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季聽看見對麵椅子上出現一個透明的人形輪廓, 並站起身朝著他走了過來。那人身旁空氣裏也出現了一個銀白色金屬方盒，懸浮在半空跟著他移動。
季聽倏地抓住戚灼的胳膊：“哥哥！”
“沒事，他也是人, 隻是我們看不到而已。”戚灼安慰道。
J走到季聽麵前，微微俯下身。季聽連忙縮到戚灼身後, 隻露出了半隻眼睛。
“你現在不能見到你的叔叔哥哥們，是因為隻有持有玉佩的人類才能被召喚來這裏, 但支撐柱修複完畢後，我們的能力恢複, 你就可以在這裏見到他們。”
他的聲音很怪, 加上那透明人形，季聽幹脆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戚灼後背。
“你別怕, 他是姐姐，還給我喝飲料的, 不是壞人。”飯團摟住季聽的肩膀安慰道。
“季聽，把你的玉放進盒子裏去。”J應該是想讓自己語氣放得輕柔些，結果聽上去更加怪異，這下連飯團也收住聲音, 兩隻小腳慢慢朝著戚少將挪動。
戚灼將季聽從背後拉出來：“我在這兒你怕什麽？來，把玉取下來放進盒子。”
“這是我們的玉牌牌，那是他的盒子, 丟進去了就是他的了。”季聽也顧不上害怕，扭過身按住自己的胸口。
“這玉他拿去有用的。”
“他拿去有用，我拿著也有用。”季聽不情願地道。
“你拿著有什麽用？快點給我, 別耽擱正事。”戚灼伸手就去解他的項鏈, “何況這本來也不是玉, 就是人家的東西。”
“這明明就是我的玉牌牌, 怎麽就成了人家的東西？”季聽這下更不幹了，身體一扭，像條小魚般滑脫戚灼的手，倏地鑽到了戚少將身後。
戚灼繞著戚少將抓了兩圈沒有抓著，飯團也在旁邊幫忙，衝上去抱住戚灼的大腿：“小哥哥快跑，那邊，那邊有繩子，我們把他捆上。”
戚灼好不容易見著季聽，原本滿心都是慶幸和歡喜，對他說話也是溫言軟語。這才過了幾分鍾，那點耐心便又飛走，豎著眉頭怒喝道：“跑，你就跑，等我把你抓著了不好好收拾一頓。”
“小哥哥你別怕，我先收拾他。”飯團伸出一條胖短的腳去勾戚灼。
戚少將單手將飯團拎起來夾在腋下：“你別搗亂。”接著又拉住正要驚慌逃竄的季聽：“乖崽別動，別動，你的玉好像有問題，讓我看看。”
戚少將語氣嚴肅認真，正想往茶幾下鑽的季聽倏然停住，低頭去看自己領口：“我的玉怎麽了？”
“它閃的光怎麽有點不對勁……”戚少將皺著眉思索。
季聽盯著自己的玉瞧了幾秒，又去瞧戚少將，滿臉狐疑地道：“怎麽不對勁？它一直就是這麽閃的。”還不待戚少將回話，他又斜著眼睛道：“你是不是要讓我把玉給你看看，然後你就丟進盒子裏去了？”
戚少將默然轉頭看向戚灼：“我怎麽不記得他小時候這麽聰明？”
“這叫鬼精，該動腦子的時候死笨，不該動腦子的時候比誰都轉得快！”戚灼冷著臉說完，突然一個疾衝到了季聽麵前，一手握住他肩膀，一手伸手去掏他的項鏈。
“啊啊啊，我的玉牌牌。”
“你動個屁！還你的玉牌牌，這玩意兒作用很大，必須交出去。”
“乖崽，以後讓你哥哥用最漂亮的石頭給你雕塊玉，比這個更好看。”
“你放開小哥哥，放開！”
……
屋子裏一團熱鬧，J隻沉默地站在一旁，微微歪著頭，似是有些新奇地看著這一幕。
戚灼終於成功地拿到了玉佩，在季聽的大吼聲中，滿頭大汗地衝到盒子前，撲一聲丟了進去。
“我的玉牌牌！”季聽衝了過來，泫然欲泣地踮起腳，要將手伸進盒子，戚灼忙將他抱在了懷裏，“好了，你看，已經丟進去了。”
“我不幹，快去拿，快去拿出來。”季聽著急地拍著戚灼的胳膊，又掙著要下地。
“你再混！再混我就把你扔了。”戚灼怒氣騰騰地威脅。
“那把我扔到盒子邊上去。”季聽毫無懼意，還探著脖子去看金屬盒。
戚灼氣得牙癢癢：“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和我頂嘴也越來越利索。”
J卻並未理會幾人，隻衝著金屬盒抬手，那盒子便在空中開始緩緩旋轉，並放出了並不刺眼的柔和光芒。
這下屋內的人都消了聲，季聽和飯團也一起盯著那個發光的金屬盒。
金屬盒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攪動起周圍的空氣，而整間房屋裏的物品也開始模糊，像是融化的**，成為一道道深黑或淺棕的線條，隨著氣流圍繞著幾人一起旋轉。
“哥哥！”季聽驚駭得不行，但戚灼清楚這屋子原本就隻是幻象，所以倒是鎮定。戚少將則抱著東張西望的飯團走前幾步，警覺地站在他們身旁。
金屬盒發出的光芒漸漸熄滅，四周的氣流和線條也跟著消失。但他們已經不再身處於那間房屋內，而是站在了一條光道上。
“蟲洞！”季聽從戚灼懷裏抬起頭，看見腳下的光道便喊出了聲。
飯團也在搖晃戚少將的胳膊：“又是這裏呀，父親，我們又到了這裏。”
戚灼和戚少將也在打量四周。
這裏像是蟲洞，卻又不是蟲洞，雖然有著光道，但左右兩旁皆是白芒虛空。光道前方被一道半透明屏障截斷，像是隔著一層磨砂玻璃，霧蒙蒙地看不清另一邊的情況。
“我們此時就在創世楓內部，而這裏就是支撐柱入口。”J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的身形輪廓也出現在幾人身旁。
“呀……”季聽小小叫了聲，摟緊了戚灼的脖子，但立即又抬起頭：“我的玉牌牌呢？”
“在這裏。”
J抬起了手，他身前便又出現了那個金屬方盒，飄在低空慢慢旋轉。季聽見狀，立即便從戚灼懷裏俯下身去抓。
“先別！”戚少將立即出聲，戚灼也抱著季聽退後半步。
戚少將看向J：“你說過這方盒裏是支撐柱內的物質，他不能去拿吧？”
“是的，你們都不要碰到盒子內部。”J頓了頓後又道：“其實他等會兒是要獨自進入支撐柱的。”
“你在說什麽屁話？”
“怎麽能讓他獨自進入支撐柱？”
戚少將和戚灼異口同聲地反駁。
J也沒有說什麽，但光道左右兩邊的虛空中突然多出了數道淺藍色的光束，也出現了物體的深色輪廓，並迅速變得清晰。
隻見那是一片茫茫太空，當中懸浮著一顆灰藍色星球，如同鏡頭拉近，星球也瞬間放大，放大至一座城市，接著是城市裏的一塊空地。
那空地麵積頗廣，密集地站滿了人。隨著畫麵繼續放大，那全是正齊齊朝著天空抬起雙手的章魚人。
而那些章魚人的四周漂浮著淡藍色的氣流，再蒸騰向上，形成光束射向頭頂天空。
“我看見蛋蛋了，我看到他了！”季聽突然手指著右下方激動大叫：“戚上尉叔叔抱著他的，我看見了！哎呀哎呀，有人擋住了，哎呀。”
季聽的迭聲哎呀中，飯團也探出身仔細瞧：“舅舅！舅舅！我看到舅舅了！”
兩個小孩正興奮中，畫麵卻突然消失，光道兩側又是一片虛無。
“怎麽看不見了？舅舅呢？”
“我剛看到大周哥哥，怎麽就沒了呢？我還想喊蛋蛋的。”
“噓！別吵別吵。”戚灼將季聽拉到身旁。
“我還想看……”
“都沒了你看什麽看？別做聲！”
“我——”
“閉嘴！”
季聽不情不願地閉上嘴，朝著戚灼翻白眼，又作勢要去咬他的腿。戚灼低頭冷冷看來，他又立即噘起嘴，改成在他腿上親了一下。
“你們原本是看不見锝係藍能量的，所以我將它們具象化了。章魚人的锝係藍能量正在匯聚中，當濃度到達臨界值時，就需要季聽進入支撐柱，將碎片裝入裂縫中，而锝係藍自然會將它融入時空壁。”J的聲音響起。
戚灼道：“那為什麽要他去？你知道他才多大嗎？還不到七歲！讓我進去吧，我去融入那碎片。”
戚少將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開口，自己則對J道：“讓我拿著碎片進去。”
J卻搖搖頭：“你們都不行的。”
戚灼急聲道：“為什麽？我們不行，難道他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可以？你信不信他進去後會在那裏麵玩上半天，連自己是做什麽的都忘記了，呆在裏麵就不出來。”
季聽聽不懂，但知道是在說關於自己的大事，便不再提玉佩，隻安靜地聽著，兩隻眼睛盯著那個方盒。
飯團同樣聽不懂，卻在旁邊接嘴，張開胖乎乎的五根手指：“那我可以嗎？我有五歲了。我不會忘的，我二十個分鍾就能出來。”
戚少將將飯團的手握住，眼睛看著J：“為什麽說我們都不行？那麽危險的地方難道就讓他一個人進去？”
J回道：“我之前給你講過支撐柱內部的情況。雖然我們可以給人類的身體加上防護，隔開巨大的拉扯力、引力和能量爆炸，卻沒法隔阻那些色彩和聲音對你們的侵入。你看到的色彩會毀壞你的視神經，聽到的那些聲音也會侵入你的大腦，讓你處於癲狂狀態直至死亡。”
戚少將看向還盯著方盒的季聽，立即反應過來：“因為他是盲聾人？”
“對，因為他天生盲聾，所以他是這裏唯一可以進入支撐柱內部的人類。”J回道。
“所以你們一早就選定了他？他就是那個修複人？”戚少將敏銳地追問。
“他做修複人是最合適的，不是嗎？”
兩名戚灼都失去了聲音，隻齊齊看向季聽。
季聽注意到他們的視線，立即正色道：“我沒有想去悄悄拿我的玉牌牌，我隻是在看它。”
戚灼問戚少將：“你看他這樣子，你覺得他可以？”
戚少將緩緩搖頭：“我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
“時間不多了。”J在旁邊提醒道：“再過一會兒，锝係藍能量會達到頂峰值，接著便開始衰退，我們必須在能量最足的兩分鍾時間內將碎片放入缺口。”
戚少將深深吸了口氣：“他會有危險嗎？”
“我不知道。”J誠實地回道：“他進入支撐柱後，如果出現什麽意外，我們也無能為力。”
戚灼臉色驟變，立即就將季聽抱起來，轉身向後走。他身後原本是一片虛空，但踏出一步後，光道也隨著他的腳步往前延伸。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季聽趴在他肩上看看後麵，又轉頭問他：“哥哥，我們去哪兒啊？”
“離開這兒。”戚灼悶悶地回道。
“可是戚少將叔叔和飯團都沒有動。”
戚灼沉著臉道：“不管他們。”
季聽看著虛空裏那條一直延伸的光道：“我們一直往前走就能離開嗎？”
“話怎麽那麽多呢？”戚灼低喝一聲：“我煩著呢，別唧唧歪歪的。”
“哦。”季聽便收住了聲。
“小哥哥，小哥哥……”飯團在跳著腳喊。
“飯團弟弟。”季聽高聲回應，對著戚少將和飯團揮手，接著又小心翼翼地看著戚灼：“哥哥，你是在生氣嗎？”
“沒有。”
“可是你明明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我就是煩，說了別唧唧歪歪的。”
“哦。”
季聽將下巴擱在戚灼肩膀上，隨著他的腳步晃著腦袋。
“哥哥，你們是要我進到那裏麵去嗎？”他伸手指了指光道另一頭的半透明屏障。
戚灼粗聲粗氣地回道：“沒有！”
“可是我聽見你們在說了，說我要進去找章魚人，找五歲的章魚人，哦，五歲的飯團。反正就是隻能我進去。”季聽身體往後仰去看戚灼的臉，又道：“因為我是聾瞎子，隻有聾瞎子才能進去。”
戚灼頓了頓，又喝道：“你現在已經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了吧？讓你閉嘴不要出聲！”
“哦，我把你當回事的，我不出聲了。”季聽點點頭，又問：“我們走了，沒人進去的話，會怎麽樣呢？找不著五歲的章魚人了嗎？飯團弟弟要死嗎？”
“沒有五歲的章魚人，飯團也不會死。”戚灼埋著頭往前走。
季聽鬆了口氣，卻繼續追問：“那會有人死嗎？誰會死？”
戚灼聽到這句話，腦中像是被誰敲了一下，嗡一聲後帶著震**的回音，腳步也陡然頓住，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
季聽觀察著他的表情，覺得自己應該是猜中了，便湊到他耳旁小聲道：“哥哥，那就讓我進去吧。”他看向身後也看著他們的戚少將和飯團：“我不想戚少將叔叔死，不想飯團弟弟死，也不想有其他人死。”
戚灼慢慢轉頭看向他，眼睛因為悶漲而有些發紅，他張了張嘴，卻沒能吐出半個字。
“別怕，我肯定會把五歲的章魚人帶出來的，我還能帶好多好多個，像剛才我們看到的那麽多，我把他們全帶出來。”季聽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那裏麵太危險了。”
季聽撓了撓臉：“可是我不進去的話，會死人的呀。”
戚灼怔怔地站著，季聽又道：“我保證不會在裏麵玩兒，我像飯團弟弟那樣，二十個分鍾就出來。”
戚少將牽著飯團一直看著他們，J也默默地站在旁邊。當看見戚灼又抱著季聽往回轉時，J突然道：“剛才他們離開的時候，我感覺到你的情緒非常複雜，差點讓我識別不過來。”
“那你識別到什麽了？”戚少將問道。
“你的情緒很矛盾，有悲傷，也有慶幸，有痛苦，也有釋然……”J有些費力地形容：“你不想他們離開，卻更希望他們能離開。”
“小哥哥，哇哈，小哥哥回來了。”飯團高興得叫，戚少將沒有回應J，隻低頭牽住飯團的後衣領。
J又聳了聳肩：“不過他們根本就走不出去，這裏是創世楓內部。”
戚灼已經抱著季聽走了回來，將他放在了那個還懸浮在低空的盒子麵前。
“總不能就這樣讓他去拿吧？”他沉著臉道。
J點了點頭：“做好一切準備後才能讓他拿，而且也隻有他能拿。”
說完這句後，J便在季聽麵前蹲下身。季聽原本已經不怕他了，但這樣近距離盯著還是有點慌，便往戚灼腳邊縮了縮，隻露出半隻眼睛盯著他。
“季聽，你等會兒就要拿上碎片進入那層阻隔屏後麵，你能做到嗎？”J鄭重地問道。
季聽仰頭瞧著緊抿住唇的戚灼：“那哥哥會在外麵等我嗎？”
“會的。”J代替戚灼回道。
季聽卻沒應聲，隻一直看著戚灼。
“我不等你我去哪兒？我就在這兒等到你辦完事出來。”戚灼語氣粗聲粗氣，手卻落在季聽肩膀上輕輕拍著安撫。
季聽便回道：“我能做到。”
J又問：“你將拿著這個盒子裏的碎片進入屏障，就算害怕也不能後退，隻跟著指引人往前，在他的指引下，把碎片安放入恰當的位置。你能做到嗎？”
戚少將立即問道：“什麽指引人？你們六維生命不是不能進入支撐柱嗎？”
J依舊看著季聽，嘴裏回應戚少將：“等會兒你們自然就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