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戚中校在空房間裏燒水, 熟練地使用著家電：“再過上三個小時，第一艘超級運輸艦會通過我們頭頂的蟲洞。它載著幾百架機甲，自殺式襲擊我們的地麵對空激光炮, 摧毀掉我們的第一層防禦。接著會對龐隆城進行轟炸，民眾乘坐瑪麗號、苔絲號和索菲亞號逃離沙雅星, 但成功飛走的隻有瑪麗號。”
王欽原本全幅心神都放在小魚身上，可聽著戚中校的話, 他漸漸轉過身，滿臉驚愕地看向廚房。
“我們的艦隊要在十幾個小時後才能趕來, 而那時整個沙雅星已經淪陷, 其他三大主星也都被入侵者占領。”大季聽站起身，走到一台儀器前, 拿起擱在台上的一個小瓶：“這個有用嗎？”
“空的維生素瓶，扔了。”王欽機械地回答。
“銀光閃閃的挺好看, 不扔，給你侄子玩玩？”
王欽點頭，大季聽便轉身將小瓶遞給狗蛋，嘴裏卻接著剛才的話：“人類從此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 被入侵者追殺，在太空裏開始了逃亡和流浪。”
“呀嘎嘎啊！”狗蛋接過小瓶，驚喜地拿給季聽看, 季聽便誇讚：“好漂亮呀，蛋蛋的新玩具好漂亮。”
開水器突然停下了運作，戚中校對著它砸了一拳, 嗡嗡運作聲重新響起。
他轉頭對盯著自己的王欽解釋：“這開水器太陳舊了, 不過隻要停下, 砸一下就行了。”
“這樣啊, 我還不知道呢。”王欽很自然地回了句，但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戚中校兌好奶水，拿著奶瓶走進客廳，在自己手背上試了下溫度，將奶瓶遞給狗蛋。
王欽並不相信他們所說，但那質疑的話還沒出口，戚中校便道：“你有個很愛欺負你的表哥，你非常想他從世界上消失，所以六歲到九歲期間，你經常偷偷鑽進你父親的實驗室，還製造了一個小儀器。你給小儀器命名為“表哥消失器”，在他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等著看他使用時就哢嚓一下死掉，或者原地消失。”
“什麽？表哥消失器？”季聽沒有聽他們說什麽，但這一句話卻鑽進了他的耳朵裏，立即追問：“有沒有季雲消失器？”
戚中校飛快地看了眼大季聽，見他神情有些怪異，便摸了下季聽的頭：“沒有，那儀器沒有讓表哥消失，隻噴了他一臉水，追你王叔叔追了三條街。”
季聽沒再說什麽，王欽滿臉都是驚駭：“我從來沒給人講過這段經曆，就連我父母也不知道我那時候在實驗室裏幹什麽。而且表哥消失器這個名字也隻有我自己知道，從來沒對人說過。”
“你對我說過。”戚中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有次我們倆被關在變形的機甲裏，你因為太緊張，就變成了一個話癆，連接說了幾個小時。你還說了其他的，要不要聽？”
“不用說了，不用說了。”王欽忙不迭擺手，又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戚中校：“可是我為什麽不記得有這件事？”
戚中校沉默幾秒後回道：“因為我們倆被關進變形機甲，是十幾年後才會發生的一件事。”
王欽伸手摸了下自己頭發，又無措地在白大褂上蹭著手掌，接著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又看回戚中校和大季聽。
戚中校也看著天上的巨型漩渦，喃喃道：“你不用分析那蟲洞的成分，裏麵含有RC9和大量锝係藍能量。你也不用去猜測蟲洞背後是誰……他們叫螅人，他們快來了，災難已經拉開了序幕。”
廚房門發出輕微的一聲響，除了戚中校，屋內沒人注意。三個大人沒有再說話，隻有季聽在和狗蛋小聲嘰嘰咕咕。
“那他們是從哪兒來的？”半晌後，王欽才問道。
“他們的前身是章魚人。”
“不可能！”王欽立即反駁，“章魚人已經消失了，根本就找不著——”
“小魚！”戚中校喊道。
小魚覺得王欽和自己那個王叔叔長得特別像，正在看他，聽見戚中校點自己名，便立即舉起觸手，還啾啾了兩聲。
大季聽淡淡地道：“看著小魚你就明白了，章魚人並沒有消失。但他們改變了自身基因，成為了強大卻殘忍的螅人，也就是入侵者。”
王欽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因為凱旋二廠？”
“對！因為在凱旋二廠被折磨致死的那些章魚人，所以他們是前來複仇的。”
王欽連接深不斷深呼吸，又問：“那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戚中校直接從懷裏掏出個管型金屬容器，放進他的掌心。
“這是你用小魚基因做出的原液，隻要將它進行複製，注入基底液裏，就能讓螅人恢複成章魚人。”
王欽低頭打量著金屬容器：“這是我親手做的，我能認出來，封口上印著我手寫的W。”
他再次抬起頭，目光裏已是全然的信任：“你們需要我做多少瓶？一百？兩百？”
戚中校緩緩搖頭：“一萬瓶。”
“一萬瓶？”
“對，而且是四大主星都要做，每個主星生產一萬瓶，一共四萬瓶才差不多夠用。”
王欽想了下：“我們基底液是充足的，但是要注入一萬瓶，也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做出來。”
大季聽平靜地補充：“一個星期後，我們的主星已經麵目全非，龐隆城死亡無數，剩下的人隻能躲進地下避難所。”
王欽頓時瞳孔驟縮，臉色也變得慘白。
戚中校豎起三根手指：“三個小時，必須在這三個小時內生產一萬瓶，其他三顆主星也是同樣。”
“可，可——”
戚中校神情沉著，聲音穩定：“我知道你辦不到，你馬上聯係軍部，聯係沙雅星的最高行政官，讓他命令所有藥廠、研究所、生物科技公司立即全速生產，同時讓他派出星艦，將原液送一部分去往其他三顆主星，半個小時就能送到。”
王欽毫不遲疑地打開了通話器。
“於處長，我是王欽，我要和政首取得聯係，我有急事……非常緊急……事關所有人的生命……沒法等……我草你祖宗十八代個王八蛋，你記不記得我是皇家科學院院士，伯納德三世親自授勳的爵士，我有權利隨時麵見政首！我現在要和政首通話！立即！馬上！如果龐隆城沒了，你個王八蛋就負責——對不起，政首，我以為還是於處長……政首，我有事情要向您匯報……”
王欽講了足足十分鍾，中間也經由戚中校和大季聽的補充。他掛斷通話後，喘著粗氣看向戚中校：“現在我把原液送去軍部，你們要跟我一起嗎？”
戚中校還沒問答，大門便響起了敲門聲。
王欽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來，顯得有些錯愕，戚中校略一思忖後，大步走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三名納鷹軍官：“王欽博士在嗎？軍部讓我來問一下現在的具體情況。”
戚中校便對王欽道：“他們的速度更快，把原液給他們，讓他們送去軍部。”
“啊，對對。”王欽立即跑了過來，將金屬長管小心地遞給為首軍官：“馬上送去軍部，一定不要搞丟了，你們的命丟了這東西都不能丟。”
“可是我們接到的任務是來詢問天空上的蟲洞——”
“馬上，現在，最快速度！”王欽大吼。
三名軍官一振，立即衝向了電梯，王欽關上門，一邊往回走一邊打開了通話器。
“……把原液複製成數萬份……我們基底液是足夠的，把原液複製了就行。隻需要一滴，每一瓶基底液裏注入一滴……所有藥廠、研究所、生物科技公司都幹起來……機械不夠，用人工，醫生護士工人都上，不是還有那麽多士兵嗎？一人一管，手工注入……對，還有學生……小學生不行……兩個小時內完成，必須兩個小時內。”
大季聽聽到他最後一句，微微側目看了眼。
王欽終於撥打完所有通話，氣喘籲籲地看著戚中校：“現在呢？現在還需要做什麽？”
“你讓軍部給我準備一架機甲，我等會兒要用。”戚中校看著天空，看那黑壓壓的烏雲跟著漩渦一同旋轉著：“但是在螅人還沒出現之前，我們要做的隻有等待。”
王欽在屋內焦躁地走來走去，時不時朝戚中校和季聽二人提出問題。
“你們為什麽沒法給螅人注射？”
“因為螅人和我們拚殺多年，仇恨比現在還要深重，根本不接收我們的聯係信號。”
王欽有些愕然：“就是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最主要的是我們沒有材料。”
“什麽材料？”
“基底液。”大季聽將要滑下沙發的狗蛋抱住：“寶寶就在沙發上玩，這地上很髒，全是灰塵，沒有我們家幹淨。”
王欽：“……我並不是住在這裏的——你們連基底液都造不出來了嗎？”
“你以為在太空中流浪數年是意味著什麽？”戚中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各種物資極度短缺，你想盡辦法每天也隻能造出三瓶。”
王欽沉默地站住，片刻後才問：“你叫什麽名字？”
戚中校瞥了眼廚房方向：“我叫做戚灼，父親是自由軍將軍戚承適。”
廚房門響起細微的碰撞聲，三人都轉頭看了過去，看見那扇門在前後微微搖晃。大季聽正要起身，戚中校握住了他的手，王欽也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大季聽坐下後，王欽小聲解釋：“有個流浪孩子經常會來這裏找吃的，但從來不亂碰我的東西。我就在廚房裏放了些吃的，估計是他又來了，不要去嚇到他。”
大季聽沒有再動，王欽對上了戚中校的視線，微微一怔：“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在想，我這次必須要拚勁全力。”戚中校傾前身體：“我一定要救你。”
等待的時間裏，軍部派了人過來，王欽卻沒讓他們進屋，隻讓他們站在門外隨時候命，自己則又去操作他的那些儀器。戚中校和大季聽陪著三個小孩在沙發上玩，不時走到窗戶旁往外看一眼。
天空一片暗黑，巨大的漩渦中心拉出一道道閃電，幾架直升機在低空盤旋，通知還在街上流連的市民盡快回家。街道已被清理出來，不少車輛在朝著星艦場的方向前進，都拉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些後備箱都關不下。
“還有多久？”大季聽低聲問戚中校。
戚中校看了眼時間，回道：“一個小時。”
“呀嘎嘎呀。”狗蛋抱著小瓶上下搖晃，又遞到嘴邊啃得吱吱響。
“現在來商量一下吧。”大季聽道。
“好。”
他倆小聲交談時，季聽便滑下沙發，在這套房裏四處轉悠，最後來到了廚房。
他在廚房轉了一圈，正要離開時，順手將貼著牆壁的門拉過來一些。視線掃過門背後，突然看見一名貼著牆壁站直的少年，頓時不動了。
“你不準出聲——”
少年低低的威脅還沒出口，季聽就已經撲了上去，緊緊抱著他的腰。
“你幹什麽，出去——”
“哥哥！”
季聽一聲哥哥出口，客廳裏的戚中校和大季聽都看了過來。大季聽微微有些驚愕，看向戚中校又看向廚房，戚中校卻直接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哥哥，哥哥。”季聽激動地迭聲大喊，少年慌忙想掙脫，但箍在腰上的那兩條小胳膊卻非常用力，讓他竟然一時間還掰不開。
“哥哥，你來找我了嗎？我一直在等你，你怎麽藏在這裏的呀？”
少年正要去捂他的嘴，房門就被拉開，戚中校站在了他的麵前。他頓時僵住，但戚中校隻上下飛快地打量了他一眼，便朝著客廳甩了下頭：“別站在這兒了，出去吧。”
小戚灼垂著頭思索了兩秒，便走出了門背後，並不動聲色地將腳邊的空飯盒踢到了更裏麵。
“哥哥……”季聽還掛在他腰上，歡喜地用臉蛋在他腰間蹭了蹭，抬頭見他垂著眼眸，看似不太開心的樣子，又伸手在他腰上撓了一把。
“我草！”小戚灼渾身顫抖地蹦了起來，季聽便看著他哈哈笑。
小戚灼滿臉警惕地走到客廳，大季聽在看到他的瞬間，便抱著狗蛋站了起來，迅速看向戚中校。
戚中校簡短解釋：“當年躲在廚房背後吃盒飯，結果聽見了王欽和納鷹軍官的對話，這才去了星艦場。”
小戚灼倏地轉頭盯著他，將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目光驚疑不定。
“不用懷疑，就像你剛才聽到的那樣，我也是戚灼，是長大後的你，通過蟲洞從未來來到了現在。”戚中校平靜地道。
小戚灼滿臉都是懷疑，卻一聲不吭，隻沉默地站著，季聽則迫不及待地將他往沙發旁推：“哥哥你看蛋蛋，他要你抱，你看蛋蛋。”
狗蛋朝小戚灼伸出兩條胳膊，探出上半身急切地啊啊叫著。小戚灼被推到沙發旁，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見那快伸到自己胳膊上的小胖手，不耐煩地往旁邊閃了下躲開。
狗蛋停下大叫，愣愣地看了他幾秒，便收回視線坐在大季聽懷裏，眼眶泛紅，嘴角往下撇。
但他很快就忍住了哭意，又轉回頭，豎起眉朝小戚灼噗噗噗。
季聽這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不斷去看小戚灼的臉，又伸手去摸他身上的那件舊皮夾克。在迎上他滿是陌生的目光後，神情裏也多了幾分怯意，有些遲疑地縮回了手。
片刻後，他惶惶地看向大季聽：“這，這不是我哥哥。”
“他……”
大季聽還沒來得及解釋，季聽便哇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嚎啕一邊走向大季聽。
“寶貝別哭，哥哥沒在，這是小哥哥，是一樣的。”大季聽連忙將他摟進懷裏，和狗蛋一起抱著。
狗蛋去摸季聽的臉，對著他啊啊叫，季聽便看著他傷心大哭：“蛋蛋，我哥哥呢，我要哥哥……”
戚中校抱起季聽去窗邊哄，王欽走出工作間，看見了站在沙發旁的小戚灼，卻問也沒問，隻點了下頭，便又回到了他的那些儀器前。
大季聽將狗蛋放在沙發上讓小魚看著，自己則走到小戚灼身旁，雙眼發光地看著他。
小戚灼有些惱怒地別開了頭，大季聽柔聲道：“別站著了，去沙發上坐一會兒吧。”
小戚灼其實對這名長相好看的人生不出什麽惡感，而且他剛才聽到了太多，腦子一團亂哄哄，暫時也沒有離開這裏的打算，便任由大季聽牽著他去沙發上坐下。
“啊！”狗蛋衝著小戚灼惡狠狠地砸了下沙發，小魚生怕他摔下去，將幾條觸手都纏在他腰間。
小戚灼毫無感情地看了眼狗蛋，又看向他腰間的觸手和小魚，目光微微凝滯，接著冷冷地轉開了視線。
“啊啊啊！”狗蛋再次憤怒地捶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