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日快樂

李天自日記:

「星期五 天氣:晴

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忘事,我也是,一忙起來呦,今天周幾都不知道了。到底是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

唉。

苗苗給我打了電話,她說,沒事的時候可以試試寫日記,把東西記在本子上,這樣也能提醒自己,別漏了什麽東西。

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苗苗又說,注意筆記本,別被人看到了。

我笑話她,誰敢偷看警察的筆記本?

「星期一 天氣:陰

我找到了祁鈺博生前住所的房東,根據他說,祁鈺博從他這裏一口氣賃了三年的房子。鄰居也說,最後一次見祁鈺博的時候,祁鈺博還問他,最近的菜市場在哪裏,他打算以後把孩子和老婆都接過來一起住。

聽起來,他的死並不像是自殺。

但他的確也在岸邊留下了遺書。

我申請查看了當年的筆記司法鑒定結果和屍檢檔案,一切都合情合理,完全符合自殺的一切特征。且,那邊是個村外的小河,平時隻有一些人去野釣,查閱了路口的所有監控,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林棋蓉和對方有過聯係。

如果不是這次順藤摸瓜查出祁鈺博和葉俊餘曾經敲詐過對方的話,我也差點相信這是自殺了。」

「星期二天氣:小雨

今天去勘查曾經的現場,和鍾威吵了一架。

一無所獲。

唉。

打電話給周西彥問當初葉俊餘案子的詳細情況,周西彥不太願意多講,他說事情都過去了,現在還要翻案,豈不是證明是他當初失職?

這個小崽子,當時就不該替他挨那一棍。

話又說回來,要是不替他挨,我也不一定能轉正,我的女兒以後生活壓力會更大。」

「星期三天氣:多雲

路上做了噩夢,又夢到苗苗小學生病那會子了。四處找人借錢,朋友家也各有各的難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夢裏我騎著摩托車往家走,風真冷,冷的像扇巴掌。

回醫院看苗苗躺在病**,我也扇了自己一巴掌。

苗苗真懂事啊。

我想給苗苗買個房子,看了下房價,太高了。

真的太高了。

我也想女兒以後別那麽有壓力,可惜我上了一輩子班,能給苗苗的,還不如那些人家剛出生的小孩。

努力了幾十年,還不能把女兒送到起跑線上。

「星期四天氣:多雲

除了徐冰的證詞延伸的推理之外,暫時還沒有找到任何能證明林棋蓉和祁、葉有關聯的證據。

好消息。

今天通過對葉俊餘表哥的舅舅的孫女婿名下銀行卡的調查,已經基本確定,在林棋蓉的丈夫胡文民死後的第二個月開始,林棋蓉幾乎每個月都會轉賬給他,這筆錢的用途,在賬目上說是“購買古董書畫”。實際上,根據我們調查,那些所謂的“古董書畫”都是贗品。

林棋蓉不承認,說自己是被騙了。

我覺得太荒謬了,那麽多的錢買來的“唐伯虎真跡”——竹子下畫著米老鼠呢,還明朝真跡。」

「星期五 天氣:陰

林棋蓉給我打電話。

她說想和我談談,又問我是不是在為了錢擔心。

我倒是想聽聽,她打算放什麽屁。」

……

李穗苗感覺,冬季降生的人,生日似乎都要有一場大雪。

就像祁複禮,每年他生日這天,都會有一場雪。

祁複禮的生日是在他的新家度過的。

他的父母都趕到北京來為他慶生,還有五層高的蛋糕塔。祁複禮在學校裏的朋友多,他性格好,在人群中很吃得開。有朋友往他臉上抹奶油,他也不惱,隻是歎著氣說“怎麽這麽浪費糧食”,一邊又懶懶散散地製止其他同學打算丟蛋糕的建議。

“多浪費。”

最討厭被人抹蛋糕的李穗苗如釋重負。

來之前和爸爸通了電話,李天自已經回家了。他聲音有些鼻塞,告訴李穗苗,說是流感。

這個季節患流感的人很多。

李穗苗昨天去看林珍寶,林珍寶就患了流感,還告訴李穗苗,說是被媽媽林棋蓉傳染的。

今天本來也有課,林珍寶主動提出,往後挪一天。

其一,她現在生病,沒有耐心聽課;

第二,流感高發,也不想傳染給李穗苗。

李穗苗送給祁複禮的禮物是一本葉芝的詩集,純英文,封麵有著如天使羽翼般的藍色花紋,《When You Are Old》。

其實葉揚書原本選的不是這一個,這個是李穗苗主動挑選的。

隻能講——

李穗苗偶爾會忍不住地“幼稚”一把。

就像暗戀這麽幼稚的事情。

就像……

明知不可為。

還是要幼稚。

那些硬盤已經歸還回去了,李穗苗仍舊繼續查當初的那個租客。通過新入住的租客,現在的李穗苗已經拿到房主的聯係方式,她期望能夠和對方進行一次交談,希望對方能夠告訴她,當初名為“倪艾武”租房者的更多信息。

不是所有的“幼稚”行為都能得到確切的回報,就像房主遲遲不通過李穗苗的好友申請。

也像今晚的祁複禮,一如既往地溫柔收下李穗苗送的禮物,拆開看了一眼,說很喜歡她送的東西。

李穗苗觀察了祁複禮這麽久。

她確定,對方對她禮物的稱讚隻是一種客套。

祁複禮接受其他人的禮物時,也是這樣的表情。

她安靜地吃完自己的那一小塊兒蛋糕,又吃掉了豐厚的晚餐。同學漸漸開始散去,李穗苗打算和葉揚書一起乘坐地鐵回家,都出門了,忽然聽見葉揚書叫祁複禮。

“複禮,”葉揚書站在單元樓下,他先一步站在雪裏,聲音的情緒也如此的雪,“晚上我去老黎那邊一趟,不回學校了。”

祁複禮說:“哦?”

“太晚了,”葉揚書抬頭,看了眼天空,“你不喝酒,不如今晚開車送穗苗回學校吧。”

雪花漸漸地停了。

李穗苗仰臉,看祁複禮的臉。

祁複禮和葉揚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站在燈光下。葉揚書的話並沒有令他有過多的驚訝,他笑吟吟,一口答應:“行啊。”

“走吧,”祁複禮笑著說,“穗苗學妹,今天讓你感受一下壽星的車技。”

這是李穗苗早就和葉揚書默認的局麵,葉揚書負責牽橋搭線,為她和祁複禮製造相處的機會。

這本是開開心心步入大學生活的李穗苗,曾經希望過的一幕。

不知為何,李穗苗邁步走進風雪中,冷不丁又想起林珍寶的話。

她說,葉揚書書裏夾著她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