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小媳婦種地

◎郎心似鐵硬。◎

記憶中災荒三年, 到後期是國家出資買糧熬過去的。

那時間天災並著人禍,地裏麵栽種的不少糧食一出苗就會被人給挖吃掉,根本長不大。

而本地黃煙憑借著好質量, 是能幫助國家賺外匯的。

勞心勞力栽種糧食還不能果腹,不如多賺點外匯來換糧食。

秦則方搖頭否定她這個想法。

一個生產隊並不能改變大環境。

孟秦被勸服, 拋開這個念頭,問,“之前栽得棉花記得找……記得盯著, 別生蟲。”

秦則方輕嗯,環顧四周心裏酸得慌。

“委屈你了,我想辦法提前弄些布和棉花回來,現在降溫, 你身子虛睡地上容易生病。”

孟秦瞥他一眼,“不冷。”

自打睡涼席後,占地麵積有限,這人可算拿到借口,一上床就抱著, 他跟個大火爐一樣,夏天睡著熱,現在這個溫度蓋個被單卻剛剛好。

秦則方回過味,笑握著兒子兩隻小胖腳來回拉。

“還是要提前準備,按照你說的生長期, 棉花開花還要月把的時間, 到時候都肯定下過雪。”

“柳條胡同那房子趕在土徹底上凍前能修好嗎?”

“已經修得差不多, 本身沒幾間, 扒掉重建很快。”

他聽見閨女開始呼嚕呼嚕, 一臉溫柔地給她掖好衣裳, 小心地抱回搖**。

家裏目前僅有的那點棉花和好料子,都給倆娃做鋪蓋了。

“比你娘享福。”

孩兒娘倒水回來,“那我們什麽時候搬回去?住樓裏光成天上下班搬孩子搖床就夠費勁。”

秦則方笑著放下月亮,說:“隻等炕晾好。”

“你去看過?”

“恩,對了,我跟人師傅提過,把房間格局給改了,隔倆房間,大炕盤中間,豎火牆一分兩半,窗戶除正堂對院子那兩扇,靠院牆的那房間對外道也開了個窗,不過怕小孩子爬窗戶玩,我讓師傅開高不少。”

孟秦想著,“那以後屋裏能亮堂不少,等等,你上哪對院子開兩扇窗,雙開門的?”

以前也是啊。

秦則方順手把元宵也給塞搖床裏去,轉身湊到媳婦身邊,非把人摟懷裏才說。

“我還單獨隔出個小廚房來,不得開窗放油煙,等元宵月亮長大,怕他們碰到,到時候危險的東西都往廚房裏頭一關。”

“???”

孟秦仰頭後轉,“四十平的小地方,你咋不說刻開個三室兩廳。”

還小廚房。

“哪哪都擠倒不如一開始就……等會,隔壁秀娟嫂子那房子說是安排給誰?”

“恩,聽說是小秦工。”

孟秦又驚又喜,笑著回頭擰在他胳膊上,手臂上的疙瘩肉硬沒擰動,忒累手。

“真的還是假的,無緣無故哪會平白又給你間房,郭主任今天訓我就有一句中飽私囊。”

“新樓被放出來,巷子那邊的老房盯得人就沒多少。”

“說正經的!”

房怎麽來的?

秦則方提到航械那研究,“外層材料的生產簽了鋼廠,飛行器的階段實驗效果很好,隻等全機組裝後的試飛效果。”

“獎勵啊,航械竟然沒搶你。”孟秦覺得意外。

“我哪那麽搶手,我隻是提出改良的方向,具體設計航械那邊有專門實驗的工程師,人家都是老師傅。”

孟秦哼哼兩聲,心思飛房子上去。

她之前去過秀娟嫂子家,隔壁麵積要大些,有五十五平,加上她這的四十平,近百平的麵積,兩房能敞亮太多。

“夏天下班我自己親自去看看。”

……

這一眼,孟秦直接等到搬家才看到。

來廠辦谘詢得人多起來,卻遲遲沒等到工人鬧到哪位領導麵前,孟秦暫時就沒心思去管新房子如何。

她正琢磨著,外出的幾輛大貨歸廠。

以往滿車走,空車回的情況得到改變,夏光陽裝來滿車的糧食,工人知道後歡喜得如同過年一般。

同一時間,孟秦久等不來的工人,相聚著再一次圍到廠辦。

有上次打架的陰影,剛發現人來就有人跑去喊保衛科。

等保衛科來,想象中的劍拔弩張沒看到,是一張張老淚縱橫的褶子臉。

仇亮:這,打感情牌,他咋抓?

孟秦是上次唯一沒和對方起衝突的,理所當然被郭主任給推出去交涉。

再一個她是女的,看起來沒有攻擊性。

孟秦再三確定,“真讓我去?隻要把人安撫下來,說什麽都行?”

郭主任嚴肅臉,“沒錯!什麽都行,安撫下來我記你大功,精簡名單上不是有你,到時候我去求廠長把你給刪掉。”

嘖,空口白話。

孟秦不信,卻樂顛顛地去交涉。

郭主任感覺哪不太對,可他腦袋一時半會沒想起來。

直到他趴欄杆上,俯視下麵。

聽著工人們提出來的新請求,心裏咯噔。

看孟秦點頭答應上報,心裏咯噔噔。

雙方大和諧,而他餘光看到角落背手而站的市領導時,心不咯噔,直接岔劈碎八瓣。

郭主任捂著胸口大喘氣。

完蛋了完蛋了!

……

郭主任將計劃書遞出去,轉身時一臉幽怨地望著孟秦。

領導那邊需要時間商量,孟秦引頭拋出去,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幹涉的。

她現在要做的,是去供銷社搶棉花。

新一季的棉花下來,孟秦隔著人海看櫃台,擺上來的全是三等的皮輥棉,老遠都能瞧見色灰,裏頭混著清不出的雜東西。

還限購。

每戶十斤,多了沒有。

就這還用去孟秦攢大半年的棉票,十斤棉花頂多夠做兩件衣裳。

孟秦覺得不行,捏著手裏的布票,問排隊的人誰願意拿家裏的限購名額和棉票來換。

老伴之前斷斷續續又拿回家幾匹布,怕被孟許發現,用時才從空間裁,倒是躲過一劫。

不是誰都有孟秦這麽倒黴,一把火把棉衣裳都燒沒掉。

孟秦很快找到心動的人,拿她家十二市尺的布票又換回十斤棉花。

二十斤棉花老大一包背回家,路上遇見不少人問。

孟秦趁機問誰家有縫紉機,家屬院那不熟悉,新樓這沒住幾戶,最後讓下班的仇亮聽見,第一次回家沒立刻反鎖門。

他看著孟秦說:“我家有縫紉機,用嗎?”

孟秦沉默。

雖然在她心裏頭,仇亮的形象改變那麽稍許,但不代表她就不怕。

孟秦依舊怕仇亮,隻是有那麽個底線在心裏一直念叨。

他隻殺壞人,她是好人。

仇亮:“你要是放心,讓我媳婦幫你做也行,她手藝挺好。”

孟秦腦海裏浮現大漂亮那張臉,訝異仇亮主動提她。

哪想嘴上一禿嚕把心裏話說出來,惹來仇亮一個冷眼。

“我不能提我媳婦?”

“……能,我想裁量身棉衣棉褲,尺寸我寫給你。”

“恩,做一件一塊錢,先給錢。”

“……?”

仇亮看出孟秦眼底的疑惑,皺眉,“你不會想讓我媳婦給你幹白工吧。”

“沒!就……”

收費她心裏壓力一下沒了,這價錢也不算貴,正經裁縫店隻會比這高,所以不少人寧願自己在家捏著針線忙活。

孟秦是現在沒時間縫縫補補,所以想借縫紉機做,都是趕著要用的。

“行。”

二十斤棉花,分出十斤來打兩條厚棉被,她和老伴一床,孟許一床。

剩下十斤,勻開做三身衣裳。

她、老伴、孟許,一人一件棉襖一件棉褲。

仇亮說全按件算,這一下就去掉八塊錢。

孟秦猛一聽還有點肉疼,卻還是咬著牙回家把棉布棉花抱過來,數出八塊錢。

仇亮心情好,接過來還像模像樣地給她寫張條子。

“五天後來領。”

孟秦還想見見大漂亮,仇亮沒給機會。

捏著條子回家,孟許聽完大姐安排,紅著臉推拒。

“我當初來帶的都是單衣裳,有棉衣,回家拿一趟就行,那棉花還是給元宵月亮做新衣裳吧。”

“家裏什麽情況我不知道?”孟秦堅持,“至於元宵月亮,你不用擔心,後頭再給他們買。”

孟許還肉疼做衣裳的錢。

“大姐你沒空,我有啊,這一下子給出去八塊錢,都能趕上你十來天工資。”

孟秦瞅著妹妹,恍惚在她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她曾經也這樣想,忙完工作幹完家務,再擠著時間去縫縫補補,熬著眼睛耗著身體,還覺得自己怪本事的。

後來抱孫子,白眼狼媳婦什麽都愛買,她非要自己做。

白眼狼媳婦怎麽說來著?

“媽媽你的時間不值錢,我和你不一樣啦,我分分鍾賺得錢就夠給寶寶買好幾身新衣裳,合我心意還不費神,幹嘛非要自己動手啦。”

窮人的時間最不值錢。

當然,也是這批皮棉質量差,她打算等空間自己栽種的棉花收獲,再給孩子做衣裳。

孟秦捏把小妹的臉,“你如果是喜歡做針線活,想學花樣,那我不攔你,單純為做衣裳,不如把這時間留著學點東西。”

孟許眨眨眼,沉思起來。

……

五天後,孟秦收到新衣裳。

衣服棉花塞得足足的,拎著就厚實。

棉被收到直接晾一整個太陽,晚上用上。

孟許鋪一半蓋一半,聞著嶄新的棉花味道,摻著陽光的溫暖味,腦子裏又回想起大姐說過的話。

而隔壁,孟秦就慘,身邊有個大男人沒辦法裹被子,涼席上鋪床單,睡起來冷冰冰的,索性趴老伴身上,拿他當鋪底用。

一夜好眠,隔天收到個好消息。

工人和領導的談判出結果,孟秦的提議被采納,場內正式開始劃分,給待精簡工人安置生產場地。

細節方麵同孟秦所規劃得有些出入,大方麵卻沒變。

那天撞見工人圍住廠辦的市領導,趕巧就是負責農業的副市長,同糧站的初步交涉暫定兩個月。

協商這期間的糧食等糧站恢複後再補上,算欠得。

如孟秦所想,領導也沒臉讓鋼廠自給自足。

尤其是在鋼廠緊跟腳步,不僅提前117天完成國家任務,還使產品質量有很大的提高,現在更是在困難時期想辦法自我解救,不像其他廠隻會伸手要。

領導一高興,當場拍案頂板。

聽郭主任偷偷打聽來得消息,說副市長回去後在大會上著重誇獎盛鋼,會上有領導幫腔,提起盛鋼之前的招待宴,樸實無華。

在如今一眾浮華風中,如同清流,引得省內一把手感歎,當場許諾糧食下來,第一時間把欠得糧食還回去。

鋼廠嚴書記笑得合不攏嘴,襯得其他廠領導一臉菜色。

書記回來,便正式開始宣傳。

整個廠辦都動起來。

廠委重新將名單劃分成組,組織部協同,工會安排場地,宣傳科更是鋪天蓋地的到處動員。

婦聯見縫插針,還動員起居家婦女共同勞作,喊著幫大家為小家的口號,還真爭取來不少幫助自家愛人完成工作的婦人。

孟秦一瞅情況不對,這不能要啊。

剛開始說得好聽,是為幫自家男人完成任務,時間長你家出人他家沒出鬧不鬧矛盾?

和男人一樣上工,那工資發不發?

部分工作有一定危險性,沒教導過的婦女去工作,有沒有危險?

萬一在這期間受傷,算不算工傷?廠裏賠不賠?

孟秦第一時間攔住婦女主任,把情況報上去。

婦女主任卻覺得孟秦見不得她好。

“你一定是記恨當初周長利搶你位置時,我沒幫你。”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反正婦女上工的,一律沒糧食給。”

“!”

婦女主任宣傳時,其中就打著一樣幹活一樣領糧的宣傳口號。

孟秦也知道婦女主任做不得主,跟郭主任掰開揉碎,故意往嚴重了說,將責任掛他身上。

郭主任怕擔責任,如孟秦所想製止婦女主任。

氣得她扭頭就走,腳落地的重聲足以證明她心裏多糟糕。

郭主任幸災樂禍,“你這會可是把人給得罪嘍。”

孟秦心裏罵罵咧咧。

勸退婦女主任的後遺症就是,她下午再去給元宵月亮喂奶,被圍攻起來。

婦女主任往外傳得話,她,孟秦,阻止大家夥掙糧吃飯。

孟秦心裏罵得人,除郭主任又加上個婦女主任。

她沒追上婦女主任出主意是對的。

這人兩麵派。

孟秦被圍也不著急,隻問她們去了能幹什麽?

“能幫一點是一點,那也好過在家閑著。”

孟秦又問她們擅長什麽?

一個個回答各種各樣。

孟秦笑著肯定每一個人。

“我們要理清楚根本,我們在家洗衣服、做飯、帶孩子並不是因為我們隻能幹這個,相反我們是為自家男人提供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避免他們被一些瑣事煩心,能專注工作。”

“現在手工車間成立,最缺什麽?”

“吃的啊。”

“是啊,應該說全鋼廠現在都缺吃的,那我們應該往這方麵努力。”

孟秦看眼托兒所角落春天才開的菜地,“看,那也是今年開的,讓不少來托兒所幫忙的人都能吃上一口不要錢的新鮮菜。”

“廠裏頭整理土地時,我發現有幾塊完全可以開荒耕種。”

“可現在冬天到了。”

“那就種冬天也能長的,糧食種不了就種菜,正好我知道幾種冬天也能栽的菜。”

在找到郭主任,讓他否掉婦聯帶領婦女進入車間前就準備好的。

老伴說,去年冬天他剛得到空間時,開菜地時,精怪們栽過幾種蔬菜,當時空間隨植物需求改變溫度,那一片菜地裏連連降雪。

冬季采收的冬寒菜,經霜雪洗禮的烏塌菜,葉片較厚,耐寒呈度驚人的甘藍菜。

秦則方去年冬季出貨時,得趙四不少好的反饋。

冬寒菜味嫩,烏塌菜甘甜,甘藍菜脆生,都是低溫也能生長的。

今年空間全部栽種上糧食,留下的菜種沒用武之地,她就想著利用起來。

“除了菜,還能種些洋薑,冬天多熬些薑湯喝能驅寒,預防感冒。”

“要是有的人力氣不足,也能像咱們家屬院自建的托兒所一樣,組成一個衛生隊,不求治病救人,可以去跟醫院護士們學學如何保持衛生,預防疾病,隻要勞動力不生病,就不會耽誤工作。”

孟許煞有其事地點頭,“確實,我聽說之前疫病就因為那些人不注意衛生才會被傳染。”

那次死了好幾個人,大家不約而同地將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拔高。

三勸兩勸,話題就被孟秦給說拐彎。

有上半年磨合建立托兒所的成功案例,孟秦話一說,就有頭腦聰明的自發組織起來。

別的不說,衛生隊就可以先組織起來。

去醫院護士那一了解,要勤洗手,喝開水,注意衛生,別隨地吐痰……

一聽,簡單!

幾個婦人一組把家屬區先給劃分,早晚清掃時不忘宣傳。

慢慢的,她們覺得家屬區麵積太小,自家男人還要去車間工作呢。

她們也不進車間,就在外麵檢查衛生,其中重點關注對象,單身宿舍!

這倒是讓之前建立的洗衣隊來活。

能幹的自己幹,躲懶的給把米或麵,就能找人幫忙洗衣打掃。

衛生隊幹出成就感時,開荒的地皮也被磨下來。

鋼廠占地麵積廣,空閑不少土地,有些去看還能瞧見前兩年建起的高爐。

地皮劃在廠子最邊緣處,離家屬院有些距離。

單距離阻止不了大家夥熱烈的幹勁。

扒掉廢棄高爐,重新開整土地,三篩兩翻的,幾十號婦女照著一天兩畝地的開墾速度,隨著人員的增加,成功在半個月內開除五十畝田地。

震驚全鋼廠。

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宣傳許久,可今天鋼廠的男人們才算見識到她們的厲害。

晚上回家,瞅著自家媳婦手上老高的血泡,僵硬的肩膀,紛紛獻上關心,一時之間家屬院氛圍空前得好。

婦聯那邊去哭訴的人成倍減少。

婦女主任疑惑,看著門可羅雀的婦聯辦,心酸地念叨:“都瞧不上我們,寧願挨打都不聽我的。”

關注家屬院進度的謝興敏:“……”

婦女的力量初步顯現,宣傳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派人去盯,打算深度了解後寫個專題。

一了解才發現,他們看得還是太淺。

婦人們分工十分明確。

鋼廠上萬人,就算女工人少,這其中女性家屬也有好幾千。

去開荒的人輪換著來,大多是已婚婦人。

家裏未出嫁的女兒或者體弱小媳婦,則被分配去育種。

廢舊的廠房裏,早早催著種子發芽,等田地開荒到一定數量,再移栽下去,減少發芽的時間。

且,開荒土地不像是鄉下成片連在一起,不知道哪個機靈鬼,學著鄉下生產隊編上號,幾塊地在一起的,安排固定的人照顧,為避免監守自盜,十天半個月輪換一次。

在大家齊心協力下,第一場霜降下來。

好多人提著心,生怕地裏的幼苗被凍死,直到吃完早飯趕到地裏後,掛著白霜的嫩綠菜葉依舊舒展,大家懸著的心徹底放鬆,開始期待。

同時,手工車間第四周的任務,全額完成。

除身體問題無法堅持勞作的,再無一人因精簡被迫離開。

夏光陽幾次買來的糧食,更是增加大家留下的底氣。

全廠空前團結。

小年這天,全新型戰鬥機試飛,性能全麵提升,且大大減少事故導致的死亡率,正式建立生產線,投入生產。

好消息中夾雜著壞消息。

秋收不景氣,城裏再降供應。

全國經濟重新調整,提出: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糧食是基礎的基礎。

重心調整,大幅度縮短重工業戰線,實行必要的關、停、並、轉。

盛鋼隔年的財政支持,比去年降低70%。

同一時間,鋼廠嚴書記看到辦公桌上最新的廠報專題:《冬天的綠色》

家屬院自發開荒的幾十畝田地進入收獲期,寒冬大雪中采摘的綠色蔬菜,成為最成功的振奮劑。

剛剛還發愁的嚴書記,做個決定。

鋼廠要自轉。

……

孟秦趕在第一場雪前,搬回柳條胡同。

新蓋的紅磚房氣派整齊,土炕是原來的兩倍大,秦則方提前帶上好木材,委托二姐夫重新打一套新家具。

牆麵刷白,空間寬廣,棕紅木的家具擺放進來,低調又大氣。

照秦念念的話說,比之前更像領導家。

暖鍋秦則方隻邀請三個姐姐。

秦昭昭帶著雙胞胎和黃華來,大炕邊上豎起圍牆,把雙胞胎往炕上一放,帶著剛學會爬的元宵月亮,滿炕亂竄。

秦念念嫌棄距離遠帶孩子費勁,隻跟木成林把剩下費工夫的幾件家具拉來。

秦盼盼沒來。

“她到底離婚沒?”秦念念問大姐。

秦昭昭無奈,“離了,要走三個閨女。”

孟秦聽著,想到搬家那天意外在前院子裏,看到秦盼盼帶孩子。

那次她找來幫忙,之後孟秦就沒再見過她。

周建成被他爹影響,抓走後,家裏婆婆折騰,秦盼盼見不得孩子受罪,鬧了好幾個月才離成婚。

後來楊大娘來說,秦盼盼回娘家也過不好。

薛琴頭胎是個兒子,在朱婆子麵前抖起來,十分不待見這個離婚的小姑子。

朱婆子也不待見,主要不待見她離婚還把三個拖油瓶帶回家。

秦家見天吵鬧。

孟秦想了想,提一句,“聽說小嬸在給三姐安排相親,上次我帶元宵月亮剃胎發,看到三姐和人在飯店見麵。”

秦念念睜大眼睛,想問她怎麽樣時,忽然轉頭看向大姐。

秦昭昭見瞞不住,“黃華回來提過,對方三個兒子,前頭兩個老婆生的,都是身體不好去,想再娶一個。”

“娘昏頭了吧,這樣對象介紹給盼盼,她又不是沒工作。”

秦盼盼離婚歸離婚,工作沒丟,不然她娘在盼盼眼皮子底下才不敢折騰她那三個閨女。

三姐妹裏頭,外人都說她秦念念口,實際上最凶的是秦盼盼。

打小就敢跟小三幹仗,小四打架,小五出來也就被盼盼欺負過。

“不行,我得找盼盼說說,你一起。”

秦念念拉著秦昭昭去找秦盼盼。

孟秦腦子裏冒出這麽一句話後,自己都給自己繞暈過去。

結果是,鬧騰完當場答應的好,人一走,朱婆子故態複萌。

鬧來鬧去,朱婆子沒能把秦盼盼嫁出去,也沒能說通她,秦盼盼也沒能壓下老娘,倒是教訓得薛琴老老實實。

孟秦就發現,薛琴許久沒再盯著她,專心針對秦盼盼去了。

雖然有點不厚道,孟秦還是挺開心。

……

在開心中,度過重生的第二個年頭。

這一年有點艱難,困難很多。

孟秦卻覺得無比充實,等嚴敏找她,說她爹想見她一麵時,孟秦都沒什麽激動。

等收到消息,得知家屬院栽種的綠色蔬菜是她指導的,給她安排個新活。

種地。

這次不全是婦女勞動。

全廠卡著任務來,其餘人全部去開荒,曾經閑置的一些土地,他申請全部轉為耕地,打算開春化凍後開荒栽種。

書記放權,表示專業的事情要專業的人來。

孟秦:感情之前勞模沒白得。

擼起袖子加油幹。

困難的六一年,鋼廠在自給自足中運轉,年底產量上交,震驚一眾領導。

盛鋼創造奇跡,是全省唯一一個,在降低支持後,還能保證產量增長的企業。

連續兩年,盛鋼都是絕對的優秀企業。

農業逐漸恢複,最明顯表現在供應穩定上。

雖然價錢提高,數量減少,長期穩定便是個好消息。

年底大會,孟秦這農業指導領到新任務。

上頭逐漸提高鋼廠產量,之前扒掉廢舊高爐開荒成田的耕地將重新更改用地屬性。

這兩年盛鋼良好地保持技術革新的傳統,部分工作已經完全視線機械全自動化,廠裏開會決定,擴建。

孟秦沒意見,去年夏天她順利小升初,如今學習一年的初中課程,著實有點壓力。

能卸掉盯地的擔子,回辦公室摸魚,也挺好的。

孟秦突然患得患失,撐起身子問老伴。

“我還能回辦公室吧?”

這兩年,她到處跑,鮮少坐辦公室。

“你檔案還掛在廠委,沒變動。”秦則方伸手把人摟回被窩裏。

孟秦伸手抵著他,掌心下是結實的胸膛。

當年瘦成排骨的人,廢三年功夫,總算是養出一身腱子肉來,摸著手感比以前好太多。

小手扒著領子亂動,把秦則方給摸出火來。

“不要鬧。”

“不能碰?”孟秦拿眼睛勾人。

“恩,最近太累,過幾天。”

孟秦眯起眼,總覺得老伴不太對勁。

手順著肌理向下滑去,落在小腹上也梆硬,要說感覺,就是有點燙手。

還想下去,秦則方給抓住手,攥著搭腰上,抬腿壓住她不老實的兩隻腳。

“睡覺。”

孟秦皺眉,磨著牙趁機咬他下巴上,。

“你在外頭有人了?”

“沒有。”

“難道老秦同誌你上年紀,開始不行?”

“……”

“不回答那就是真的,完蛋,我還年輕,這怎麽辦,真要守活寡呀。”

妹妹睡隔壁,孟秦鬧老伴也不會太大聲。

故意貼著他耳朵,用氣聲說話,孟秦能明顯感覺到他動靜,都開始戳人,這都不幹?

腦袋被按在胸腔,艱難運轉著,被窩裏的熱氣一熏,很快睡著。

第二天洗漱完,後知後覺想起這事,覺得有被敷衍,當即決定今天孩子讓他收拾。

洗完臉把涼冰冰的手往老伴肚子上一放。

“你去把元宵和月亮喊起床。”

截止臘月,元宵和月亮已經兩歲半。

用孟秦的話說,倆孩兒完美繼承他們爹的聰明腦袋和她們娘的動手能力。

就是差異有點大。

元宵八個月先扶牆學會走路,死活不願意開口。

月亮八個月開始喊媽媽,能坐著就絕不動。

孟秦一度以為,她當時懷得是一個孩子,硬生生分成倆。

之後一歲半的月亮為躲哥哥的黑手,硬生生學會走路。

兩歲的元宵為口吃的,開口喊爹。

孟秦沒等倆孩子夠一周,為鋼廠開田的事忙起來直接給斷奶。

她靠著牆壁,瞅著秦則方從被窩裏拎出個圓滾滾。

孟秦:斷奶沒錯。

之後小小的月亮被她爹抱起來,小手軟軟地揉著眼睛。

孟秦:怪她斷奶太早。

“媽媽!”元宵拽著她褲子,“飯飯。”

孟秦沒抱他,小胖墩一個真抱不動。

一早準備好的早飯已經備在桌上,留老伴幫月亮,她領著雲霄坐在二姐夫專門加高的兒童椅子上。

像後世那種,孩子麵前加層板子,帶格固定碗盤,打磨光滑的木頭小勺子塞元宵的胖手裏,讓他自己吃。

加老南瓜熬得米粥稀爛,半碗蒸蛋,元宵胃口好,她蒸得奶饅頭,小孩拳頭大的能吃倆。

人家吃一口小腿勁勁地蹬一下,快樂得不行。

另一邊,擦完臉的月亮坐在元宵旁邊,盯著飯碗就眼巴巴地去瞅小姨,嘴巴可甜了,張嘴姨姨、姨姨地喊。

十次有九次能得逞,孟許心軟地端著碗,一勺子蛋羹一勺子粥往月亮嘴巴裏送。

孟秦攔她,“讓她自己吃,你越喂她越不愛動手。”

說著把人扯回飯桌上。

月亮抿完嘴巴裏的飯,濕漉漉的大眼睛就盯著小姨。

孟秦臉伸過來,母女倆對看一眼。

月亮眨眨眼,眼睛水霧也沒了,可憐也沒了,軟弱無力的小手抄起勺子,慢吞吞地開始扒碗。

人家元宵勺子舀著往嘴巴裏送,月亮下巴放麵前板子上,嘴巴湊碗旁往裏推,以至於她飯桌小板都比元宵高兩截,到鎖骨那。

就是怕她人兒小,長期低頭吃飯弄彎背。

孟許看得心軟,卻也不會當著孩子的麵去反駁姐姐。

“大姐,之前大哥和嫂子離開時跟我說,讓我今年回家過年,二姐準備年前結婚。”

孟秦這才想起來。

念出農作物收成好些,孟李在家裏借一圈錢,最終還是咬牙帶著張秋花去醫院一趟。

都說因果有定,前年他們信口胡謅要動刀子,誰曾想這次認真檢查後,還真要動刀子。

好歹小手術,手術結束住院三天,孟李就帶著張秋花回家休養。

這次來,倆人很老實。

因為前年秋收不成,那兩年的糧食都是孟秦騙人說,從自己和孩子的供應裏省著扒拉給家裏的。

吃飽不可能,但餓不死。

今年春收糧食見好,到秋收才算還完公糧,家裏有點餘底。

之前一直忙著沒時間回娘家,孟母也專門托人帶消息,說二閨女結婚讓她回去一趟。

上輩子在她之後出嫁的孟尤,這輩子硬生生拖到二十歲才點頭願意結婚。

孟秦多少能猜到點,孟尤心裏生氣,氣她管孟許不管她。

特別是她答應給孟許在身邊找對象後,孟尤想拖黃這門婚事。

哪知道災年對方也不想家裏進一張嘴吃飯,倒是莫名契合上,直到今年情況好轉,實在拖不下去。

“趕著廠裏放假再回去不耽誤,你到時候跟我們一起走,你自己我不放心。”

養了兩年的小姑娘,如今個子抽條,發育良好,成天陪著孩子還養出一身白皮子。

她想到楊大娘之前專門跑來問她的事,笑著扭頭。

“有嬸子給你介紹對象,等年後回來見見?”

孟許小臉一紅,端著碗不好意思,卻還是抬頭說:“姐,我還小。”

十七確實小。

可是,“在娘那,十七歲該定下來,今年喊你回去肯定會問,你有什麽想法?”

再一個,十七歲的大姑娘,對未來總要有些自己的方向。

“我現在就想著幫大姐帶好元宵月亮。”

一旁的馬屁精·月亮:“姨姨好。”

孟秦回頭,“你娘我不好?”

“娘娘更好。”小嘴濕乎乎的就往她臉上啪。

孟秦抿嘴笑,又開心又嫌棄。

“還吃不吃。”

月亮靠著椅子,低頭看眼小肚肚,慢慢搖兩下頭。

多一下都嫌累。

孟秦拿毛巾給她擦嘴,不忘同妹妹說:“不想孩子,隻問你自己。”

她見孟許沉默,“你之前不是有上掃盲班,想不想去上學?”

這話之前問過,孟許拒絕去學校,自己晚上去掃盲班學習識字。

孟許咬著軟肉,“姐,我想跟肖漫姐學手藝,不想去上學。”

“……”

孟秦清了清嗓子,“想學手藝是好的,但是跟肖漫……你要不換個老師?”

鄰居三年,她就沒見肖漫出過門。

也是房子重建後,孟秦才知道,原來正房背後有小門,直通廁所,還是和公廁分開的單獨一間。

用仇亮的話說:那是他加錢給自己媳婦加蓋,寫她媳婦名的。

就很無語。

屋裏還開有水房,專門挖得一口壓井。

反正吃喝拉撒全能在屋裏解決,死活不出來。

這兩年她也算看透,仇亮沒什麽囚禁愛好,但肖漫仿佛有些病狀,無法見人。

“我怕你嚇著你肖漫姐。”

孟許有些發愁。

孟秦想想,給她個機會。

“你自己試試看,如果被拒絕,我給你換個師傅。”

“好!”

看眼時間,孟秦起身同孟許趕緊把鍋碗給收拾幹淨,秦則方那則把元宵月亮的圍嘴給摘下來,洗幹淨小手小臉,等媳婦那弄好,再一起出門。

半路孟秦奔廠辦,孟許帶著元宵月亮去托兒所,秦則方回研究室。

是的,小秦工調職離開製造廠,進入研究室。

因為前年同航械的那表層材料合作,才讓盛鋼保留30%的財政支持,這讓廠領導看到希望。

反正產量壓著,不如搞研究去。

期間有幾個全自動機械的改良,秦則方功不可沒。

去年考級,更是順利通過七級。

成功地成為繼秦伯和後,七級工裏唯一的獨苗苗。

秦則方步入研究所,迎麵就看到有人笑容滿麵地衝過來。

“小秦工,好消息,Z60投產後第一批戰鬥機,今天試飛成功!”

“太好了。”

“電話裏航械那邊邀請您去慶功,小秦工,你對於調職去航械,真不動心呀。”

秦則方笑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航械派來的臥底呢。”

對方抓抓頭,“就是好奇,這兩年的情況,明顯航械發展更好,替您覺得遺憾。”

“我一點也不遺憾,盛鋼挺好。”

“也是,那慶功會去嗎?那邊等您回電話。”

“我去去就來,你把材料先整理出來。”

秦則方去回電話,道喜後婉拒參加慶功宴,為一頓飯不值當。

一走就兩天,誰幫他媳婦帶孩子。

閻育博十分遺憾,果斷電話後揉著眉心,怎麽也想不通。

秦則方的心是石頭做的?怎麽就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