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需要
喬抒白上樓整理了幾件過夜的東西,心不在焉地下樓。
電梯和公寓大堂罕見得有些潮氣,微微濕潤的暖風從玻璃門的縫隙裏吹進來。他看見黑暗中有一台暗色的轎車亮著燈。
播放著宵禁通知的無人機的白色探照燈,劃過對麵建築的牆麵,但並沒有警告和驅趕這台轎車。
喬抒白有些猶豫地走到室外,無人機恰好檢測到他的生物動向,掉頭朝他的方向飛來,他立刻小跑到車邊,拉開車門坐進去。
無人機在空中停了停,大概是讀取到了車輛的通行證,又重新返回去繼續檢查了。
展慎之坐在主駕駛位,開了閱讀燈,手裏拿著一份文件。
他穿著采訪節目裏穿的夏季警督製服,粗硬的黑發打了些發蠟,向後梳成背頭,比實際年齡成熟幾歲,看上去更冷峻、可靠。
不過當他自然地接過喬抒白的包,冷漠的感覺便減弱了,變得好親近了些。
把喬抒白的包放到後座之後,轎車啟動了,展慎之低頭又翻了翻文件,忽然頭也不抬,沒什麽必要地解釋:“本來下車了,但好像被人認出來,怕引起混亂。”然後又莫名其妙加了一句:“到時候安德烈·李斯特重新鑽到桌子下麵去,你又要用吃的把他哄出來。”
喬抒白心裏想,展慎之對安德烈的敵意未免太大了,明明自己也沒比安德烈好哄多少,嘴上隻能說:“展哥。我好不容易見你一次,你不要提別人了。”
展慎之嘴唇動了動,終於放棄了對安德烈的攻擊,問他:“兩周不見麵,你覺得太久嗎?我最近有點忙。”
“我知道,”喬抒白善解人意地說,“我也看新聞的。”
展慎之又低下頭,繼續看手裏的文件,說“你能理解就好”。
他這副終於完成了任務的模樣,讓喬抒白覺得他們很像被合約捆綁在一起的假情侶,也有點意興闌珊,倚靠在椅子上,看金金發給他的冷笑話錦集。
看了幾個,還沒笑出來,酒店就到了。
他們住在摩墨斯區的行政酒店,安保和隱私度都比其他的酒店好些,不過裝潢也偏質樸,沒有什麽華麗的設計。
展慎之幫喬抒白把包拎了,喬抒白兩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後,走神地想,這是他和展慎之在摩區住過的第三家酒店了。兩個人的關係沒有越來越近,反而越來越遠,但又始終捆綁在一起,不知算是失敗還是成功。
他們住在四樓的套房,展慎之在走廊裏,接到了一個電話,喬抒白聽他的語氣,應該是下都會區的某個商人,聽了方才的訪談,想要資助展慎之的選舉。
展慎之一邊熟練地和對方寒暄,一邊刷卡,替喬抒白推開門,示意喬抒白先進。
喬抒白走進去,愈發感到自己多餘,為了讓展慎之好好接電話,從包裏拿出睡袍,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展慎之的電話也打完了,打開了電腦,又在看案子。
喬抒白本想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剛走了兩步,展慎之忽然合上電腦,朝他走過來。
展慎之本便高大,喬抒白穿著酒店薄底的軟拖鞋,和展慎之的身形對比更強烈,看著展慎之大步向自己靠近,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腿碰到了床沿。
“是不是無聊了?”展慎之問他,自吹自擂似的說,“我不工作了,陪你”,好像他是個體貼的二十四孝好假男朋友一樣。
都快十二點,本來就不該工作了。都沒有客氣幾天,展警官本性就暴露無遺。
喬抒白這樣腹誹,口頭卻說:“謝謝展哥。”張開雙手,本來隻打算象征性地抱一下,沒想到展慎之摟著他的腰,低下頭,牢牢扣住他的下巴,施舍般吻了他的嘴唇。
展慎之的嘴唇很薄,吻的時候都讓喬抒白感覺強硬,撬開喬抒白的唇,不太有技巧地吮吸。
他高挺的鼻子貼住喬抒白的頰側,溫熱的呼吸噴在喬抒白的皮膚上。
隻吻了一小會兒,喬抒白呼吸便急促起來。幸好展慎之也沒比他好多少,喬抒白的睡衣很薄,明顯地感到展慎之隆起來,頂到了他的小腹,簡直頂出一個凹痕,立刻讓他回想起在浴池休息房那天晚上,不太好的,幾乎可稱痛苦的經曆。
喬抒白下意識往後微微縮了縮,被展慎之發現了。抱著他腰的手緊了一下,展慎之移開嘴唇 :“你是不是怕?”
“沒有啊。”喬抒白連忙否認。
展慎之顯然沒有相信,頓了幾秒,突然說:“以前我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以後你不需要再幫我做那件事。我現在沒那麽喜歡。”
展慎之是認真的,喬抒白愣了一下,臉熱了起來,含含糊糊,顛來倒去地說“我沒怕”,“不是的”,自己也不知解釋了什麽,都把展慎之逗笑了。
展慎之嘴角很淡地彎了彎,不是那種在醫院和兒童合照的滿分笑容,而是很寬容的笑意,讓喬抒白覺得自己才像一個笨蛋。
喬抒白最不喜歡當笨蛋,忍不住開始反駁:“你不喜歡,你還不是……”
展慎之笑意收了收,居然反過來指責喬抒白:“我沒經驗,也記不清,你說什麽我都會當真。”
喬抒白耳朵發燙,很輕地推了展慎之一下,展慎之捉住他的手腕,低頭看著他的臉。喬抒白情緒很怪,沒來由覺得高興,又有些忐忑,莫名不敢看他,隻好主動地抱住了展慎之。
抱了幾秒鍾,展慎之忽然像憋不住似的問他:“你不會做的時候也那麽不舒服吧。我以前一點不顧你的感受嗎?”
話語間有一種對從前的自己的質疑和不認可。
喬抒白整個人都愣住了,腦袋一片空白,頭一次後悔自己編出來的謊話,嘴唇動了半天,才擠出幾句:“展哥,你不要總說這些了,你現在又不會,又什麽都不記得。我們慢慢來吧,我沒有那麽饑渴的。”
如果說方才是質疑,現在展慎之的眼神,則是已經給情感格式化前的自己定罪了。
喬抒白覺得他仿佛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攀比心理,低低地“嗯”了一聲,自信地說:“我不會讓你不舒服。”
“……你以前也沒讓我不舒服。”
展慎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又敷衍地親親喬抒白的嘴,去了浴室。
展慎之洗完澡走出來,喬抒白在**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他的演技不好,連呼吸都不均勻,幾縷黑頭發貼在臉頰上,很沒安全感似的蜷在一邊,手搭著床單。
計劃穩步推進,展慎之扮演了市民會喜歡的英雄角色,做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效果的事,做能夠引起話題和討論的演講,但這兩周來,他自己過得談不上很愉快。
隻當今晚見到麵,展慎之忽然發現自己其實需要喬抒白。
喬抒白的溫和、笨拙、乖巧,難以克製的對他的喜歡,誠實地說“想他”,為他做明明不喜歡的事,都不知為什麽,便能夠讓他短暫地放鬆防備,比在楊雪的實驗室更感到安全和純然的輕鬆。
展慎之在喬抒白身旁躺下,喬抒白果然嚇了一跳,呼吸都停了停,又繼續裝睡,好像想借此逃避和展慎之上床。
展慎之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他也並不是這樣的人,卻故意靠近喬抒白,輕輕撫摸喬抒白的臉,果然看喬抒白的睫毛不自然的抖起來。
他也有點想吻他,但那樣可能太過分。喬抒白被碰了幾下,承受不住壓力,假裝在睡眠裏默默地翻了身,用背對著展慎之。
展慎之看了他一會兒,從背後抱住了他。
喬抒白的身體很纖瘦,抱起來卻有輕微的肉感,手腕細得仿佛一掐就會斷,展慎之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細窄的胯骨,手指隔著柔滑的睡袍,按到柔軟平坦的下腹,心中已經全然可以理解自己以前對喬抒白做的那些事。
不過還是和從前的自己劃清了界限,抱著喬抒白,沉穩地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