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但我愛你
祁複禮說:“葉揚書你瘋了?”
葉揚書隻是淡淡地看著祁複禮,那表情好似勝利者對戰敗者的惋惜。
他們之間曾經有過身後的友誼,有一些默契的共事。無論是之前或以後,這些東西都將永遠地被埋在地下。
擁有共同秘密的人,最容易結下牢不可破的關係。
如果不是李穗苗,他們之間的同盟大約仍舊會無堅不摧。
現在一切都變了。
葉揚書微微抬頭,看天邊漸漸偏移的雲。
他說:“祁複禮,你知道,李穗苗最喜歡什麽樣類型的男性。”
他們都知道。
每個人都有著固定的擇偶觀和長相偏好,李穗苗微博關注的幾個男明星都擁有相同的特質,微微小麥色、健康緊致的皮膚,勻稱漂亮的肌肉,深色濃密、黑漆漆的頭發,五官漂亮、立體深邃,英俊而並不女相,是很端正的帥氣。
她轉發過的影視劇、動漫角色,無一例外,都是開朗熱情,真誠、健康向上的鄰家大哥哥形象。
就像——
得知父親出軌前的葉揚書。
他就是李穗苗所注意、偏好的男性模板具像化。
祁複禮遺傳他的母親,頭發天生的微微發卷,這點沒有辦法糾正,他皮膚白,發色也淺,不能曬,天生對紫外線過敏,稍稍嚴重就會發紅發熱發癢。卷發也是,
和葉揚書相比,他又是能用“漂亮”稱呼的相貌,桃花眼薄嘴唇,小時候因精致的長相被同班同學嘲笑,祁複禮一聲不吭,拿起凳子往同學頭上砸。
成為一個世俗意義上的“健全人”並不容易。
祁複禮也隻是笑:“揚書,你也知道,穗苗喜歡的是以前的你。”
他看向葉揚書那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臂,意有所指:“別做傻事了,老葉,你以前勸過我,有什麽事是放不下的呢?”
——有什麽事是放不下的呢?
警察局中,李天自一口喝掉杯子裏的水,謝過了千裏迢迢趕來的鍾威,和他一塊兒整理著今天收繳的物證。
祁複禮主動上交了那塊手機,經過負責技術的同事努力,很快就將所有的通話記錄和一些其他信息都調取成功。
正如李天自所預料的那樣,在廠長胡文民和祁鈺博兩人死亡的死亡期間,祁鈺博和林棋蓉一直緊密地保持著電話聯係。
而在祁鈺博死亡的那日,兩個人也有五次通話記錄。
最後一次通話發生在祁鈺博死亡前六個小時。
而葉揚書也提供了一條十分有用的線索。
他說,他發覺父親生前似乎在出軌,他曾在父親的外套口袋中找到一支像女性使用的打火機——因為當初父親的死亡被定性為意外,母親生病,葉揚書精神壓力大,沒有在意這種小事,他才沒有講出。
現在李警官的調查方向讓葉揚書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想起來後,葉揚書立刻主動告訴了他。
那枚打火機此刻也被收入證物袋中。
李天自拿起,看著打火機上精致漂亮的蓉花圖案,良久,又默然放下。
這樣以來,就能解釋通了。
葉俊餘和林棋蓉雙雙婚內出軌,這件事或許被胡文民察覺,所以林棋蓉痛下殺手,弄死了胡文民;
至於葉俊餘和祁鈺博,大約是知道了這點,所以才會以此勒索——
異地抓捕需要申請當地警察局的支援,流程還在走。李天自心焦如焚,靜悄悄蹲點,擔心林棋蓉跑掉。
祁鈺博死亡那日,和林棋蓉一同去買餅的丁偉龍也找到了,他現在仍舊和林棋蓉保持著緊密的聯係,負責著林棋蓉和林珍寶的一些保險業務,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兩日上門。
李天自按了按太陽穴。
這個丁偉龍,背影和祁複禮很像,巧合的是,頭發也微卷。
幾乎如出一轍。
倘若夜晚裏,兩個人同時並排走,很有可能會被認錯。
李天自閉上眼睛,凝神沉思。
是不是也要去見一見丁偉龍?
“……丁偉龍啊,”洛森澤和李穗苗一起跑步,氣喘籲籲,“輔導員上次往群裏發錯了學生畢業照,合照裏個子最高的那個,就是丁偉龍。我不是天天跑導員辦公室嗎?她提到過一次,是她的學生,去年畢業,學習特優秀,就是膽子小。還記得嗎?導員說過,有個學生,實習的時候,被騙進傳銷裏待了三個多月,被老師和警察好不容易才救出來,就是他。”
李穗苗氣息不太穩,她打聽:“他是不是和祁學長一樣高?”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洛森澤說,“不過,他和祁複禮好像真的認識。他剛從傳銷裏回來的時候,心理上有點問題,在學校宿舍裏又住了一段時間,導員好,幫他申請了一個空宿舍——聽說祁學長挺關照他的,還幫過他幾次,給他請心理醫生。啊,後來丁偉龍去一個挺出名的電子設備廠了,聽說也是祁學長建議的。”
李穗苗喃喃:“聽起來祁複禮更像學長。”
“是吧,”洛森澤挺認同的,“可能他看起來很可靠。”
李穗苗不說話。
她繼續跑步,圍著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精疲力盡,累到雙腿都好像灌了鉛,再沒力氣,虛弱地躺在地上,仰麵看濃重的夜色。
她現在不想聽《Judas》,她的心情很糟糕。
葉揚書是何時走到她身邊的,李穗苗沒有察覺。
他一直悄無聲息,像沉默的溪流,又像靜默的、暗中觀察的一條蛇。
等李穗苗察覺的時刻,葉揚書已經遞來一瓶開了蓋的蘇打水。
李穗苗說謝謝,我不渴。
葉揚書說:“發現崇敬的人原來一直在偽裝,這種事的確很難以接受。”
李穗苗坐起,雙手抱膝。
葉揚書將蘇打水輕輕放在她腳邊,伸手,掀起自己衣袖。
李穗苗終於知道他為什麽一直穿長袖遮擋。
葉揚書手臂上,深深淺淺,都是刀劃出的傷痕。
那是自殘才會留下的痕跡。
李穗苗在書上看到過很多次。
葉揚書像一個溫和的鄰家哥哥,似乎並不在意將傷口完全**在她麵前,說:“在慢慢意識到爸爸是壞人的時候,我也很難接受現實。”
李穗苗問:“後來呢?”
“後來,”葉揚書放下衣袖,遮蓋住那些傷疤,“後來我想開了,與其傷害自己,不如換一個更值得崇敬的人。”
“穗苗,我知道你喜歡複禮,”葉揚書說,“但我愛你。”
“要不要考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