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愛稱

清晨,展慎之醒來的時候,喬抒白還麵朝窗的方向,沉沉地側睡著。天幕亮了,窗簾沒有完全合攏,房裏透進了一線微光。

喬抒白的背很薄,柔軟的黑發貼在瓷白的皮膚上,脊椎骨微微突起,腰往下陷,讓展慎之想起他跪趴在**的姿勢。

這樣的一個人。

展慎之安靜地注視著,沒有伸手去碰,隻是想,這樣的一個人。其實有脾氣,不愛說實話,情動時很敏感,會吃醋但是不說,可能是因為自卑,很愛展慎之。

展慎之並不能完全理解喬抒白,這很顯然。

畢竟半個多月前,在暮鍾道重遇時,展慎之才知道他們曾經有關係,喬抒白對他來說,理應與陌生人無異。

他不知道喬抒白的人生經曆,朋友,愛好,不記得自己曾對喬抒白的承諾。但在喬抒白難過時,他不知從何而來的躁鬱也很真實。

從喬抒白的各種表現來看,以前的展慎之對喬抒白其實一點也不好,在床事上很隨便,沒給喬抒白留下什麽財產,像隻是談了場完全不光明正大的地下戀。雖不知那段感情的完整經曆,但展慎之對這種行為並不認可。

戀愛、發生關係都應該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展慎之確信他想好好愛護喬抒白,不僅僅是出於責任。昨晚過後,他變得更希望喬抒白能從他這裏獲得一種比從前更健康的感情。

雖然缺失了一些情感的神經突觸,現在的他未必不能比從前做得更好。

出神許久,展慎之的腕表震了震,提醒他時間不早了,他該去上班了。

他一坐起來,喬抒白馬上感覺到了,背動了動,翻過身來,迷糊地睜開眼:“展哥。”

喬抒白聲音輕柔,伸手過來,搭在展慎之的手臂,就像搭過無數次般熟練,可展慎之卻想不起哪怕一次,這讓他十分挫敗。

他也實在記不清自己從前是怎麽稱呼喬抒白的,不想叫全名那麽生疏,便先靠近一些,說:“我要去上班了。”

“好吧,”喬抒白又挪近一點,張開雙手,“展哥,工作順利。”

喬抒白討擁抱的樣子十分乖巧,展慎之立刻擁抱了他,覺得這回應速度肯定比以前的自己更快,趁機問:“我以前是怎麽叫你的?”

“啊?”喬抒白愣住了,眼睛睜大了一點,想了想,說,“抒白。”

“有時候也叫我寶寶。”喬抒白害羞地說。

後一個稱呼實在是過於肉麻,但展慎之不可能被那個會給喬抒白注射止痛藥的自己比下去,於是他硬著頭皮說:“寶寶,你再睡一會兒吧。我下班就回來。”

喬抒白便變得很開心,好像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喜悅與幸福,緊緊抱著他的脖子,用力親了一下他的臉:“那我等你回家。”

出門之後,展慎之肉麻得渾身難受,不過隻要喬抒白很滿意,還是值得的。

在警局,展慎之盡快處理了些公務,下都會區經過連月的整治,已太平了不少。

下午展慎之要與下都會區聯合商會的會長見麵,商討競選的事宜,中午讓助理給他買了份營養劑,想起昨天喬抒白起先情緒不佳,便順口問她:“昨天接喬抒白順利嗎?”

“順利啊,”助理剛要走出他辦公室的門,轉身回來,露出高興的笑容,告訴他,“喬先生人真好,邀請我到摩區看馬戲舞會呢!”

展慎之愣了愣:“是嗎?”

助理又說:“他在摩區的電影院,年底也要開了,昨天還給我發了電子預約券,以後可以兌換電影票的。”

展慎之從未聽喬抒白提起什麽電影院,情緒有些微妙,助理出去後,他在網頁上搜索馬戲舞會,看著星星俱樂部的舞會介紹,腦中突然閃過一些片段。

在擁擠的後台,喬抒白站在一堆女孩兒旁邊。

又切換到了後台外的那條走廊,展慎之低聲對何褚說:“我喜歡穿白襯衫那個男孩,不過家父還不知道。何總能幫我保密嗎?”

接著又是一間酒店客房,是摩墨斯酒店的客房,喬抒白臉色泛紅,在他的懷裏,抓著他的手臂說:“是一支粉紅色的藥……我覺得好像不止是止痛的……”

展慎之極力地回憶著,卻再也想不起更多,心手突然一涼,低頭發現營養劑的瓶子被他捏得扁了,營養劑從瓶口流了出來,淌到了他手上、桌上。

他鬆開手,用紙巾擦拭著。

所以這可能就是他和喬抒白的第一次,他為了查案,對何褚點了喬抒白當床伴,何褚想討好他,便給喬抒白打了催情劑,原來他們的開始沒有任何浪漫元素,隻是藥物和性。

展慎之擦幹了桌子,手機屏突然亮了,喬抒白給他發了消息:【展哥,我醒了,找不到吃的,好餓】。

展慎之給喬抒白回了電話,喬抒白接起來,聽上去有點委屈:“展哥。”

“營養劑在廚房,洗碗機旁第二個櫃子裏,”展慎之頓了頓,又關心,“你走得動路嗎?”

“走得動。”

展慎之聽到喬抒白走路,便安靜地等著,過了一會兒,有開櫃子的聲音:“我找到了,謝謝展哥。……有芒果味的!”

喬抒白很容易就滿足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可憐。

展慎之又覺得喬抒白從未沒被好好對待過,竟連吃富賓恩小姐的醋,都不敢明說,隻敢自己胡思亂想,便開口問他:“晚上想吃什麽?我帶你出去吃。”

“啊,真的嗎?”喬抒白果然雀躍起來,又轉成小心翼翼,“我不知道吃什麽啊,我對上都會區很不熟悉。真的可以一起出門吃飯嗎?會不會被媒體拍到啊。被展市長知道怎麽辦?”

“可以訂包廂,不用考慮那麽多,你有忌口嗎?我問問助理。”

“我沒有忌口。”喬抒白好像還是不敢相信。

展慎之對喬抒白的反應很滿意,說,“你不用考慮太多。”而後努力地從口中擠出:“寶寶。”

喬抒白當然很驚喜,聲音也變得甜蜜和羞澀,小聲說展哥,你對我真好,好像笑得合不起嘴了一樣。

掛了電話,展慎之讓助理給他訂一間她推薦的餐廳後,便去赴與商戶會長的約。

下都會區與摩區的貿易來往密切,商會也對展慎之參選摩區區長的決定十分支持。

他們在臨近上都會區的高爾夫球場,打了一下午球,會長邀請展慎之在球場吃晚餐,展慎之婉拒了,往家裏趕。

房門被打開的時候,喬抒白剛把康複劑打進肌肉裏。

不遠處的開門聲,讓他的心跳瞬間加速,迅速拔出針筒,塞進口袋裏,回頭看。

展慎之手按著把手,站在門口,見電視開著,隨意地問:“在看什麽?”

“……一個愛情電影,”喬抒白強壓下緊張,對他笑笑,“你不喜歡的。”說話間,他感到方才由於抽針太急,針孔在往外冒血,怕極了被敏銳的展慎之看出來,從沙發上起來,裝得很雀躍地說:“展哥,你回來得好早啊,我還沒換衣服呢。我先去換。”

而後便跑回了房。

拿著行李袋,躲進浴室,喬抒白一眼便看見鏡子裏臉色蒼白,手臂冒血的人。

血流得倒不是很多,沿著針孔往外流了一小條,隻是看起來有點惡心。

下午,喬抒白裝出一副快死了的樣子,逼勞森把康複劑送到了公寓,又逼安德烈找跨區快送的勞工體送來了上都會。

因為喬抒白確實是昨晚被展慎之弄得站也站不穩,可展慎之要帶他出門吃飯,他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

萬一哪天展警督又被市長把感情格式化,或者終於發現他卑劣的真麵目,決定像扔垃圾一樣拋開他,這樣的晚餐都是吃一頓少一頓的。

喬抒白用紙巾擦幹,按了一分鍾,血不流了,他就把口袋裏的針筒包起來,扔進垃圾處理桶碎掉,回到鏡子前輕輕拍了幾下自己的臉,想看起來更有血色些。

他換上了一套正式些的白襯衫和黑褲子,走出浴室,展慎之也在臥室換衣服。

警督製服扔在**,展慎之上半身**,喬抒白看見他肩膀上有幾道紅痕,想到昨晚的情形,臉熱了熱,走過去,湊近了看展慎之的肩膀。

“怎麽了?”展慎之問他。

喬抒白抬手戳了戳:“展哥,你這裏紅了。”

展慎之沒說話,喬抒白伸手抱住他的腰。展慎之頓了頓,手搭在他的背上,像摸寵物小狗似的摸他。

“我昨天抓得你痛嗎?”喬抒白天真地問他。

“不痛。”

貼著聽展慎之的心跳,想到展慎之被他騙著,用勉強和別扭的聲調叫他“寶寶”,喬抒白心中充滿了獲得的滿足。

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貪得無厭的賭鬼,會恃寵而驕的撒謊精,即便是虛假的,危在旦夕的,他也根本不在乎,他所擁有的一切都靠偷靠騙,無所謂多騙一點。

“展哥,”喬抒白抬起頭,作出患得患失的模樣,問展慎之,“你現在有沒有比剛見麵的時候喜歡我一點啊?”

展慎之沉默著,喬抒白又抬頭吻他,邊吻邊逼問:“一點點也算。有沒有?”直吻到展慎之無奈地對他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