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嗷!初戀!
李穗苗是一個極其念舊的人。
她的人生循規蹈矩,喜歡做計劃,討厭那些會脫離軌道的事情,和打亂腳步的意外。
她喜歡在周五就做好周天和朋友一起玩的計劃,討厭在周六即將入睡的前一小時收到朋友爽約的消息。
她喜歡柔和的色彩和溫柔的事物,小學時期的“非主流”和叛逆潮流風行全校時,她仍舊會背著幹幹淨淨的小背包,在學校門口的小商店中花一小時來認認真真地挑選出沒有任何文字的植物貼紙。
一言以蔽之,她不愛“出格”。
包括“早戀”。
李穗苗從小就是父母家長的心頭肉、老師眼裏的乖乖女。小學四年級時就開始收到同班小男同學送的情書,初中時也曾在放學路上被壞孩子攔住、調笑過。
這種事情一直持續到李穗苗在高中時期開始發胖——繁重的學業和久坐、缺乏運動讓她的手腳漸漸變得圓潤光澤,也讓她的小臉蛋成功地胖了一圈圈,從此與“可愛”擁抱,和“絕美”暫別。
這種變化對李穗苗生活的影響,遠遠小於一隻蜜蜂之於美國的經濟。
她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要上985.
——她那少女的情竇初開就是最大的變量。
李穗苗把手機往口袋中塞了又塞,就像所有的普通同學,她站起來,目不轉瞬地看著送東西過來的葉揚書和祁複禮。
畢竟是做班主任助理,平時還要幫助班主任管理學生,麵對著他們這些新生崽子們,葉揚書笑容也略帶了一些克製,不會真的“打成一片”。與之相反的則是祁複禮,他負責分發水,一人一瓶,先發女孩子,再發男生。
嚴格來講,他其實並不是李穗苗的直係學長。但大家都知道祁複禮和葉揚書關係好,上周葉揚書發高燒,也是祁複禮替他來開班會。
李穗苗知道祁複禮就讀飛行器類專業,蠻酷的。不過祁複禮看起來並沒有這麽酷,或者說,和大部分人認知上的理工男截然不同。開朗,愛笑,八麵玲瓏的同時,又能令每一個相處過的人都誇讚他。
李穗苗極其羨慕這種強大的社交能力。
也不知道這種技能,成年後還能不能再鍛煉出。
如此憂愁地想著,李穗苗接過葉揚書遞過來的雪糕。統一購買的糯米滋,一人一個,還是她最愛吃的香草味道。李穗苗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說著謝謝班助,雙手去接。
葉揚書笑,糾正她:“別叫這麽嚴肅,還是叫學長吧。”
李穗苗又叫一聲學長。
葉揚書沒停留,繼續往下分發。李穗苗手指被太陽曬到要熱出火,捏了好一陣糯米糍才感覺到那種透皮的涼。她低頭拆開,咬了一口,涼到吸一口又冷又爽的氣,不敢真往下咽,擔心冰到了胃。含了一陣,一瓶水遞到她眼前。
“班助給的糯米糍,舍不得吃?”
清朗的聲音令李穗苗幾乎瞬間抬起頭,她捧著那被咬了一口的糯米滋,木木呆呆:“學長。”
祁複禮捏著一瓶礦泉水,看她沒有手去接,自然地附身,輕輕將那瓶水放在她腳旁。
鬆開手,清透幹淨的瓶子穩穩地立在草皮上。
他起身時,李穗苗看到他襯衫領口下的雪白脖頸——人似乎很少用“雪白”來形容男性,但現在的李穗苗找不出更恰當的字眼——雪白的皮膚與那高大的身材,並不違和地融合在一起。李穗苗嗅到淡淡的柑橘調的香根草氣味,她幾乎立刻判斷出,是她鍾愛的那一款男香。
祁複禮直起身,桃花眼笑著望她,和望其他學弟學妹並無二致。難怪叫桃花眼,看誰都好似帶深情,望垃圾箱也深情。
“等會兒再喝水,有點涼,”祁複禮提醒,“慢慢喝,運動後不適合喝太涼的東西。”
李穗苗局促:“謝謝學長。”
祁複禮抱著礦泉水走了。
——運動後果真不適合喝太涼的東西。
說不出是糯米糍還是礦泉水的緣故。
半夜裏,李穗苗便開始胃絞痛,痛得差點休克。
洛森澤是宿舍長,她覺淺,被李穗苗的口申口今聲驚醒。了解情況後,立刻披上衣服送李穗苗去校醫院,校醫院隻有兩個值班的年輕醫生,看李穗苗滿頭冷汗,也是嚇了一跳,立刻聯係車送她們去校外的醫院就診。
洛森澤還分別向班主任和班助葉揚書匯報了這件事。
葉揚書很快打來電話。
李穗苗實在不懂,都半夜兩點了,怎麽葉揚書消息還如此靈通,難道他晝夜不睡覺守著手機麽?
半夜裏的車沒那麽好叫,葉揚書聯係了一位家住附近的學長,請對方立刻開車來學校,將李穗苗接去醫院中做檢查。學長困得不行了,把車交給葉揚書,自己去了副駕駛睡覺。一路上,都是葉揚書開車,他甚至還帶了一杯溫開水和一盒牛奶,讓李穗苗喝。
他一邊開車,一邊教著李穗苗——
“俯身,盡量把你的上半身壓在腿上,手掌貼著胃部緊緊壓,能暫時緩解——好些沒有?”
李穗苗虛弱無力:“好一點點。”
“慢慢喝牛奶,”葉揚書叮囑,“也有點用。”
洛森澤說:“班助,是不是之前也有同學胃痛?你看起來好熟練啊。”
“可能是看多了,”葉揚書微笑,“以前我爸還在的時候,媽胃痛,他也是這麽照顧我媽。”
洛森澤說:“對不起,學長。”
“沒事,”葉揚書溫和地說,他問,“——李同學,好點兒了嗎?”
李穗苗感覺很不好。
她的胃快要離家出走了。
痛到她幾乎聽不下去葉揚書的話,他說的每一個字,在進入她大腦後都要再遲鈍地思考很久。
到醫院,辦理就診卡(李穗苗第一次來這個城市的醫院),掛號,拿藥……都是葉揚書做的。醫院裏的病人不多,葉揚書去繳納了住院費,讓洛森澤先回去,別耽誤了第二日的訓練,這裏留一個人就夠了。
洛森澤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還是走了。
打完了點滴,胃終於平靜,李穗苗緩慢入睡。
病中的人覺沉。
嘩啦。
窗簾打開,陽光曬眼皮。
李穗苗終於醒來,她昨天胃痛,流的汗也多,眼睛睜不動,迷迷糊糊看到有人站在窗簾旁。
她叫:“葉學長”。
“隻想著’葉學長’?”
男人笑了一聲,自在又悠然地調侃她:“其他學長呢?”
李穗苗終於睜開眼。
她吃驚地看著站在窗邊的祁複禮,驚異:“祁學長?您怎麽在這兒?”
“別別別,”祁複禮說,“別用’您’,用’你’。”
他說:“聽小黎說揚書照顧了你一夜,我很好奇,過來看看。”
陽光灑了他滿滿的後背,衣服是近乎於發光的、聖潔的白,一塵不染。
刺眼的陽光讓李穗苗沒辦法直視他的臉。
李穗苗的臉燒起:“……沒有!沒有什麽,胡說八道。”
祁複禮大笑出聲,揶揄:“慢慢說,我人在這兒,聽著呢,又跑不了——緊張什麽?”
李穗苗小聲:“我也不知道我在急什麽。”
她不敢直視祁複禮的眼睛,悄悄將枕邊的手機反了一下,背麵朝上,遮蓋住那句格言,以免忽然亮起來的屏幕暴露她的不安。
她說謊。
她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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