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願意跟我有未來嗎

夢筠的話說出口後, 四周死一樣的安靜。這場鬧劇實在荒誕,柏卷帶來的小女友害怕得要命,連呼吸都不由放輕。

柏卷抬起頭,眼眶漲紅:“別說了。”

柏卷回憶起過去最黑暗痛苦的場景, 回憶起弟弟冰冷的身軀, 身體不自覺顫抖:“……我叫你他媽的別說了!!”

他合握的雙手, 甚至無法做到攥緊。

夢筠看向柏卷,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原來總是居高臨下蔑視他人, 目空一切用玩笑譏諷他人的柏卷大少爺,也不是無堅不摧啊。

想必對方此刻一定很痛苦, 也很恨她。但夢筠並不會為此產生一絲一毫地愧疚。

因為他罪有應得,他活該。

這種戳人痛處的嘲諷揭短, 柏卷和他的朋友們曾經無數次加諸於自己身上。

夢家破產、父母去世、被人欺負霸淩、做舔狗討好沈域清……這些他們滿含惡意的玩笑譏諷, 全是夢筠這一生最艱難的時刻。

不知何時, 夢筠眼中沒有一滴淚了。

她看著憤怒的柏卷, 冷靜想到——你此刻感受到的痛苦,甚至不足我經曆的十分之一

這麽想來,也不知是柏卷太廢物,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還是自己太過堅強, 到現在都沒有心理扭曲。

場麵安靜地嚇人。

沈域清丟下擦拭指尖的絹布, 看向幾近崩潰的柏卷:“滿意了嗎?知足了嗎?開心了嗎?”

“我跟你提過多少遍,讓你對他人放尊重。你從沒有記在心上。”

“因為你的確如小夢表述, 高高在上, 沒有良知, 固執自大、道德品質敗壞。”

沈域清起身牽住夢筠的手, 才發現對方的指尖也在顫抖。隻不過因為隱藏得夠好,又或者說極為擅長忍耐,才會隻有在握住夢筠的手後發現真相。

沈域清怔然一瞬,心中歎了聲氣。

他知道柏卷不滿意夢筠,但也隻是私下嘴賤幾句,沒想到今天會鬧到這種地步。

他緩緩收緊手指,讓夢筠倚靠在自己身上,離開前對身後的人說道:“希望今天之後,你能學會教訓。”

“柏卷,以後不要再來往。”

崩潰中的柏卷不敢置信抬頭,卻隻能徒然看著沈域清身影離去。

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有沒有為自己過去的言行產生一絲一毫的後悔。

離開餐廳這一路,氣氛凝重又安靜。

夢筠畫風格外不同,她被沈域清拉著走出數米,忍不住回頭好奇道:“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她語氣震驚:“可是我還沒吃飽啊!”

沈域清聽見她這句意料之外的控訴,頓感哭笑不得。

他心中的沉重緩緩散去,挑眉問道:“你還想跟他一起吃飯?”

夢筠當然不想,她理直氣壯道:“我們可以叫他走啊。”

當然就算她不趕柏卷走,以對方自傲的性格,恐怕也做不到頂著一臉狼藉繼續留下來用餐了。

不過夢筠想到一片狼藉的餐桌,頓時也沒什麽胃口繼續在這吃了。沈域清拉著她往餐廳樓下走去,柔聲問道:“在外麵重新訂家餐廳,還是回家讓廚師做?”

夢筠想了想,抬頭看了眼天色,忽然說:“現在正好是學生下課的時間啊。我們回一中吧,有點想吃學校外麵那家酸辣粉了。”

兩人往外走時,或許是剛才那股勁過去,夢筠莫名十分興奮。

她拉著沈域清的手,問道:“你為什麽跟柏卷說以後不要來往啊?你真的不會和他做朋友了嗎?”

沈域清按下電梯,拉著她進入其中:“嗯。”

夢筠早就看柏卷不順眼了,沒想到自己今天鼓起勇氣,居然還有這種意想不到的好處。

她莫名興奮:“我剛剛說得好不好?是不是看起來很厲害?”

沈域清嗓音含笑:“嗯,小夢做得很對,很厲害。大家都在看你。”

夢筠剛得意,又有些緊張:“我端起餐盤,將東西倒在柏卷身上的時候,手有在抖嗎?”如果手抖的話,那看起來也太沒氣勢,太丟人了。

“是嗎?”夢筠露出笑。

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很成功的事情,興奮起來,喋喋不休地分享喜悅:“你知道嗎?其實我已經走了,但最後我沒有逃。”

夢筠很快意識到什麽,重新收斂笑意:“我早該這樣做的。當時我為什麽要跑走呢?我應該留下來勇敢麵對。”

十幾歲的自己失去了爸爸和家世的依靠,又在心上人和情敵麵前丟盡了臉,於是下意識地倉皇逃跑。如今想來,夢筠覺得自己當時不應該跑。

她應該坦****走到沈域清麵前,讓對方管教好自己的表妹,畢竟他才是罪魁禍首。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她已經決定報複沈域清了。

……

兩人抵達一中外時,附近的小吃街燈火通明。

他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夢筠想吃的那家酸辣粉。

她站在記憶中的攤位前,左右瞭望:“那個阿姨搬走了嗎?”

沈域清見夢筠這副神情,忍不住打趣:“看來是很好吃,才會讓夢大小姐念念不忘到現在。”

夢筠搖搖頭:“不知道,我沒吃過。”

麵對沈域清疑惑的目光,她解釋說:“我聽別人說過。以前一直沒空來,可惜想吃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說到這,她神情有幾分悵然若失。

沈域清見她失望,也不由蹙眉:“不如回家讓廚師試試?”

夢筠立刻笑起來,說:“不用啦。”

最後他們隨便選了家賣酸辣粉的小店,不過味道隻能說一般,夢筠吃了一點便沒有繼續了。

坐在他們斜對麵的是兩名學生,身上還穿著一中的校服。

他們應該是一對情侶,氣氛甜甜蜜蜜。少女喋喋不休講訴學校的八卦,時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旁邊的男生無奈又寵溺,正在幫她擰瓶蓋。

夢筠望著他們出神,忽然對沈域清說:“以前我也想像他們那樣。”

那時候她好喜歡沈域清,做夢都是和對方在一起。

雖然自己的情書總是被拒絕,但偶爾她也會忍不住幻想兩人戀愛後的約會地點,以此鼓勵自己繼續勇敢追愛。

直到有一次,她在學校門外等沈域清。

那時學校的學生幾乎已經走了大半,沈域清因為要幫老師處理試卷,出校門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夢筠算了算時間,特意拖拖拉拉收拾書包,又在校門口百無聊賴轉了好幾圈。直到沈域清麵色不耐走出校門,她立刻湊上去,拿著自己花一晚上寫出的情書。

她精心寫的情書遞到沈域清麵前,對方白皙的指尖接過。

夢筠笑眼彎彎:“域清哥哥,你上次說我寫的東西都是東拚西湊沒有誠意,但這次我有認真寫,全都是我自己想的……”

她歡喜地望著心上人,說自己有聽話有改變,卻沒有獲得對方一個眼神。

夢筠話還沒說完,便見沈域清三兩下把情書撕了,然後重新放回她手中。

他抬眼看向夢筠,淡淡道:“別來煩我。”

他的語氣好冷,撕情書時動作漫不經心,完全沒將這件事當回事。

甚至他看見夢筠眼中的震驚時,眉眼都未動一下。

夢筠怔怔看著手心的情書,委屈、難堪、憤怒一齊湧上心頭。

她眼眶紅了,喊道:“域清哥哥,你幹嘛啊!!”

不想收情書就不要收啊,為什麽收下又撕掉還給自己!他知不知道這封情書自己真的寫了很久,和從前那些東拚西湊抄來的莎士比亞根本不一樣。

她甚至還在情書中寫了很多兩個人過去的事情,那時候沈域清對她那麽好,說會一輩子保護她。

因為前段時間他們因為明月柔的事情吵架,沈域清對她更加疏遠了。夢筠為了討好對方,才故意寫過去的事情,希望能挽回兩人關係。

但是沈域清看都沒看一眼,就撕掉了。

夢筠看著沈域清,嗓音哽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現在的沈域清好陌生,夢筠已經快要想不起曾經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為她出頭嗬護她的域清哥哥了。

她甚至刻意忘記過去兩人青梅竹馬的時光,這樣自己才不會因為對比太鮮明而難受。

沈域清看著她的眼淚,揉揉眉心:“你換個人喜歡吧。”

有那麽一瞬間,夢筠覺得被撕掉又放回自己手上的不是情書,而是她的心。

支離破碎。

沈域清似乎真的很不願意跟她糾纏,說完便走了,連自家司機委婉提及今天夢筠和他一起回家的事情也充耳不聞。

夢筠看著沈家的車駛走,一個人留在原地,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她一邊哭,一邊罵:“沈域清,大傻逼!臭狗蛋!這麽對我,我祝你明天走路掉河裏!!”

越想越生氣,越哭越餓。

她為了和沈域清坐同一輛車,把自家司機支走了。現在沈家的車走了,司機來接她還要一段時間。

附近的小吃街香氣勾人。夢筠抬頭看了眼四周,選了個最近的酸辣粉攤坐下。

賣酸辣粉的大媽離得最近,正好瞧見夢筠被拒絕的那一幕。

大概是夢筠哭得太可憐了,她小聲嘀咕道:“妹妹你別怪阿姨多句嘴。你那麽好看,有那麽年輕,世界上大把男孩子任你挑,剛才那個不得行。”

夢筠有些失落,卻被大媽這兩句話逗笑了。

大媽看她笑了,朝她得意道:“怎麽樣?我說得對吧?”

她煮粉的時候,又好奇道:“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

夢筠雖然一直堅持不懈追沈域清,但其實也是有點自尊的。她不想把自己被拒絕當舔狗的事情告訴陌生人,便轉轉眼珠,撒謊說:“嗯,他是我男朋友,我們吵架了。”

大媽搖搖頭:“讓你傷心的男孩子不是好歸宿。”要是她自家閨女,非得逼自己女兒跟那種作踐人的男生分手。

不過這小姑娘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勸了說不定還反過來怪自己嘞。

她邊說:“你以後帶你男朋友來大媽這裏吃,我給他那碗加特辣特酸!”

夢筠便笑嘻嘻地說:“好啊,”

可是直到她中學畢業,沈域清都沒有成為她男朋友。

學校外的小吃攤來來回回換了好幾批,那位熱心帶著口音的大媽也消失在了變換中。也不知道她是退休頤養天年,還是回了老家。

夢筠忍不住笑了一下。

將她從回憶中喚回的,是沈域清的電話鈴聲。

他接起來電話,麵色很快凝重起來:“我會立刻趕過來。”

夢筠在一旁埋頭吃飯,零星聽見電話另一頭傳來醫院,危急等詞語。

她惡毒地想,說不定是柏卷出車禍了。

畢竟剛剛柏卷被她揭開傷心事,氣憤之下開車出事,也不是沒可能……

夢筠一邊啃煎餅,一邊在腦海中腦補柏卷車禍後失憶的狗血劇情。

沈域清掛完電話,便蹙眉拿著外套起身,夢筠立刻跟上去,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麽啦域清哥哥?”

她下意識問道:“是不是柏卷出車禍了?”

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要不要負法律責任。

然而很快,她聽見沈域清鎮定的聲音:“是我爺爺。”

夢筠愣住了。

沈域清看向她,說:“我現在馬上要走,你……”

他眼眸深邃,鄭重道:“你要跟我走嗎?”

這頓晚飯吃的實在不夠平靜,夢筠沒想到這時候他居然會叫上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答應嗎?她不想去麵對沈家父母。

拒絕嗎?這樣會不會太絕情,有損自己深情女友人設。

夢筠遲疑不過半秒,沈域清似是看出她的為難。

他低下頭,與夢筠雙眼對視,輕聲問道:“小夢,你願意跟我有未來嗎?”

沈域清雖然沒有明說,但夢筠和他都明白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沈家老爺子病重,此刻趕去的都是血緣至親。夢筠出現在這種場合,其意義身份自然不同。

作者有話說:

要拉進度條了,應該快分手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