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易慈皺著眉打量麵前的人,語氣滿含探究:“你叫謝啟?”
對方看看易慈,又看看身邊的談初:“對,怎麽了?”
易慈又問:“你確定你叫謝啟?”
對方似乎一頭霧水,問她:“有什麽問題嗎?我不能叫謝啟?”
他表情實在過於真誠,以至於易慈那瞬間有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
……不對。她立刻否定自己,絕對是他。
如果沒有談初在,易慈下句話絕對會問——你再想想你叫什麽。
但和對方對視兩秒後,她放棄了繼續問的想法。不管怎麽樣,自己的相親對象還在邊上,再糾纏下去很不禮貌,時機不對。
“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很像。”易慈說,“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說完她默默坐下,不再言語。
跟談初聊過幾句後,那位“謝啟”離開了。
後來那頓飯易慈一直吃得心不在焉,神遊天外,喝湯都差點撒出來。她反複想著剛剛見到的那個人。
談初看出她有心事,也隻是時不時搭兩句話,沒再深入聊什麽。
來的的時候風雨不大,等吃完飯出門已經變成了暴雨,呼啦啦一陣風迎麵而來,夾著雨珠,帶著點義無反顧的氣勢撲人臉上。
易慈準備打車走,談初說不妥,覺得天氣情況不好,堅持要送她。推讓幾句,對方就是不放心她一個人走,易慈不想他送,但推脫不過,隻能上了那輛沃爾沃。
上路走了會兒,易慈看著車窗外麵的風雨發呆,也沒說話。
小時候她喜歡台風天,因為學校會放假,爸媽也不用上班,他們可以窩在那個小家裏熱熱鬧鬧吃飯,看電視。吃完飯她喜歡搬個板凳坐到窗邊看台風過境的樣子,久久沉思。
初中時某個台風天,她跟李均意都放假,那天他在自己家吃飯。吃完飯,又被老媽指派來給她講數學題。數學已經讓人很痛苦了,聽得昏昏欲睡時,她爸突然端來一大杯煮好的涼茶要她速速喝掉……易慈最煩喝那東西,扭捏半天就抿了一口,等爸爸走了,她看看邊上的李均意,連忙邀請對方共飲涼茶共患難,不喝不是好兄弟。
李均意當時拿筆敲了敲她的頭,指指她的練習冊,說做對這道證明題我就幫你喝一半。
那道題她解出來了嗎?
似乎沒有。
但李均意最後還是幫她喝了。苦得人頭疼的涼茶,他眉頭都沒皺一下,麵不改色喝掉大半。
“易慈。”談初開口拉回她的思緒,“你對音樂劇有沒有興趣?有個國外的劇團會來這邊巡演,我朋友送了我兩張前排票,要不要一起看?”
音樂劇?
“……”易慈慢慢轉過頭看他,“我這人文化水平不高,膚淺得很,平時的娛樂活動也就吃吃喝喝打小遊戲鍛煉身體,你約我去看什麽音樂劇,純純浪費票錢。”
談初笑:“那有空再一起吃飯?下次你來定地方。”
好像是想繼續接觸的意思?
不行。
她開始思考該怎麽拒絕。
半晌,易慈眼睛突然一亮:“我想到了!”
談初被她的音量嚇了一跳:“……什麽?”
“擇偶標準,之前吃飯你問我的,擇偶標準。”易慈興奮道,“我剛剛突然想到了。以前我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就是,一百米跑贏我三次我就服氣,那就是我的擇偶標準!嗯,一百米是我的強項,你想試試嗎?我們可以約個時間比比看,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談初:“……”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跑過短跑運動員,即使人家已經退役。
易慈又追加一句:“我喜歡跑得很快的人。”
她還挺委婉。談初打了圈方向盤,笑著搖搖頭:“希望你早點找到那個人。”
易慈點頭:“你也是。”
話是點到為止的,但意思都說到了。
等快到自己家的時候,易慈斟酌片刻,還是問了:“我們剛剛去的那家餐廳是會員製嗎,如果想去是不是有什麽充值要求?”
談初答:“嗯……也沒什麽條件吧,不過謝啟接手這個店以後基本隻接待朋友,外麵才會難約。”頓了下,“你喜歡吃他的菜?這也好辦,你之後想去掛我的名字就好。”
易慈不想欠他人情,連聲拒絕。談初看她緊張的樣子反而好笑,寬慰說:“別跟我客氣,相親不成也可以交個朋友,聊聊別的不是嗎?我上次相親還跟對方談成一筆生意,合作得很愉快。”
易慈思索一番,感覺這話也有道理,大大方方做個朋友也無妨。她點頭:“那我找時間謝你,什麽事情用得上我說一聲就好。”
談初點頭:“一定。”
到家洗了個澡,出來翻手機,好幾個未接,全部來自她親愛的媽媽。易慈擦著頭發撥回去,一五一十告知今日相親戰況。
“人不錯,就是跟我不搭。”易慈客觀評價,“聊了聊,感覺沒什麽共同語言,我沒感覺。”
每次都是這個借口。林以霞女士連連冷笑:“人家哥大雙學位畢業,高材生,工作體麵,長相不錯,家裏人好相處,條件這麽好還看不上,你想找王子嗎易慈?”
易慈嗯嗯嗯地附和:“是我有眼無珠,我不配。”
林以霞罵她一向直接:“你本來就成績不好腦袋笨,最該找個成績好有文化的給你互補一下,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挑什麽,不要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可以任性亂來……”
被罵那麽多年笨早已麻木,易慈左耳進右耳出,沒怎麽往心裏去。
她發了會兒呆,等林以霞女士輸出完了才試探著問:“媽,你後來有聽說李均意的消息嗎?”
那邊靜了會兒:“李均意?”
頓了下,“怎麽突然提起他了?”
易慈啞巴了會兒,感覺不該告訴她今天的事。
林以霞如果知道她很喜歡的學生李均意沒繼續研究物理而是去搞了餐飲,估計會十分惋惜難過,他也是林老師的心病。
先不要講,確定了再說。
“我就隨便問問……掛了。”
幾天後,易慈在家裏一堆運動服裏翻出一套像樣的小裙子換上,打扮了一番,化了她能力範圍內的淡妝,再次前往那家餐廳。
天氣還是不太好,刮風下雨。她用談初的名字提前訂過桌,到了地方走進去,還是和上次一樣的氣氛,安靜,雅致,看起來很貴。前台那折騰了一會兒,說要確認她的名字信息,做賓客登記用。聽到她報的名字後,對方抬頭多看了她幾眼,跟她確認,易慈小姐是嗎,容易的易,慈悲的慈?
她說對,一點不錯。
最後被帶到一個小隔間裏。上次坐的是外廳,她不知道還有隔間。
落座點完菜後她才問:“你們老板在嗎?”
服務員問:“您有什麽事?”
易慈說:“重要的事。”
服務員答:“老板不經常在店裏,隻是偶爾過來,您是他朋友嗎?”
“……算是吧。”
來了都找不到人。想過跟談初要個電話,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可以,跟相親對象要他朋友的聯係方式……不厚道。
服務員走了。她看著桌上的陶瓷花瓶發了半天呆,安慰自己,不在就不在,就當來吃飯,吃飯是最重要的,吃飽心情就好了!
沒一會兒菜一道道上來。一盅鴿吞燕,燒味拚盤,牛肉煲……上一道她吃一道。鴿吞燕,這菜又貴又精細,她小心地舀鴿肚子裏塞著的燕窩吃,再夾一塊燉得酥爛的鴿子肉,喝一口湯,實在享受。這家店燒味做得尤其好,燒鵝肉嫩,咬下去滿口汁水,嗯……冰燒三層也非常不錯!
易慈最愛吃肉,點的菜基本是各種肉,肉是好東西。她悶頭吃,專注吃,吃得專心且忘我。
直到服務員又端過來一盤苦瓜釀肉。
易慈不愛吃苦瓜,以前家裏人做她從來不吃,被爸爸逼著才會吃一點點。
誰出來下館子點苦瓜啊,她是連青菜都不點的人,不愛吃。
她連忙叫住人:“我沒點這個菜,上錯了。”
服務員解釋:“沒上錯,送的。”
“……誰送的?”
“我們老板。”
“……”易慈呆住,“但我不愛吃苦瓜啊,你拿走吧,我沒動過。”吃貨也不是什麽都吃。
服務員似乎早料到她會這樣說:“老板講,如果您不願意吃,讓我們這樣轉告您——”他咳了咳,開始模仿某個語氣,“易慈,你也不小了,不要挑食,隻知道吃肉。吃點苦瓜,去去熱氣。”
“……”
易慈看見了,這服務員轉述的時候一直在憋笑。
除了李均意還有誰會這樣跟她講話?真是沒誰了。
易慈啪一聲放下筷子:“叫你們老板……不,叫李均意出來!”
幹嘛裝神弄鬼,無聊。
服務員縮縮脖子:“易小姐,老板真不在,他出差了……還有,我們老板姓謝。”說完就溜了。
謝什麽謝,我謝謝你。易慈在心裏憤憤吐槽。
不想浪費食物,易慈那天忍氣吞聲地吃完那盤苦瓜釀肉,吃完飯氣鼓鼓打道回府。
過幾日再次造訪那家店,易慈懶得再穿小裙子,也沒化妝,帶學生訓練完就匆匆打車過來。
坐下點完菜,她問那位已經眼熟的服務員:“貴店老板今日在嗎?”
服務員很禮貌地答:“不在,還沒回來,估計快了。”
易慈哦一聲,說行。
那天送她的菜是苦瓜炒蛋,易慈捏著鼻子全部吃完,堅決杜絕浪費。
後來又去了好幾次,沒有一次碰見過神秘老板李均意,服務員永遠說他不在,出差,忙,然後額外附贈她一份跟苦瓜有關係的吃食……
易慈在這家店可謂是開了眼界,苦瓜原來可以有那麽多吃法。
最可怕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家店的廚子太會做苦瓜,從前怎麽吃都覺得難以下咽的苦瓜,吃著吃著,易慈居然開始對那味道逐漸上頭,沒那麽抗拒了……
她堅持來這家店蹲守李均意。想著,一定要再見他一次,確認他現在過得好不好,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麽。
一個月以後,台風走了。
第十七次坐在那家店裏吃附贈的苦瓜類食物時,易慈等的人終於出現了。
說真的,如果再見不到李均意,她大概要被這種放縱式下館子的吃法搞破產了……這家店一點都不便宜。
當時她正在細品一碗味道奇異的苦瓜冰粉,隻見某人挑開簾子走進來,十分自然地在她對麵坐下,語氣徐徐,問:“怎麽樣,好吃嗎?”