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行。她要表白。◎
“我方四辯質疑, 對方辯友在我方隊友不知情下，曲解用意製造噱頭引起熱議，其評論區實時更新早已偏離了女為取悅自己而容。”陳硯一字一句說著, 語氣平緩卻極具有壓迫感。
編導很識趣，幕後大屏幕瞬間放出那條視頻下的評論區截圖, 都是在攻擊許以純的。
0912：一股茶味, 想表達自己好看好看唄，非得在這種話題突出找罵。
橘子聰明蛋：玩劇本呢吧, 還聽勸穿搭，劇本姐
下玄月：完全就偏離主題了, 更焦慮了[哭泣]
幾條評論截圖直接讓在場觀眾屏住呼吸。
陳硯臉色很難看，他盡量沒去看屏幕，而是掃了眼台下，尋找許以純的身影。
他的小姑娘這個時候, 一定很委屈, 會哭嗎，會難過吧。
許以純在台下攥著夏喬的手緊了緊, 夏喬轉身擔心地看著她, “要緊嗎？是不是想哭？”因為許以純的眼尾已經開始有些泛紅，連手也在微微顫抖。
“沒事, 我不會哭的。”許以純搖搖頭, 她望著台上的陳硯，堅定他會扭轉局麵。
果然，陳硯又繼續說, “對方利用我方選手熱度造成輿論偏差, 並且利用此作為例證, 沒有絲毫的說服力, 手段卑劣，可笑至極。”
“對方四辯怎知你方辯友不知情呢？所有照片都是經同意才發表，有截圖留證，對方辯友注意措辭！別否定得如此草率。”何池身邊的那個女生死咬著不放。
“注意，我方並未否定你方提供的辯證方向，隻是在反觀點覆蓋了你方觀點，試問回答，女為悅己者容其中的悅己者是否可以包含自己？自己取悅自己從而直接論證我方觀點成立。”陳硯選擇性回答，反回一擊。
直播間彈幕再次熱鬧起來。
碩shou：草，要長腦子了。
親親寶貝：等會，悅己者確實可以指自己啊，自己也可以欣賞自己，不行，我要爬牆了。
1111：雖然在扭曲概念，但是我喜歡。
純愛草履蟲：你們不劃重點嘛？他在給許以純洗白！還知道她不知情！cp組磕起來啊！！
yl小熊：對啊，陳硯看起來像是知情者，這麽了解許以純，不會真的在談吧！
Sunny：好好磕啊好好磕~[癡呆]
此話一出，對方辯友陷入三秒沉默。
蘇文錦趁著己方倒計時沒有結束，拿著話筒起身接替陳硯說道：“身為一位女性，我應有著絕對的自由，女為悅己者，我在取悅欣賞我的人的過程中是否也存在讓自己開心，取悅自己的過程，你方一直強調姑娘們不受世人眼光遵從內心穿搭自由，難道悅己者容就不是她們的自由了嗎？我認為你方存在一定程度上的道德綁架。”
京北大的何池拿起話筒剛想說什麽。
大屏幕倒計時結束。
“好的，感謝雙方各位發表了十分精彩的發言，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屏幕前的觀眾可以隨時在彈幕區打出你們的想法，讓我們期待雙方選手接下來的表現！”主持人手持話筒，笑著說道。
舞台黑幕拉下，雙方選手各自下台，裁判席開始討論分析網友投票。
從一開始百分之九十占反方到現在百分之七十占反方，已經有一部分人被說服到正方觀點了。
兩個隊伍不相上下。
許以純在青南大的隊伍走下舞台時候，就起身去了後台，工作人員為他們調試話筒，小組成員討論對策。
陳硯靠著牆角，仰著頭將冰冷的礦泉水灌入喉中，喉結隨著他吞咽的動作滾動，脖頸修長白皙，許久，他緩了緩，眼神黯然，垂下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以純忍住想要哭出來的欲望，其實在陳硯發言的時候，許以純就已經開始激動了，事情發展的方向不受她控製，最後還直接經曆了一場事實網暴，麵對那些刺眼的言論，許以純還是每條都看了下去。
“陳硯。”許以純小聲地喊著陳硯的名字。
後者沉重抬起眼眸，對上少女的眼睛。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
許以純疑惑，她慢慢走上前。
沒人注意到他們，陳硯選擇的角落很偏僻。
“我沒有保護好你。”陳硯聲音沉悶，語氣自責。
許以純這才意識到陳硯為什麽不讓自己參加這個節目的原因。
他早就說過，不想讓許以純成為輿論的焦點，不想讓她受到傷害，不想讓她被利用。
結果局麵還是如此。
“不怪你的。”許以純溫柔低語，像是哄小孩那般，“你沒有錯，我也沒有受傷害。”她忍住心中的委屈，堅強地勾唇笑了笑。
笑得很牽強，陳硯一眼就看穿了。
陳硯看到了她眼尾泛著紅，眼睛也濕漉漉的，小手還在不自覺地發顫。
他一時間拉過許以純，緊緊把她摟進懷裏。
許以純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感覺肩上有個毛茸茸的重物，是陳硯的腦袋埋在自己肩膀上。
修長的手安撫性地揉過許以純耳垂後柔軟的脖頸，另一隻手摟過她，低聲貼著許以純的耳邊，陳硯的聲音暗啞：“對不起，真的。”
怕她要哭出來，陳硯又揉了揉許以純的腦袋，“這樣會好點嗎？或者，還要些什麽。”
“對不起，我是不是表現得很差勁。”
“你給我的機會，沒有好好把握。”
“之前讓你不上台，拒絕你的提議時候，是不是太凶了。”
許以純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便隻剩陳硯一個人低聲自語道，他邊說邊哄，手上的動作也是小心翼翼，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好像下一秒哭出來的不是許以純，而是他。
“記得你之前在學校那次替我整理的資料嗎，那次的辯題是關於言論自由，資料的最後一頁，你寫了。”
“最最最討厭網絡暴力，它是言論產生的垃圾，是罪惡。”“
“我很難過這樣討厭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
陳硯繼續說道。
許以純愣住了，她的記憶浮現腦海，那次的資料是她熬夜整理的，粉色美樂蒂文件夾遞給陳硯的時候，兩個人單獨在會議室聊了很久。
那時的陳硯依舊漠然，許以純生怕內容會讓他不滿意，說話都是盡量注意措辭。
最後實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小句，還是用鉛筆寫在最後一麵的，竟然被他記得這樣清楚。
“你都記得啊。”許以純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關於你的一切，我都記得。”陳硯回應道。
許以純感覺心頭一顫。
最後，心中想哭的情緒又上來了，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所謂的輿論，而是因為陳硯。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已經如此在意。
“陳硯，鼓勵鼓勵我吧，等會就要上場了。”許以純就這麽任由他抱著，她回抱了陳硯。
陳硯緩過神來，慢慢放開她，垂眸打量著少女。
他眼裏依舊是歉意但更多的是心疼，探出手指輕輕擦拭著許以純的眼角，晶瑩的淚珠從他指尖滑落。
這是陳硯很早就想做的舉動。
女孩子哭的時候，是要為她擦去眼淚的。
第一次見到許以純哭的時候，他就不理解為什麽有人聽個辯論賽都會哭得梨花帶雨的，再後來見到她哭，是嫌棄她因為哭泣耽誤事，再再後來，心態逐漸變化。
如果可以不讓她哭得這麽傷心就好了。
“我相信你。”陳硯溫柔地低聲說道，“說出你想說的吧，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他虔誠地說出這句話，是對許以純的諾言那般。
許以純點頭，擠出了個大大的微笑，她伸出手說道：“這一次，我們並肩作戰。”
她終於和陳硯同台了，雖然機會來之不易也極為意外。
陳硯順著她的意思，回握住她的手，說道：“歡迎青南大正方三辯。”
許以純衝他笑笑，這次是發自內心的。
上台前，許以純看見了台下的蘇文錦。
女孩鬆散下剛剛台上的高馬尾，眉眼溫柔，用嘴型對著許以純說了聲加油。
直播再次繼續，各方攝像機就位，編導在台下悠哉遊哉看著評論區互相撕架，他感慨這何嚐不是一種辯論，直到他看見許以純準備上台的時候，笑得更開心了。
許以純因為是替補，就穿了件簡潔的淺白連衣裙，裙擺到她白嫩的小腿，少女嬌弱的身材襯得這裙子飄飄的，在燈光照射下，宛若天降的神明少女。
倒計時最後一分鍾，她用頭繩挽起了長發，幹淨利索，露出脖頸，微金的細小絨毛在光下隱隱約約露在肌膚上。
最後她步伐堅定地走向舞台。
直播間彈幕再次炸成一團。
小小小瑤丫：天空一聲巨響，你家正主閃亮登場！
王大圓：啊啊啊啊啊老婆！
扶蘇：喲嗬？這是準備好洗白了？
雨雨雨雨：劇本姐劇本姐劇本姐劇本姐......
第一個地蛋：啊啊啊啊她挨著陳硯站！是真的！
KRR：前麵到底在磕什麽啊，三辯站在四辯旁邊不是很正常？
台上，陳硯站在許以純的身邊，將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話筒遞給許以純，兩人就眼神上對視了下。
漂亮螺螄粉：不好意思了捏，接下來是我們cp粉的時間了~
剛剛超厲害：樓上魔怔吧，什麽都磕。
不吃黃瓜薯片：好貼心啊~反正我沒看過陳硯對其他女選手這樣。
草莓碎碎碎：眼神都要拉絲了，此時不磕更待何時？
製片人看著這些評論，眼前一亮，計劃在他心中埋下種子，炒cp簡直就是將熱度發揮極致的好方法。
“好，雙方選手準備，接下來是激動人心的自由辯，有京北大辯方開始。”主持人話音剛落。
何池就舉起話筒開口：“反方何池問候在場各位，我是賬號擺爛小狗的博主，首先申明輿論偏差的造成並不是我能預料到的，請大家認清本次專題是針對鼓勵女性遵從內心自由打扮而並非是照片的主角。”他一字一句說道，對上了許以純的目光。
許以純就這麽平靜地看著他，等他繼續開口。
“對於你方選手所遭到的網絡傷害表示真摯的歉意，但我方依舊堅持女為取悅自己容的觀點，事後我總結並采訪了這些女孩子，她們紛紛反饋了最真實的想法。”何池轉變例證，試圖將輿論拉回來。
“公主不應該是貶義詞，她是大部分女孩子心中的夢，難道對方認為大膽表達並取悅自己不應是得到鼓勵嗎？一定要以取悅他人造成自我價值提升？”
發言時間結束，何池放下話筒。
陳硯起身，“青南大陳硯問候對方辯友，我方從未表達出提升自我價值的實現要通過取悅他人，請勿強加觀點，其次，我方肯定女性大膽表達並取悅自己是值得鼓勵的行為，再其次，你方呼籲鼓勵此行為，是否代表著眾人欣賞並已被取悅到呢？從而論證我方觀點，女為悅己者容。”
彈幕區再次瘋狂更新。
小月月：對不起，我是牆頭草，現在我宣布正式躺在陳硯這邊。
34567：我靠，好有道理。
噫噫噫：好繞啊，又好有道理，要長腦子了。
“問候對方辯友，有人說過被這種行為取悅到了嗎？難道你一定要把這種事歸結於女性取悅別人上麵？那你和提出‘流水線公主’的人有什麽區別？”何池身邊的那個女生拿過話筒直接反駁。
“我方隻是在你方觀點基礎上符合邏輯推出疑問，你方如此扣帽子是否代表著疑問成立，自相矛盾？”陳硯不急不慢。
“時間到！”主持開口，“裁判席和觀眾就位，投票開始。”
話音剛落，網絡直播上就彈出本次辯題的支持投票。
時間結束後，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各方各占百分之五十。
“請各方三辯針對對方觀點發言。”主持人又說道。
對方三辯一直盯著陳硯的漏洞，但是幾乎找不出，所以整整五分鍾都沒有提出有力反駁。
許以純接過話筒，手微微顫抖，她有太多的話像說出口，一切擠壓著內心，委屈催化著她的淚腺。
“青南大許以純問候在場各位，對於對方針對擺爛小狗此賬號提出論證，我方也有相應論證。”許以純不怎麽敢看鏡頭，她一直盯著對麵京北大提示詞牌說話。
“在擺爛小狗發出那張照片前，我用小純衝衝衝的賬號作出‘聽勸追crush’的主題視頻，看過的觀眾們應該都知道，當天妝容與裝扮都是為了追到crush而采用熱心網友意見，我用親身證明女可以為悅己者容，並且得到大眾支持，以下是數據為作證。”許以純說完，編導立馬在大屏幕上切過許以純的視頻賬號。
“在此過程中，大家鼓勵我，欣賞我，認可我，讓我體會到從未有過的熱情，讓我更加肯定女為悅己者容。”許以純一字一句地說。
“反問對方三辯，你這麽精心裝扮就是為了取悅你的心動對象嗎？”
許以純微頓。
彈幕區紛紛飄過。
億眾：完蛋，我老婆是戀愛腦。
塵世喲喲：哈哈哈哈旁邊四辯是不是在偷樂？
熾焰默默：看啊，我早就說擺爛小狗賬號裏的照片是她聽了網友勸改造的，根本不能算是對方觀點的。
“是，我就是為了取悅我的心動對象。”許以純有些激動，她順著對方說下去。
“我不但取悅心動對象，還取悅我的粉絲，我的支持者，熱心為我出意見的女孩子。”
“追求美本身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在這美好的過程中獲得認可獲得欣賞，這才是真正為悅己者容的意義。”
許以純幾乎是聲音顫抖著說出這些話，台下已經有小片的掌聲了。
“所以你的意思，女性就該如此，就該活在別人的眼神下，取悅別人而生？”對方辯手的那個女生不放過許以純。
許以純：“？”
對方好像是個聽不懂話的無情反駁機，許以純被氣笑了。
“對方辯友，你的世界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嗎？”許以純反駁道，“我所說取悅欣賞自己的人。並不含有所有人，難道你的世界裏沒有過欣賞你的人嗎？他的欣賞是否促進過你取悅自己，取悅他呢？”
“不好意思，欣賞和取悅是兩碼事，我並不認為所有的欣賞都是善意的欣賞。”接著她竟然舉起了女性受害的實例，“以上就是女為悅己者容的結局，真正自由就應該是捂上耳朵，好好做自己，從而證明我方觀點，女為取悅自己容。”
謬論，簡直謬論。
許以純有些著急，整個身體微微發著顫。
陳硯抬眸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接著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伸出手捏了捏許以純的手指。
許以純頓時心安了下來。
“所以呢？我在和你討論壞人犯罪的原因嗎？你是覺得因為女性為了取悅他們才遭到的傷害嗎？就算是做自己，你肯定能杜絕這些行為嗎？日益上漲的犯罪率你又作何解釋？”許以純語氣冰冷，她懶得再理會對麵。
蠢得不能再蠢。
Kan87：對麵急了吧，完全不占理。
問想：不行，我現在完全支持青南大辯隊。
西番劇：好下頭啊，又拿這種老套的話題說事。
阿八：雖然但是，這種情況不應該引起關注嗎？保護女性安全真的很重要。
魚魚魚：但是偏辯題了啊。
彈幕區繼續瘋狂刷著。
節目落下了尾聲。
毫無懸念，反方支持觀點人數漲到了百分之六十五。
優勢勝出。
許以純從頭到尾都沒有哭，就算是現在，陳硯也是默默拉著她的手沒有放開。
他總是讓人安心。
眾人散場的時候，許以純一陣輕鬆，她完全沒有了要哭的感覺。
目光看向陳硯的時候，許以純終於明白有些感情不再受自己控製。
不行。
她要表白。
作者有話說：
誰表白誰還不一定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