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媳婦裹亂
◎獎勵一口老大的鐵鍋呢。◎
熊素素哈哈大笑, “我不著急,不過我想去湊熱鬧。”
孟秦想著差別不大,應了。
等把客人送走, 孟秦看著客廳一片狼藉,簡單把碗盤收進鍋裏, 明天再洗。
“放那我來。”秦則方拿起掃帚。
孟秦確實累,放下最後一把筷子,坐板凳上揉了揉腰。
秦則方偷偷看媳婦一眼, 斟酌著開口,“你真打算幫建國?”
孟秦輕嗯,倒是好奇,“我看他們兄妹兩個都不認識你。”
“沒來往過。”
“那我還是得找個機會把親戚關係挑明, 最後再誤會我別有居心。”
“挺好,都會成語了。”秦則方稀罕道。
“瞧不起誰呢,就你一天教十來個字的進度,慢死了。”孟秦嫌棄。
“慢慢來。”
孟秦撇撇嘴,慢什麽呀, 難不成真跟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上五年學。
“等過完年,我去學校看看,還是要把學籍給掛上,你上班幫我問問廠裏學校給不給掛。”
“好。”
說話的廳堂打掃幹淨, 秦則方兌了水洗漱。
孟秦站起來, “我去拿毛巾, 忘收了。”
拉開門, 窗戶旁斜拉的繩子上掛著白天洗幹淨的毛巾, 拽著尾巴扯下來, 轉身掃到正屋,等洗漱完躺**,孟秦腳伸出被窩踢了隔壁被窩的人。
“你今天請仇科長是臨時起意吧。”
秦則方摸了摸腰間被擰的肉,現在摸摸還能感覺到疼。
“下次再請他我肯定問你。”
“誰說這個了。”孟秦蹬他,“仇科長媳婦是不是不住這?”
她隱約記得,仇科長是轉業到鋼廠的,家不是本地的。
“咱們搬進來這些天,我一次都沒見過仇科長媳婦。”
“不知道,聽人講仇科長說他媳婦不愛見人。”
“?”
孟秦撐起胳膊,“成天進出都鎖門,是不愛見還是不讓見。”越想越覺得嚇人。
秦則方歪頭,媳婦水靈靈的眼睛裏全是震驚,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知道。”
“瞎跟你白話,什麽都不知道。”
……
睡前,孟秦特意囑咐老伴,第二天喊她起床。
迷迷瞪瞪被喊起來時,外間廚房已經恢複原樣,自家小湯鍋裏熬著小米粥,已經悶出米油,鍋碗洗刷幹淨被送還給梅嫂子家。
洗臉水也兌好放在板凳上,孟秦瞧著清爽利索,心情倍好。
就著半條醃黃瓜喝了一碗小米粥,就穿好棉衣,裹起頭巾,戴上手套,全副武裝等著老伴出門。
“你好慢,磨蹭什麽呢。”
一轉身,被老伴往身上掛了個布包,她摸了摸,“裝的什麽?”
“餅幹,糖,你早上沒吃多少,餓得時候摸兩口,中午就不回來了。”
孟秦沒意見,和老伴並肩出了門。
……
前頭朱婆子盯著薛琴洗完碗,才帶她出門。
打水的楊大娘瞅見,“你娘倆感情真好,上哪都一塊。”
朱婆子立馬來勁,得瑟道,“誰讓廣子媳婦手藝好,被我們食堂夏師傅看上,要去當大廚師,照我意思她都懷孕了,擱家歇著才好,沒辦法,食堂需要啊,就是懷孕九個月,咱家也得上,就這覺悟。”
楊大娘:“……”
吹,就吹。
聽著話的穀大娘走出來,“廣子媳婦被夏師傅看上了!哎呦,真不得了。”
一大早被使喚一肚子氣的薛琴瞬間抬起下巴,“哪有大娘說得那麽好,還沒定了。”
楊大娘和穀大娘對視一笑,誇了幾句不要錢的好話。
朱婆子理了理圍巾,“我們得走了,再晚上班得遲到了,真羨慕你們成天就在家躺著。”
穀大娘:“……”
楊大娘不慣著她,“是該羨慕,我五個兒子掙錢孝順我,說我以前養他們小,現在論到他們養我老了,勸都勸不聽,次次來好吃好喝地送。”
“老朱你不知道,那大白兔甜的膩牙,餅幹說是老字號我吃也就那樣,倒是上次帶回來的桃酥,嘖嘖,那叫一個香。”
“你家方子送你啥了?看我這腦子,人家方子不是你兒,那廣子呢,廣子媳婦你們小兩口每個月怎麽孝敬你娘的,咋還走了呢,咱接著嘮啊。”
楊大娘看著朱婆子氣呼呼離去的身影,笑得見牙不見眼。
穀大娘看笑話,“你這嘴也是不饒人。”
“誰讓她得瑟的,一廠食堂雜工真把自己當後勤部長了,看了就煩。”
抬頭瞧見路過的秦則方夫妻倆,“方子,去上班啊,瞅瞅這才搬出去幾天,氣色好多了,還是自己過日子舒坦吧。”
前頭剛出院的朱婆子一個踉蹌,差點栽跟頭,氣惱地回頭,看薛琴木著站在原地沒跟上來,衝著嚷嚷。
“死人不成,沒看見我差點摔了,沒眼色的東西,怎麽就叫廣子碰上你這甩不掉的婆娘,趕緊跟上來,別一天天的光想著自己,不孝順老人遲早天打雷劈!”
孟秦聽著這指桑罵槐的話,跟老伴說:“你可注意點,千萬別被那些個不要臉的老娘們貼上來,指不定是想掏空你的兜,敲碎你骨頭榨油呢,別傻愣愣,人都越老越精。”
餘光瞧見朱婆子捂著腦袋,顯然氣個不輕。
孟秦故意在她身邊停了一下,勾著唇笑,“嬸子,上班呢。”
朱婆子死命瞪她不覺得解氣,扭頭罵起薛琴。
薛琴氣哭。
關她屁事啊!
……
孟秦心情極好,這份愉悅在經過廠公告牆時,再次攀升。
她控訴老伴,“你上下班經過,都不要說把這事告訴我。”
公告牆上,貼了好幾天,有些泛黃的紙張上,通報了對朱大軍的審查結果。
朱大軍就是那朱醫生。
通報上說,驗證了朱大軍媳婦劉淑霞的證詞,主謀另有其人,但朱大軍違反規定,醫院總部抹了他的醫生職稱。
鑒於朱大軍認錯積極,組織要團結一切有用同誌,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
於是,朱大軍從正兒八經的醫生,變成了護士。
孟秦笑死,“還能這樣的,他人不得氣死,可惜了,這要是誰紮針落到他手裏能好嗎?”
“醫療人員緊張,這是廠裏和總院商量後的結果。”
廠裏人都覺得懲罰太輕,就是對朱醫生本人打擊很大,因為對他不信任,現在去廠醫院的病人看到護士是他立馬就要換人。
從人人敬重,攀交的醫生,變成受嫌棄的護士,工資也降至最低……
“朱醫生把朱同誌怨上了。”
孟秦挑眉,“這都不報複?”
秦則方垂眸,眉心微蹙,孟秦一看他這表情,立馬製止他。
“你閉嘴,我不愛聽的話你憋著,別跟我說。”
【好凶。】
孟秦白他一眼,“上你的班去,我自己去食堂。”
原本還想問問,廠裏為什麽對朱婆子沒懲罰,現在也不想問了。
秦則方像是看穿她在想什麽,臨走前解釋一句。
“不看僧麵看佛麵,秦家在廠裏親戚太多,影響力大,秦主任又專門拜托爺爺去廠長家走了好幾趟求情,廠裏也要降低負麵影響。”
……
該懂的都懂,但不妨礙心裏不舒服。
於是等到了食堂,看到朱婆子在那得意洋洋地斷定薛琴手藝是最好一個時,孟秦站出來。
“那就比一比。”
“光靠嘴說湊不齊一桌菜,直接靠本事說話。”
“今天敢來的,誰沒個看家手藝,總得給個亮相的機會!”
這話一出,立馬博得了在場所有人的歡心。
“就是就是,現在人民當家做主,不能搞一言堂,比比真本事。”
“我祖傳的手藝,吃過的都說好。”
“小丫頭片子真懂做飯?別是走後門,故意吹的。”
這就是搞個人針對了,因為說話的人正斜眼看著薛琴,撇嘴不屑。
薛琴怒極氣得跳腳,“比就比!”
朱婆子攔都攔不住。
蠢貨!
她都跟其他廚師商量好,到時候一起選薛琴就行,板上釘釘的事被人說幾句怎麽了,腦子長泡啊非要跟人去比。
她看眼食堂目前臨時做主的何師傅,夏師傅傷了手,最近請假,食堂歸何師傅管。
何師傅輪著勺子敲得邦邦響,“吵什麽吵,比什麽,比什麽,不廢糧食不廢菜啊,現在各地供應困難,哪能拿吃的給你們糟蹋,不比。”
鬧哄哄的食堂安靜幾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確實現在糧食比啥都金貴。
孟秦沒被嚇到,捏著手套反問,“那食堂打算怎麽定人選?”
何師傅看孟秦,眉眼耷拉,“臨時人選已經定下來了,就薛琴同誌,我們食堂的幾個都嚐過她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孟秦靜靜看著何師傅,“我不服。”
何師傅沒想到她還來勁了,“現在食堂我說了算!”
孟秦絲毫不懼,“好不好,人民群眾最有發言權,我們嚐過才算數。”
何師傅眼瞅著要壓不下躁動,大聲喊起保衛科,要把她們這群婆娘給轟出去。
保衛科的人沒喊來,薛琴踩著板凳站起來,振臂高呼,“做就做,你們擎等著瞧!”
何師傅:……傻逼!
他冷笑著,也不再當那出頭鳥,朱婆子給的那點好處,也就夠他剛剛攔兩句的。
就沒見過扯自家後腿的。
何師傅一生氣,冷哼著說:“行,那薛琴同誌你就讓大家心服口服,後廚牆根有一籃子菜,就用那個做吧。”
……
薛琴信心滿滿,等看到東西,傻眼了。
三顆凍壞的爛白菜,半籃子長芽的土豆,老掉牙的豆角,還有一開兩半的糠心蘿卜。
薛琴往底下扒拉,“沒了?”
何師傅:“這還不夠,十來斤的菜。”
“可這都壞了。”薛琴聞著一陣陣爛白菜的味,覺得惡心。
“你不是要證明自己。”何師傅勾唇,“你要是不樂意,現在放棄也沒關係,我換人。”
薛琴看向婆婆,朱婆子也皺眉,“何師傅,今天早上食堂來了不少菜呢。”
何師傅義正言辭地批評,“那些是要供應生產人員的,怎麽能隨便挪動,就說能不能行吧,不行趁早換人。”
朱婆子震驚。
想不通剛剛還好好的人,怎麽突然就翻臉了。
孟秦趁機爭取,“何師傅,她要是不願意,您看換我唄,我能行,我們鄉下最見不得糟蹋糧食了,這些菜明明都好好的,能吃。”
何師傅多看孟秦一眼,沒點頭,給了薛琴最後一次機會。
畢竟他收了東西,做人要講誠信。
他問薛琴,“做不做。”
薛琴見孟秦出來要搶,立馬點頭答應。
何師傅點點頭,又指著孟秦說:“你跟著一起做,沒有對比也瞧不出好來。”
哼!做人不止要守誠信,還得靈活。
薛琴不幹,“她憑什麽啊!”
孟秦幹啊,“一會大家夥嚐嚐,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盡管提。”
原先覺得沒戲要離開的人,立馬留下。
有心裏還惦記著被選上的人,也找到何師傅問,能不能用那籃子菜一起比,反正十來斤,一人分分也不少。
何師傅比剛剛好說話多了,大手一揮全同意了。
……
孟秦被分了半個糠蘿卜,一顆爛白菜,芽土豆都被其他人哄搶完了,她沒趕上。
最後做飯的有四個人,除了她和薛琴,一位小五十歲的文大娘,一位三十多歲的牛嬸子。
後廚食堂灶口多,一人分了一個,其餘人就沒讓進,全等在外頭食堂。
孟秦正處理著爛白菜呢,身邊覆蓋了一道身影,一扭頭,看見夏光陽,想到了受傷的夏師傅。
“夏師傅傷沒大礙吧,怎麽突然受傷了。”
夏光陽心虛地摸摸鼻子,避重就輕,“養段時間就好。”
“真的?”
【那肯定不能跟你說,因為我要轉采購把我爹氣著,他那擀麵杖打我的時候,手給摔沙發上了。】
“……”
倒黴孩子。
孟秦心裏丟他一百個白眼,想到上次夏師傅願意支援她五塊錢的情分,雖然她沒要。
“夏師傅自己在家也無聊,一會我去的看看他。”
“別!”夏光陽十分抗拒,“有這時間,你不如多跑跑肉聯廠,那邊到底能不能成,好幾天也沒得你個信。”
他現在越想越覺得自己被騙了。
“你放心,要真成了我也不讓你白幫忙。”
“快了快了,你現在都還是個學徒工,介紹了也沒用,本身鋼廠就跟肉聯廠有一定的供應,你拿不到更劃算的實惠,人家為啥要撤了現在的采購換成你,而且隻有一個供肉去到也不行吧,你其他的都找好了?”孟秦悄悄挖坑。
夏光陽點頭,“那當然,我就適合幹這個。”而不是成天被老爹壓著去切土豆絲。
孟秦:“那給你一個展示自己實力的機會,我差點麵粉和一個雞蛋,大蔥也搞點來,啊,還有油。”
夏光陽:“?”
他指著自己鼻子。
孟秦替他確認,反問,“弄不來?”
“憑啥呀。”夏光陽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人被騙一次就夠了!
孟秦處理完白菜,撐著灶台看夏光陽,跟他說:“何師傅和夏師傅一直不對付吧。”
“恩,食堂老黃曆了,好多人都知道。”
“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夏師傅傷輕些,按一個月算,何師傅不趁著山中無老虎的時候充大王。”
夏光陽沉默。
雖然他爹說做廚子憑得是一手硬本事,靠歪門邪道走不久,但萬一呢?
廚房油水這麽大,沒人願意一直當萬年老二的。
夏光陽不笨,反而腦瓜子轉得很快。
見孟秦指著她自己,信心滿滿,不確定地問,“你手藝真行?”
孟秦也不氣,“行不行,你就弄來那麽點東西,虧不了,成了咱們互幫互助,不成就當增加點成本看清我的麵目。”
笑話,她在廚房待的時間都快能趕上你爹了。
還行不行。
……
如孟秦所說,這點東西也不值當夏光陽去找供貨方,直接跑回家一趟,從老娘的菜窖裏抽兩顆大蔥,壇子裏撿倆雞蛋,麵缸裏挖二斤麵粉,油罐直接整個抱走。
養傷的夏師傅看他上班時間回來,沒好氣地攔住人。
“你東西往哪拿?”
夏光陽原想糊弄,臨了突然改口,“爹,食堂辦比賽選臨時替你手藝的小灶師傅,我看好一人,資助點東西,你要不要一塊去看看,當個評委。”
關於做飯的,夏師傅都感興趣,“那我是得去看看,怎麽個比法,你跟我說說。”
“好嘞!”
父子倆一路聊一路走去食堂,非飯點,人還挺多。
有人發現夏師傅,瞧見手問了病情,得知是和他們一樣來當評委的,拉著坐下聊之前發生的事。
許多夏光陽不好說的話,大娘們挨個逐句告訴了夏師傅。
夏光陽拎著東西去後廚,發現別人也偷偷自己加了東西,跟孟秦嘀咕,“大鐵鍋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
孟秦停下攪拌的手,“什麽大鐵鍋。”
“你不知道?當小灶師傅,除了按天算的工資外,因為是救場,表現好還獎勵一口三十四的大鐵鍋。”
三十四是鍋口尺寸,是家用最大麵積的鐵鍋了,足足能應付□□口人。
孟秦呼吸慢一拍,昨兒梅嫂子那口鐵鍋也才三十。
她頓時來了精神,義正言辭地說:“比賽無論大小,都該全力以赴!你來的正好,幫忙。”
她的優點是三十年沉澱下來的廚藝。
她的缺點是這具十八歲的身體,沒有一點力氣,那就隻好找外援嘍。
合理利用一切嘛。
糠心的蘿卜切絲,根根均勻,看得一旁夏光陽目瞪口呆。
看眼她的手,再看眼自己的手。
“我確定,我不適合幹廚子。”
他切了好幾年的土豆絲,愣是達不到她這程度,收起玩笑的神情,心裏開始認真對待合作這事。
他想,孟秦身上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
怕耽誤食堂中午做飯,何師傅就給了一個鍾的時間。
文大娘最先結束,她炒了一盤地三鮮,醋溜了一盤白菜心,因為處理過,菜量顯得有點少,規規矩矩的擺在盤中央,看著很像那麽回事。
牛嬸子則粗放得多,得的豆角、白菜、土豆,蘿卜,直接做了一盆亂燉,加了大醬,色澤鮮亮看著特有下飯的食欲。
薛琴緊隨其後,一盆燉四白,白菜、粉條、五花肉和燉豆腐統稱四白,土豆條和四季豆炒肉,肉香一飄能竄老遠。
孟秦一瞅,就明白薛琴的小心思。
現在人肚子裏卻油水,誰也不能睜著眼睛說肉不好吃。
瞅那一盆,少說去了一斤五花。
朱婆子能願意?
她要是願意,那這找小灶師傅怕是沒表麵上看得那麽簡單。
卡著點,孟秦將最後點丸子撈出來,讓夏光陽幫著端出去,她做了一道爛糊白菜湯和炸蘿卜丸子。
原先是想煎蘿卜絲餅的,誰知道夏光陽給力,油帶得多,就臨時改換成炸,主要丸子一粒粒的,也方便人分。
她們出去時,外麵文大娘和牛嬸子的臉色特別難看。
因為不少人都搶著去嚐薛琴燉的肉,根本沒人來她們這光顧,看起來結果一目了然。
“這菜燉得真香,味可真足。”
“我搶了片肉,好吃死了。”
“薛琴同誌的手藝很可以嘛,別人的都沒這香。”
薛琴得意地抬起下巴,看到孟秦走出來,挑釁地看她,“大家都說我做得菜最好吃,不想嚐其他的了,怎麽辦,你白做了。”
孟秦原本沒想理她,掃了眼她做的那盤炒菜,皺起眉頭。
“你這菜燒多久?斷生了嗎?”
“你懂什麽,時間長肉質老了柴,土豆久了麵,現在剛剛好,吃著脆生。”
“傻逼。”
孟秦板著臉指著那盤土豆豆角燒肉,“長芽的土豆和老豆角不悶熟吃容易食物中毒,你們剛剛誰吃過這道菜。”
薛琴覺得孟秦就是來砸場子的,“你胡說八道什麽,土豆豆角誰家不是年年吃,就沒聽說過有吃這個中毒的,你別正經比不過我,就故意說些惡心的話抹黑我。”
“現在去醫院還來得及。”孟秦再次提醒。
“你們吃完有感覺不舒服嗎?”薛琴大聲問。
剛剛被中毒倆字嚇到的人慢慢回神,紛紛搖頭。
“沒啥感覺。”
“美著呢,我能把一盤子吃完。”
“有些人輸不起就別比。”
薛琴趾高氣揚地衝孟秦說:“聽到沒,你要現在認輸,我可以選擇原諒你剛剛罵我。”
孟秦視線掃過薛琴跟前的人,決定不管他們了。
一盤菜分著吃,中毒量也不會太重,長個教訓吧。
……
不過,“吃過那到菜的,別來我這嚐了。”
孟秦堅決地劃開一道線。
別後麵中毒再賴她做菜不幹淨,那才惡心人。
這話戳了馬蜂窩,不少人看孟秦的眼神都變了。
“真是個小心眼,就這點事還記仇。”
“不吃就不吃,沒聽朱大娘說她是鄉下來的,能做出來什麽好吃的。”
“哎!什麽味好香。”
“你也聞到了?聞著不像肉香。”
“好像是油香,近了近了。”
被抓著當長工的夏光陽,將孟秦做好的菜放下,丸子炸得金燦燦,不知道加了什麽,飄過來的香氣特別勾人。
加之隔壁薛琴那盆肉端出來一段時間,低溫加持表麵已經凝上一層豬油,封住了肉香。
人慢慢轉移到孟秦那桌前,突然,孟秦攔住一隻手,“你不能吃,我說過,剛剛嚐了薛琴那道炒菜的人別來,我記性好,剛剛吃過的臉都記住了。”
對方被抓個正著,有點尷尬,麵子薄就收回手。
可有人厚臉皮,硬要蹭上來理論為什麽不讓他嚐時,夏師傅走過來。
他剛剛已經嚐過前麵文大娘和牛嬸子做得,家常菜滋味足,這是優點,缺點是火候控製不行,影響了口感,不功不過吧。
還沒嚐薛琴的,因為人太多,他手受傷擠不進去,直到聞見一股香味。
夏師傅看了眼孟秦,夾起一顆丸子。
形狀圓潤,粒粒大小均勻,這手量的度沒個幾年的練習做不出來。
一口咬下去外焦裏軟,蘿卜的糠心處理過,吃不出半點異感,麵糊攪拌時上勁均勻,有嚼頭,隻是嚼著嚼著,除了調味的鹹鮮,還有點淡淡的麻和辣,初時不覺,越嚼越帶勁。
“你調味時添了花椒水?”
孟秦笑著點頭,“對,夏師傅舌頭靈嘛。”
夏師傅感受著舌尖淡淡的麻,接過兒子手裏的碗勺,嚐了口爛糊白菜湯。
雞蛋是炸過的,麵粉幹鍋炒掉水分,加水後再下的白菜,湯濃,味鮮,應該沒怎麽刻意調味,咬一口白菜還能品到點食材原有的甜,中和了剛剛丸子的那一點麻。
他可以想象,丸子配湯,在冷冷的冬天裏最後吃出一身汗的感覺。
夏師傅把勺子還給兒子,還想再嚐個丸子,低頭發現空了,無奈地笑笑。
“味不錯,可惜不適合大鍋菜。”
炸丸子費油,炸雞蛋也費油啊。
孟秦笑笑沒答。
選的是小灶廚子,那憑的就是手藝,真做大鍋飯她還不來了,那多累人。
……
夏師傅留下評語,扭頭看薛琴那沒人了,挪步過去。
薛琴等半天了,夏師傅對孟秦的誇獎在她聽來刺耳極了。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誇成這樣,輪到她時再說孟秦不如她,那不就徹底把人踩腳底下了。
薛琴想到這,主動遞上筷子。
夏師傅垂眸,眉頭微皺,遲疑了下嚐了口凍豆腐。
時間短了,按理豆腐裏應該吸滿了湯汁,咬下去汁水四溢才對,再說味調得太厚重,燉四白吃得就是原滋原味,嚐得就是湯濃味美。
現在這不叫湯,叫醬汁。
他直接放下筷子,為了不浪費糧食,委屈自己吞下那塊豆腐。
薛琴愣住,“夏師傅,還有一道沒嚐呢。”
“不必了,你的手藝不合格,應該沒做過幾頓飯。”
嘩——
現在炸鍋了。
換了別人肯定還能得幾句質疑,可夏師傅祖上是做禦膳的,祖傳手藝,廠裏也是公認夏師傅做飯最好吃。
一句話蓋章蓋章定論。
突然,有人想起剛剛孟秦說過的話,拿來問夏師傅。
“薛琴同誌另一盤菜,吃了會中毒嗎?”
夏師傅這才去仔細打量,隻一眼就變了臉,衝著孟秦怒喝,“土豆生芽的地方必須剜掉,豆角老了必須煮熟,你連這最基本的都不懂,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做飯!”
朱婆子不幹了,“夏師傅,你以前在後廚不經常念叨做飯火候最重要,過了就變味了。”
咋現在這麽兩樣說法。
又想到夏光陽剛剛一直在幫孟秦,心有懷疑,“你不會是被誰買通了,故意說一個好三個不好吧。”
朱婆子把另外兩人也拉下水。
文大娘和牛嬸子皺起眉頭看過來。
夏師傅冷下臉,直言,“反了,是除了薛琴不好,其他三個都好,這場比賽一早就說好要人民群眾投票,其他三個選誰都可以,薛琴不行。”
薛琴臉色煞白,很快被當眾否定的羞臊逐漸轉變成惱怒。
朱婆子更是不依不饒,叫喊著夏師傅偏心眼,破壞團結,搞群眾排擠。
吵得休息的何師傅不得安靜,出來瞅見姓夏的為難薛琴,還想趁機抓個把柄,等瞧見薛琴拿盤子菜,臉色也立馬變了。
現在姓夏的請假,食堂可是他在管。
“都閉嘴,去個人跑一趟保衛科,喊幾個人來看著,剛剛吃了這盤子菜的,現在立馬給我站出來,去醫院!”
……
何師傅當機立斷,還是遲了點。
有人一出食堂大門,冷風一喝,就開始不舒服,扶著牆根就開始吐。
其他吃過那道菜的人一看,立馬慌了,生怕耽誤久了更嚴重,一路奔著廠醫院狂奔。
“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中毒了!”
朱大軍正閑著,瞧見來人殷勤地上前扶著,“快跟我說說症狀。”
那人抬頭,一看是他,扯著嗓子嚎,“換一個換一個,我不要你看!”
朱大軍:“……”
醫院立馬忙碌起來,一臉接待了十來個麵色慘白的大娘嬸子們。
有些是被嚇得,有些是真的開始有反應,於是護士們盯著一個個灌了肥皂水去催吐。
不知情來醫院的人看到這一幕,嚇得以為發生了什麽傳染性疾病。
……
食堂裏,不少人心有餘悸。
仇科長得了消息多人食物中毒,親自來了一趟。
最先瞧見孟秦被人圍著,還以為是她幹的,直到薛琴看到保衛科科長,著急忙慌地想甩掉罪名。
“不可能隻我一個人,土豆和豆角文大娘也用來炒菜了,牛嬸子亂燉也有放,怎麽獨獨就怨我一個!”
再一想,怎麽孟秦就那麽好運,沒挑土豆和豆角?
她故意的!
薛琴拿捏住這一點,指著孟秦控訴,“要抓也該抓她,她別有居心,明明知道長芽的土豆不能吃,老豆角不能吃,我們拿的時候什麽都不說,就是故意的!”
朱婆子覺得這話在理,何師傅氣笑了,“那是不是也該怪我,要是沒有我提用那些東西做菜,就更不會發生這種事。”
薛琴看向何師傅,眼神閃躲,垂著頭沒否認。
朱婆子抓住機會,“本來就怪你,好好的事鬧成這樣,要不說食堂還是得夏師傅關著,你看看你一接手就出這麽大事,沒那個本事就別攬事,你根本比不上夏師傅的腳後跟……”
“閉嘴。”夏師傅打斷朱婆子。
何師傅差點氣背過去,摘了圍裙砸在朱婆子身上,破罐子破摔。
“我沒本事你拎東西上我家巴巴地討好,我沒本事你讓我幫你想法子把你兒媳婦給弄進來食堂來。”
“仇科長,我要自檢,因為一時沒經受住**,差點被這個婆子的糖衣炮彈給腐蝕,鑒於她送禮走後門的資本行為,我合理懷疑她思想已經墮落,堅決需要組織幫忙監督改造!”
“而我,隨時接受組織懲罰,懲罰我意誌不堅定,給了敵人機會,險些犯下大錯。”
仇科長:“……”
朱婆子被大帽子嚇到,她怎麽就成敵人了!
仇科長:“保衛科會調查。”
何師傅堅決配合,隨後看著朱婆子,“從今天開始,你被食堂開除了。”
不是嫌棄他沒本事?
他這沒本事的臨時負責人,照樣能開除你一個沒編製的雜工。
……
“剩下的人一半都給我投票了,我贏啦。”孟秦神采飛揚,跟老伴分享著今天上午的戰果。
秦則方一愣,“所以醫院那邊一堆病人,都是因為食物中毒?”
“對,我也沒想到薛琴這麽離譜,心裏一點屁數都沒有。”
秦則方不關心薛琴,他跟媳婦商量,“一定要去食堂忙嗎?”
孟秦頓住,“你什麽意思?”她盯緊他。
【早上四點就得起,鋼廠上萬工人,還不算吃食堂的家屬,食堂分區也能累夠嗆。】
秦則方腦子想怪多,嘴巴就憋出來一個字,“沒。”
孟秦緩緩氣,催著他,“想什麽說什麽,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這兩天話不是慢慢變多了?怎麽一下子又悶了。
秦則方啃著窩窩頭,糾結著。
【要直說嗎?我說出來她生氣咋辦。】
【可現在看著已經生氣了。】
【說更生氣,還是不說更生氣。】
【說,不說,說,不說……】
“……”
孟秦無語地瞪他一眼,怕他腦袋糾結過載,直言道,“你是不是笨,夏師傅以前就不是天天都在食堂,隻固定日子擔兩道菜。”
秦則方愣住。
“大鍋菜有其他廚子忙,少了夏師傅沒什麽大事,我代替的主要是領導們的小灶,有需要會提前通知我,我再來。”
當時定下她,夏師傅還專門考了幾道菜,合格後明確說過工作內容的。
秦則方這才鬆下一口氣,“還是要注意身體。”
“你過來,偷偷跟你說。”秦則方看她勾手,湊近一點,就聽見媳婦小聲說:“結束後有獎勵的,獎勵一口鐵鍋呢,老大了。”
“哦。”秦則方咬了口窩窩頭,情緒不大。
孟秦一點都沒有嚐到分享小秘密的喜悅。
……
當天下午。
秦家院裏的楊大娘就專門跑來孟秦這串門子,跟她八卦。
“知道嗎?老朱那婆娘被開除了!”
“薛琴賠了老大一筆醫藥費,原本那些沒中毒的也哎呦呦的在醫院耗著呢。”
“廣子去醫院道歉,被家屬直接給趕出來,可狼狽了。”
“連他舅都不待見他,我聽說朱護士被催吐的那群人折騰慘嘍。”
“朱醫生媳婦中午還來安慰老朱,話裏話外都說是她報應,該,之前讓弟弟頂罪,也不怪人家現在怨她。”
“廠裏有領導知道這事,專門把食堂做飯的何師傅訓了一頓,還罰了款,何師傅現在恨死朱婆子了。”
閑來無事的孟秦被塞一肚子瓜,甚至連夏師傅手是揍兒子傷得都知道。
最後,楊大娘跟她講了件大事。
“廠裏趕在小年那天,要辦場聯誼會,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去?能發瓜子汽水呢。”
孟秦驚呆,果然行行出狀元。
楊大娘消息真靈通。
算算日子還有五天才到小年,而上輩子聯誼會消息是在舉辦的前一天才宣布的。
孟秦再看楊大娘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這時,有人敲門。
孟秦下炕,打開門瞧見個短發工裝的利落女人,眉眼間滿是幹練。
她心底有幾分猜測。
對方主動說:“你是新搬來的小秦工媳婦吧,我住你家隔壁,叫王秀娟,前幾天我回家結婚,來給你送幾顆喜糖,原本昨晚上就想來的,不過看你家有客人。”
孟秦笑著說沾沾喜氣,這才看到秀娟嫂子身邊還站了個人。
臉被曬得黑黢黢的跟塊炭似的,濃眉大眼的倒是精神。
秀娟嫂子的弟弟嗎?
王秀娟主動介紹,“對了,這位是我的愛人,萬新國。”
“???”
……
孟秦收下喜糖,暈乎乎的回到屋裏,楊大娘盤腿坐在炕上,正低頭勾著毛線,抬頭看她這失魂落魄的樣,很疑惑。
“剛剛誰啊?出去一趟臉這麽難看。”
孟秦扯了個笑容,“是隔壁的嫂子來送喜糖,大娘也嚐一個,沾沾喜氣。”
哪知道楊大娘瞬間停下手裏的活,勾頭擠眉弄眼地衝隔壁,“是不是姓王?你見著他新男人了?長得怎麽樣,跟前頭那個比呢。”
“?”
前,前頭……
“不得不說,王秀娟這女人是真有本事,跟前頭那個離了婚,能哄得他答應王秀娟再嫁,跟後頭那個結了婚,能勸著幫忙一起養前夫和孩子。”
“……?”
“人家活得多自在,跟以前那些娶姨太太的大老爺似的。”
楊大娘突然賊笑,“你說,王秀娟是按日子分別跟倆男人睡,還是說三人睡一起。”
孟秦笑容僵硬,不敢想。
她,她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
聽得不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