戀奔現的實例,試圖洗腦自己。

“是你那個辯論賽嗎?”室友看她愁眉苦臉的模樣,隨口問了句。

“嗯,我還在準備資料。”許以純托腮應著,她目光落在了一個訂婚vlog的視頻,兩人網戀奔現一直走到最後,長達三分鍾的視頻百分之八十是聊天記錄和遊戲截圖,大大小小的截圖記錄了他們的愛情。

“真好啊。”許以純由衷感慨。

“對啊,能和自己心愛的人走向婚姻的殿堂,確實很美好,何況他們還是網戀,一路走來確實很甜。”室友走過來看到許以純正在看的視頻。“不過吧,這種也隻能當童話故事看看,畢竟隔著網絡誰又知道誰呢?”

“網戀很難嗎?”許以純歪頭問道,這涉及到她的知識盲區。

“這種摸不到碰不到的東西,誰說得準呢?”室友笑著打趣她,“你要不自己試試?”

許以純搖搖頭,她打開了視頻的評論區,全是紛紛祝福的,還有很多記錄自己網戀,發誓會堅持走到以後的。

那麽一刻,她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句話:這世間總會有人赴千山萬水來看看你。

在接近淩晨兩點的最後一分鍾,許以純在稿紙上的觀點開始發生了改變。

次日在A318,許以純見到了她的隊友們。

一辯是個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叫周卓,很有禮貌,和自己同屆,許以純剛入座,他就很熱情地將手上的資料遞過去,上麵是小組成員查詢到的一些資料。

許以純也將自己總結的觀點也給他們看。

二辯是個溫溫柔柔的女孩子,她也是大一的,從周卓的介紹裏,許以純得知她叫柳青柔,當她戴上圓黑框眼鏡的時候,氣質從溫婉變得有些較真要強,此時的柳青柔正皺眉分析著許以純的觀點。

“你這個很新,聚焦當代年輕人情緒內耗的觀點,渴望隔著網絡接觸更加懂自己的人。”柳青柔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許以純。

許以純有些靦腆地笑笑,這時的周卓也湊了過來,“對,我昨天也往這方麵想呢,但是沒你這麽細致,我覺得可以更加細化,這樣就比較有說服力。”

“我們三辯呢?”許以純打量著,似乎就他們三個人。

“好像是藝術院的,出去寫生了,明天能回來,不用擔心,我會把資料發給她的,和你一樣是個美女哦。”柳青柔笑著說。

許以純微微垂下頭笑道,她自步入學校以來參加集體活動的機會屈指可數,小組作業也都是各分工做,但是這次的辯論小組,好像讓她感到一種回歸集體的感覺。

辯論賽會在下周三的傍晚六點開始,在隔壁樓的小型會議室裏,會邀請一部分同學當觀眾。

許以純是在前一天收到正裝的,白色襯衫很合身,貼著她的身體線條,外麵是正肩的西裝外套,和她平常的穿搭風格很不一樣,十分幹練。

纖細的手握住一束頭發高舉在腦後,許以純考慮著明天是不是梳個高馬尾給自己增添點氣勢。

許以純嬌唇咬著頭繩,微微垂下頭的時候,手機裏突然打來了電話。

是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地址是青州,正是本地,看上去不像是詐騙電話,許以純一手握著頭發,一手接到,聽到對麵清冷的男人聲線時,許以純便猜到是陳硯。

“還合身嗎?”他那邊似乎有些嘈雜,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許以純看著鏡子中身著正裝的自己,有些成熟,但是臉蛋卻未褪去稚嫩,她點點頭,“嗯”了聲。

“那行。”他語氣有些快,似乎這個電話來得著急,“還有什麽不懂的嗎?”陳硯又問道。

“你是從那個表格找到我電話的嗎?”許以純問了句題外話。

“嗯。”陳硯沒有掩飾什麽。

“所以你打這個電話隻是為了問我這個?”許以純甩了甩頭,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己馬尾辮搖擺的樣子,記得上次把頭發梳這麽高還是高中那會,她問得有些隨意,像是和陳硯嘮嘮嗑,可是對方似乎頓了頓。

“我記得我答應過你,不會的可以為你解答。”陳硯說著,“不過看上去你沒多少疑問。”

或許是許以純的錯覺,陳硯這句話給自己的感覺,好像在怪自己為什麽不去問他,想想兩人的聊天記錄,也隻停留在剛加上的那會。

這人太較真了。

許以純這麽想,她還想解釋什麽,又聽陳硯說著。

“好了,沒疑問我就掛了,好好發揮。”他語速很快,敷衍地趕緊結束這場對話,好似這次打電話過來隻是為了履行自己的諾言。

莫名其妙的責任心。

許以純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一共不到半分鍾,但在她內心卻勾起漣漪,被社長親自問候,那自己一定要好好發揮才行。

於是當她在後台準備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緊張。

“喏,這個色號深紅唇,塗了保證你這張嘴能說會道。”夏喬似乎對許以純現在這個造型很滿意,她笑著從包裏掏出口紅,取下蓋子抹在許以純的嘴唇。

許以純垂眸看著手中準備的資料,已經完全沒心思阻攔夏喬的舉動了。

會議室人總共接近三四十人,其中八位是辯手,兩個裁判,其餘的都是觀眾,是一次小型的辯論賽,陳硯之前也讓選手們放寬心。

陳硯是在比賽將近快開始的時候才到場的,他沒有穿正裝,簡約黑t灰色長筒褲,高腰身顯得他腿很長,本就一米八五的個子在人群裏自然顯眼,今天的陳硯沒有戴眼鏡,他似乎也不近視,此時坐在裁判椅上清閑地玩著手機。

許以純盯著他的側臉看了會,日光燈光下,陳硯的皮膚白淨得有些過分,眉頭收斂著,下顎線流暢,長睫濃密根根分明,隨著眼睛的動作上下撩撥著,在一群開玩笑聊天的人裏麵,他安靜得如同謫仙。

像是察覺到她的眼神,陳硯微微抬頭,但是沒有往許以純的方向看,而許以純也將目光看向了別處。

對麵反方四位辯手很快也就位了。

正方“你說得都”隊和反方“愛會消失對不”隊真正的較量即將開始。

本來氛圍還算和諧,直到反方一辯的那個紮著雙馬尾的女生推了推眼鏡站起來的時候,許以純這才聞到一絲炮火味。

“首先網戀它就是不靠譜,相信最近的網絡安全防詐大家也都有了解,如果網絡真的是個靠譜的戀愛平台,那每年的這些網絡詐騙案你又怎麽看待呢?”她指出了幾個案例,都是最近社會新聞還在報道的。“這樣不靠譜環境下產生的所謂愛情,對方辯友真的認為他可以踏入婚姻殿堂嗎?”

雙馬尾女生的自由發言一共是四分鍾,她全方位毫無死角地認定網戀的弊端,正如許以純當初想的那樣,台下觀眾紛紛點頭表示肯定。

周卓接過話筒,不急不躁地發表自己的觀點。

“對方辯友,我方堅持網戀是婚姻的有效途徑是建立在網戀的戀上,按照你所說的詐騙案,它能叫愛情嗎?”周卓先駁回雙馬尾女孩的觀點,然後又在網絡便捷時代發展的角度闡述反方觀點。

兩人說得有來有回。

許以純是四辯,負責總結陳詞,進行問題的升華,她在紙上記下對方的破綻,和己方有利的點,一張紙很快記得密密麻麻。

自由辯論的時候,對麵那個雙馬尾女孩依舊戰火味很足,看得出來他們組準備得很充分。

“好像是大二的學姐,好凶啊,有點陳硯社長那味了。”柳青柔在許以純耳邊低聲說道。

許以純抬頭看那個小姑娘一絲不苟舉著紙張,有理有據的模樣搖搖頭,她認為兩者還是毫無可比性,對方雖然氣勢上壓迫感十足,但是她的觀點很難入人心。

至少許以純作為觀眾的話,是聽不下去的。

“怎樣證明你們的愛情呢?難道是社交軟件上的巨輪標識?還是一張一張幼稚的遊戲戰績?”

“好,正方一辯時間到。”宋言掐著計時器,好心提醒道。

這是那個雙馬尾第一次超時,她的臉頰紅撲撲的,最後還是禮貌說了句“謝謝”就坐下了,喝著水漫不經心打量著許以純他們隊。

自由辯論,許以純接過話筒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根據時代發展,我們看待婚姻的眼光也在發展,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現實婚姻就一定是幸福嗎?重回問題,網戀是否能成為婚姻的有效途徑,並非是追究網戀靠不靠譜。”許以純從容大方,語速不急不慢,“網戀產生的愛情是可以走向婚姻的。”

接著她又把自己熬了幾個大夜找的統計案例說了出來,強有力的發言讓裁判席上的劉浩都忍不住點頭。

陳硯耐心聽著,他的麵容上沒有情緒地流露,修長的手持筆在打分表記錄著什麽。

“對方四辯,你不覺得你的觀點太過局部甚至可以說是幼稚嗎?”正方一辯那個雙馬尾女孩站起來反駁許以純的發言,“那我且問,網戀處於風險狀況下,它產生的是靠譜的愛情嗎?”

“你難道要去以你極少數的網戀奔現成功的案例來肯定一個毫無說服力的觀點嗎?你真的有好好研究過這個問題嗎?”

“請對方四辯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雙馬尾女孩似乎看出了許以純新人的局促,認定她將會是很好的突破口,於是將問題的矛頭全都拋給許以純。

許以純隻感覺自己的心跳逐漸加速,她不習慣很激烈和別人爭辯什麽,正想組織語言開口,卻發現自己拿著話筒的手不斷發抖。

她真的會被自己這個淚失禁體質氣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