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選一
二選一。
選誰?
這不是李穗苗第一次遇到“二選一”的問題,讀書時期,選文還是選理?暑假裏是選輔導班還是選擇自學?各科老師作業留得過多時,優先選擇做數學還是物理?高考時時間不夠用,是選擇死磕最後一道選修題,還是仔細檢查前麵已經做過的基礎題?
年齡不意味著成長,成長是一道又一道選擇題堆出來的路。
這不是乙女遊戲的選擇題,沒有回檔的機會。
李穗苗扭臉看祁複禮。
祁複禮善解人意:“沒關係,什麽時候都可以。”
李穗苗鬆了口氣,感激不已:“謝謝你。”
祁複禮抬手腕,看了下時間:“時間還早,你這麽瘦一個,不一定能扶得動老葉——還是我來吧。”
李穗苗驚了一下。
在她成年後說出“你這麽瘦一個”,祁複禮還是第一個。
他的表情挺認真,並不像是在說謊。他似乎真心實意地認為李穗苗“瘦弱”。
葉揚書笑:“說些什麽,我又不是走不動路,真不用。”
李穗苗讚同祁複禮的說法。
這個時間點,部分醫生已經下班回家。鄭歌春還在,她今天值班,要等到八點鍾才會回家。如今剛吃過飯不久,她也並不介意為女兒的同學簡單看一看。問了幾個問題,又拿手電筒照了照眼睛,看了看舌頭。
“沒什麽大問題,”鄭歌春低頭,刷刷刷地寫,“注意休息和飲食規律,你現在主要是睡眠不足,精力跟不上。”
祁複禮很有禮貌地問:“請問嚴重嗎?”
鄭歌春抬頭看他一眼,頓一頓,低頭繼續寫:“不嚴重,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她在寫給另外一個住院病人的住院事項,眼看他們要走,又叫住李穗苗,說是自己脖子疼,要女兒過來按按。
祁複禮和葉揚書一前一後走了,關上門,鄭歌春才抓住李穗苗的手,低聲問她,怎麽和他們一塊兒過來了?
李穗苗如實回答。
偶遇,順便看一看。
“順便看看葉揚書那孩子也行,”鄭歌春說,“畢竟幫過你。”
李穗苗站著,輕柔地給媽媽捏著斜方肌的位置:“祁學長不行嗎?”
鄭歌春閉了閉眼睛:“他看起來很招女生喜歡,也很會騙小女生。”
李穗苗:“啊?”
鄭歌春握住李穗苗的手,拉住她手腕,歎了口氣:“其實你也到年齡了,那天我和你爸爸說話,你應該都聽到了。”
李穗苗低頭,看到媽媽發間若隱若現的銀絲。
“媽媽不是很迂腐的人,你要是真談戀愛,媽媽也很開心,也會祝福你,”鄭歌春慢慢地說,“但是,苗苗呀,我們得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李穗苗順從地坐在媽媽麵前的椅子上。
“媽媽,”李穗苗問,“你現在想要什麽?”
——之前會想要她考上好的大學,現在呢?希望她找到合適的工作?讓媽媽在一些重男輕女的親戚麵前揚眉吐氣?還是?
鄭歌春笑了,眼角細紋堆起來,摸了摸女兒的臉頰:“媽媽隻想你開開心心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鄭歌春說,“我隻想我的女兒幸福。”
……
幸福是否能與“想要的東西”掛鉤?
幸福這個詞語過於抽象,沒有具體的定義。大眾認知上的“幸福”,即到達某狀態後的滿足。
前提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李穗苗現在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清楚自己在開啟一場並不輸於少女暗戀的大冒險。
她並不祈求任何庇佑,她信任自己的頭腦。
在十一假期結束的前兩天,李穗苗終於從祁複禮那邊得到確切的回答。
葉揚書會一塊兒回去。
祁複禮也是。
這次是祁複禮開車。
祁邵陵在北京那邊有新的房產,為的是方便祁媽媽去北京參加各種活動居住。祁複禮開的也是自家的車,不過不是上次那輛,又換一個,還是寶馬,白色的。
他和葉揚書倆人輪流開車。
李穗苗走的時候是個中午,李天自要去隔壁市查檔案,沒時間送她。走之前和女兒反複確認過,李穗苗回答一模一樣,都說是同學組織的返鄉包車。
鄭歌春也以為是這樣。
李穗苗仍舊拖著自己那個26寸的大行李箱,祁複禮接上她,又去捎葉揚書。
據祁複禮說,葉揚書這幾天狀態不怎麽好,他媽媽現在在醫院中是重點觀察人員。如果再表現出更嚴重的抑鬱傾向,可能平時就離不開人了。
李穗苗抱著書包,吃驚:“是為什麽抑鬱呢?”
祁複禮歎氣:“不清楚。”
過了一陣,他目視前方,說:“聽了點猜測,說是警察經常來找老葉和她,她自己容易多想——可能一時想不開。”
李穗苗垂著眼睛。
後視鏡中的她也是這樣,眼皮下垂,遮蓋眼神和視線,唯獨露出一無所知的唇,一開一開,說著並不了解內情者的語言。
“怎麽會呢?”李穗苗說,“平時被警察問話,害怕很正常,怎麽會想不開呢?”
“所以這猜測一定是假的,”祁複禮說,“阿姨和老葉都很本分。”
“對了,”祁複禮借著後視鏡看她,桃花眼彎彎,“等會兒我想讓老葉開車,我能不能坐你旁邊休息會?我有點累了。”
李穗苗說:“可以呀,這是你的車,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話音剛落,遠遠地看見葉揚書站在路邊。他是很守時、嚴謹的人,寧可自己早到一會兒,夜絕不能讓人多等。
葉揚書帶了一個行李箱一個書包,祁複禮打開車門下車,和他一塊兒研究怎麽把東西更合理地擺放在後備箱中,研究中,葉揚書叫李穗苗的名字,讓她下車,看看行李箱可不可以壓在下麵。
恰在此刻,祁複禮手機響,他微微皺眉,走開幾步,去接電話。
李穗苗站在葉揚書旁邊,一同俯身看後備箱,她個子稍矮一些,平視轉臉,隻能看到葉揚書的喉結。
他體脂率低。
喉結也很明顯,頗大的一個。
盡管葉揚書膚色稍稍深一些,但卻很幹淨細膩,令這襯衫衣領下的脖頸和喉結也如油畫中的希臘神般動人。
現在,這喉結上掛了一滴汗。
今日太陽毒辣,他應當已經等了很久。
“李穗苗,”葉揚書沒有看她,隻垂眼,低聲問,“你是不是需要我?”
李穗苗聽清了,但沒有立刻洞察他的意圖:“什麽?”
“我說,”他仍垂著眼,“你是不是需要借助我,來追求複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